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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心泉:日本近代最早赴华的书法家

日本近代书法史上第一个赴中国的人物,既不是日下部鸣鹤,也不是中林梧竹。而是一个出家人,名叫北方心泉。1877 年,北方心泉二十八岁,为向中国布教之事,他以布教主持的身份,与赴中国的日本留学生一起到上海。以后逐年往来于日中之间,在书法与文学上有过出色的业绩。杨守敬赴日本是在明治十三年(1880),中林梧竹渡海赴华是在明治十五年(1882),篆刻家圆山大迂赴清则是在 1879 年,而北方心泉比之还早两年。在他之前赴中国的书法家,只有长三洲与副岛苍海。但长三洲是作为驻清副使的随员赴北京(1871);副岛苍海则是作为外交官负有条约批准与交换的使命赴北京(1873),在中国都没有什么书法方面的活动。是则北方心泉可以说是第一个进入中国书法圈的特殊人物。我把他入清的时间与内容大致作一表格以见脉络:

续 表

终其一生,赴华共四次。内容有宗教方面的,也有教育方面的,更有文学艺术方面的。关于宗教方面的内容,本来也有相当重要的内容,如他赴中国布教,想建立东本愿寺北京分寺,以后东本愿寺中止向中国布教,他建议自费布教。又比如他与东本愿寺当局的始合终离并被除籍等等,都是中日两国近代宗教交流史上的重要史实。至于教育方面,他本是“东本愿寺教学御用挂”,又创办南京金陵东文学堂,再为设立南京同文书院奔走,似乎也颇有些世人不了解的内容。

但关于他在书法上的活动,却是我更关心的问题。北方心泉早期的作品中,可窥明显的徐三庚风格。他就学于徐三庚,也是世所周知的事实。不但是他,他的学生桑名铁城曾随从学书,后赴中国,向赵之谦、徐三庚印风学习,亦是近代中日书法篆刻交流史上的一件大事。关于北方心泉在中国上海的书画活动,可以列举如下几例:

(一)明治十年(1877)他初次赴清时,接触到中国清末新风即北碑书风时,心情之惊讶可以想见。据说他当时是一心为布教奔走,生活忙乱,并未有余暇问津书学,所结交的中国书家也多偏于湖南一地,并未大开。直到明治十二年(1879)他再度赴清时,与浙、沪一带文化人接触日多,才开始主动问津书法,并一头扎进六朝北碑风中去,篆隶行草同时兼进。后期北方心泉书风被称为“合篆草于一体”,即指此也。冈井慎吾在《书苑》中有文章认为:

我国(日本)从传统的法帖中走出来,趋于碑版,是从明治十五年开始的。但在明治十年即赴中国,学得北碑风,而成为我国接受北碑书洗法礼的第一人,则不得不推北方心泉上人。

这就是说,北方心泉是早于杨守敬的,作为书风大转换的发轫者而载入史册的。正规书法家的努力,都落在他后面。

(二)从事书法活动,又游历江南之时,他结交的朋友也多起来。记载中他的诗文书画朋友有如下一些人:俞曲园、胡铁梅、戴用柏、钱子琴、孙蔼人、王韬、袁彰甫、徐三庚等。俞曲园是一代儒宗。王韬是曾赴日本的一代名流,曾为黄遵宪《日本杂事诗》作序,自己也有关于日本的著作。像这样的朋友交往,自然给北方心泉带来莫大益处。至于书画方面,则徐三庚、胡铁梅对他的影响最大。徐三庚几乎就是他的座师,两人书风十分接近。而在中国他也不乏日本同行。篆刻家圆山大迂即是重要一人。圆山大迂有《牡丹石图》为心爱之物,北方心泉强求而得,遂赋诗以记此事。这种文人风雅交往,只怕是北方心泉平生最为得意之事了。

(三)从文人唱酬到共同进行祝寿活动,是又进一步的翰墨雅事了。明治十六年(1883)三月,北方心泉即将离沪,为他父亲翌年古稀寿龄,他遍请当时海内名士题诗赠画,知己相酬,获得这些名流的积极响应。这批书画的目录如下:

无论书画,都题上款“致风上人七十寿贺”的字样,以示是专为祝寿而作。有这些一流的书画家为祝,想北方心泉的七十老父一定十分高兴,并视之为无上珍宝吧?

回国后的北方心泉,在书法界也有相当的活动。迄今我们还能看到日下部鸣鹤写给他的信和日下部鸣鹤、中林梧竹为北方心泉合作的题匾“月庄”。题款云:

月庄。辛卯立秋节梧竹老人作前字,余写后字。心泉禅友正绳。鸣鹤日下部并识。

日下部鸣鹤著有《鸣鹤先生丛话》,其中亦对北方心泉作专门记载:

(心泉)书善各体,自成一家,以余介绍出同好会,纵横挥洒,东都文人无不瞠目。……为明治书道史中不可埋没之人。

此外,日下部鸣鹤撰有《论书三十首》,当他巡游金泽之时,曾特地拜访北方心泉并请作评。北方心泉亦有评如下:

翁覃溪、钱献之所学过邓完白,而所运不及。完白所运下视翁、钱,而所学不如。今鸣鹤仙史有邓之笔与翁、钱之学,而曾无吹求之言,如翁、钱有意抑邓者,则此篇渊源之正,议论之平,固不待言也。近时康祖贻负气叫嚣,颠倒是非,篇中往往加以纠正。是鄙意之所欲出而未能,敬服敬服。

其中有对翁、钱、邓的评价,有对康有为书论的批评,也有对日下部鸣鹤论书持平的推扬。以此看来,北方心泉亦是于书学理论洞见至深者,非仅以书家一端为之也。

至于北方心泉与杨守敬,虽未能直交如日下部鸣鹤、岩谷一六等人,但今存有杨守敬书赠“北方先生方家”的条幅,落款的光绪癸卯三月(1903),是时杨守敬早已归国,正是晚年潦倒之际。而北方心泉也是谢世前两年之时,双方自不可能见面,或应是朋友往来,而委托寄赠之作吧?在现代日本书法界,常常将北方心泉与中林梧竹作同等观,以为是“写心”一派自由奔放书风的典型。关于中林梧竹,去年赴日曾作过一次专门的演讲并有学术论文问世。那么对于北方心泉的书法业绩,似乎也不宜漠然视之。 vbi9NDKOkL4ojAaHmbh4OBr/3kTHpGdi2G9Y3swSEqesmgiL8cK8i+rCYfGQzK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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