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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黄金的荣耀与黄金国的覆灭

在追随皮萨罗的探险足迹之前,我们不妨先来看看,故事里众人趋之若鹜的黄金究竟是怎样的物质,为什么它可以象征权力,又是为了什么,巴尔博亚他们舍得用生命去交换。

马克思曾经说过:“金银天然不是货币,但货币天然是金银。”

这句话从政治或经济的角度分析,可以有很多不同的解读,其中最标准的解读大概是在高考的政治科目考纲上。不过,这句话若是出现在了化学科目的考卷上,咀嚼起来便又是另一番风味了。

单纯从元素特性的角度来说,黄金算不上一种非常特殊的金属,不过是元素周期表上安静的第79号房客。和它住在同一层的那些元素,最左边是遇水就爆炸的碱金属铯,最右边则是具有放射性的稀有气体氡,能耐都比金元素要大多了。

然而,如果把金元素的各种性能综合起来,就不难理解马克思那句话的化学含义了。

几乎所有人类文明的蛮荒时代,都留下了“黄金时代”的传说,并且大都发掘出了黄金遗产。比如在中国,黄金的使用最起码已经有了四千多年历史,甘肃省玉门火烧沟发掘出的金耳环,经考古人员研究证明是上古时期夏朝的遗物。

不过在全世界范围来看,中国的黄金历史可就年轻多了,古埃及早在六千多年前就有了关于黄金的记载,而苏美尔人至少也在五千年前就能够熟练地加工黄金,同时期学会使用黄金的还有南美洲的秘鲁先民——而秘鲁正是巴尔博亚从印第安人那里听说的比鲁。

自然界中本就存在着游离的黄金,甚至还有不少是质地优良的大块黄金,古代中国人称其为“狗头金”。正因为如此,黄金有幸成为人类发现并应用的第一种金属。从化学性质上讲,金是一种极其稳定的元素,不仅难以被氧化,也不容易被酸碱腐蚀。而地球诞生了45亿年之久,氧、硫、氯等元素虎视眈眈,又有各种剧烈的地质运动,很少有金属能够做到一直不被腐蚀、保持游离状态。纵观地球上天然存在的金属元素,没有发生氧化的,也就只有金、铂、银、铋等寥寥几种。流星作为地球外的访客,偶尔也会带来一些陨铁,但是这种从天而降的金属实在是太罕见了。

托颜色的福,黄金成了其中最容易被辨识的一种。

大多数游离态金属都呈现银白色光泽,若是粉末状态则以灰黑色居多。但黄金不同,它呈现出璀璨的黄色,并且就算是金粉,其色彩也依旧夺目。可想而知,当古人看到闪闪发光的金砂时,一定会对其中的金粉感到好奇,就和如今蹲在沙堆旁被云母反射光所吸引的孩子一般。

很多民族的神话传说都将金子视作太阳的象征,古希腊便是如此,这是因为洒满人间的阳光看上去就是金子的颜色;与此对应的是,银子成了月亮的代名词,谁让皎洁的月光是银白色呢。

所以,金银天生被人类喜爱,和它们的色泽有着很大关系,而金子尤其特殊。

世人都知道金子那美妙的色彩,然而很少有人能够说清楚金子为什么会是黄色。古希腊人,还有很多民族的先民都认为,金子代表着太阳所以便是金色——尽管这很浪漫,但是在科学上却是无稽之谈。

直到20世纪初,这个问题的答案才慢慢浮出水面。1911年,在对原子进行研究时,英国物理学家欧内斯特·卢瑟福(Ernest Rutherford)提出原子的行星模型:原子的中心有一个原子核,外围有很多电子围绕着原子核旋转。此前不久,对科学体系影响深远的量子力学开始建立,年轻的丹麦物理学家尼尔斯·玻尔(Niels Henrik David Bohr)对于这一全新理论情难自已,当他看到卢瑟福的模型时,更是陷入了沉思。

