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谣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在自己家二楼卧室的床上。她望着眼前的天花板,头脑放空地蒙了几秒后,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翻身坐起。
卧室内的门窗和往常一样,保险栓扣得严严实实,床头的熏香正燃着,袅袅地飘着烟。她踩着拖鞋,“吱呀吱呀”地走到穿衣镜前,扒下睡衣的领子照着看。
记忆中脖子这个位置本该存在一道由于重击形成的青紫瘀痕,现在却完全不见踪影,光滑白皙得令人费解。
“奇怪……我不是应该被人敲晕了躺在医院的某块地砖上吗?怎么会在自己家里?做梦?”声音有些不正常的嘶哑,她自己也感觉到了。眉头皱了皱,她忽然鼻腔一痒,“阿嚏——”
完蛋,她好像感冒着凉了。
风谣来到医院,敲了敲门诊医生半掩的房门。
两声叩门声后,她听到里面传来一个低沉好听的男声:“请进。”
风谣轻轻推开门,长桌背后的男人抬起头来,口罩上方露出一双少见的灰色瞳仁,打眼看过去还以为那眼眶里镶嵌着的是两个漂亮的玻璃球。这种偏淡的瞳色在华国的黄色人种中十分少见,估计是戴了美瞳。
这位医生见到她的第一眼似乎愣了一下,随即便恢复自如,淡漠地打量着她。然而这点小表情并没有逃过风谣的眼睛,她以为这位医生认识自己,下意识地低头看向他胸口挂着的名牌:
感染科林司南
不认识。
于是她开了个玩笑:“美瞳挺好看,医生您还挺潮。”
眼前这位看上去挺潮的医生性子似乎有点冷漠,根本没接她的话,径直把头低了回去,“唰唰”点击着电脑:“基本信息?”
风谣把病历卡递给他。
林司南接过后在手边的机器上一扫,她的病史信息就出现在了面前的电脑屏幕上。
“健健康康二十年,一病回到解放前。”
林司南并没有在意风谣对自己的调侃,他不带感情地从柜子里抽出一双橡胶手套戴上,纤薄的淡黄色手套紧贴着肉,把那纤细修长的手指包裹得骨肉匀停。他拿着一个医用小手电筒,指头在风谣的脸上轻轻一拍:“抬头,张嘴。”
很奇怪的触感,隔着一层薄薄的橡胶膜,风谣仍旧能明显感觉到这位林医生手指温度异于常人的冰冷。刚碰上的时候她还以为那是一小块冰,完全就不像个活人的手。
啧,这种冰冷感好像有点熟悉?
她在这个医院里已经和许多医生护士都打过交道了,但这位大概是医院气息最浓郁的一位。他身上那种消毒水的气息和冰冷感觉最重,简直重得有点反常。
但她没吭声,只是顺从地抬起头,张嘴“啊——”了一声。
林司南关了手电:“扁桃体发炎,呼吸时上呼吸道有嗡鸣声。不用慌,你这就是普通感冒,开点消炎药吃了就行。”
“嘀嘀”两声,小打印机打出两张医嘱单。
林司南抽了单子,递给她:“去药房拿药吧。”
风谣:“那就好,谢谢医生。”
说着,她从座椅上起来,转身向外走去,没走几步,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身。
猝不及防间,她对上一道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
没办法,记者啊,第六感就是这么敏锐而准确。
风谣冲他微微一笑,视线的主人却置若罔闻地将目光收了回去:“有事吗?”
风谣笑道:“我以为您有事。”
你要是没看我,怎么会知道我回头了呢?
林司南抬眸瞄了她一眼:“外面排队的人还很多,你可以走了。”
这是她见过的做坏事被抓包或被戳破后最淡定的反应了。
风谣淡淡一笑:“好的。请问……需要关门吗?”
