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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江户时期《通俗三国志》的流传

曾有兴趣想查阅在日本的《三国演义》流传的情况。但遍访诸书,均不得要领。泽田一斋是京陂地方小说刊行的大家,他曾有《俗语解》八卷,以小说传奇中的俗语为字头逐加注解,间附唐音。注解皆有引用书目,一则表明他所藏、所寓目的中国古典小说之多,二则也表明他的来源之丰富。摘录如下:

在这个引用书目中,没有《三国演义》。如果它还不说明问题,那么请再看下引的著名学者皆川淇园于宽政九年为《通俗平妖传》作的序:

余与弟章幼时尝闻家大人说《水浒传》第一回魔君出幽将生世之事,而心愿续闻其后事,而家大人无暇及之。余兄弟请其书,枕藉以读之,经一年后粗得通晓其大略。及十八九岁,得一百回《水浒传》读之。友人清君锦亦酷好之,每会互举其文奇者以为谈资。后又遂与君锦竞共读他演奇小说,如《西游》《西洋》《金瓶》《封神》《女仙》《禅真》等诸书,无不遍读……最后得《平妖传》读之……与君锦弟章玩读不已,此距今四十年前事也。

所谓的四十余年前,正当俗语小说最盛期的宝历初期,但是很遗憾,此中还是没有《三国演义》的名目。此外,还有一条资料也颇可参考。《水浒传译解》有宝历七年刊本,上有同年芥川丹丘的序。序有云:

南海陶君去岁宦游山阴,今夏罢归京师。袖书一帙,访余茅庐。谓余曰:冕少年与吾子师友田文瑟先生,相与切劘崎阳之学,学就研精《水浒》《西游》诸稗官,平日说话不假邦语,相得欢甚。既而文瑟卧病,不幸夙逝。

诸稗官中也不列《三国演义》,足见在江户前中期,《三国演义》的地位远不如《水浒》《金瓶》《西游》诸书。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当时即抱着很大的疑问。

《三国演义》的日译本名《通俗三国志》,出版于元禄二年到元禄五年之间(1689—1692)。刊本署译者之名曰“文山”,所据底本是《李卓吾先生批评三国志》,它是以明建阳吴观明刊本为底本的。与俗本小说大流行的宝历年间相比,则元禄本《通俗三国志》在时间上提前了近半个世纪。而与享保十三年(1728)京都文会堂刊行的初集五册和刻本《忠义水浒传》相比,则《三国演义》比其早了将近三十年。

但《水浒传》在日本是妇孺皆知,小说史上没有《水浒传》,这在日本是不可想象的。而《三国演义》却未能有此重要地位。不但很少有文士提起,而且书肆刻坊对它也不甚热心。译者曰“文山”,据专家考证,这个“文山”实际上是两个人:译者是一对僧侣兄弟,一名义彻,一名月堂。田中大观《大观随笔》曰:

近世国语书有《通俗三国志》,盖因罗贯中《演义》,而以国语译之者也。天龙寺僧义彻著。义彻失其字,称彻藏主,地藏院某长老弟子也。有弟,亦为僧,字月堂,失其名。盖义彻草创之,未成而逝。月堂继而成之,遂以上梓。而其刻本多月堂手书云。

田中大观点出了“文山”背后隐藏着一对僧人兄弟翻译家,这是一个大成功。而后人更在这个基础上进一步探讨,大致弄清了义彻与月堂同时又名梦梅轩章峰和称好轩徽庵,这一轩号并用的奇特现象。此外,《通俗三国志》的翻译,是义彻译出前半部分,而由月堂译出后半部分,在翻译的风格上也有明显不同的痕迹——义彻的译风简洁扼要,而月堂的译风则详尽细腻。亦即是说,译文较短的大都为义彻所为,而文长的则出自月堂之手。《通俗三国志》全文短句较多,见出义彻译的部分占多数;而后半少部分译文较长,显系月堂所为。

而一牵涉到对它的评价,情况就完全不同了。还是这位一代名流田文瑟田中大观,对《通俗三国志》曾发表过一段议论,抑此扬彼,在当时影响甚大。见《月堂手书》:

罗氏《三国演义》与《水浒传》《西游记》鼎峙于小说之场。以余(大观)观之,《三国》不如《西游》,又不如《水浒》。然二书皆俗语也。国人日谈诗书,而于俗语则不啻如燕人之视郢书也。故其书虽久传而人目罕击;近日稍稍有读之者,而未能甚行,盖世人谓文云。文云而俗语何有焉。

田中大观明显不喜《通俗三国志》,而重视《水浒》《西游》。但以此二书俗语即白话,日本人不易懂为憾。这样反推起来,则《三国》则应该被归于文言或半文言了。倘是论不假,则田中大观以为文言易学而白话难行,故而《水浒》《西游》难以“甚行”;则正好反推江户时代长崎一带“唐通事”学习白话以求应用必取《水浒》而弃《三国》。这样,以语学需要而普及起来的中国小说热,恐怕正应该取《水浒》《西游》而不取《三国》。倘若再考虑到《三国》是历史“军谈”帝王将相故事,未如《水浒》是描写市庶里巷的故事更易获得大众青睐,所以对当时一般庶民而言,当然是《水浒》《西游》更具有吸引力了。但这也仍只是个推测,也许还有更切实的理由。

《三国演义》在日本现代社会中可谓风行不已。市肆书屋,各种绘本、改编本、翻案的,以及以单人为主题的如诸葛亮、刘关张等的故事小说,乃至《三国志辞典》之类,不下二十余种。现在日本商业界甚至还有以贸易战为应用的“三国学”。毫无疑义,比起过去的《通俗三国志》的寂寞而言,真是霄壤之别。相反,《水浒》《西游》诸书却未能有此地位,这真是一个历史的逆转。但我想江户时代《通俗三国志》遇冷而《水浒》大盛,与现在的满城争唱《三国》而冷落《水浒》,其中似乎也包含了一个比较学常常应用的原则:环境、条件的变迁,人文氛围的改移,都会对文学或其他社会现象带来或多或少的作用;其间的差异,恰好是比较文学最感兴趣的内容。举一个现成例子:曹、刘、孙三家争战的“三国”,到了日本人手里,却变成了曹、刘两家争战的“两国”,孙权一方被悄悄略去了。这种“歪曲”,不正表明了日本文化对此的潜在选择吗? ONA+PcbXW/p0Kwfq3kDF3fCdRS2xHFYM/ZV9j8CnIVA2g9Br+i8FY0KGVqH+/9C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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