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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的社会经济区

1900年夏天,当外国军队步步进逼包围北京使馆区的义和团时,这些义和团期待着山东老团的到来,以支援其反对外国侵略者的斗争。虽然山东是整个义和团的发源地,但这个运动并未包括该省的全部。义和团出现在山东黄河以北通称为“鲁西北”的地区。而义和团的先驱“大刀会”则是在山东与江苏、河南交界的鲁西南一带产生的。现在我们要弄清的是,这些地区如何区别于山东省的其他地区。 [1]

让我们先从胶东半岛开始(参阅图1-1 山东六大区域边界图和表1-1 山东省六大区域对照表)。在胶东半岛的顶端,荒山秃岭和岩石质土壤到处可见,然而,从南岸的胶州湾到北岸的渤海湾之间,却伸延着一片广阔的低平原。平原很平,东晋时,桓温曾开凿新河,连接泗水和济水,修筑了一条横跨整个半岛的运河 。1897年,德国人占领了胶州湾,他们打算在胶东半岛东南岸修建青岛港,不久,他们就开始勘测连接港口和省会济南的铁路。不过,铁路和青岛的发展在20世纪,不在我们的讨论之列。在19世纪,烟台是唯一的外贸通商口岸,它于1862年开埠。烟台的贸易发展规模不大,主要限于半岛和山东北部沿海。

图1-1 山东六大区域边界图

表1-1 山东省 六大区域对照表

资料来源:参阅第7页注释②有关各种资料来源的探讨。

1.产量指数=小麦产量+大豆产量+高粱谷子产量的平均数(全部以每亩斤计算)。该数字大致代表了庄稼两年生长周期内每亩地所打粮食的斤数,它最有用之处是进行比较。一市斤大约等于0.5公斤,一亩大致等于1/6英亩。

2.在鲁西南,单县未计算在内,因为据记载(显然是某人的胡乱猜测),该县的4万家农户中非农户占了32%,这个数字显然不现实。

3.参阅第7页注释②中有关该指数组成的解释。济南昌邑一带的数字过高,这是因为济南东北方的有些地区为黄河新河道所经之地,洪灾频仍。该区域的其他地方灾害很少。

尽管半岛顶端多是丘陵,人口最为稀少(每平方千米135人),但是,水源充足的平原地区的人口则很稠密,约占全省人口的24%。这里的粮食产量在山东全省也最高。 早期一位传教士发现,这里“水源充足,土地富饶多产,谷物、水果和蔬菜丰富” 。其经济在山东省恐怕是最多样化的。除果树外,山上还长着桑树和栎树,在这个古老的丝绸之乡里,前者用来喂蚕,后者为著名的柞丝提供树叶。有些溪流中含有金沙,它吸引着当地的淘金者。作为商品作物的烟叶被大量种植。草编和竹编是这里非常重要的手工业。在沿海地区,捕鱼业也很发达。

虽然山东半岛相对稀少的天灾意味着陷于赤贫、沦为乞丐和盗匪的人数极少 ,但是,有事实表明这里的社会两极分化严重。在这里,地主所有制的程度(27.5%的耕地出租)和地瓜的产量均高于山东其他地区,而地瓜一般是赤贫者的食物。 富人和城里人吃得很好(一般都饮酒)。他们住瓦房,穿质料讲究的衣服。 一位到过胶州的人对许多建筑精湛的房屋印象尤其深刻,房“门前矗立着高高的旗杆,这表明那家有人曾做过朝廷命官”

沿鲁中山脉的北坡,东起昌邑、潍县,西至历城和长清的15个县组成了山东的第二个地区。在许多方面,尤其是经济多样化方面,该地区与胶东半岛非常相似。这里的丝绸生产也很普遍。潍县有大煤矿和铁矿,博山也有大煤矿,那里还生产陶器和玻璃制品。该地区丘陵面积小于胶东半岛,人口密度大(每平方千米311人)。其中,农业生产与胶东半岛最为相似。从山上流下的溪流再加上地下水位浅,使这里成为山东省灌溉最发达的地区。此外这里土地肥沃,因此谷物平均产量在山东省最高。