林司南:“不用。”
风谣退了出去,然后径直去了护士站。
对着护士站内值班的护士,她拿出了十二分的诚恳,一张嘴说话,满口的“顾凌铎式采访味”:“那什么,我对刚才那位给我看诊的林司南医生实在是太感兴趣了。林医生对待病人亲切和蔼,接诊过程中,专业素养十分突出,而且个人形象也很适合上镜,所以……我能看一下这位林医生的基本资料吗?”
虽说声音变了,脸也被包得认不出来,但是,那冰冷得异于常人的手指,还有说话时那种“世界与我无关”的冷淡疏离的语气,她觉得自己的感觉不会错。
林司南,有百分之八十左右的可能性就是昨天晚上那个救了她小命的神秘人。
风谣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以为自己在做梦?
抱歉,就算真的是梦,就算她真的只是思春,把这位素昧平生的医生当成梦中情人了,她也要搞清楚这个巧合到底是为什么。
那位小护士听完她这么一段热烈的剖白,愣了愣,然后笑了:“你这是觉得林医生长得帅,想要他的联系方式?”
风谣待人脾气好,工作之余也不像顾凌铎,只是缩在休息室里写稿子,没事的时候,她就转到护士站这里和护士们聊天,顺带了解一下医院的情况,于是短短一天就和护士站里这些小护士混得挺熟,彼此都还能开几句玩笑。
风谣心说其实我们这行长得帅的不少,我还不至于对一个遮得只剩一双眼睛的陌生人一见钟情,她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你要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最近的值班表一排就是连续六个小时,这些小护士个个身心俱疲,难得有人找她们聊起八卦,一下子都来精神了。
“女朋友绝对没有!但是咱们院的护士还有单身的女病人里面,像你这样想的绝对不少哦!”
“哈哈!林医生啊!咱们孙院长的得意弟子,医术挺高明的,在咱们医院感染科可以排上头几名了!”
“你们是不知道,最近这病吧……挺邪乎的,说是传染性不低,感染了之后还有可能大出血,这种时候,谁愿意豁出去坐感染科的门诊啊?我听说啊,他们科室抽签都没人愿意去,最后是林医生自己主动要求去坐门诊的!”
“啊?那他也太好了吧!”风谣一愣,然后很快回神笑道,“我就说他很值得采访!”
一个疑似参与秘密人体实验的医生,和一位和顾凌铎一样有着崇高奉献理想的医生,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林司南?风谣不知道,但越是这样,她越觉得林司南这个人有意思,他身上一定有许多她非常感兴趣的秘密。
风谣:“那个……可以给我一个林医生的电话吗?”
护士们调侃她:“哟,刚才看病的时候怎么不管人家要?害羞了?不敢?这不像你啊风记者。”
风谣努力回忆着自己大学那会儿还挺要脸的时候是个什么状态,然后尽力模仿出来:“直接当面要?那……那多不好意思啊!”
众人一阵哄笑,笑原来风谣还有这样的一面。
笑完,一个护士掏出手机,把林司南的手机号“共享”了出去,还叮嘱道:“想清楚寻个由头之后再打,别直接打过去骚扰他。林医生性子特别静,平时很不喜欢人家打扰他,之前因为这个被他直接拉黑的女孩子可多了!”
风谣点着头,听护士们说了不少追林医生的经验之谈:什么中午除了下楼去食堂吃个饭,基本上都待在自己办公室里不出去;什么特别喜欢戴围巾,一年四季都是,夏天实在热的时候也会把衬衫领子扣到脖子根上,再系上一条紧紧的领带,听说是为了挡文身还是胎记什么的;什么除了他的院长老师外,从来不和谁走得近,也没人知道他家住在哪里。
说完,那位护士拍了拍风谣的肩膀,一副任重而道远的样子:“总之,林医生就是块超级超级难啃的硬骨头,之前有人努力过,但都把牙给啃崩了。不过你不一样,我们都很看好你!加油呀!”
风谣:“……”看好她?怕是纯粹值班值烦了想看热闹哦。
这时,门口传来两声重重的门板响。
风谣回头,无奈地对着门边那位大少爷:“能不能体谅一下病人?”
顾凌铎呵呵:“我看你在这生龙活虎的,还有空打听男医生电话,挺健康啊,哪像生病了?”
