购买
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畅读海量书库
扫码下载掌阅APP

第四章 沧海月明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45〕

许暖遭遇车祸的消息,是李乐告诉梁小爽的。

梁小爽没去陈寂的生日舞会,她对这个抢了自己很多风光的陈姓女子无感,逢场作戏,她目前还没学会。

她在咖啡厅里遇见过许暖,却被赵赵震慑到,害得她和李琥珀落荒而逃。

她跟李乐说了这事。李乐却教育她,说:“梁小爽,你以后少跟李琥珀来往!”

李乐看得明白,她本身就是一个爆竹,李琥珀就是个引信,她俩混在一起,迟早出事儿!

梁小爽噘起嘴巴,不理李乐。

“对了,”李乐似乎想起了什么,对梁小爽说,“你听说了没有?许暖在舞会的时候,遭遇车祸……”

梁小爽一听许暖的噩耗,怔了怔,原本给李乐剥香蕉的手突然停了下来,问:“现在呢?”

李乐躺在床上,眼巴巴地等着梁小爽手里那根香蕉,一字一顿,说:“全力救治中。”

梁小爽愤恨,说:“死庄毅!

“还敢说不喜欢许暖!还敢说是普通朋友!居然全力抢救!”

说完,她恨恨地将香蕉扔到地上,踩了两脚!

等香蕉的李乐快哭了。

梁小爽发现可怜的李乐正在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抱歉地耸耸肩,说:“我重新给你剥。”说完,她拿起一根香蕉,又问:“那毁容了吗?”

李乐说:“梁小爽!有你这么道德沦丧的吗?好歹是人命!”

“得了!”梁小爽特轻蔑地看了李乐一眼,说,“如果是庄毅出车祸,你现在估计比我还乐吧?你一定想放礼炮扎气球,锣鼓喧天地庆祝吧。”

李乐白了她一眼,说:“我可没你那么狭隘!咱仨那点儿破事儿,我可一直都是祝福你和庄毅白头到老的!你就是明天跟他结婚,我李乐都给他当伴郎!我还给你封俩红包,一个送给你结婚,一个送给你离婚!”

梁小爽白了李乐一眼,狡黠一笑,说:“你放心,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婚!我梁小爽发过毒誓的,我这辈子一定要让庄毅爱上我,非我不娶! ”

李乐撇嘴,说:“非你不娶?”

梁小爽说:“怎么了?”

李乐说:“等他瞎了吧。”

梁小爽一冲动,就忘记了李乐是一个病号,脊椎正伤着呢,她一边拍打他一边骂,说:“李乐,你浑蛋!”

李乐感觉身体传来刺骨的疼痛,他还依然对梁小爽笑着,像纵容一个孩子一样纵容她在自己身上折腾。

梁小爽从李乐隐忍的皱眉中,突然想到,李乐的脊椎完蛋了,于是连忙跳开,说:“李乐,对不起,李乐,你没事吧?”

李乐摇摇头,叹气,说:“没事!我习惯了!”

梁小爽看了看李乐,心里有些酸,她不是一个坏女孩,她知道李乐对她好,宠着她,纵容她,在这世界上绝对没有第二个。

她端详了李乐半天,说:“李乐,你真是好兄弟!”

李乐忍着腰部传来的疼痛,皱着眉头贫嘴,说:“谁要跟你做兄弟!惹祸精!”

两个人又你来我往地斗了一会儿嘴,最后,梁小爽将脑袋搁在李乐身上,紧紧靠着他的胳膊,一脸哀怨,说:“怎么办?李乐,我真的喜欢庄毅。怎么办?”

李乐有些心酸,嘴上却逞强,说:“还能怎么办?“娶”他然后对他负责!”

梁小爽哈哈哈大笑,说:“你真懂我!她说,李乐,还是你好!”然后,她仰起脸,有些伤感地看了看李乐,说,“你什么时候去美国做手术啊?”

李乐叹了口气,说:“还没定下来。”

梁小爽说,听说:“手术风险很大,如果不成功,你就废了……”

李乐看着梁小爽,笑笑,默默地应了一声“嗯”。

梁小爽就说:“要不,李乐,咱不做这个手术了。你就是这样子,也很帅!我不想看到你手术不成功……”说着,她就开始哭,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李乐最见不得梁小爽哭,他心疼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说:“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也得尝试一下啊。毕竟我这么玉树临风的人物,不帅回来,怎么给你做备胎。”

梁小爽就一直看着他,发呆。

其实,对庄毅,有多爱?

其实也不多,就是刚刚够“想和他在一起一辈子”那么多。

很想很想和他在一起。

很想很想。

〔46〕

许暖出车祸那天之后,庄毅一直沉默着,他惊惧于自己的心,他从医院里离开,像是逃亡;灯火辉煌的城市像一座巨大的迷宫,再也看不到天上的星星。

他想起了母亲,想起自己六岁时问她的问题——王子为什么会喜欢灰姑娘?

他该喜欢的,是公主啊。

高端百货TOP PLAZA在这个城市里闪着光,重奢,时尚,是崭新的城市名片。

盛世和风旗下产品的广告牌,四处可见。

这一切,消弭不了他的恐惧。

于是,今夜,纽斯塔就像一个满是迷障的温柔乡,包裹着他的不安。他的到来,让赵赵惊讶,却不多言。

自律是他,失态也是他。

那一夜,赵赵陪着庄毅喝了很多酒。

庄毅头疼欲裂。

他内心纷乱极了。

从她在他面前被车撞倒开始,他的人生彻底矛盾起来。那些他不愿意面对的情感纠结,就在这个女人昏倒在地、血流如注那一刻全面爆发。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心烦意乱,或者,他根本就不想去明白。

不对吗?

他应该是冷血的,他应该是不会心动,不会心疼的。从吴伯光告诉他,他叔叔害死他的父亲、谋夺旭日集团的那一天起,从他叔叔派人要将他赶尽杀绝的那一天起,从他落魄人间苦头尝尽起,那个软萌的六岁孩童就死掉了!他早已经血冷如冰,心硬如铁,无坚不摧了。

而且,他应该是永远懂得自己想要什么,永远目标分明的。永远不会为了其他事情而停驻的。

红酒在灯光之下,变得妖冶,就像是许暖身体流出的血液,它们如同欢悦的吸血蝙蝠,在他抱起她的那一刻,纷纷沾上他的衣衫——

午夜的街头,他痛苦地呼喊着她的名字——许暖!

这是他没有预料过的结局。

那一刻,他真的很疼,疼得不知如何发泄,只能拼命呼唤着她的名字。

那天,她的鲜血沾满了他的车。

他一直握着她的手,一直握着。

……

庄毅看了看酒杯中的红酒,笑笑,他想,或许当时他心疼,是因为自己的大好计划会破产吧。应该是的。肯定是的。演唱会门票?她许暖算什么?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

想到这里,庄毅将红酒一饮而尽。

暗夜里,似乎有个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你看,人总是这样傻,这样自负,编造那么多的借口,只是为了骗倒自己。”

庄毅笑,说:“你才傻。”

一杯又一杯的红酒中,这个夜晚变得越加迷乱,赵赵的双手不知何时撩上他的胸口。

最终,庄毅还是让她失望了。

他捉住了她的手腕,眼眸深沉,是她恨极了的自律模样,他说:“赵赵,别闹!”

