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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心动进度条:90%

【1】

今年的春节比较早,刚放了寒假不就,便快到了除夕。

一大清早,风建国便告诉汪雨和风眠:“那个把家里空出来的杂物间收拾一下,风眠爸妈要过来,和我们一起过年。”

听到爸爸妈妈要来,风眠平静无波的眼眸之中,掀起几分波澜的喜悦。

她已经有小半年没见过爸爸妈妈了,现在她终于可以说话了,可以像弟弟那样,开口叫“爸爸妈妈”了。

“叔叔,他们什么时候到呀?”

“大概明天,除夕之前。”

风眠点了点头,主动请缨,帮忙打扫杂物间。

汪雨坐在沙发上,对于“弟弟,弟媳”的到来,显然并不是很欢迎。

“小雨,你别哭丧着脸,让眠眠看到,该多想了。”

“眠眠不是那种没良心的孩子,就算是建业来了,她也会想着你的。”

汪雨眉头皱起:“我是担心这个吗?我是担心你那个便宜弟弟又给眠眠气受!想到他之前在电话里说的话,我就生气!”

“好了好了,毕竟是建业的亲生女儿,见了面,自然就亲了,我知道你舍不得风眠……”

“我懒得和你说!你记住,狗改不了吃屎。”汪雨起身去了杂物间,虽然不情愿,可也不能让小姑娘一个人收拾。

杂物间虽然不大,可太久没人进入,更别提收拾了,有很多灰尘。

风眠拿着抹布,仔仔细细的把每处角落擦干净。

汪雨看着风眠认真的模样,犹疑的开口:“眠眠,是不是想爸爸妈妈了?”

小姑娘瞒不住心事,点了点头。

就算爸爸妈妈对她不如叔叔婶婶这样细心,可毕竟也是亲生父母,血缘的关系不可打破,更何况之前在一起生活了十七年,感情不容易被磨灭。

汪雨知道自己没理由伤心,可还是忍不住吃味,终究是没多说什么。

“楼下有一张床,还有个柜子,一会儿我和你叔叔搬上来,床很大,够他们睡得了,柜子也可以放一些东西。”

哪怕是汪雨再不喜欢这对亲戚,但基本的待客之道还是做的很好的。

自打知道了父母不远千里,要前来同她一起过年,风眠便陷入了一种十分兴奋得期待之中。

就连每天和江燃发消息,都是美滋滋的。

对面人的微信之中充斥着几分哀怨【看不到我,你究竟在高兴些什么?】

因为有了风眠上次的警告,他也不敢贸然再去风眠叔叔婶婶家楼下,以免引起更大的误会。

【因为爸爸妈妈要和我来一起过年。】

【哦。】

江燃的回复略显冷淡。

风眠觉得自己的兴奋和快乐有些伤害到了江燃,毕竟他家里……

于是立刻想办法进行弥补【之后抽空,我去一趟不归山,我们一起过年吧。】

看到这条微信,江燃那紧绷的表情才终于缓和下来。

【一言为定。】

风建业和蔡琴带着风醒过来的那一天,正下着大雪,风建国接了电话,立刻去火车站接他们三个人。

风眠早早的就站在楼道门口,等着叔叔的车子回来。

“眠眠,你先上来吧,冷不冷啊?”汪雨瞧了有些心疼,打电话询问。

小姑娘的鼻尖被冻得红通通的,耳尖也泛着冰凉的红色,不过却还是坚持道:“不冷的,婶婶,估计爸爸妈妈很快就到了。”

很快,风建国的车子就停在了楼道门口。

车门被推开,中年男人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车上走了下来。

风眠激动又紧张的迎了上去,未等那句偷偷练习已久的“爸爸”说出口的时候,又沉又重的行礼包袱,直接砸在了她的怀中,遮挡住她的视线。

“呦,是风眠啊,快帮我把行礼拿上去,可沉死了。”

她动了动嘴唇,那声“好”终究是没能说出口,转身抱着行礼往电梯的方向去。

眼眸中带着几分失落,不过却也是稍纵即逝。

爸爸妈妈远道而来,的确很辛苦,等他们进了叔叔婶婶家,坐下来,安安稳稳的再叫,也不迟。

沉重的行礼堆在她的臂弯之间,她前行的步子有些困难,双臂瑟瑟发抖。

是真的很沉呐!

“姐姐,小醒来帮你!”

背后,传来一道软软糯糯的小奶音,很熟悉,是从车祸中恢复的风醒。

不过巨大的行李包袱,让风眠没办法回头去看看半年未见的弟弟有什么变化。

“小醒,没事的,不用……”

话还没说完,却被一道尖锐的声音打断了。

“小醒,乱跑什么,行李多脏啊!你别碰!”——是风眠妈妈蔡琴的声音!