风谣:“有事说事。”
顾凌铎:“孙院长来找你,你不在,就找到我这儿来了。”
啧,多半是顾少爷大早上文思泉涌、奋笔疾书到一半被人打断了,一身戾气无处释放,就跑这儿来撒野了。
风谣:“行,我知道了。昨天交代你的那个选题记得发我,等我从院长那儿回来就看。”
她匆匆跑到休息室内,把这两天的工作文档整合了一下,拷进了U盘里,随后便去了院长室。
孙院长在里面等风谣,一见到她便亲切地招呼她去沙发上坐。
风谣:“这是我整理的几个采访专题,您看一下。能接受的话,就麻烦您找人帮我对接好参与采访的医护人员。等过几天外面的素材拍完了,我们想进病房里面,您看成吗?”
孙院长讶异:“你们要去隔离病房里面啊?那里面可是有感染的风险啊!”
风谣:“小顾爱逞英雄。我啊,报社让我来,不就是为了拍摄珍贵素材的吗?现在这时候,您说哪里的宝贵素材最多呢?”
孙院长感慨道:“咳,现在你们这些年轻人胆子是真的大。我还记得十多年前的时候,也是碰到这样的大型传染病。当时,隔离病房还是个新鲜东西,刚建好那会儿,别说普通人了,连医生都不敢进去。一群人僵在门外,那会儿的老院长第一个带头走进去,医生们才敢跟进去。后来病房住进了病人,需要人把氧气罐搬进去,总务科的那些人不愿进,老院长没办法,只好告诉那些人,搬一次就给二百块钱,搬动的距离呢……喏,差不多就是你现在坐的位置到我的办公桌的距离。”
风谣望着那几步不到的路,挑眉笑道:“那这么看来现在我们是真的胆子大。”
孙院长就笑:“哈哈……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胆大,就跟昨天晚上似的。”
风谣一顿:“昨天晚上?”
孙院长从桌肚里掏出一个小摄像头:“风记者你看看,这是不是你掉的东西?”
风谣盯着那个东西似乎怔了一秒,随即恍然大悟:“哎呀!我说怎么找不到这东西了!原来是掉了!哎呀!谢谢!谢谢!这摄像头是社里的,要是掉了我可得赔偿的,还好您看到给我捡回来了!顺带问一句……您从哪儿捡来的?”
孙院长微眯了一下眼:“原来是这样……昨天晚上有几个孩子贪玩跑到医院里来了,半夜也不知道是不是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回去之后说是吓得发烧了。咱们的值班人员就在那些孩子跑过的走廊上发现了这个,就在……制药房那边。”
风谣一拍大腿:“我就知道是我昨天早上去制药房采访的时候掉的!那里面真的太热了!肯定是那会儿擦汗的时候把它落下了!”