赵赵愣了愣,她没有想到庄毅会拒绝自己,要知道,这一次,她是鼓足了千万勇气。这么多年,她虽然敢和庄毅调笑、暧昧,可是,她不敢也不能逾越界限。

对于她,庄毅是神。

虽然食尽人间烟火,但那些都是烟火,不是烟花,不是她这种烟花女子。

她看着庄毅,眼底是悲伤。

庄毅看了看赵赵,他想跟她说,自己不是传闻之中,那样万千花丛中过的蝶,他还想说,赵赵,你是个好女人,我不想对你随便……但是涌动在喉咙间的话,最终变成了冷漠的三个字:“我累了。”

“我累了”?赵赵愣了一下。

她不信!

于是,借着酒劲儿,赵赵的手不自觉地伸向他。

庄毅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他望着她,眸子里是坚持,是拒绝,是底线,他说:“赵赵,你真的醉了!”

〔47〕

那天夜里,庄毅离开了纽斯塔,离开了赵赵,一个人走在街上,唯一陪伴自己的,是被月光拉长的影子。

一阵风吹醒他的酒意,他才发现自己又站在了医院门前。

身后,满城霓虹,车水马龙。

几番迟疑,最终庄毅还是去了许暖的病房,守在门外的手下似乎没料到大半夜他会出现,纷纷站到一旁。

他推开门,月光正洒满她的脸,雪一样,就像他们初见的晚上。

那天夜里,她沉睡着,身上插满管子,他站在她的床边,风月场中旖旎见遍的人,竟像个木头人。

似乎有一种他自己无法掌控的心乱如麻。

似乎是一种令他恐惧的情绪所在。

或者说,从遇见她的那个风雪夜,他的内心,就已经开始在惧怕着什么,抗拒着什么,生怕被一种说不出的东西给拉下万丈深渊……

这些年来,似乎只有对她冷漠狠绝,才能支撑自己的清醒……

……

庄毅深深叹息。

转身,离开。

抬头,却见赵赵,就这么站在他的眼前,望着他,泪水流满脸。

〔48〕

时间,或许会让所有的伤口结痂。

〔49〕

两个月后。

许暖康复出院前一天,庄毅来到她的住处,带了一束雏菊,本想放到她卧室床边,走到门边又转身随意插到客厅的花瓶里,马路和顺子面面相觑。

赵赵不作声,随即她笑笑,说:“你们走吧,卫生我来收拾。”

顺子本来要喊家政帮忙打扫,不想赵赵却自告奋勇地过来帮忙,说是都是女人,更懂彼此,也恰好可以帮忙布置一下。

顺子无奈同意了,告诉了庄毅,庄毅没有作声。

庄毅没有离开,一直坐在花园里。

公司经营层的人事动荡告一段落,还不是管理层角力,董事会里却一个个装聋作哑,庄毅只好更聋更哑,反正新王牌TOP PLAZA和盛世地产都争气。

温暖的风,吹过他的脸,他低头,看着手中,空空的。是有多久了,他习惯于孤单,又有多久了,他渴望陪伴。

他突然想,可不可以就这样活着,卸下面具,卸下心上那层壳儿,就像接纳这阳光,这风来,这雨下,接纳一切会自然而然发生的事情……

如果那一天,自己握着那两张票,坦坦然然约她去看那场演唱会,拥挤的黑暗中,自然地牵了她的手。

现在大约是,简简单单地生活,看同一部电影,听同一首歌,从同一张大床上醒来,亲吻对方的眼,一起刷牙一起洗脸,一起为对方做早餐……

或许现在开始,也为时……不晚?

许暖……

这个名字,在他微翘的唇线上,突如阳光一般。

突然,赵赵慌慌张张跑出来,抱着笔记本说:“怎么办?我刚刚打扫卫生,不小心将许暖笔记本电脑给摔了,你们快帮我看看,有没有坏掉!”

顺子说:“我来看看。”

虽然跟了庄毅,顺子身上依旧带着江湖气,尤其在外人看来,他像个保镖,不过他常自嘲,说自己其实是个手艺人,啥都能修。

顺子将许暖电脑中的资料导进备用硬盘,以防丢失,包括论文、聊天记录以及投递求职简历的邮箱记录。

庄毅在一旁,无意间,他的目光扫到“上康集团”四个字时,原本平静的脸,一瞬间沉了下来,问道:“她给孟谨诚公司投过简历?!”

顺子没在意,点点头,说:“她一直在找份工作。”

他跟庄毅提过的。

庄毅冷笑。

怕是余情未了吧!

看到庄毅的脸色变得阴沉,顺子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突然很想替许暖辩解一下,毕竟自己吃了她不少点心。

庄毅却根本不容他开口,说:“简历上所有联系方式都办理暂停!住址,更换掉。”

顺子说:“好。我不会让孟谨诚见到她的。”

庄毅眼里是外人觉察不到的冰冷,那是生生压制住的嫉妒,他唇齿生冷——

“见!为什么不见!”

既然她这么想见他!我怎么能不成全!

赵赵忙款款走上来,笑,说:“庄毅,你会不会太敏感了?许暖也不是如此工于心计的人!她不会傻到以为一个大老板,会去管人事招聘这等琐碎小事吧?所以你放心,孟谨诚不会看到她的简历的,不会认出她就是自己失踪了多年的‘小阮阮’。 ”

“小阮阮?!”庄毅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刻意在前面加一个“小”,他如何不知道!所以,他没接赵赵的话茬,转脸问在一旁跟个没事人似的马路,说:“小蝶是她和谁的孩子?”

马路一愣,什么时候燃起了战火烧到了自己身上?我只想安静地玩手机啊。

顺子看到庄毅的脸色如此难看,忙说:“我会尽快取得孟古、孟谨诚的头发,做DNA检测的。”

马路在一旁看着庄毅,终于开口,说:“这个孩子是谁的,很重要吗?”

庄毅不说话。

马路说:“你不会真的想拿着孩子做筹码吧?!”之前装腔作势一下吓唬吓唬许暖,就当是你们“别扭夫妇”的小情趣了。他说,“庄毅!许蝶这孩子可是你一手带大的……”

庄毅不说话。

要他如何去说?难道要他承认!我只是发疯发神经了!我精神不正常了!我失去理智了!我只是想知道许蝶到底是许暖和谁生的孩子!

……

我嫉妒了。

夜色弥漫。

新买的雏菊被他扔到垃圾桶里,整个夜幕仿佛是降临到他瞳孔中一般。庄毅望着垃圾桶里沉默的雏菊,唇角勾起冰冷的弧线——本该如此!

