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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遥远的基辅

霍罗维茨上一辈的钢琴大师们都成长于享有盛誉的音乐文化中心:施纳贝尔曾在维也纳学习,巴克豪斯在莱比锡,菲舍尔和鲁宾斯坦则是在柏林。霍洛维兹1903年10月1日出生在别尔基切夫。1912年进入离家不远的基辅音乐学院,先后师从弗拉基米尔·普卡尔斯基(Vladimir Puchalsky)和塞尔基·塔诺夫斯基(Sergej Tar-nowsky)。前者是莱谢蒂茨基的学生,后者则是艾西波娃(Essipova)的学生,而艾西波娃是莱谢蒂茨基的第二任妻子。在遥远的基辅,音乐氛围远不及明斯克和圣彼得堡浓厚,更不能与柏林、维也纳或者巴黎同日而语。基辅的剧院虽然全年开放,却藏在乡间。音乐学院里最好的老师来自圣彼得堡,他们治学严谨,但与名校实在相差甚远。遥远的基辅,实在遥远的可以。

一些著名钢琴家会时不时来这里演出。霍洛维兹在1912年聆听了约瑟夫·霍夫曼,1913年还去听了斯克里亚宾和拉赫玛尼诺夫的演奏会。霍洛维兹的叔叔是哈尔科夫一所音乐学校的校长,曾在莫斯科师从斯克里亚宾。叔叔借老师来到基辅演出的机会,设法为霍洛维兹办了一场试听会,邀请老师列席。“斯克里亚宾来到我们家时距离他的演奏会开场仅数小时,”霍洛维兹回忆说,“他听我弹了肖邦的一首夜曲和一首华尔兹、埃恩斯特·冯·多赫南伊和帕德雷夫斯基的一小段乐曲,还有鲍罗廷的一些片段。”听完后,斯克里亚宾称赞说这个男孩有着“惊人的天赋”,但还是建议他接受“良好并全面的教育”、通晓“每种类型的音乐”、“读很多的书”、“欣赏绘画”、“熟识文学巨著”,并告诉他“一个真正的艺术家”不应该只是个“音阶演奏者”,而应当“学识渊博”。拉赫玛尼诺夫也在受邀请之列,不过他失约了,因为不喜欢那些由年轻天才和他们父母所筹备的试听会,他提前离开了基辅。

如果战争没有爆发,霍洛维兹很可能会被送到圣彼得堡、莫斯科或者维也纳继续深造,就像纽豪斯(Neuhaus)、普罗科菲耶夫、莫伊谢耶维奇、布雷伊罗夫斯基(Brailowski)、巴雷尔(Barer),这些前辈的乌克兰钢琴家一样;或者像里赫特、吉列尔斯、扎克(Zak)这些年轻的音乐家一样。霍洛维兹却留在了基辅继续他平静的生活。然而,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这阵东风是菲利克斯·布卢曼菲尔德(Felix Blumenfeld)带来的。布卢曼菲尔德是中等个儿,有着讨人喜欢的脾气,留着阳刚气十足的大胡子,风流、嗜酒也贪玩。他在莫斯科某个妓院染上了梅毒,后来只能拄着拐杖一瘸一瘸地走路。

布卢曼菲尔德是个钢琴家,没错,但他首先是个乐队的指挥,其次还是个作曲家。他出生于1863年4月19日,曾在圣彼得堡学习,师从里姆斯基-科萨科夫(Rimsky-Korsakov)。他曾以钢琴家的身份在俄罗斯举办过多次音乐会。1898年到1912年任圣彼得堡皇家歌剧院指挥。在苏联第一次执棒的曲目是瓦格纳的四联剧。在普罗科菲耶夫的自传中,他用赞赏的口吻写道布卢曼菲尔德事业有成,是圣彼得堡音乐圈子中数一数二的人物,还是安东·鲁宾斯坦的忠实拥护者。

当布卢曼菲尔德离开革命中的圣彼得堡来到基辅时,他已56岁,还拖着因为感染梅毒而右半身不遂的病体。他授课时从来不弹琴,也不把自己当成一位钢琴教师,而是经常从作曲家或者乐队指挥的角度给学生阐述作品,鼓励学生发掘其他乐器在钢琴曲中的用武之地。

“真正”的钢琴教师们对布卢曼菲尔德的教学方式往往嗤之以鼻,塔尔诺夫斯基(Tarnowsky)——霍洛维兹的第二任老师就是其中之一。1969年11月1日,塔尔诺夫斯基在洛杉矶接受采访时,毫不掩饰自己对布卢曼菲尔德这种行为的蔑视,他说:“布卢曼菲尔德首先是一位指挥家和作曲家,他看起来似乎是个出色的音乐家,其实他对钢琴一点不感兴趣,更别提教授钢琴课了。他永远都达不到事业的巅峰,无论在指挥、作曲还是弹琴方面。也正是这样,在学习上他给了弗罗迪亚很多自由发挥的空间。弗罗迪亚很有天赋,恰恰是布卢曼菲尔德赋予他的自由造就了其精湛的演奏技巧,并在乐坛取得举足轻重的地位。”