此时的玻尔可谓风华正茂,刚刚在哥本哈根大学拿到了博士学位,并且还在本校的AB足球队担任守门员。虽说是校队,但它却是丹麦最优秀的职业足球队之一,玻尔和他的弟弟哈罗德·玻尔(Harald Bohr)都是队中狂热的运动健将,哈罗德甚至还代表丹麦国家队出征,夺得了1908年的奥运会亚军。不过,相比于杰出的运动天赋,兄弟俩更为人称道的还是他们在各自研究领域的天才思维。

两年后,玻尔在卢瑟福的行星模型基础上,通过量子力学计算,构建出更完善的原子模型,也是现代化学的基础模型。后来的化学键、分子轨道等概念,都是由此发展而来。为了表彰他的贡献,诺贝尔奖委员会在1922年为他颁发了物理学奖——他也是有史以来最会踢球的诺贝尔奖获得者,更是足球运动员中科学成就最高的一位。

此前一年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的正是物理学泰斗爱因斯坦——他们不仅前后脚夺得自然科学的最高殊荣,随后更是开启了一场长达三十年的论战。

爱因斯坦和玻尔都是量子力学的重要奠基人,他们在学术上亦师亦友,相互成就,有过许多辩论,也共同推动了许多理论的建设。不过到了1927年,德国科学家沃纳·海森堡(Werner Karl Heisenberg)横空出世,提出了震惊世人的海森堡测不准原理,爱因斯坦和玻尔就面临一个“站队”的问题了。所谓海森堡测不准原理,说的是根据量子力学,我们无法同时准确知道一个微观粒子的位置和速度。

玻尔建立的原子模型尚不完善,而海森堡原理恰好解释了玻尔的很多困惑——原来原子核外的电子并不能准确地出现在什么位置,只能计算出它出现在某处的概率。于是,玻尔不仅力挺海森堡,两人甚至组建了哥本哈根学派,成了推动量子力学发展的核心力量。然而,爱因斯坦根据自己的研究,对海森堡的这套测不准的说辞坚决反对,他不认为有什么参数会是不确定的。

若是把原子模型比作掷硬币,或许可以更明白地看出他们三个人的不同观点。玻尔和爱因斯坦分别朝远处投掷了一枚硬币,玻尔认为,这枚硬币要么正面朝上,要么就是反面朝上,肯定不会出现与地面45度倾角的情况;爱因斯坦则认为,只要考虑所有的参数,投掷的时候就可以确定是正面还是反面。他们二人的观点本无冲突,可是这时海森堡过来了,说不管怎么投掷,正面反面都是各占一半的可能性,我们只能知道这个概率,却不能预判。可见,海森堡的观点对于玻尔而言是加强,对爱因斯坦却是否定。

对于这个说法,爱因斯坦觉得实在是荒谬了,于是说出了那句旷世名言:“上帝不掷骰子。”可玻尔也不甘示弱,对老友回敬了一句:“别告诉上帝该怎么做。”

不管怎么说,完善之后的玻尔模型,可以解释很多难题,对于金属的成色现象也是手到擒来。

玻尔认为,原子核外的电子可以在不同的轨道上运动,就像田径运动员可以在不同的赛道上跑步一样。我们知道,在内道跑步时,因为周长更短,所以需要的能量也更少;反之,外道需要的能量便会更多。电子也是如此,当它在不同的轨道间变换位置时,能量也有所不同,因此便会吸收或释放能量,这就叫作电子的跃迁,而金属的颜色正是由于电子的跃迁所致——当太阳光照射在金属表面时,原子核外的电子会吸收一部分光,从而跃迁到更高能量的轨道上。如果吸收的光线正好位于可见光区,那么金属就会呈现与这种光互补的另一种颜色。只不过,绝大多数金属都没有这么幸运,它们只能反射白色的太阳光。

不过,金却是个例外,按照正常的计算数据,金的颜色也应该是——银白色,和大多数金属一样平凡无奇,可这显然与事实不符。

毫无疑问,荣耀而尊贵的黄金却没有给玻尔带来荣耀,反而让他的玻尔模型遭遇了新的危机。不过在这个问题上,恰恰是他的老对手爱因斯坦帮他打上了补丁。

金元素位于元素周期表中的第六周期,而在这一周期中,很多元素都表现出反常的现象——这里的不少金属都具有超高的密度,例如金属锇的密度高达22.59 g/cm 3 ,几乎是铁的3倍;不仅如此,不少金属的熔点也十分惊人,比如钨的熔点大约在3400 ℃,被发明家爱迪生选作白炽灯的灯丝;然而与此相对的是,同为这一周期的汞却是熔点最低的金属,只有-39 ℃,常温下呈液态……