既然你费尽心思想见他!

我成全!

〔50〕

时间:第二天中午工作餐时间

地点:上康公司一楼电梯口。

孟谨诚从电梯里出来,引得一帮女职员纷纷注目。

她们的老板是个美男子,这是不争的事实。每天她们的梦想就是能在电梯口或者咖啡间里遇到他。

他总是面带着笑意,眉眼如画,混迹商界已久,谋利谋权谋人,还能气质干净到笑起来隐隐带着孩子气,那般纯粹,很是难得。

孟谨诚刚走出电梯,人事部的Ammy风风火火地跑过来,大概有急事,忙着挤电梯,于是也没顾得上眼前是否有人,一下子撞到了孟谨诚身上。

文件散落一地。

Ammy悻悻,慌忙去捡那些资料,嘴里喃喃着,说:“完了,完了,要死了。”当她抬头,发现眼前男子居然是自己的大老板,立刻呆住了,她说,“孟、孟、孟总……”

孟谨诚笑了笑,俯下身来,帮她一起捡文件。

他说:“我认识你,人事部的Ammy!公司的优秀员工。”

Ammy突然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是的,年会时,孟谨诚为自己颁过奖,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记得。

Ammy突然明白,怪不得有些老板,让员工能愿意为其赴汤蹈火。

背后有其他员工窃窃私语,说:“Ammy真有手段啊,居然会这样勾引咱们大BOSS。”

另一个也说:“可不是吗?不过,孟总好脾气呢。”

然后一群人做花痴状,说:“孟总好亲民呢。”

另外一个人指着孟谨诚后身的年轻男子,说:“咦,这个人怎么这么像咱们的孟总啊?”

一个知情人忙说:“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啊,他是咱们孟总的侄儿——孟古!”

“是吗?怪不得呢。”

孟古看到小叔俯下身来,连忙上前,笑了笑,说:“这些交给他们处理就是了,咱们还有会议。”

Ammy说:“对不起啊,我自己来就好。都是一些新人资料,她们是来应聘《上康说》的。”

孟谨诚笑笑,说:“没事。”

就在他话音落下那一瞬间,他突然愣住了——

地面上有一份档案,档案相片上的女子,眉眼清绝,如同月光之下的海,动荡着,悲凉着,却让你无法自持。多么相似的容颜啊,孟谨诚一时之间不能自已——

阮阮?难道是阮阮?!

孟谨诚像触电一样,愣在了原地。

简历上那个女子的名字,叫作许暖。住在这座城市明阳路上的一座公寓里,上面还有她的电话和联系方式。

孟谨诚的手突然颤抖了起来。

许暖?为什么这个名字这么熟悉?

一时之间,在巨大的激动之下,他突然想不起,自己在哪里听过这名字。

孟古走上前去,当他的目光落在许暖的相片上时,脸色突然苍白,一种莫名的疼痛在他的胸腔爆裂,旧时的爱与伤,潜伏着密密麻麻的悲伤,在他的瞳孔之中吟唱。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孟谨诚,嘴巴轻轻地抖动着,说:“小叔,她……她是……”

孟谨诚没应声,直接拨打了简历上面的电话。

悦耳的女声顿时在那端响起:“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孟谨诚愣了愣,又迅速拨打了座机,可是,依然是麻木的机器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孟谨诚神情愈加凝重,嘴巴抿得紧紧的。

孟古犹豫了一下,眸子里露出淡淡的忧伤,他忐忑地问:“小叔,会不会只是模样看起来有些像?”

孟谨诚看了孟古一眼,语气变得生硬,反问道:“难道你只是希望有些像?”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生气,如此不悦,这两年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孟古在寻找阮阮这件事上,似乎并不积极。

孟古似乎感知到了孟谨诚的不悦,他低下头,叹气,说:“我也希望她是阮阮。小叔,我和阮阮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当一个人经历了那么多希望,又经历了那么多失望之后,他就会变得胆小,变得怯弱,变得容易害怕。他害怕一切都是幻想,害怕一切只不过是奢望……”

孟古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微微的红,他的脑海里不断盘旋着那段往事,奶奶以死相逼,逼走了他和她所有的希望……

孟谨诚看着孟古,或许,真如孟古所言,恐惧于未知,所以宁愿选择逃避。

他虽然不能理解,却又有什么立场去责备?

孟谨诚叹了一口气,说:“走吧。”

孟古问:“去哪儿?”

孟谨诚说:“她在明阳路上的公寓。”

孟古愣了一下子,点点头。

〔51〕

当孟谨诚和孟古赶到许暖的公寓,里面却走出一个胖胖的老太太,大嗓门,操着一口东北口音,说:“哪儿有什么许暖,只有我一个人住,都十多年了。”

孟谨诚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再一次看了看简历上的地址,准确无误。

可是,为什么会是这样?

在一旁的孟古突然警觉了起来,冷静地看着这个屋子,试图寻找一些蛛丝马迹,末了,他说:“小叔,我们走吧。”

孟谨诚失落地望着小院,俊美如玉的脸上写满了深深的疑惑和淡淡的感伤。

准备离开时,他和孟古没走几步,却又不约而同地回头,小院里,有两棵枝叶幽幽的桃花树,黯然伫立。

一个男子,满脸悲悯,眉目如画。

一个男子,眼神怔怔,心事满满。

此刻,庄毅正坐在对面楼落地窗前,手间握着一杯清茶,热气袅袅,香气四溢。

他冷漠的唇角勾起一丝笑,细长的手指悠悠地在桌上敲击着,如此若无其事,一字一顿地念道——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念完,他望着不远处的孟谨诚和孟古,轻轻呷了一口茶。

昔日的崔护,写这首诗时,大概不会想到,千年之后的今天,会有两个情深如此的孟姓男子,步他的后尘,落得“桃花依旧,人面难寻”的境况吧?

他的对面,坐着的是许暖。

大病初愈的许暖。

泪流满面的许暖。

她不可思议地望着庄毅,窗外,是近在咫尺的孟谨诚和孟古,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来,此刻,又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

孟古。

他是孟古吧?

她少年时爱过的孟古吗?

这是一别多年来,她第一次见到他。

他长高了,长大了,更像一个男人了。

这些年来,她想过千万次他们重逢的镜头。

她曾想过,他们或许会相遇在人来人往的熙攘街头;或者会相遇在落叶深处的街道,或者会相遇在风雪飘舞的冬夜……她唯独没有想过,会是在如此境遇下。

此时的他,正是最好的华年,飞扬的眼角,英气的容颜,乌黑的发。

草木春深,人岂无情?

以为不再爱了,以为无恨了。可为什么还会流眼泪?