蔡琴看到风醒跟在风眠身后跑,两只小手伸着,要去帮她抱行李,脸色顿时一沉,快步上前,将风醒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行李长途跋涉运过来,的确很脏。

为了见爸爸妈妈,风眠特意换上了婶婶给自己新买的,她一直舍不得穿的秋冬长裙。

此刻,衣服上的一片白色毛绒,全部被行李上带的黑泥弄脏了。

“风眠,你多大个人,怎么还使唤你弟弟干活?他才几岁,大病初愈的,你没良心的哦。”

蔡琴那夹着地方口音的话传来,分外刺耳。

“妈妈,我没有让弟弟干活,是小醒……”

最终,风眠还是没忍住心中的委屈,开口为自己辩驳。

她还未解释完,蔡琴便将她的话打断解释:“好啊,嘴巴会说话,就光用来顶嘴?你还不如一直哑巴着算了!”

说罢,蔡琴扯着风醒,加快脚步,直接和风建业跨步进入电梯。

更让风眠心寒的是,还未等自己上电梯,电梯门就直接关上了。

电梯徐徐上升,此刻站在电梯里的众人谈着家常,风醒奶声奶气打破了众人的气氛——“妈妈,姐姐还没有上来,为什么不等她?”

“她搬行李,脏的很,她坐下一趟电梯……”

楼道口吹进来一股冷风,如同刀子似的,一下一下割在风眠的脸上。

看着徐徐上升的电梯数字,她的心却一点一点的下沉。

十二层,停下。

她的呼吸几乎在一瞬间停滞。

原本以为,爸爸妈妈是因为她不会说话而不喜欢她,可现在她会说话了,为什么仍旧得不到半分他们的认可?

原本以为,爸爸妈妈是因为弟弟被她带出去玩才出了车祸而怨恨她,可是弟弟已经大病初愈,她仍旧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她满怀欣喜的同家人相聚,可他们早就已经不把她当作家人。

臂弯中的行李越来越重,风眠的眼眶有些红,不得不将行李放了下来。

“眠眠,怎么就你一个人了?刚刚没跟着一起上去?”

将车送回停车场的风建国回来,正看到自家侄女对着电梯发呆。

“这行李……怎么都给你一个人了?”

风眠背过身,胡乱擦了一下眼泪,她不擅长将自己表现的过于脆弱。

“弟弟有些饿了,他们带弟弟上楼吃饭了。”她随便找了个借口。

风建国同风眠生活了半年时间,对侄女也算了解,自然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可是也并没有说破。

他主动上前,将一大半的行李都抗在自己身上:“走,眠眠,我们也回家去。”

小姑娘点了点头。

两个人上了电梯,风建国想了想,开口安慰她:“眠眠,你和爸爸妈妈这么久没见,生疏一些是难免的。”

“风醒还小,这又刚刚出了车祸,你爸妈偏心,也能说得过去。”

“他们两个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沉默良久,直到电梯停在十二层的时候,风眠才点了点头。

【2】

风建国输入指纹开锁,将行李堆在了一边。

汪雨连忙上前帮忙拿拖鞋,目光落在风眠的身上,早上穿出去的白色毛呢长裙,连小区都没出,就变得脏乎乎一片,再看向那带着泥水的行李,瞬间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她脸色难看,却也不好多说什么,拉着风眠走到沙发旁边,让她坐下来。

风醒很喜欢这个姐姐,立刻凑了过去,瞪着黑豆似的眼睛,好奇的问:“姐姐,你能说话啦!”

看着小醒满脸天真的样子,风眠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喏……”小家伙轻哼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话梅糖,交到风眠手中:“这是小醒在学校里表现好,老师奖励给我的,我带给姐姐,姐姐吃。”

糖块躺在风眠的掌心中,泛起一片灼热。

这糖不知道被保存了多久,原本坚硬的糖块此刻已经有些发软。

小醒应该是很珍视这块糖,所以才时刻在身边带着。

“姐姐声音真好听,姐姐会说话了,以后就可以给小醒讲故事了!”