这还只是一些物理性质,至于化学性质,例外的就更多了。按照经典的理论,金属与金属之间可以组成合金,但是不能发生化学反应。可是这一周期的一些金属却不甘寂寞,就比如说金元素,它居然能与金属铯之间形成双原子离子化合物金化铯(CsAu),在其中呈现负化合价,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众所周知,食盐的学名叫作氯化钠,而在金化铯中,金所起的作用就和氯一样,可是这两种元素的性质实在是大相径庭,令人匪夷所思。

不过,当特殊事件集中在了一起,它就不再是巧合或偶然,反而成了一种新的规律。

1919年,一次不寻常的日食让爱因斯坦成为地球上最受人关注的科学明星,在此之前,他预测光也会在引力的作用下拐弯,而在日全食的辅助之下,他的思想“实验”大获成功,打消了很多怀疑的观点。于是,爱因斯坦和他的相对论也得到了世人的推崇。

此后不久,包括保罗·狄拉克(Paul Adrien Maurice Dirac)在内的一些量子力学巨擘开始借助相对论对玻尔模型进行优化,这时候人们才发现,原来第六周期元素的秘密是这样的——

简单来说,爱因斯坦认为,任何物体的速度在接近光速之时,都不再符合经典牛顿力学的那些方程,因为物质的质量此时会比静态时有所增加。

那么原子中电子的速度会是如何呢?

根据海森堡原理,电子的速度与位置并不能同时准确测定,只能依照量子力学理论进行概率推算。这一算不要紧,当原子核随着周期表上的序号不断增大,电子的运动速度也会加快,对于第六周期的重元素来说,最外层电子的运行速度居然超过了光速的一半,根据相对论原理,它们的质量要比静态时差不多高出20%,显然这已经不能作为误差考虑了。

电子是一个元素展现绝大多数自身物理与化学性质的基础,电子的状态变了,那么元素性质发生改变也就在情理之中了。于是,人们将第六周期的各种异象统称为“相对论效应”。

由于相对论效应,金元素的大多数电子,其运行轨道都发生了收缩——借用卢瑟福的行星模型形象地说,就好比是太阳突然变大了,于是太阳系中的行星因为引力都向太阳的方向靠了靠。金是第六周期元素,所以一共有六层电子,其中处于最外层的第六层电子,受影响最为明显:它的轨道也比正常条件时更“小”一些(根据量子力学,电子轨道需要用波函数描述,并不完全可以类比经典力学描述的行星轨道,此处所谓的“小”只是概率意义而非字面意义),势能也就随之降低了。

不过,同样是在相对论效应的影响下,有些电子的轨道反而变“大”了,轨道发生了外扩,也就是说,能量变高了。这其中就有处于第五层的电子。

还记得前面提到的跑道吗?我们还是借此打个比方:原子就像是一座体育场,原子核好比是位于中间的足球场,而绕着足球场的跑道就像是电子的轨道。对于金原子而言,一共有六条跑道。本来这些跑道的宽度很均匀,不料足球场建成后比原先的设计大了一些,预算也多花了一些。因为钱不够用,跑道便建不了那么大,于是最外道就比设计时要小一些,但是足球场却撑大了内道,最终的结果显而易见,跑道的宽度不及设计,那么运动员在不同跑道之间的变换,能量差别也就没有那么大了。

光是一种电磁波,并且能量与波长成反比。既然原子内层与外层轨道的能量差缩小了,那么电子跃迁时就会需要波长更长也就是能量更低的电磁波。巧的是,对于金元素而言,原本跃迁时需要的是处于不可见光的短波,而这个过程恰好让它变成了可见光区的蓝光波。吸收了蓝光后,金就反射出与之互补的耀眼的金黄色,而这种颜色在所有金属中独一无二。

