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兹

阿图尔·鲁宾斯坦是有着犹太和波兰血统的俄罗斯国民。1887年1月28日生于罗兹，是伊萨克和费莉齐娅七个孩子里面的最后一个。此外我需要对这些简单的信息再作一些说明。读者们肯定会在以前各种出版物中发现鲁宾斯坦的名字有被写成阿图尔的，也有写成阿尔图尔的。“我推测若编者用阿尔图尔，那么他国家的人们习惯这么叫。另外像西班牙和意大利习惯用的是阿图洛，斯拉夫国家则称阿图尔。”鲁宾斯坦这样在自传中提到过。我曾非常想在这篇专题中选用阿图洛，其实如果当事人允许的话，我也许就会这么做了。但是意大利音乐界已经有两位赫赫有名的阿图洛了：托斯卡尼尼和米凯兰杰利。因此我觉得鲁宾斯坦的名字不应该在这篇专题里意大利化。因此我决定用阿图尔，我愿意用阿图尔，觉得斯拉夫形式的名字更合适更可取，因为我们的主人公出生于现在位于波兰的罗兹。这个城市曾一直是波兰的一部分，直到十八世纪瓜分波兰后，它才归属于俄国。鲁宾斯坦（Rubin-stein）这个姓源自德语，在波兰语里称Rubinsztayn和Rubenshtyain，另外在俄语里叫Rubinshtyain。我们的阿图洛一直习惯用德语的形式Rubin-stein，其中的s发sci中sc的音。读者们应该会理解我为什么要说明这些，而且这些解释并非是完全无用的。

被俄国占领时期的波兰用的是朱利亚历，和我们现在通用的格里高利历（阴历）相比有十二天的差别。如果按朱利亚历来算的话，鲁宾斯坦生于1月16日，但是阴历的话是1月28日。他确切的出生年份，很久以来都没有一个统一确定的说法，鲁宾斯坦自己也含糊其辞，不愿确切地说出他的出生日期。而1986年，有一些报纸和杂志纪念了他的一百周年诞辰。从来没有人明白许多词典百科中记载的1886这个出生年份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另一种说法是他生在1889年。俄国驻伦敦外事处1911年发给鲁宾斯坦的文件中暗示了他出生于1889年。鲁宾斯坦也说他倒是很情愿让自己年轻一些，这样就可以不用再回国服兵役。但是这个说法哈维·萨克斯却找到了有力的论证来反驳。关于我们的主人公钟情于1889年、喜欢年轻两岁说法的事情是这样的：“你写了我几岁，亲爱的朋友？”他对伯纳德·加沃蒂说，“希望别是那个里曼写的硬套在我头上的那个年龄。每次我打开他的书都要气得快爆炸了，那家伙真是大方，给我写了六十九岁，实际上我才六十六。别小看三年时间！当然，生在1886年还是挺有意义的，因为就在那一年，李斯特在德国拜罗伊特县过世了。这样可能我会被当成是一个众人膜拜的钢琴大师的转世，哦，谢谢你！我生在1889年1月28号，就在莫扎特出生后一天，他生在27号。”只有在自传中，他才透露了他确切的出生日期。其实他并非希望年轻，撰写自传之时他仍是一个神清气爽、受人尊敬的老者，就算比谣言中人们信以为真的年龄再老两岁他也愿意。

在罗兹通行多种语言。那里的人说波兰语、俄语还有乌克兰语，同时他们也说德语，因为那里无比繁荣兴旺的纺织行业和德国有着密切的贸易往来。那里的犹太人说意地绪语。阿图尔·鲁宾斯坦小时候就学会说波兰语和俄语，也很快又学会了德语和法语。此后他还学会了英语、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传记中说他还会说一口流利的意大利语，我曾于1979年8月31日在威尼斯凤凰剧院听过他的意大利语，那次他因被授予音乐终生成就奖发表了演说。那是带着西班牙语口音的意大利语，并不是非常标准，但他说得很有趣，台风也很好。在成人以后，鲁宾斯坦便不再说意地绪语了，对希伯来语也只是略有了解而已。

鲁宾斯坦的爸爸伊萨克（希伯来语里称Yitzchak，意地绪语中是Itzik）于1848年出生在一个离罗兹大约一百五十公里的小村庄里。他的双亲1863年在波兰起义的萧条时期遭俄国人杀害，于是他便迁到了正在发展崛起的工业城市罗兹居住，因为那里会有很多的工作机会。在1870年，伊萨克娶了十七岁的费莉齐娅·海曼。这对夫妇在1871年到1890年九年间先后生了三男三女六个孩子，而费莉齐娅在三十四岁时又惊异地发现自己怀上了第七个。其实她并不想要这个孩子，于是找了她的姐姐萨洛梅商量。之后的事情，就如阿图尔所说的，他“作为一个迟到的、被人嫌弃的不速之客，摇了摇生命之门的门铃。不知已经有多少次我被告知我的母亲是如何努力去开启那扇大门的，但她更希望、更迫切的是阻止我风风火火地来到这个苦难的世界。”在1919年的一个访问中，鲁宾斯坦回答主持人问题时说，他的父母生他的时候已经年长了。父母的情况“或许和他的音乐天赋有很大的关系”，因为，他补充道，“我曾在一本英文的书中读到过，年龄较大的父母生出来的孩子智力更高，更聪明。”他因为十分喜欢这个说法，于是在自传中写道，自己的父亲在他出生时已经“四十好几岁了”，但是其实他父亲那时候还只有三十八岁半。

