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背部传来的触感,冬树明白那是一把枪。他举起双手。“你是什么人?”他问道。
“问别人名字的时候,要先报自己的姓名。学校里没教过吗?”女人的声音很年轻,可能还不到二十岁,跟刚才在收音机里听到的略有不同。
“我姓久我。”
“你就只有姓吗?”
“冬树。我叫久我冬树。可以了吧?”
“先别动。带着枪吧?”
冬树吓了一跳。他的确带着枪。听说搜查一科要去逮捕嫌疑人,他便配着枪走出警局。可这女人是怎么知道的?
“那种东西,我没带。”他先试探着说道。
“撒谎没用,我知道的。”
“……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能透视。”
“真的?”他说着要转身。
“不许动!”响起一声断喝,“告诉你,我拿枪可是头一回。你要是乱动,我就真开枪了。”
“拜托你千万别乱来。”冬树叹了口气。
“小峰!”女人在喊人,“把这个人的手枪缴下,大概在上衣里。”
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男人出现在冬树背后。是一个穿西服的小个子,戴着眼镜,有点胆怯的样子。
“你是叫小峰吗?”冬树问道。
“嗯,是的。”
“拜托你小心一点。虽然枪上有保险,但随意拨弄的话也会打开的。”
小峰更显得惶恐了。他战战兢兢翻开冬树的上衣,以令人不安的动作把装在皮套里的枪取了下来。
“OK,好了。慢慢转过来。”身后的女人说道。
冬树放下手,向后转身。眼前站着一个年轻姑娘,身穿深蓝色西服和方格裙,怎么看都还是个高中生。
“这课外学习还挺有难度呢。”冬树调侃道。他毫不紧张,觉得无论处于任何情况,自己都可以跟人打交道。
“再胡扯,我真开枪了。”女高中生用猫一样的眼神瞪着他。她手上的似乎是真枪,与警用手枪同一类型。冬树想,莫非是从警察手上偷来的?
“我听了广播,才赶到这里。你们这种欢迎方式也太过分了吧?”
“你一个人?”
“来这里的就我一个。”
“你是说还有其他人?”
“有,但在你们说明情况以前,我不能透露详情。”
“哦,”女高中生一副陷入思考的样子,“算了,跟我来。”
“去哪儿?”
“很近,你来就明白了。”女高中生别有意味地笑道,“小峰,你先走。我要走在他身后。”
小峰迈开步子。冬树连忙跟上,女高中生也尾随而来。
“问一个问题行吗?”冬树说道。
“什么?”
“怎么会变成这样?知道的话请告诉我。”
冬树听见她在叹气。
“关于这一点,谁也不知道。但现在不是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吧。”
“什么意思?”
“哦,你马上就会明白的。”
小峰出了检票口,进入旁边一家咖啡馆。冬树跟在他身后。
里面有一个穿高级西装、仪表堂堂的男人,和一对像是夫妇的老人,还有一个看上去年近三十的女人。两位老人在桌旁相对而坐,其余两人则各坐一处。
“介绍一下这个新来的人,”女高中生说道,“久我冬树。像头儿说的那样,他带着手枪。不过已经没收。”
“头儿?”
“在不知道有什么人的地方,绝不能单独进入。不得不进入时,要背靠墙壁小心前进。这么浅显的东西,前辈们没有教你吗?”
从咖啡馆深处传来说话声,是冬树熟悉的声音。随即,诚哉出现了。
“哥……不,管理官。”
诚哉摇摇头。“叫哥哥就行。这里已经不存在什么警察了。”他从小峰手里接过冬树的手枪,退出子弹,把枪还给冬树,“在这里的所有人都不得持有武器,所以不能只有你带着手枪。”
“可她也有手枪。”冬树看看女高中生。
“我的枪在她手里,但没有子弹。”
女高中生一边晃动手枪一边笑。“哈哈,真有意思。我早就想试试这种事了。”
冬树再次转向诚哉。“没想到哥哥还活着。”
“彼此彼此。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清醒过来时,街上就我一个人,正在追捕的嫌疑人和同事都消失了。身边接连发生事故,老实说,我以为自己疯了。”
“我也是。”
“看样子只能说是发生了超自然现象。那,你之前在干什么?”
“到处转啊。上过东京塔,又骑车到六本木。正因如此才遇上了三个人。”冬树介绍了在银座寿司店的三人。
“还是带来这里好。这种情况下孤零零的,是活不下去的。”
“我随后就带他们过来。对了,广播是哥哥你安排的?”
诚哉点点头。“我想总之先喊人,就骑摩托去了电台。到了正在使用的演播室,一看既没有工作人员,也没有主持人,就制作了那个循环带子,让它一直播放。”
“可那是女人的声音。”
“就是她。”诚哉看看坐在里头的年轻女人,“是在去电台途中偶然遇到的。我请她一起去,录了音。我觉得女人的声音会让听见的人安心。”
“之后呢?”