所以说,黄金会让古人感到特殊,除了稳定的化学性质以外,更少不了颜色的渲染。因此,不只是黄金本身荣耀无比,就连它反射的金色都成了尊贵的色彩,比如古代中国对于金色的使用就非常慎重,它往往象征着皇家,有些时期,僭越使用金色甚至是杀头的罪过。

只不过,很少有人会想到,20世纪最伟大的一群科学家们齐心协力,才最终搞明白它为何是金色。

另一方面,金在地壳中的储量并不丰富,并且还有个特别之处,那就是不管技术发展水平,黄金的开采量都会保持相对稳定,始终属于稀罕的物件,所以几乎所有文明都将黄金视作最高权力的象征。

正因为此,尽管各大文明出于贸易的需求,产生了五花八门的原始货币,比如贝壳和绢帛,但最终都会转向黄金,或者黄金的替代物——白银,也就是古希腊人说的“月亮”元素,它在元素周期表上刚好位于金的楼上。实际上,休说是价值不菲的黄金,即便是白银,日常流通也并不是多方便,容易造成通货紧缩不说,找零还尤其麻烦——抓一把碎银子打酒喝,也就是小说中那些绿林好汉才会这么做。即便如此,各国一般还是采用金银作为货币标准,背后深层的理由,正是金银不可撼动的权威性,从政治到经济一脉相承的权威性。

哥伦布在探索大西洋之时曾说:“有了黄金,要把灵魂送到天堂,也是可以做的”,可见那个时代西班牙人对黄金的贪恋,上到国王,下到囚犯,全都对黄金沉迷不已。

而在这群人中,皮萨罗无疑又是最富传奇的黄金猎人。他谋害巴尔博亚之时,没有掩饰半分野心,为了黄金他可以不择手段,至今他带着一百六十人征服印加帝国的故事还在广为流传,而印加帝国,正是那个传说中的“黄金国”。

南美洲的金矿资源相对丰富,秘鲁与哥伦比亚至今都拥有蕴量巨大的金矿。得益于此,秘鲁先民早在五千年前就开始采金用金其实并不奇怪,尽管这与他们后来文化大幅落后于欧亚大陆的状况并不相称。

时间来到16世纪,此时的南美大陆上,庞大的印加帝国已经建立了三百年之久。通过连年征战与文化同化,此时的印加帝国控制了安第斯山脉以西近一百万平方千米的陆地,统治区域包括如今的秘鲁、智利、厄瓜多尔以及阿根廷、玻利维亚与哥伦比亚的一部分。

印加帝国没有车轮,没有铁器,甚至还没有发明出文字,依靠结绳记事,这一点相比于处于中美洲的玛雅及阿兹特克文明来说,似乎还要更落后些。不过与中美洲的印第安人一样,印加文明也擅长石工技术,建造出的神庙甚至令同时期的欧洲人都相形见绌。除此以外,印加帝国还有着自己的法宝:一是各类农作物丰富,土豆、玉米、南瓜等南美特有植物,足以支持庞大的人口规模;二是驯化了美洲大陆唯一的大型家畜——羊驼,不仅可以提供皮毛与驼肉,更可以通过密布全国的公路进行贸易,弥补没有轮子的缺憾;更重要的一点是,印加帝国的妇女解放运动似乎开展得比较早,女性生产力强,地位也不低,可以参与很多社会活动。有了这些政治经济基础,印加帝国展现出了一种超乎其科技水平的成熟。

然而,成熟也是一把双刃剑。与阿兹特克相对松散的联盟不同,印加帝国更有组织力,人祭这类迷信活动也没那么多,而且几乎已经形成了中央集权制度,可以集中力量办大事——这里说的大事可不只是盖神庙之类的宗教建筑,还包括挖梯田、修水渠等各类实用工程,也包括统一语言这样的文化项目。