一面玻璃,一堵墙,一张像恶魔一样的庄毅冷漠的脸。

许暖满眼泪水,她的手触摸在玻璃窗上,试图透过玻璃感知到那缺失了多年的温度。她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呼唤他的名字,却万语千言无从说起……可是,还没张口,就被庄毅狠狠地拽了回来,将她狠狠扔到竹椅上。

庄毅很不满意许暖见到孟古时的样子,在他看来,她为他落泪,简直就是在犯贱!一个男人都抛弃了你这么久!任你漂泊!看你零落!悲与欢不再关心!生与死和他无关!你居然还为他泪流。在庄毅看来,这简直就是傻瓜!

可是,话出口,却变成另一副残忍的腔调,他说:“你就是哭,也得坐在我面前哭!”

完全不似刚刚的气定神闲。

其实,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许暖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哭。

庄毅看着许暖满脸的泪水,说:“我实在想不出,一个男人能弃你与女儿多年不顾不管,你为什么还要为他哭!”

许暖不看他。

车祸之后,她的身体更加羸弱,模样也更加楚楚可怜。

庄毅不再看她的眼睛,这让他心烦意乱,他起身,冷冷地说:“我不管你和孟古曾经有过什么,但是从今天起,你只能爱一个人,那就是孟谨诚!”

庄毅说完这话,突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八点档的肥皂剧,炫酷邪魅的男主们,一般台词都是——“我不管你和××曾经有过什么,但是从今天起,你只能爱一个人,那就是我!”

人家正常男主说的是“我”,自己说的却是“孟谨诚”,自己这算什么?孟谨诚的粉水晶,帮他招桃花!

“你就那么希望我和孟谨诚在一起?”许暖突然扬起脸,看着庄毅。

“不然?和孟古吗?”庄毅冷笑。

然后,他俯身,勾起许暖的下巴,冷笑到让人齿寒心冷,说:“如果你再和孟古有任何牵连的话,就别怪我狠心! ”

许暖也终于忍无可忍,也爆发了,她说:“你为什么不让我撞死!你为什么还要救活我,就是为了继续折磨我吗?!”

庄毅冷笑:“对!我救活你!就是为了折磨你!”

许暖不再说话,但目光中的怨毒已经达到了极致。

庄毅回望着她,一把勾住她的下巴,笑了笑,说:“我承认,你很美。不过,比起看你哭,我更想看你笑!”

许暖将头扭到一边,倔强地落泪。

庄毅根本不理睬她的眼泪,说:“笑!”

赵赵在一旁看不下了,忍不住轻声制止他:“庄毅……”

庄毅看了赵赵一眼,说:“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说罢,他恨恨地收手,拂袖而去。

赵赵愣在那里,庄毅无非是警告她,别以为你多么聪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伎俩!打扫卫生,掀翻电脑……

赵赵望着庄毅离去的背影,突然麻木地笑了一下,悲哀、伤心,或者意味更多。是啊。我不聪明,但,你会嫉妒。

〔52〕

夜晚的纽斯塔,灯红酒绿,声色犬马。

赵赵却一直在发呆,她想起今天下午小花园里的那两株桃花树和那两个寻人未竟的男子,不由得也叹了口气。

她能理解许暖相望却不能相见的痛苦,无论怎样,孟古曾是她生命里很重要的人,她在人海颠沛流离,失去了他很多年。

失去等待和找寻的痛苦,赵赵明白。

自己何尝不是这样?

这么多年,抱着渺茫希望和巨大决心,找寻自己失散多年的弟弟。

她其实有些心疼许暖——若不是陷入一场利益的棋局,她应该是被孟谨诚或者孟古甚至是庄毅宠在手心里的女子。

自己居然会加上庄毅……赵赵的眉头紧紧皱起来,她还是不愿意去相信自己的预感啊。

赵赵的心,一寸一寸地乱。

她以为庄毅生她的气,再也不会来了。

可是,庄毅却出现了。

她吃惊,但瞬间笑意盈盈,迎了过去。

庄毅将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递给她,说:“生日快乐!”

赵赵一愣,她以为没人会记得今天。

庄毅记得。多年前,也是这一天,她为他挡住了那把刺向自己的刀——所以,无论她做什么,他都尽量包容。

这个世界,不插你刀的人就很好了,何况一个人,肯为你舍命挡刀呢!

赵赵笑,笑着笑着却眼里又有泪,她竭力想世故地去谄媚他,来掩饰自己像个小女孩那样的天真,可是此刻她的笑,她的眼,却就是那么天真,像个小孩。

她说:“你不是生我的气了吗?不生了?”

庄毅说:“生。可也祝你生日快乐。”

赵赵就笑,那一刻,她觉得前所未有的放松,有些人,纵使不能做情人,却还可以是旧友。

可她偏偏不想做旧友。

人想要的太多,就不懂得见好就收。

本来也是,再八面玲珑的女人,也掩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尤其是事关自己的“情敌”。赵赵看着庄毅的脸色,试探着说:“其实,今天下午的事,我到现在还是搞不懂……”

庄毅看着她。

赵赵说:“你这些年的辛苦,就是为了让她俘获孟谨诚,让姓孟的和陈寂彻底无缘,为什么今天孟谨诚找上门来了,你却不让他们见面呢?”

赵赵又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也不对啊!你明明是想让他们见面的!否则,就不会收买Ammy,让她将许暖的简历掉到孟谨诚眼前,你费尽周章让他得到这条线索,可为什么又让顺子销了许暖的手机号和住宅电话,让她搬离呢?你到底在搞什么啊?”

庄毅看着她,半天,他才开口,说:“你问题真多。”

赵赵笑:“很显然,你不是在赞美我。”

她说:“庄毅啊庄毅,我都看不懂你了!”

庄毅心不在焉,说:“那就别看。”

赵赵一愣,笑,说:“你可真幽默。”

原本此刻,最好的男与女,问与答,是她装不懂,而他得意地解惑,最后她赞美他英明睿智攻心。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是啊,赵赵怎么会真不懂呢?

庄毅无非在赌,男人都是兽,是兽本能就喜欢捕猎。

对于男人,越得不到、越寻不到的东西,越能激发他的欲望。像今天这样,留给孟谨诚线索,让他按图索骥,原以为马到成功,结果却一无所获!

即使孟谨诚这样云淡风轻的人,心里也会燃起火!他就是要燃起孟谨诚心里的那团火,最终,烧成灰!

只不过是她想扮天真,他却不肯奉陪她天真。

他不想取他所需,他亦不想同她欢喜。

今夜的庄毅,半点儿心思都不在这里,即使他捧着精美的礼物,即使他来祝她生日快乐。

今夜可真冷啊。

赵赵突然,想问问他,庄毅,你……是不是喜欢上许暖了。然后,看这个毫无预兆的问题,在他脑袋上炸起响雷。

他一定是回头看看自己,眼眸冰冷深沉,说:“开什么玩笑?!”

而自己也一定是回以沉默。

庄毅看了看时间,突然开口,说:“赵赵,给我一个包厢,我今晚,可能会有一个很重要的客人。”

赵赵一时反应不过来,看着庄毅,说:“啊?”