“来了这里。是我呼吁人家到这里来,没有人候着可不行。我就在这家店里等找来的人。”
咖啡馆的一部分是玻璃墙,能看见检票口,所以才能看见冬树进来。
“为什么把集中地点定在东京站?”
“是经过种种考虑的。首先,对多数人而言,容易明白位置。即便不知道方位,顺着山手线也能走到。选择地下是因为这里可以避免遭遇交通事故,食物和生活必需品也不用愁。万一停电,还可以启动店家备用的发电装置。”
“列车事故没有发生吗?”
“拜ATC装置 所赐,新干线没有发生重大事故,但我想肯定还是发生了不少撞车事故。普通列车虽然也采用了ATC,但在停车的时候,ATC是关闭的,通常需要驾驶员手动停车。如果驾驶员不在,列车当然就会一直开,直到相撞为止。”
“这些你挺清楚嘛。”
“他告诉我的。”诚哉指指小峰,“似乎是搞技术的。”
“偶然知道了而已,跟搞技术没关系。”小峰挠挠头。
“大家也是听到广播聚集过来的吗?”冬树环顾众人。
“嗯,可我们一开始就在一起。”女高中生答道。
“一开始?”
“对。我在中野的人行道上走,突然间周围就开始发生撞车事故,吓我一跳。那对夫妇当时就在我身边。”她说着,指了指那对老夫妻。
老年男人使劲点着头,说道:“就是这姑娘说的那样。我们只是在走路,差一点就被卷入车祸了。”
“哪辆车上都没乘客,可更让人吃惊的是,只有一辆车上有人,就是小峰的车。”
冬树闻言看向小峰。“当时你在开车吗?”
“对。我跟专务董事两个人,当时正去拜访客户。”
“那专务呢?”
“是我。”仪表堂堂的男人低声说道。他喝着咖啡,抽着烟,把茶托当成烟灰缸。
“大叔,这里禁烟。”女高中生抗议道。
“谁规定的?”中年男人用茶托遮住贴在桌子上的禁烟标志。
“在你之前,听到广播过来的就他们几个。”诚哉说道,“也许还有其他幸存者,但没法得知。”
“那个通知会播放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有电的话会一直放吧。”
“好吧,我先去银座带他们三个过来。”
冬树出了东京站,跨上自行车,返回银座。看见他,太一和荣美子浮现出放心的表情。他迟迟不回来,他们都担心他出了事。
听说了诚哉等人的情况,二人的表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太好啦,不仅仅是我们啊。”
“美保,听见了吗?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呢。”荣美子对女儿说,但美保还是毫无情绪。
“跟那边的人聊一聊,也许会有眉目。”
对于充满期待的太一,冬树露出疑虑的表情。
“那可说不好。但跟他们会合比较好,这一点肯定没错。虽然大家都累了,还是出发吧。”
到了外面,冬树背起美保,荣美子还用一根绳子把二人绑在一起。这期间,太一找来了两辆自行车。
三人正要骑车出发,上方响起了低沉的爆炸声。冬树抬头一看,对面大楼的窗户喷出火焰。碎玻璃四溅,一直飞到他们跟前。
“煤气浓度增高后爆炸了。再待下去会有危险,赶快走!”冬树说着蹬起自行车。这时,有凉凉的东西打在脸颊上。
“真不走运,还要下雨。”太一哀叹道。
四人抵达东京站时,雨真下起来了。他们逃难似的进入地下一层,直奔集合地点。
到了刚才的咖啡馆,所有人又重新自我介绍一番。搞技术的上班族叫小峰义之,在大型建筑公司工作。专务董事户田正胜五十八岁,说原本今天要签一笔大生意。
“那笔生意顺利的话,我们公司肯定能翻身。”
女高中生中原明日香听了户田的话,不禁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事到如今,还惦记着公司啊。”
户田闻言,沉着脸不吭声。
老夫妇自报姓名,分别是山西繁雄和山西春子,很牵挂在杉并区的自家房子,不知情况怎么样了。
“确认能安全移动后,就去看看你们的房子吧。”诚哉对老夫妇说道。
诚哉最先遇到的女人名叫富田菜菜美,是帝都医院的护士。她的黑色毛线开衫下是白色工作服。
“我去附近的便利店买午饭,是在返回时遇上这些人的。我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路边。跟大家一样,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啊,你是在工地旁边?”太一问道。
“对。”菜菜美点头。
“那跟我一样,我也是在那里。我完全没注意到旁边还躺着人,当初再仔细找一找就好了。”太一高兴地说着,也许是因为跟他情况相同的人是个美女的缘故吧。
诚哉看了大家一眼。“看来,在这里的人都曾经跟其他人待在相同或相近的地点,除此以外就找不到共同点了。不过,总会发现一致的地方的。大家来想一想吧。”
就在此时,整个咖啡馆摇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