商业同样繁荣。周村是最有名的集镇,虽然它连县治都不是,但它被描绘成“山东省内除济宁以外最重要的集市” 。周村是整个鲁中丘陵地区的丝绸集散地 。潍县有十万人口,早在1866年就是一个 “在商业和生产方面都相当重要的城市” ,而且是胶东半岛和芝罘港货物的主要集结地。在一位旅行家笔下,潍县和省城济南之间的交通十分拥挤,时常堵塞,以至于妨碍旅行。 这与鲁西北平原地区形成了鲜明对照。另有一条道路从潍县穿过鲁西北平原直通天津,它被说成是“极不重要”的一条路。

胶东半岛和济南昌邑一带不仅是山东省经济最发达的地区,同时也是政治上的重心。在1900年前的50年间,山东省58%的举人皆出自这两个地区,每个地区各占一半。济南昌邑一带的举人大多来自省城和该区东部水土肥沃的县镇,这与它的人口比例极不相称。这一地区50年间每5万人中有举人4.4个,是鲁西北平原的2倍多、鲁西南的4倍。在入仕人数上,胶东半岛更为突出,山东省38%的达官显贵都来自这里,使得该地区在省城中的政治影响最大。

鲁南山区与鲁北对比鲜明,这里是真正的区域边缘。该地区耕地面积的百分比(27%)在全省最低。人口密度为每平方千米190人,低于胶东以外的任何其他地区。这里大部分为丘陵地带,作物产量低。不过,夏季的暴雨带来了相当稳定的降水量,使该地区与鲁西北平原地带相比,少受自然灾害的影响。 但这里商业不发达,农民仍然很穷。人们把丝绸从这里运输到济南昌邑一带的城镇。从19世纪90年代开始,该区所产的大量花生被南运到大运河,并通过镇江出口。 少量豆油、丝绸和草编也经大运河,最后转运到上海。这些说明,鲁南的经济主要是面向长江下游大区。 但是,从整体上说,该地区的运输条件极差,商业不发达。19世纪60年代的那位旅行家(前已提过)对鲁南城镇规模之小、 贸易活动之少感到十分惊愕,称沂水是“我在中国见过的最小城市”

该地区的落后与地主所有制的发达有关(地主拥有耕地面积的26%,仅次于胶东)。毫无疑问,这反映了地主所有制和商业发展间的曲线式关系:在愈“落后”的地区,地主所有制(租佃制)的封建性质就愈突出;而在商业高度发展的地区,盛行的地主所有制就较为单纯地表现为经营关系。鲁南地主住在村里,属于一种非常粗鲁和无文化的类型,因此该地区发达的地主所有制并没有产生相对应的士绅人数。尽管该地区人口占全省的15.6%,但是它的举人数只占全省举人数的8.4%。在19世纪最后50年中,该地区每5万人中仅有举人1.3个,在人口与士绅比例上为济南昌邑一带的1/3。

继续向西是大运河周围的济宁地区。济宁大部分地方的地势逐渐朝大运河方向倾斜,这里水利资源充足,在农业产量上仅次于济南昌邑一带。该地区商品作物种植相当普遍,从清初开始这里就种植烟草。水果品种繁多,有桃、柿、梨、杏、枣等,它们沿运河被运到江南。 不过,这个地区并非全都繁荣。在夏、秋两季,当运河容纳不了所有从山上流下来的雨水时,最南边沿鲁苏边界的运河地区便常常遭受周期性河水泛滥的侵袭。1816年阿美士德使团路过运河时,就曾发现“有大片耕地的村庄整个儿被淹没” 。这里人口密度极大,每平方千米291人。商业中心济宁是山东省的最大城市,人口有15万。一则1907年的材料说济宁:“从前是个大贸易中心,而今则是工业城市,生产铜、铁和竹器。”此外,我们还可以添上加工烟叶、皮制品和酱菜。