但布卢曼菲尔德实在不是个好老师,他放任霍洛维兹天性中丑陋的部分,从来不加以阻止;更糟的是,他那畸形的手弹奏某些曲目时的样子也影响到了霍洛维兹,使其背离了莱谢蒂茨基门派正统的姿势(手腕与前臂成一直线,手指弯曲)。霍洛维兹弹琴时耷拉的手腕和伸展的手指让旁人都感到不可思议。谁都可以通过影像见证霍洛维兹那非正统的弹琴姿势。但他精湛的技艺让人们原谅了他个性中的不完美,然而他在演奏方面的陋习却让正统门派无法容忍。

霍洛维兹17岁那年的音像资料无处可寻。据他说,那段时间自己总是同布卢曼菲尔德和诺伊豪斯(他后来成为了里赫特和吉列尔斯的老师,当时也逃难到了基辅)四手联弹“海顿、莫扎特、布鲁克纳、马勒、勃拉姆斯和柴科夫斯基的交响曲”;还在布卢曼菲尔德的指导下,用钢琴解读瓦格纳的作品,或是同表妹娜塔莎整天整天地听泰特拉齐尼、卡鲁索、蒂塔·鲁福(Titta Ruffo)和马蒂亚·巴蒂斯蒂尼(Mattia Battistini)的唱片。其实一直以来,霍洛维兹的理想是成为像李斯特和拉赫玛尼诺夫那样的钢琴家、作曲家,能谱钢琴曲、室内乐和抒情曲。1920年,霍洛维兹参加了毕业考试。毕业考试的曲目都是一些难度相当高的作品,包括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三钢琴协奏曲》、舒曼的《五重奏》(Op.44)、舒伯特的《冬之旅》、巴赫-布索尼的《C大调托卡塔》、贝多芬的《奏鸣曲》(Op.110)、肖邦的《幻想曲》(Op.49)、拉赫玛尼诺夫的《奏鸣曲》(Op.36 no.2)、李斯特的《唐乔瓦尼》幻想曲。考试是对公众开放的,演奏完毕,所有人起立热烈鼓掌,连评委团也不例外。“在此之前,音乐学院的历史上还从未有过这样的事,”1978年霍洛维兹在海伦·艾普斯坦对他的访谈中说,“这让我明白自己其实是个真正的钢琴家。之前我并不知道,我一向很谦卑。”

霍洛维兹的父亲是电机工程师兼个体经营户,在布尔什维克党占领基辅之后,他的厄运接二连三到来:先是破产,然后全家被驱逐出所住的公寓,最后被没收了全部资产。为了帮助父母维持生计,霍洛维兹只好向叔叔求援。1921年,在叔叔的帮助下,霍洛维兹在哈尔科夫开始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叔叔还为他在莫斯科、第比利斯和奥德赛举办了多场音乐会。

“如果不是这场革命让他的家庭倾家荡产,他也不会被迫开演奏会,”霍洛维兹的同班同学薇拉·雷斯尼科夫(Vera Resnikov)在1969年的一次访谈中这样说道,“如果他再晚几年出道,我们现在会听到一个截然不同的霍洛维兹。他在俄罗斯的成功来得太快,相比他指尖流出的优美音符,公众更喜欢看他杂技般的演奏技巧。当成功被资本化后,霍洛维兹很快发现弹奏那些高难度的曲目,不仅博得了观众的欢心,还赚了个盆满钵满。”如果布卢曼菲尔德是影响霍洛维兹的消极因素之一,那这场革命便是另一个。

1922年,霍洛维兹的音乐会都是由一个名叫帕维尔·科岗(Pavel Kogan)的国家官员策划举办的,他还邀请到了霍洛维兹的姐姐芮吉娜(别名珍雅Genya)、米尔斯坦和一些歌唱家加盟音乐会。那段时间,他们就不间断地在乌克兰各地演出。与佐雅·罗达雅一起演奏的时候,霍洛维兹在没有乐谱的情况下弹奏了舒伯特的《冬之旅》,对于像他这样不全情投入音乐的人这无非是件好事。1923年,霍洛维兹在列宁格勒举办了23场音乐会,演奏的曲目多达11首。演出获得了不可思议的成功。1924年,他在苏联的其他几个大城市也举办了演奏会,莫斯科就是其中之一。在那里霍洛维兹遇见了亚历山大·梅洛维奇(Alexandr Merovitch),一名演出经纪人。后者与国外联系密切,在一次欧洲美国之行归来后,他便与霍洛维兹签约,旋即在1925年为其在基辅、列宁格勒和莫斯科举办了9场巡回音乐会,还千辛万苦随他一起去了柏林(先是从列宁格勒走水路到不莱梅,再从不莱梅坐火车到达首都)。霍洛维兹是带着半年有效签证出国的,但他再次回到这片土地却是六十一年后。 oE6ZdjXdQU0DCAhY26bx9qrHEb2pF9LqjzE+eA7NemRfaZnpOkKTJ20DZGM9o/a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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