小男孩越说越兴奋,用力抱住风眠。

他不过是一个六岁大的孩子,都知道替“她会发声”这件事感到高兴。

可坐在一旁的生身父母,却无动于衷,风眠说不清楚这是什么样的情绪。

从小到大,这样的失望已经积攒了太多,她原本以为自己能够习惯的,可终究是无法释怀。

蔡琴面对汪雨和风建国,完全是另一副模样。

“嫂子,这段时间,多亏了你的照顾,要不然,小醒在医院,我们还真照顾不过来。”

“眠眠很乖的,根本不用我们费什么心思。”汪雨实话实说。

虽然这蔡琴和风建业看起来都不怎么样,不过生下来的一儿一女,倒是都乖巧可爱,哪怕是被宠溺长大的风醒,也很懂事。

看来,应该是从小跟在风眠身边,耳濡目染跟着姐姐学乖的。

风建国看向弟弟:“建业,这次回云澜市,以后打算在这里长期发展吗?大城市,总比你那里机会多。”

“没这个打算哩,我也没什么文化,在这里不好找工作,现在郊区发展也挺好,我和蔡琴已经决定给小醒在那里买套房了。”

大人的话题,风眠总是融不进去,看着小醒在沙发上玩。

“买房?”风建国眉头一皱:“这可是大事。”

蔡琴连忙把话接了过去:“对,已经在凑首付了,还差了一些,在想办法。”

汪雨皮笑肉不笑,她知道蔡琴和风建业在郊区已经有了一套房,日常居住,绝对没问题。

现在风醒才六岁,就考虑到他以后的婚房了?

有钱给未成年儿子买房子,没钱养女儿,这一对夫妻,属实是够奇葩的!

汪雨又气又怒,可又不太好表现出来,只得岔开话题:“大家别坐着说了,我们去吃饭吧,饭菜我都准备好了。”

风建国自然看得出汪雨的不快,跟着妻子走进厨房,假装帮着端盘子,实则在安抚汪雨的情绪。

“千万别气,他们两个应该住不了几天,就会走了。”

“蔡琴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你聋了还是瞎了,分明是在给我们暗示,让我们借钱给他们买房子呢!”

汪雨是银行分部经理,风建国是设计师,两个人又没有孩子,收入都很高,算不上大富大贵,和普通家庭比,也的确是富裕。

一般情况下,借钱这种事,并不会触及汪雨的雷区。

可是借给风眠的父母,不可能!

“我警告你,风建国,要是你弟弟开口借钱,我是不可能同意的!”

“明白,明白,我就说都拿去投资了,还不成?”

客厅内,风眠在擦桌子,爸爸妈妈坐在沙发上窃窃私语,嘀咕着什么,同她没有任何交流。

半年未见,竟是这样的疏离。

风眠昨天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准备的那些话术,根本派不上用场。

她的确不懂如何沟通,所以努力在学习。

可风建业和蔡琴,连沟通的机会都不曾给她。

一缕缕悲哀的情绪,逐渐将她笼罩……

蔡琴坐在沙发上,眼睛滴溜溜打量着周围的装修饰物,泛起一抹羡慕,忍不住推搡了几下坐在旁边的丈夫。

“你看看人家,多气派,你这个哥哥嫂子,够有钱的了。”

“我看他俩,对风眠可喜欢的紧,这次,说不定……”

风建国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

“蔡琴,建业,过来吃饭了。”

汪雨准备了九菜一汤,道道精致美味,也算是给风建业一家人面子。

风眠十分贴心,特意给弟弟搬了一把比较高的椅子,让他能在餐桌旁边坐的舒服一些。

小男孩双脚悬空,晃晃悠悠,拿起汤匙去碰旁边的一道番茄牛肉汤。

“小醒,你想喝这个吗?”

小男孩乖巧点头。

风眠拿过他旁边的小碗,盛了一碗,放在他面前,特意叮嘱:“你慢慢喝,有些烫。”

可风醒毕竟是小孩子,趁着风眠不注意,拿起勺子,便直接往嘴巴里送了一口。

滚烫的热汤接触到小家伙稚嫩的口腔,一下子将他烫得眼泪直流,将碗打翻,整个人向后用力。

椅子的构造类似于酒吧的长凳,细长的支脚扛不住这样的折腾,于是连带着椅子,一起向后面倒去。

风醒惊叫一声,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风眠手疾眼快,根本来不及多做什么思考,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直接冲了出去,用身体做肉垫,硬生生的把椅子连同小男孩一起接住。

长凳加上风醒的重量,一起压在风眠的身上,疼得她发出一声闷哼,手指正好压在跟着一起落下的瓷碗碎片上,顿时鲜血淋漓。

小醒被吓到了,放声大哭。

蔡琴连忙冲上来,将小醒抱在怀中,二话不说,反手就是一巴掌,又凶又狠的打在风眠的脸上。

风眠没有被摔懵,也被这一巴掌给打懵了。

蔡琴刺耳尖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怎么这么恶毒?把热汤给你弟弟喝,还给他坐长椅,要是今天小醒摔坏了,我饶不了你!”