在很多方面,该地区体现了它与长江下游一带的密切关系,而这一点与山东其他地方不同。其贸易大部分是与江南和运河南端进行的。大运河穿过济宁城,城里有几处风景名胜,纪念曾寓居此地的李白。济宁人把他们的城市称作“小苏州”,似乎不是完全没有根据。这里是礼仪之乡,为孔子故乡鲁国的所在地。这位哲人的后裔一直住在曲阜附近, 他们有贵族封爵。孔子后代和孔子三个门生设立的学校里产生了大量举人,该地区每5万人中有2.91个举人,大致相当于胶东半岛的水平,这是毫不奇怪的。

再向西是鲁西南,基本上是黄河以南曹州府部分。在农业上,它与济宁地区差别很小。 农作物也相似,小麦、大豆和高粱占主导地位,有小部分小米、棉花。作物产量稍低,尤其是西部,那里重新加固的黄河高坝阻碍了平原上的自然排水。该地区几乎没有丘陵,耕地面积和人口密度在山东省居首位。

但是鲁西南在三个主要方面与济宁地区不同。第一,它遭受天灾的次数为济宁的2倍,尤其是黄河沿岸和南边与江苏交界的地方洪水严重泛滥。在绅士与盗匪方面,部分由于鲁西南的自然环境不稳定,所以该地区人口虽然大致与济宁相同,但产生的举人仅为济宁的1/4,盗匪则是济宁的3倍。鲁西南每5万人中仅有举人0.81个,是山东绅士最少的地区。曹州以土匪窝闻名。靠近现在黄河道的低洼沼泽地区是小说《水浒》中那群草莽英雄们的老巢。因此鲁西南成为大刀会(其最初作用是防范盗匪)的发源地当然不是偶然的。