这时,庄毅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看上面显示的名字,果然。

是了。

这就是他等了一晚上的人。这就是他要见的人。

孟谨诚!

〔53〕

孟谨诚下午寻许暖未果,一直思考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终于还是想起来,自己在陈寂的生日舞会上遇到过一个叫“许暖”的女子,她是庄毅的女伴。

“庄毅……”孟谨诚微微沉吟了一下。

他拿起电话,拨给庄毅。

庄毅笑着接起了电话,一番寒暄。

庄毅感叹说:“大半夜的,谨诚你想我啦?你可别告诉我上康破产了。”

孟谨诚语调淡淡,笑:“破产还不至于,汕头工程,庄兄你‘让’给了我,我还可勉强糊口度日。”

孟谨诚一提汕头,庄毅就血脉逆转。汕头工程,他费尽了心思,却被孟谨诚夺标。开工之日,孟谨诚还特地找了一家旅行社,组了一个海南五日游,到庄毅的盛世大厦前,对盛世和风员工免费,算是替庄老板向员工发福利。庄毅当时在大厦里看着旅行社挂在自家门口的横幅,差点儿气绝身亡。

其实,也不能怪人家孟谨诚,他们两人这样的你来我往已有多次,当初孟谨诚眼疾发作,他也雇了一群人大半夜戴着墨镜在孟谨诚公寓外拉《二泉映月》……

有时候,吴衍看着这两个死对头如此折腾,都觉得烦躁。

知道的人会觉得俩人是死对头在相互拆台,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大男人这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吴衍为此私下约谈过孟古,孟古对此也愁得不知如何是好,于是两个同病相怜的人,竟成了朋友。

两个人会在某些时刻互通有无,避免上面两位动静太大,伤及无辜。

虽然孟谨诚提起汕头一事让庄毅面上无光,但他心里已料定这个男人今天打来电话是有求于己,也不计较了。他单刀直入地问:“你给我电话是有事儿吗?”

孟谨诚愣了愣,说:“不瞒庄总,我是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他的话刚说到这里,没来得及问出“许暖”的名字,庄毅直接挂断了,只留下一句——“孟兄,这里出了点儿事儿,回头联系。”

电话里的忙音,让孟谨诚愣了很久。

庄毅收起电话,心情极佳,转脸对赵赵说:“赵赵!我想听首老歌。”

赵赵说:“多老?”

庄毅:“……”

赵赵:“对不起,庄总。什么歌?”

庄毅沉吟了一下,说:“《人面桃花》。”

赵赵就笑:“《人面桃花》?邓丽君的?”她说,“可真够老的。得是我奶奶听的吧。”

故作的调侃,掩饰的是内心的虚空。

〔54〕

纽斯塔里驻唱的菲律宾女歌手,衣着清清冷冷,面容也清清冷冷,一直在低低地唱着那首老歌,声线低婉,语调悲伤——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是对人常带三分笑,

桃花也盈盈含笑舞春风。

烽火忽然连天起,

无端惊破鸳鸯梦。

一霎时流亡载道庐舍空,

不见了卖酒人家旧芳容。

一处一处问行踪,

指望着劫后重相逢。

谁知道人面漂泊何处去,

只有那桃花依旧笑春风。

赵赵听得都有些悲切,无心与客人谈笑。

庄毅窝在沙发里,沉默不言。

不知过了多久,赵赵问:“你确定孟谨诚今晚会来,为了许暖?”

庄毅说:“他会。”

如果这都做不到的话,这四年来,许暖就不值得他费这么多心思,押这么大筹码了。

赵赵看着他,此时的庄毅,像一个自负的孩子。

华灯初上,孟谨诚刚踏入纽斯塔,就听到了这首哀婉缠绵的《人面桃花》,婉丽的歌词,一字一节,击中他的心——

他想起了这么多年,自己去寻找许暖的经历,确切地说是阮阮,这么多年,她就是那不知道漂泊到何处的人面,空留下满城桃花。

想到这里,孟谨诚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庄毅迎上来时,孟谨诚正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之中。

一句“烽火忽然连天起,无端惊破鸳鸯梦”,让他想起了圆房的那个晚上,他用斧头为阮阮劈开了逃往自由之门的那一幕——

遗憾的是,阮阮最终没有幸福。

庄毅看到孟谨诚,故作惊讶,说:“孟老板?”

孟谨诚笑笑,说:“电话里你说有事,我只能冒昧造访了。”

庄毅眉毛轻挑。两人相视一笑,落座。

那天晚上,孟谨诚一直喝闷酒,一首《人面桃花》让他陷入了某种悲伤的情绪里,难以自拔。

每每他要开口问及许暖,庄毅都用不同的话题堵住他的嘴。

孟谨诚决定单刀直入,他说:“不知道庄兄还记不记得,很多年前,我曾拜托庄兄找一个叫阮阮的女孩?”

庄毅努力地想,说:“啊?有吗?”

然后他恍然,说,“对!对、对、对!”

他说,“我那时也是年少无知,看叔叔对你疼爱有加,小孩子脾气了,说白了就是嫉妒!跑去找你谈判,非要你离开上康!还要给你多少钱来着?总之我很肉疼。可谨诚你从年轻时就大气,当然,现在也不老。你视金钱如粪土!你说,你可以和我谈离开上康,但条件就是,我给你找到她。阮阮对吧? ”

孟谨诚看着庄毅,他演戏的时候,真是个好演员。

孟谨诚说:“所以,你找到她了?”

庄毅叹气,说:“没有!”

孟谨诚压着气,说:“没有?!”

庄毅斩钉截铁,说:“没有!”

他说:“我找到能不带给你吗?我巴不得你离开我叔!免得我叔总到处说,你孟谨诚才是庄家真血脉,我不是!非说我妈当年偷龙转凤!说实话,我恨得要死也怕得要死。我不是庄家血脉我坐在这位子上能稳吗?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他半真半假地讲着。孟谨诚努力让自己不掀桌子,他单刀直入,说:“那许……许小姐……”

庄毅他笑了笑,说,“原来你来问许暖啊……”说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声音故意拉长,想让孟谨诚焦急。随后,他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新寡。”

“新寡?!”孟谨诚愣了,庄毅的用词,让他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庄毅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慢吞吞地说:“文君新寡”

他看着孟谨诚,说,“谨诚兄,要么说这人生无常,她先生刚去世不久,所以说,新寡。她一人带着孩子,很辛苦。现在到赵赵这边帮忙。”

虽然庄毅鬼话连篇的事情多了去,但是孟谨诚显然还是受到了刺激,这是他如何也没有想到的答案。

原本,他是想质问庄毅,许暖是不是就是阮阮!为什么明明找到了阮阮,却不告诉自己?在这一刻,明知庄毅可能在扮戏,却哑口无言。

庄毅装作没有发现孟谨诚的情绪变化,说:“谨诚,你今天屈尊前来,不会就为了跟我打探许暖吧? ”

