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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六指弹到十指弹

“十个指头弹钢琴。”原先并非如此。在巴赫之前的时代,大指与小指并不参加弹奏,犹如它们不存在似的。也就是说,弹琴时每只手只用中间那三个指头,而大小指却垂于键盘之外。

巴赫是键盘乐器的演奏圣手,他来了个大胆革新,从此才十指都用。直到贝多芬的时代,大拇指仍然有人看不起。车尔尼到贝多芬那里上第一课。贝多芬叮嘱他要学会运用大拇指,他还觉得很新鲜。

19世纪之前,一个音乐家总是既要会作曲又要能演奏。他们是一身而二任,在音乐会上多半只是演奏自己的作品。后来,分化为专搞作曲或只以演奏出名的两种人。当然,二者兼擅的仍然不乏其人。

莫扎特在音乐上无所不能,他自幼便以神童演奏家身份周游列国。后来虽然成了作曲家,但钢琴演奏仍然有名。同钢琴名手克莱门蒂的一场比赛就足以证明(不过现在也有人认为,用今天的眼光来看,他的弹奏技巧算不了什么)。

在耳聋之前贝多芬主要是以钢琴家姿态崭露头角的。

韦伯是第一流的钢琴家。为了“松松手指”他可以把很不好弹的一段C大调乐曲临时改成升C大调,弹得飞快(这是他自己的《第一钢琴奏鸣曲》中的尾声部分)。他也可以把大家熟悉的作品弹得好像是第一次听到的那样动人。

舒曼一心要当个大钢琴家,只是把手指搞坏了他才转向作曲。

这样一部钢筋铁骨的“机器”,在大师们十指抚弄之下竟然发出了诗意的音响,那么丰富而微妙,的确令人惊叹。

贝多芬使钢琴雄辩滔滔。李斯特将一架钢琴化为管弦乐队。肖邦却又不同。他真正让钢琴吟唱了起来。叫钢琴去摹拟乐队,他反而不屑为之。他要钢琴用它自己独有的声音吟唱。而他所吟唱的也不都是抒情诗,有时是悲壮的史诗。这位钢琴诗人虽然名气那么大,实际上一生只公开演奏过三十次。还不都是独奏会,有些是同别人合开而他当配角的。

肖邦几乎是自学而通的,并不靠老师指点。所以他也不受陈规的束缚。据其同时代人描摹,他的发音有时如露滴、宝石那样晶莹夺“目”。

鲁宾斯坦的音色被人形容为“金色”。

钢琴到了德彪西手里(他也是出色的演奏家),又焕发另一种异彩。通过某种“抚爱”似的触键,配合上复杂的踏板运用,他能够从这架“机器”中诱发出前所未闻的音响。据那些听过他演奏的人说,他总是弹得很轻,听来有如雾里看花。有时候几乎淡不可闻,就好像那琴音不是靠琴槌叩击出来的。琴音仿佛在朦胧的虹彩中“化入化出”。有人说,对他来说,钢琴是他与之对话的密友,而不仅是一个传送消息的信使。

从只用六指到十指并用,弹琴在19世纪前仍然只是双手的劳动。自从发现了延音踏板的妙用,钢琴家从此手足并用了。

开始重视延音踏板的是贝多芬。李斯特和肖邦等人更加精心运用踏板,开拓了钢琴音乐的新境界。到了印象派时期,踏板进一步成了德彪西实现其表现意图的重要工具。

当你踩下这个延音踏板时,所有的制音器便统统离开了琴弦。因此,指虽离键而音仍延续。如此,便可以腾出手来去弹奏更多的音以及那些本来够不到的键,钢琴家无异是多长了一只手。同时,由于制音器放开了所有的琴弦,于是一部分被叩击而鸣响的琴弦便唤起了另一部分弦的共振。这使音响得到了增强。一般人往往只是借此造成响亮热闹的效果。然而德彪西着眼的是另一种效应。因为在多弦共振的混响中,某些泛音的相互干涉与融合,可以形成非常微妙的音响。这种效应,不妨用我们中国水墨画的“水晕墨章”来形容它。

延音踏板的巧妙运用,被认为是释放了钢琴的精魂。有人断言:如果要问,以1800年为分野,钢琴演奏法在这前后的最大变化是什么?那便是踏板的运用。

这种“脚下功夫”比指上功夫更难以言传与掌握。 b3c/zfPufceyjZFwZ3CjrMCEQz8DWcRvhT7ljzfOJts0KqQF86kMrEbsqTW4/iv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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