但是权力的集中,虽然促进了地区融合,却也导致了贵族阶级的分化。

16世纪的印加帝国已经出现了货币,然而货币形式居然不是南美洲储量丰富的黄金,而是由羊驼毛加工的纺织品,这一点也说明了印加帝国妇女解放的必要性,因为她们就是勤劳的造币工。至于黄金,按照当时印加的“法律”,平民不得持有,只有贵族或祭司才可以使用,以至于王宫里面,黄金居然被用来加工成各类结构件——谁都知道,黄金又重又软,并不适合如此使用。不仅如此,国王乘坐的轿子通体由真金装饰,就连平时穿的凉鞋也是黄金打造。印加文明认为自己是太阳的子民,信奉太阳神,而黄金象征着太阳,那么作为国王而言,这么无节制地使用黄金似乎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国王的身份如此尊贵,生活如此奢侈,可以想象,一定存在着很多王位的竞争者。不过,印加的开国君主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且采用了与古代中国差不多的方式,只有正妻的儿子才有资格被立为太子。不同的是,正妻也必须是王族内的公主,并不是国王宠幸谁,谁就能上位。所以,从操作方式上看,印加的王位继承还是比较妥当,三百年来也没发生太多的宫闱事变。

然而随着欧洲人的登陆,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在中美洲,巴尔博亚死后,皮萨罗并没有直接进军比鲁,而是先开始准备资金。这一决定无疑是合理而谨慎的,面对着高耸入云的安第斯山脉,没有经济实力做保障,只怕有去无回。

不久,一名军官的私生子迭戈·徳·阿尔马格罗(Diego de Almagro)同意资助皮萨罗进入南美洲。但此地的自然环境是如此恶劣,丛林密布,探险队深陷于此,连续几年都是无功而返,连个黄金的影子都没见着。

但他们却已在此时播下了印加帝国灭亡的种子——天花病毒。

美洲大陆原本没有天花,因此原住民对于这种病毒没有丝毫的抵抗力。很快,大片的印第安人开始死去,其中也包括印加帝国国王瓦伊纳·卡帕克( Huayna Cápac )。瓦伊纳·卡帕克是印加史上很有作为的一位国王,在位期间征服了北方的一些部落,并在基多建立了第二首都,他本人也就留在基多参与新城的建设,并委任爱子阿塔瓦尔帕(Atahualpa)担任基多王。与此同时,在印加的首都库斯科,他原来的王储瓦斯卡尔( Huáscar )则管理着其他地区,但两人的地位究竟如何平衡,老国王并未明确示意。

于是,一出俗套的戏码就此上演。老国王染上天花病毒之后很快就死了,临终前甚至来不及安排后事,庞大的印加帝国因为王位之争来到了历史的十字路口。在西班牙人即将袭来的前夜,也许每一条道路的尽头都是悬崖,但他们却选择了最容易坠落的那一条——内战。

阿塔瓦尔帕跟着老国王征战四方,军事能力自然不俗。因此,当瓦斯卡尔担心王位不保而率先发难时,阿塔瓦尔帕不费吹灰之力就击败了瓦斯卡尔。然而,他并未就此收手,而是选择了斩草除根,在俘虏了瓦斯卡尔之后一心要将对方的势力集团全部消灭。

其实就在此刻,阿塔瓦尔帕早已知悉,在不远的丛林里,有一群白皮肤的人,驾着一种奇怪的动物(马),手握一种奇怪的武器(枪),已经威胁到了帝国安危。然而,阿塔瓦尔帕打仗虽是一把好手,却不知“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的古老道理,在皮萨罗等人终于抵达印加并通过原住民翻译给出和平信号之后,他便没把此事放在心上,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内战当中。

这场亡国之战一直打了好几年,阿塔瓦尔帕终于在1532年惨胜。坐山观虎斗的皮萨罗则一直沉住气,并在佩德拉利亚斯死后,得到西班牙国王的委任当上了总督。闻知阿塔瓦尔帕获胜后不久,皮萨罗就带着他的一百六十人“大军”逼到了印加边境。

尽管内战消耗了印加的大量兵力,但帝国至少还有五万大军可以调动,所以虽然皮萨罗的武器科技高出对方好几代,但是兵力的巨大差异还是让他此举如同以卵击石。为了避免苦战,他首先采取宗教降服,派出神父,手持《圣经》与十字架前往传教。

阿塔瓦尔帕对此不以为意——太阳的子民当然有太阳神罩着,上帝算个什么东西?遭遇羞辱的皮萨罗放弃幻想,只好诉诸武力。

印加帝国没有马,没有铁,在战争中十分不利。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孙子曰:“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五万人的印加军队在皮萨罗为数不多的骑兵面前,完全没有防御的战术,于是他们的首领阿塔瓦尔帕便这么莫名其妙地被俘了,皮萨罗征服了庞大的印加帝国!