孟谨诚一怔,忙喝水,否认。

夜色渐深,孟谨诚告辞了庄毅,心事重重地离开了纽斯塔。

〔55〕

赵赵看了看远去的孟谨诚,像一个幽幽的影子似的,从屏风后走到庄毅面前,将身体探到庄毅面前,说:“新寡?你可真敢说。”

庄毅不说话。

赵赵就笑,带着一种小妩媚,她试探着问:“你不怕孟谨诚介怀吗?我现在都怀疑,你根本是不舍得许暖。”

庄毅脸色微微一冷,有些不悦。

赵赵就立刻笑得风情万种,几乎讨好地看着庄毅,说:“哎呀,我随口开玩笑,你也就大人大量吧。”

庄毅没说话。

赵赵走了出去,突然又折了回来,问庄毅:“对了,那场车祸,到底是谁将许暖撞伤的?你们一直都那么神秘!“

庄毅眉头动了一下,没回答。

一个她永远不会猜到的人。

赵赵见庄毅如此,索性就不再纠缠,她刚要离开的时候,庄毅又突然喊住了她,说:“赵赵,你等着收支票吧。”

不出两天,孟谨诚肯定会过来送大红包的。

赵赵愣愣地看着庄毅,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56〕

庄毅回家,天色已晚。

庄毅住的地方在市中心最繁华的路段上,因在黄金海岸线上,更是存金寸土,公寓的名字俗得可怕,叫铂宫。几乎每个城市里都有这种某某宫名称的所谓高尚社区。

在许暖看来,一般像庄毅这种试图统治全宇宙的精神狂人、思想暴君,才会对这种名字的建筑情有独钟。

他买下了顶楼的一整层,复式结构。

他住二十七楼,许暖“借住”在二十八楼。

今天下午,轩然大波之后,许暖就被顺子送到庄毅的住处,以“借住”的名义,说是避免她流离失所。

毕竟,庄毅是知名企业家,有着巨大的社会责任感。

顺子安慰许暖,说:“毕竟你要给他看护房子打扫卫生还债,看护哪个房子都无所谓对吧。

许暖不想说话。”道理,从来都在庄毅那里。

只不过,哪一个,更冠冕堂皇一些罢了。

好在!十年时光,还有六年,她就可以解放了。

顺子身边跟班常宽问顺子,说:“咱们老板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两个人今天下午差点儿打起来,怎么可以相处在一个屋檐下啊?”

顺子眼里,常宽就是个傻瓜,还是高配版。

顺子看了他一眼,说:“老板一向节俭,可能只是为了节省保姆费和保镖费!”

常宽信了,他叹息,说:“我要是他,我肯定不敢睡觉。你说,你将一个姑娘伤害成那样,人家不找机会报仇才怪呢!”

庄毅回到铂宫。

许暖没有下楼,当然,他也不会上楼。

庄毅觉得很好。两个人,彼此冷漠,互不打扰,相当独立。

庄毅打算从冰箱里找点儿吃的,空腹喝酒让他略感不适。结果发现餐桌上居然有热的粥,盛在保温杯里。

庄毅第一感觉是:毒药!绝对下了毒药!

是许暖要报今天下午之仇!

这时,他听到了卧室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猫叫。他想,难道许暖为了见孟古,打算对他施展美人计了?

他冷笑了一下,心道,早就知道,这个女人水性杨花!

于是,他将外套扔在沙发上,就默默地走向卧室,准备好好教育一下许暖。别企图打他的主意。他怎么可能是这么随便的人……

结果,他一推开门,就发现了一个人躺在床上,明明幼稚无比,却努力地摆出诱人姿态。

他定睛一看,梁小爽!

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梁小爽终于等到了庄毅回家,立刻冲着他故作媚态。

网上说,这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最大的爱。

庄毅满头黑线,说:“你怎么进来的?!”

他突然有些担心许暖。

一走神,梁小爽已经扑了过来,像八爪鱼一样抱紧了庄毅,说:“你猜!”

庄毅不理她,刚要开口呼唤“许暖”,梁小爽已经冲了过来,庄毅一个没注意,直接跌到在地,脑袋撞到了茶几,昏了过去。

庄毅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梁小爽给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

庄毅挣扎着,低声呵斥:“梁小爽!你放开我!”

梁小爽噘嘴,说:“我不放!”

庄毅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不过更让他窒息的是,他发现二楼楼梯的栏杆后,许暖正看着这一切,目瞪口呆,却又无比冷静。

庄毅只觉得血脉逆流。

报应似乎有些快。今天下午他刚刚虐得她遍体鳞伤,今晚她就冷眼看自己被梁小爽虐成渣。

梁小爽背对着,没有发现许暖的存在。

庄毅趁着梁小爽不注意冲楼上的许暖猛使眼色,让她赶紧救自己。结果许暖似乎并不买账,只是在楼上安静地站着,冷冷的她,甚至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

庄毅狠狠瞪了她一眼。

梁小爽的小手,带着生涩,落在他的腰上。

庄毅疯了。

可是,梁小爽却突然倒在了他身上,他定睛一看,许暖抱着拖把,将梁小爽给打晕了。

许暖看着她,面无表情。

庄毅觉得自己的脸都丢尽了,没有看许暖,只是气急败坏地说了一句:“快点儿!你给我解开绳子!”依然不改命令的口吻,生硬异常。

许暖冷冷看着他,那表情就是,活该你也有今天。

庄毅看了看自己被解开的腰带,脸居然红了一下,硬着声音再次冲许暖吼道:“你看够了没有!”

许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虽然自己是在幸灾乐祸,但是毕竟眼前的庄毅很是少儿不宜,想到这里,许暖的脸也红了起来。

两个人一个是“日出江花红胜火”,一个是“霜叶红于二月花”。

庄毅觉得此情此景,自己要是再贞烈一些就该自绝于人民了。他终于再也忍不住了,说:“如果你不想梁小爽起来报复你,你最好将我给放开。”

许暖立刻想起了庄毅女秘书,她看了看目前尚在昏迷的梁小爽,内心开始发抖,唯恐梁小魔王醒来跟自己算账。于是,她连忙冲上前,想要帮庄毅解开绳子,不想一不小心被拖把绊倒了,整个人重心不稳,毫无征兆地扑向庄毅——

许暖,伟大的许暖,具有开拓精神的许暖用她不足九十斤的小身板,华丽丽地将庄毅那条弯曲着的腿给弄骨折了。

……

那一夜,庄毅被抬上了救护车,医护人员很敬业,顺手把晕了的梁小爽一同拉走了。

〔57〕

第二天,城中媒体炸开了锅。

高端百货TOP PLAZA钻石王老五的绯文,轰动全城。

头版头条的娱乐新闻让市民兴奋不止,盛世的公关全网出动,各个网站,忙着撤热搜,避免事情再度发酵,成为全国网民的笑柄。

梁宗泰是在满城风雨中将梁小爽擒拿回家的,他指着梁小爽的鼻子说:“你是不是成心要将我这把老骨头折腾死你才开心啊?你看看!你看看这些报纸!你成什么样子了!像话吗?我们梁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梁小爽脸红了一下,不过她依然觉得自己很对,难道不对吗?我爱庄毅,难道要别人批准我怎样去追求他,怎样去爱他吗?所以,她撇了撇嘴巴,撒娇道:“爷爷,我不就是去他家里嘛……”

梁宗泰瞪了瞪眼睛,说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庄毅是什么人!庄毅是在这个商场上能吃人的人,吃人不吐骨头的人!你呢?你一个黄毛丫头。听爷爷的话,庄毅他根本就不适合你!”