她演得煞有介事,谎撒得跟真的似的。
孙院长也不知道信没信,只见他点了点头,还提醒她下次一定要拿好东西,否则东西丢了医院可不会替她照价赔偿。
临走的时候,孙院长从柜子里拆了一个崭新的医用器具盘,抽了她一管血,美其名曰“化验用”,连护士都没假手。
孙院长:“待会儿让小顾也去护士站抽一管,化验一下,也算是保护你们新闻工作者。要是没问题的话,到时候进病房前你们两个一人打一针免疫球蛋白,和那些医生护士一样。”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孙院长真是个面面俱到的人,想事情想得十分周全。如果不是昨天的经历让风谣对这一切都心存怀疑,她一定会认为孙院长是个不错的人。
然而,此时她望着试剂架上那管刚抽出来的新鲜血液,总觉得如鲠在喉。她敢打赌,这玩意儿最后多半不会出现在检疫中心,而会出现在昨天晚上她“梦到”的那个地方。
她走出了院长办公室,有些茫然地在走廊上游荡着,像个游魂似的。那管殷红的血液不断地在她脑海中回闪,她仿佛看到了未来自己被绑缚在铁床上,然后被抽成人干的场景。
她还没走几步,忽然一阵奇怪的眩晕感袭来。
整个走廊在她的眼中天旋地转,她的意识还是清醒的,但是身体仿佛在高浓度酒精里被泡酥软了一般,连扶着墙壁都难以站稳。
不远处,她刚刚走出来的地方,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推开。
走廊上传来厚重的皮鞋闷响,渐近,渐重,无名的绝望感忽然间涌上她的心头。
她已经连回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滴答、滴答、滴答……”
耳边传来持续不断的水滴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重的血腥味直冲鼻子,风谣狠狠地皱了皱眉。
只能说,像这种强刺激性的气味,对于她这种五感过于灵敏的人来说,纯粹就是一种折磨。
她睁开了眼睛,但眼前仍旧是一片漆黑。
有人在她的眼睛上绑了一条厚厚的遮光带,估计是怕她醒来后看到自己身处的位置,想得还挺周到。
风谣动了动四肢,动不了,手脚都被金属腕扣住了,腰上的强力束缚带勒得她非常不舒服,总感觉下一秒就要把她的脊柱都勒断了。还有因手脚处血液流失造成的冰冷虚弱感,让她的头也昏昏沉沉的,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为了防止自己在死于失血过多前因胸骨断裂戳爆肺泡致死,风谣哑着嗓子开了腔:“这位采血的朋友,麻烦您帮我把腰上那玩意儿给解了吧。解完之后我保证不乱动乱跑,您爱怎么抽就怎么抽。反正都要‘狗带’了,我宁愿死得舒服些。”
耳边传来冷冷的一声“没骨头”!
压低到毫无辨识度的声音,冷到与世隔绝的疏离感。
风谣惊喜道:“是你啊!”
对面的男人闻声眉梢微微挑了挑,似乎是对她这种莫名其妙的惊喜有点无语。
风谣问他:“是不是他们人都走光了?所以你来偷偷救我了?”
偷偷救?
对面的男人视线微微偏转,似乎是在回忆,如果是恰好到密室里来取上次遗漏下来的东西,又恰好看到椅子上被绑成死狗的人然后顺手把她放下来也叫偷偷的话……那算吧。
风谣:“能受累问一句,我是怎么进来的吗?我只记得他给我扎了一针说是抽血做检测用,看看我有没有得最近J国来的那个流行病。啊……我知道了,那针头上有麻醉药吧?”
那人似乎是低嗤了一声:“那病的初期反应就是长疹子,再然后就是流鼻血,一眼就看出来了,有必要给你来一针吗?”
风谣选择沉默。
这是没文化所以活该被骗的一种比较文明的表达方式。
“咔嗒”几下,风谣的手脚和快要断掉的老腰被解救了下来。她伸手想要去摘那条遮光布,随即就被一只如寒冰般的手给钳制住:“别动。”
失血过多的人本来就浑身发冷,这下她直接一个哆嗦,冷到牙齿打战:“我忘了你不想让人看你的脸……松手松手……我不摘,不摘就是了……”
那人却不放:“你不是个老实人。”
风谣一听,心说我可谢谢你的评价,真会透过现象看本质。
那人一只手制着她,另一只手却好像在做别的动作。
她听到“扑哧”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拔塞的声音,然后手腕传来一阵叮咬般的刺痛。
风谣蒙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是针头。
“不是吧?我都这样了你还来……”
“来”字说到一半,她忽然哑了口,因为她意识到这不是在抽她的血。有什么液体顺着针头被推进了她的身体里,之前那种因为失血而产生的寒战渐渐开始消失,身体迅速回暖。
风谣知道这是什么,输血,但是效果比一般的输血要立竿见影得多。
那男人刚才并没有离开她,解绑她的时候两手并用没手拿血袋,所以说……
她用力一口,咬在了对面那男人握住她的手腕上,拿出了吃奶的力气,牙齿碰上的却不是正常皮肤的触感,而是什么粗糙的尼龙布质感,带着些腐肉腥臭的气息。
男人闷哼一声,手下意识一松,她那脱离出来的手腕立刻用力一扯遮光带!