伊萨克是一个小纺织作坊的主人。他们一大家子人四世同堂住在一幢宽敞的屋子里。这幢屋子至今尚存。在阿图尔——阿尔泰克只有两岁半的时候，他的爸爸买了一架立式钢琴，请了一位女教师来教女儿们弹琴，阿图尔也跟着姐姐们一起上课。凭自己摸索钢琴键盘，他不仅学会了光看谱就可以弹奏，还开始弹奏流行的民间歌曲。“三岁的时候我就是音乐家了。”鲁宾斯坦这样说道。而他的一个姨夫看到一个小孩子居然有这等了不得的天赋后大为震惊，甚至写了一封信给约瑟夫·约阿希姆，向他讨教小孩未来发展的建议。约阿希姆回信说得再等个几年才能看得出来，等等。姨夫感谢了他，但是坚持说这是个初出茅庐的音乐家，不仅能读谱和看琴键，而且在视唱上也很在行，和弦中所有的音他都听得出来，哪怕是有升降号也一样。在信的最后，他非常真诚地向约阿希姆请求一次面谈的机会。这位鼎鼎大名的约阿希姆——过去的小提琴奇才，勃拉姆斯《小提琴协奏曲》和其他许多作品的首位演绎者，虽说身为柏林艺术学院的院长，他还是屈尊亲自来考察了这个波兰小孩。他唱了舒伯特第八交响曲“未完成”中的一个主题，然后要求阿尔泰克用钢琴弹出来，还要求用和弦再弹奏一遍，接着让阿尔泰克用另一个调性弹。他在钢琴上弹奏了许多复杂的和弦，而它们很轻易地都被这个孩子认了出来。约阿希姆对结果非常满意，让在办公室外面等候的鲁宾斯坦的妈妈和姐姐进来，建议他们让小阿尔泰克开始学习小提琴，向他们承诺会支持他并且提供帮助。于是伊萨克给鲁宾斯坦买了一把小尺寸的小提琴，但这把琴两个礼拜后就被鲁宾斯坦摔得粉碎。他觉得自己应该坐在钢琴前，小提琴对他就像干的无花果那样一文不值，约阿希姆权威的意见也是如此。

一个乐团指挥路过罗兹的时候，听说了阿尔泰克，便建议他的父母让他开始真正的、严格的钢琴学习。巴普沃夫斯卡女士被请过来教他，她的课如同说教，让他做的就是保持手肘夹紧身体，手掌不动的姿势进行这一些枯燥乏味的练习。几节课后她就被回绝了。接着，他在老师阿尔道夫·普雷西纳门下学习了五年。1894年12月12日，在他八岁生日前，鲁宾斯坦在一场慈善音乐会上演奏了莫扎特的一首奏鸣曲和一些舒伯特和肖邦的小品。在罗兹的音乐学习时光是毫不起眼的，但是鲁宾斯坦能够听到许多巡回演出乐团和独奏家的作品，其中就包括名声显赫的约瑟夫·斯利文斯基，还有当时还非常年轻的小提琴家胡伯曼。1896年的秋天，费莉齐娅认为应是时候辞退普雷西纳了。然后她带着儿子到华沙去拜访亚历山大·米开洛夫斯基（在1930年留有很多他灌制的唱片），让这位著名的钢琴家和教育家检验一下。但是他并不是非常满意阿图尔，并说他不收年龄太小的学生，建议他们去找亚历山大·罗佐基。费莉齐娅抓紧在第一时间找了罗佐基，他们谈妥之后，她便把儿子寄养在别人家里，自己回了罗兹。而罗佐基觉得鲁宾斯坦的钢琴才能很平庸，于是给他上课也是很漫不经心。鲁宾斯坦向父母写信述说了他在那里的遭遇以及他的愤怒不满。读了信后，费莉齐娅来到了华沙把儿子接回了家。

时值1897年，伊萨克的生意不佳的状况已经持续好些时候了。手工纺织业无法和机器纺织竞争，因此他的生意注定是要每况愈下的。所有的盈利都被用去还了债。伊萨克也只能在那位以前写信给约阿希姆的姐夫那里找了一份工作。鲁宾斯坦家的家境越来越差，收入很不稳定，费莉齐娅比起伊萨克来，更是不堪打击。但那时他们坚信阿尔泰克将来一定能成为一名钢琴家。于是，孩子和母亲又出了一次远门。这次的目的地是柏林，在那不乏音乐学校，更不缺著名的钢琴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