然而,就在这两个兄弟分别战败被俘之后,他们又做出了令人啼笑皆非的选择。瓦斯卡尔决定向西班牙人进贡黄金,以换取自己的王位;阿塔瓦尔帕得知此事之后,却让人杀掉了瓦斯卡尔,并自己提出用黄金作为赎金换回自由与王位。

黄金?西班牙人顿时打起了精神,几年的辛苦就要换来收成了,就连多年不知所踪的阿尔马格罗也嗅到了黄金的味道,赶来“视察”自己的投资回报。

一屋子的黄金,阿塔瓦尔帕报了这个价——如此巨数,也不知是多少年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西班牙人很痛快地答应了要求,可是在看到财宝之后,却出尔反尔,按照所谓的西班牙法律判处了印加国王死刑。

此时的阿塔瓦尔帕方才如梦初醒。印加内战多年,阿塔瓦尔帕收拢了权力,江山重新一统,可他也丧失了民心,尤其身陷囹圄时还派人处死了兄弟瓦斯卡尔,贪恋王位而丧权辱国,此时的他已是真正意义的“孤家寡人”,再也没有谁会愿意营救他了。于是这位曾经叱咤安第斯山脉的基多王,临死前只是卑微地提出了一个条件:不要用火刑。西班牙人再次搬出《圣经》——这一次,阿塔瓦尔帕没有再亵渎上帝,安详地皈依天主教之后,接受了绞刑。

黄金,最至高无上的一种金属,代表着权力与财富,可是对于印加这个黄金帝国而言,黄金却成了诅咒与屈辱的象征,帝国从此陷入深渊,几代继任的印加王不断组织起义,却一次次被枪炮与细菌镇压。

图1-2 《皮萨罗征服印加》(油画)
作者:〔英〕约翰·埃弗里特·米莱斯爵士

皮萨罗终于如愿以偿,在给西班牙国王缴纳了五分之一的黄金并发放赏金之后,他成了当时世界上屈指可数的富翁。而阿尔马格罗的长线投资也没有再一次沉没在圣胡安河,这让他得以继续南征,深入如今的智利腹地。

可是黄金却依然如同一个魔咒:巴尔博亚因它而亡,印加帝国因它而覆灭,皮萨罗与阿尔马格罗这对搭档也没能逃过这个命运。1539年,因为分赃不均,皮萨罗与堂兄弟设计杀死了阿尔马格罗。两年后,阿尔马格罗的死忠又伺机报复,皮萨罗身首异处。几十年的争斗,他们用另一种方式前赴后继地诠释了哥伦布的论断:黄金,的确是可以让灵魂上天堂的……

故事说到这里,似乎最大的赢家就是西班牙国王了。然而,随着美洲大陆的大量黄金源源不断流入西班牙,这个大航海时代最无敌的王国,金融系统却遭受了严重冲击。同时,为了保护这些运送财富的商船,中央政府不得不加大军费开支,防止海盗骚扰,确保海上霸权。正如我们可以预料的那样,王国在步入黄金时代的这一刻,骨子里也染上了黄金的毒。在挣扎多年之后,西班牙王国最终在1588年不敌英国舰队,百年浮华从此散落。

说到此,我们不禁想问,究竟是什么契机,让西班牙开始了他们的寻金之路?要回答这个问题,就要先把历史倒回去数百年了。 QKbJZ2mR3Vt+WcB090Q25jm05vRGAFy0NRWAzBM1kHmklmZL4OAcW2mt4EnOyf4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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