[1] 关于资料来源,我得作一点说明。这些资料可分为定量和定性两种。后者主要是19世纪旅行家们讲述的故事以及县志,我将在书中合适的地方分别引用。定量性资料提供一个更为全面的介绍。在研究过程中,我建立了一个包括山东省各县在内的变量资料库。如果没有特别注明,下述所有定量资料均来自这个资料库(有兴趣查阅或使用这些原始资料者请与我联系)。
人口数字是我根据多种民国时期有关各县20世纪初人口的资料而得出的估计(在计算时,我将数字适当缩小,因为要考虑到诸如青岛、芝罘和济南这样的城市在20世纪的发展)。关键性资料是《中国实业志:山东省》(上海:实业部国际贸易局1934年版),它包括1933年的统计数字、1928年内政部的不完全数字和1930年山东民政厅的数字;关于家庭和农户的统计,参阅张心一的《山东省农业概况估计报告》,官蔚蓝的《中华民国行政区划及土地人口统计表》(台北,1955年版)。实际上,其人口数字来自张育曾和刘敬之的《山东政俗视察记》(济南:山东印书局1934年版)。我的第一选择是使用官蔚蓝的资料,这也是施坚雅资料的来源,同时仅对明显的誊抄错误作修正。但是,官蔚蓝的估计,尤其是对胶济铁路一带人口的估计要比其他人的高。尽管这些估计可能正确反映了20世纪30年代的情况,但它们与我们要讨论的问题不太相干。在官蔚蓝的数字看起来过分高的地方,我采用《中国实业志:山东省》上一个适当的居中数字。
县级人口密度来自官蔚蓝的资料。耕地面积一般按照《中国实业志:山东省》的估计,不过也参考有时还采用张心一的统计,颇似农商部《农商统计表,1918》(北京:农商部1922年版)中的做法。一般程序是,考虑附近地形相似各县耕地百分比,采用最精确的估计。农作物产量、分布类型和指数以张心一的数字为基础,但他对花生和烟草的统计被认为是大大超出了19世纪末的水平,而且他断定多数地方曾种植小米。
地主所有制程度(更精确地说,是耕地出租的百分比)的估计以《中国实业志:山东省》为基础;巴克:《中国土地利用统计学》(上海:南京大学 1937年版);景甦、罗仑:《清代山东经营地主的社会性质》(济南:山东省新华书店1959年版);天野元之助:《山东农业经济论》。这些资料大部分都提供了地主、雇农和半雇农的数目,我把这些数字变成一个土地出租的百分比数值,具体方法见我的文章《数字游戏:关于中国解放前土地分配的一个注释》,载《近代中国》第7卷第4期,1981年。
各县士绅力量系根据《山东通志》中明清会试记载列出的举人数统计而成。各县产生的官吏数字包括:1879年秋的《大清缙绅全书》、1889年和1899年秋的《大清爵秩全览》中列出的全部京官。商业税额系上述资料1899年版中列出的银两杂税。
自然灾害的次数和程度系根据北京第一历史档案馆(明清档案)的资料统计而成。我采用两种方法,第一种旨在计算各县1892—1895年自然灾害的发生率、严重性和受灾村庄数目。4个编年录列出:全部受灾、80%受灾、70%受灾、50%—60%受灾,庄稼减产“比较严重”和“比较轻微”,相应免税或缓征税的村庄数目。我根据庄稼欠收的百分比扩大受灾村落的数目,从而制出一个各县“灾荒目录”。资料来自李秉衡的四个奏折,光绪二十年十二月十三日(户科题本,光绪二十年,第21号),光绪二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光绪二十一年,第27号),光绪二十二年八月七日(光绪二十二年,第25号),光绪二十三年四月二十一日(光绪二十三年,第25号)。第二种方法是,简单计算1868年到1899年间一个县因自然灾害而免税的次数。李秉衡光绪二十一年十一月十九日奏(户科题本,第27号)提供了1868—1891年间的数字。上述四个奏折只计算了因减产50%或更多而得到免税待遇,没记录减产50%以下而缓税的那个部分,这包括 1892—1895年的情况;《大清实录》(以下简作《“实录”》)(沈阳,1937年版)卷398,第10页;卷413,第6页;卷435,第22页;卷456,第3页,包括1896—1899年情况。(注意:实录记录的实质上是那些诸如1892—1895年间上奏的长奏折的一个节略。)按照免税程度和受灾的严重程度排列各县。在同一豁免水平内,按传统的(即所有官方出版物都遵循的)顺序排列。这样,尽管表面上看是一堆县名,但仔细注意它们在排列顺序上位置的变化,就能琢磨出哪些县受灾严重。各县按受灾程度分类,每一类里边又按各县的常规顺序排列。虽然各县在分类表中的顺序看起来是连续的,但有些县按常规序列本应出现在前面,但在这种分类排列中却出现在后面。这意味着排列在它前面的县属于不同类别。我在计算中,排除那些仅仅缓交税而不是免税的县,以便与其他材料保持一致。应当指出,虽然这些材料在对遭受严重自然灾害的各县进行分类时有用,但是,它们对水灾地区进行分类的效果,要比分析因旱灾引起的歉收(鲁西北的一个永恒难题)效果好得多。按理说,官方半年度的收成报告应该说明旱灾引起的歉收情况,但遗憾的是,一直到清末,山东省的报告都完全以一种例行公文形式出现(与李鸿章管辖的直隶相比)。实际上,1890—1898年每年各县都毫无例外报告收成是“稍过半”。不过,应该说明的是,胶东半岛上的几个县,尤其是掖县和胶州,一般都报告60%的收成。参阅张汝梅光绪二十三年十二月二十日奏,户科题本,光绪二十三年卷,第24号。
最后是刑部记载,我翻阅了有关山东以及江苏、河南、安徽和直隶的边界县盗匪案的107个奏折。据说,在49个山东盗案和58个邻近州县盗案里有171个盗匪来自山东省。各县盗匪分布情况都已记录在案,至于盗案发生的时间、规模、武器和赃物,在我们讨论盗匪问题时,我都将列表说明。全部资料都来自北京第一历史档案馆19世纪90年代的刑科题本(盗案)。典型例子,参阅张曜光绪十六年九月二十四日奏,光绪十六年,第108号。 oqX1eawgwgtUMhvviDi4G0aDeQoQmfhclp4bpozQEfvK5nz84dB7BL/RQJugo3z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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