一双毫无防备的浅灰色瞳仁就这么直直地撞入了她的眼帘。脱掉一身包裹严实的防护服之后,这张露出来的脸确实就像是那些小护士描述的一样,望得人心中一颤。
风谣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从前年少无聊时翻过的所有西幻小说的男主从此都有了脸。难怪他一年四季都喜欢戴围巾,原来裸露出来的那部分皮肤上布满了符号花纹般的黑色图腾,或许旁人会觉得这花纹生得怪异恐怖,但她完全不这么认为,她觉得这图腾配他那张脸简直绝妙。
不过,此时这张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并不是那么好。
林司南的脸简直冷得能吓死人,那双灰色瞳仁又极浅极淡,看上去毫无生气,去扮演吸血鬼简直连特效妆都不用化。他死死地扣住风谣插着针管的那只手,声音不再伪装,恢复了正常,冷冷道:“我救了你,这就是你报答我的方式?”
风谣这才注意到刚才她咬过的手背是个什么样的存在:那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针眼,新的叠着旧的,白皙皮肤上布满一块又一块大大小小的褐疤,最中心那块她刚刚咬过的地方,贴着一个大号的创可贴,回想起刚才的腐肉气息,很可能是伤口发炎了。
她刚才一口咬到了人家还没长好的伤口上!
并且就在她作死的瞬间,林司南那只受伤脱力的手,还迅速地按住了她正在输血的那只手腕,似乎是怕她大力之下脱针导致血液倒流受伤。他的另一只手则插着和她一样的针管,血液通过相连的导管装置,源源不断地送进了风谣的体内。
她的心中一时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伶牙俐齿的她秒变结巴,“你,你,你……”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林司南倒是懒得在意她的感触,输血完毕之后便干脆利落地拔了针,瞥了一眼明显抽了口气的她,丢给她一包棉签,自己则随便地用手指按住了针孔。
这场面看得风谣眼皮一跳,她算是明白林司南手上那么多疤是哪儿来的了。这么做,他不感染谁感染?
风谣:“林医生……你,爱好自残?”
林司南抬眸睨着她:“有空还是先管管自己吧。”
风谣低头瞄了眼自己的模样,是挺惨的。羽绒服直接被那束缚带勒破了,里头的鹅绒争先恐后地往外飞,裤子还好,牛仔布就是耐磨。
林司南见她起身,淡淡开口:“你走吧,记住你之前说过的话,离开这里之后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如果你说出去的话,今天输给你多少血,我就会成倍地收回来,记住了吗?”
风谣环顾四周,各种盛血、采血的仪器分类精细到令人头皮发麻。
红色的液体,红色的试管,滴滴答答,在室内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她仿佛曾经看过相同的东西,想起了一些不好的记忆,那种源自噩梦深处的战栗,令她头皮发麻:“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
她原以为林司南是参与者,却没想到是受害者。
林司南的声音明显冷了一个调:“你该走了。”
“好吧。”风谣耸了耸肩,“既然林医生你对我的这些问题很抗拒,那我也只好先麻溜地滚蛋咯。”
林司南:“不送。”
风谣扶着墙缓缓走到门边,往那个豁口处向外一看,惊讶地挑了挑眉。呵,这不是孙院长的办公室吗?旁边还杵着她第一天来这儿坐过的沙发。
难怪一股血腥味,合着她是直接坐在密室机关上了。
林司南:“出去之后往右拐,有个小门通向隔壁那栋楼,别被人撞见了。”
“记住了。”她扶着墙往外走了几步,忽然又折身,一个脑袋探了回来。
林司南皱眉:“又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一件事。”风谣道,“前两天我从报社被派过来之前,早上小顾气势汹汹地杀进办公室来的时候,质问过我们一句话。”
林司南:“嗯?”
“他问我们还记不记得入这行之前在大学宣誓的时候说了些什么,”风谣冲他微微一笑,“之前日子混久了有点忘了,现在,我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