梁小爽拉住梁宗泰的手,撒娇道:“爷爷啊爷爷。你也说了,庄毅是商业奇才,他肯定将来会成为爷爷的帮手的,所以,我的眼光没错!”

梁宗泰看了梁小爽一眼,直叹息,说:“你怎么就这么执迷不悟啊,孩子!他庄毅,那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啊!当年,他吞并和风就是因为和风的老板宁辞镜和他叔叔庄绅来往过密。宁辞镜的死到现在还众说纷纭!他庄毅明明吞并了人家,还去学校里做什么‘和风’奖学金,说缅怀和风先辈。这一招做得漂亮啊,全天下人都看到他庄毅的心胸宽广,可他庄毅到底是个什么人,你爷爷我不是没领教过!所以,你别给爷爷招什么帮手了,爷爷可不想半世家业,葬身在他手里的!”

梁小爽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她说:“爷爷,你这么忌惮庄毅,那更应该让我去施展美人计啦,他如果爱上我,肯定不会打爷爷的主意了!”

梁宗泰直接无语了,说:“你啊,你啊!让我说什么好啊!”

梁小爽笑眯眯地抱着梁宗泰的胳膊,说:“爷爷啊,你就不要说了,我就是喜欢庄毅!”

李乐曾说过,梁小爽挺机灵的一个丫头,就是有点儿死心眼,自己认定的事情、认定的理儿,谁的话都无法听进去。

梁宗泰无奈地看着梁小爽,摇摇头,他转身离开的时候,跟自己的心腹管事何青风吩咐了几句——

这是他最无可奈何的决定,借读书为名,将梁小爽火速送往国外,这是目前唯一可以让她远离庄毅的方式。

梁小爽经历了这次事件,对许暖的仇恨可谓登峰造极,她决定即使是上天入地也要报复许暖!

如果不是她!自己和庄毅早就比翼双飞了。

你庄毅不是法力通天吗?你不是要藏许暖一辈子吗?那我梁小爽就跟你杠上了,我让你见见你命中注定的小妻子到底有多么厉害。

〔58〕

马路是从手机上看到庄毅那美妙遭遇的一夜,当时他正在喝豆浆,结果一下子给呛到气管里了,然后一口喷到了顺子脸上。

顺子快疯了,他刚被赵小熊给喷了一身水……他摸了摸脸,快哭了,说:“一个赵小熊还不够,你也来掺和……”

他刚说完,赵赵就从远处走了过来,她看到顺子的滑稽样子,笑得花枝乱颤,从手袋里掏出纸巾,递给了顺子,说:“你们俩干吗呢?”

她是刚去病房探望庄毅了,和马路一样,她也被拒之门外了,没想到在此碰到了马路和顺子。

马路问顺子,说:“他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顺子擦了擦脸上的豆浆,将纸巾一下子抛到马路的脸上,说:“不知道!你们俩不是都看到了?他目前不想见人!”

赵赵就笑,说:“看不出!他庄毅居然还有这种倾向。”

马路看了看赵赵,说:“你最近很针对他啊!”

赵赵笑,不过心里突然发现,是啊,自己最近确实很针对庄毅。自从那天他拒绝自己之后,赵赵觉得自己快发霉了,总觉得心里憋了一口气,时时刻刻想要爆发——他这算是为谁守身?为许暖吗?

马路突然问顺子,说:“那个什么熊去哪儿了?”

顺子说:“什么什么熊!人家叫赵小熊……”

他话未说完,赵赵像屁股上坐了刺刀一样,蹦了起来,眼睛瞪得老大,声音抖着说:“赵小熊?哪里有赵小熊?!”

顺子奇怪地看着赵赵惨白如纸的脸,说:“你激动什么啊,大清早的……”

赵赵却仿佛没听到,跟发疯了似的,拉着顺子不放,音调都变了,她说:“快带我去见赵小熊啊,快带我去见赵小熊啊!”

马路一脸警惕,说:“赵赵,你怎么了? ”

赵赵仿佛中了魔咒一样,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念念有词:“赵小熊,我要看赵小熊!我一直在找赵小熊!”

顺子迟疑了一下,看了看马路,说:“老板不让外人见。”

赵赵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仿佛是这些日子里所有情绪的叠加,她说:“对于他,我还是外人吗?我只是外人吗?我处处为他着想、事事为他留心,难道我还是外人吗?一个拿命给了他的外人吗!?”

顺子和马路都愣了,他们真的不理解赵赵为什么情绪变得如此激动。

只因为这个名字,赵小熊吗?

〔59〕

那夜,孟谨诚回到家,想起了许暖,心不由得一疼,如果她真的是阮阮……想到这里,他闭上了眼睛,悲伤突然来袭。

如果许暖真的是阮阮的话,这些年,她遭遇了什么,他该如何与她见面,又该如何告诉孟古。

他从纽斯塔出来,脑袋疼了很久。

夜风乍起,灯红酒绿处,那些娇艳如花的女郎,远远地冲着他媚笑,他的心就像被剜开了一个大洞。

这一夜,书房之中,他彻底失眠了,反复地把玩着许暖在舞会上留下的蓝丝带。精致、抑郁的蓝色,像寂寞的湖,暗涌的海,还像很多很多年前,那个叫阮阮的小女孩,望向他,带着忧伤的依赖。

一夜无眠。

当黎明破晓之时,蒙蒙的天青色,他起身,室内窗帘飘然,像一个静默落泪的少女的裙摆。他的心又一次抽痛,这突来的一切,让他不知该如何收场。

回眸处,他却看到昨夜书桌上自己无意识之时,反反复复描下的字——阮。

他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孟谨诚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立刻给夏良打电话——他让夏良赶紧给赵赵送一张支票,让她好好照顾许暖。

即使在他没有彻底想明白之前,他依然还是要保护好许暖的。

这是他亏欠了她多年的保护。

来得太迟。

但好过,永远不会再来。

他只是需要一点儿时间,来好好考虑清楚,如何接近许暖,不让她的自尊受到伤害,而且对孟古也能有一个交代。

孟谨诚没有想到他失眠的这一夜,庄毅这里也发生了大事。

一早的新闻推送,他差点儿笑出声,剃须刀失手弄出一个小小伤口。

当他差点儿想按惯例差人送礼炮到庄毅眼前庆贺时,心下突然难受起来,他想,和庄毅、梁小爽三人成行的神秘人会不会是……许暖?

想到这里,他的胸口猛然刺痛。

纵使云淡风轻之人,也难免有意乱情迷之事。

下楼吃早餐的时候,孟谨诚才发现,孟古端坐在沙发上。

“这么早?”孟谨诚走上前。

孟古看了看孟谨诚,说:“小叔。我在等你呢。”他欲言又止,说,“你昨夜去见庄毅了?就为了那个许暖?”

孟谨诚犹豫了一下,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孟古,关于那个极有可能是阮阮的许暖在纽斯塔事情。

孟古说:“我听夏良说,舞会上,许暖就曾出现在你眼前,当时她一直对着你哭泣。可是,当时的你根本看不见……”

孟古的话,让孟谨诚的心,狠狠又疼了一下。

如果,她真的是阮阮的话,那时那地,她对着自己,该多么悲伤啊。

因为沦落风尘,她甚至连喊她一声谨诚小叔的勇气都没有,更何况面对以后的孟古。孟谨诚叹了一口气。

孟古看着孟谨诚,说:“其实,小叔,你有没有想过,她也可能不是阮阮……”说到这里,他迟疑了,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孟谨诚从沉思中回神,很奇怪地望向孟古的方向,说:“怎么?”

孟古想了很久,最后鼓起了勇气,说:“我不知道小叔为什么一定要找到阮阮……”

孟谨诚愣了愣,他显然没有想到孟古会这样说。他迟疑却又直接,问:“难道,你不想找到她?”

“我也不知道……” 孟古叹了口气,说,“我只是知道,这么长的分离,带给了我和她,太大的距离,这种距离大到我不能定义。如果不是小叔有这样的人生际遇,遇到贵人,拥有上康,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大学毕业的穷学生,没有家庭背景,没有父母可依傍,估计整日里为了生存,蝇营狗苟,怕是根本没时间去考虑生命里是否还存在过这么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可能,我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想起她,想到心痛,但我真的不能保证,如果找到她,我是不是还会爱她……这让我很痛苦。更何况,你我现在的身份地位,绝对不能有这样的丑闻出现……”

孟谨诚沉默了,温润如玉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半天后,他回过神来,看着孟古,说:“你的意思是……阮阮现在是你的累赘,你的包袱?”

孟古愣了一下,辩白道:“小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被找到的阮阮,虽然,她一直都在我心里。”

孟谨诚不说话,又是半天的沉默,他才缓缓开口,说:“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要再寻找她了。”

孟古点点头,他说:“不要再寻找她了!我们该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我们再也不是过去那两个穷人家的孩子,而阮阮也未必是当初的阮阮。”

一向温和的孟谨诚,勃然大怒。

虽然,孟古说得这样隐晦,说得这样颠倒,这般的美化!但孟谨诚还是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那就是撇开那些什么“她一直在我心里”这般漂亮的修辞,中心含义只有一个,那就是:“放弃她!”

孟谨诚紧紧盯着孟古,低沉着声音一字一顿地说:“你有没有想过,她现在可能过得不好?!”

孟古一看一向温文尔雅的小叔生气了,心里有些忐忑。但他依然还是反驳,他说:“对!她可能过得不好!可是,小叔,你想过没有,如果你找到了她,她嫁人了怎么办?她有孩子了怎么办?或者,她残疾了怎么办?再或者,她根本不希望见到我们怎么办?更或者,她现在是一个女混混……”

孟谨诚彻底被惹怒了,他苍白的脸上再也隐藏不住愤怒——多年前,他的成全,不仅没成全她的幸福,反而成全了她的悲哀。

此时此刻,这个本该给她幸福的男子,却在这里用各种漂亮的理由和借口,说着各种各样的所谓无奈……

孟谨诚挥手,一耳光打在孟古的脸上。

孟古显然没有想到,小叔会对自己动手。

他捂住了脸上的红印,对孟谨诚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是对的!她这次的出现,或许就是庄毅的阴谋!会毁了你!你知道不知道?”

孟谨诚恨恨地指着孟古,说:“你哪里对!这辈子,当你牵她手的时候!你抱着她的时候!你想过没有,你的这些论调哪里对?!”

……

想起曾经,孟古心疼极了,其实,对于阮阮,他不是不爱了,只是,他做不到像孟谨诚那样,在时间和磨难面前,他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寒门出身,无论校园还是社会上,他遭遇了太多太多羞辱,人格,尊严……这些羞辱是他无法启齿、无法面对的。

所有人都在欢庆山窝里飞出了金凤凰,却不知道这只金凤凰一生都在烈火中熬煎,是焚毁,不是涅槃——

——可被嘲笑的穿在脚上不合时宜的胶鞋知道!

——可被嘲笑的蹩脚的英语的发音知道!

——可勤工俭学送盒饭迟到,被倒在头上的饭盒流下的菜汁知道!

……

他拉开孟谨诚的手,缓慢而沉重,说:“小叔……我知道自己欠她很多。只是,我无法面对时间留给我和她的距离,我无法面对这时间、距离里,她所遭遇过的那些乱七八糟、极有可能让我疯掉的事情!”

孟谨诚看了他一眼,冷冷地笑了,在他看来,孟古所有的说辞,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辜负显得不那么残酷。那一刻,带着巨大的愤怒,他说:“孟古!你给我听好了!这么多年,我一直都知道,她喜欢你,所以,我成全!可是,现在我收回我的成全!从此,阮阮的一切都与你无关!至于,你刚才那十万个为什么,我回答你——”

孟谨诚平复了一下情绪,一字一顿地说:“如果我找到她时候,她嫁人了,我会给她祝福,并看着她幸福;如果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残疾了,我就一辈子照顾她,永远不离开她;如果,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根本不想见到我,那我会毫不犹豫地离开她,尊重她;无论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她是一个女混混,那我就看着她耍宝、陪她撒野;如果她要被枪毙,我就为她准备好墓地,将她安葬,给她安息,墓碑上写着,阮阮吾妻!”

孟谨诚说完这番话,自己也愣了。

他没想到,这个叫阮阮的女子,可以让自己心甘情愿到这个地步!她是他青春年华里最纯净、最美好的记忆和执着。所以,他心甘情愿地在这些年里,等待着她那些几乎渺茫的消息。

孟古愣愣地看着孟谨诚。

他苦笑了一下,说:“小叔,你会后悔的。”

孟谨诚不说话。

孟古说:“我和她不可能了,是我浑蛋!但你和她也不可能!因为今天,陈子庚已经向庄爷爷提起你和陈寂的婚事……庄爷爷答应了。”

这个消息像晴天霹雳,让孟谨诚愣在了原地。 A4rHh1sTd4012WqNxTMFiIyCik0Vd4UUn1M6ZBIy303w3gHMKaHQ2NR3CyPgL+mv

点击中间区域
呼出菜单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