风眠身体每一处都在疼,手指也在不停的流血,可比这些更令她难以忍受的是一颗破碎的心,几乎就快停止跳动。

见状,汪雨也跑过来,压抑了一天的情绪终于在此刻爆发。

“蔡琴,你怎么能动手打人呢?明明是风眠救了风醒,你不分青红皂白,就甩她巴掌,哪里有你这样当妈的?”

说着,汪雨将风眠扶起来,连忙让她在沙发上坐下。

“眠眠,快让我看看,伤的重不重,都出血了,我们去医院。”汪雨急匆匆,招呼着风建国,就要带风眠去医院包扎。

小姑娘坐在沙发上,垂着头,原本精心打扮过的头发,折腾了半天下来,已经完全变得凌乱。

缕缕发丝垂下来,遮挡住了她脸上的表情。

“我没事,就是划破了。”风眠拒绝了去医院的提议。

现在的她只觉得好累,浑身上下都在疼,不想再往外面跑了。

蔡琴刚刚被汪雨怼了,心情也不大爽,此刻应道:“去什么医院?本来就没什么事,不过是割破了一层皮而已,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还能有风醒当初在医院里严重?”

反正,无论风眠受什么伤,都是要拿去和风醒做比较的。

有了那一次意外,她就被父母彻底钉在了耻辱柱上。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谁也不想出车祸,监控在那里摆着呢,风醒自己跑过去的,你让眠眠怎么办?”

“弟妹,你说这话我可就不愿意了,这风眠,到底是你女儿,还是我女儿?”

汪雨彻底爆发,不想再给蔡琴留任何颜面。

“你女儿?你有过当妈的责任感吗?重男轻女!”

被戳到了痛处,蔡琴和汪雨“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

风建国和风建业兄弟两个人在旁边劝架,可显然也没什么作用。

除夕前夜的团圆饭,变成了一场“混战”。

风眠的目光落在那一桌还散发着热气的美食上,心中酸涩,终究是忍不住,猛然从沙发上站起身,用尽全力,大声吼道。

“别吵了!”

喧闹的客厅,顿时陷入了一片安静。

无论是爸爸妈妈,还是叔叔婶婶都没有见过她发这么大脾气的时候。

众人均是一愣。

蔡琴反应过来,率先发声:“风眠,你皮痒,翅膀硬了,是吧?居然敢吼长辈,你看我怎么……”

风眠不理会他们还在争吵什么,直接跑进卧室,将门反锁。

客厅里的气氛,她只觉得窒息,就快要喘不过气来,她想要逃离。

“你吼什么啊!蔡琴,这里可是我家!如果你不愿意呆,就赶紧滚出去!”汪雨霸气开口。

双方再次吵了起来。

风眠手指已经不再流血,伤口附近凝结了一层血痂,可心口处的伤,却仍旧止不住血。

她靠坐在门边,身体慢慢向下滑去,无力感将她整个人吞没殆尽。

所期待的新年团聚,没有一桩一件是实现的。

前几天,她还一直兴奋的同江燃分享这种未知的喜悦,现在看来,那些都是她的空想罢了。

这种想法,可笑的要命。

“快乐池塘栽种了,梦想就变成海洋,鼓的眼睛大嘴巴……”

一道不合时宜的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风眠乱七八糟的思绪。

这首《小跳蛙》的铃声,是她为江燃设置的专属。

是江燃打电话过来了。

风眠胡乱擦掉脸上的眼泪,从地板上爬起来,背部,手腕,大腿……几乎没有一处不疼,刚刚撞得属实是不轻。

她吸吸鼻子,又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她不想刚刚放寒假,就让江燃为自己的事情担心。

按下接通键,听筒里传来他温润低沉的嗓音。

“这么久才接电话,是不是都快把我忘记了?”

“才没有。”风眠小心翼翼的移动身体,让自己坐在床上,同他保持舒服的通话姿势。

“你爸妈过来了?”江燃随口询问,这丫头因为这件事已经兴奋好多天了,想必今天见到父母,她一定非常开心。

只要她开心,他就跟着高兴。

听他提起风建业和蔡琴,风眠实在说不出“我很开心”这样违心的话,闷闷的“嗯”了一声。

江燃全当做她是担心父母叔婶听到她打电话的声音,所以才压得如此低。

“风眠。”少年唤着她的名字,语气中有着控制不住的喜悦:“新年快乐。”

小姑娘一愣:“可是明天才除夕呀!”

“但是我想做第一个对你说新年快乐的人。”江燃的语气非常认真:“风眠,我很想你。”

爸爸把行李都丢给她,把她关在电梯门外的时候,她没有哭。

妈妈埋怨她,无缘无故扇她巴掌的时候,她没有哭。

可江燃什么坏事都不用做,只是一句“我很想你”,就让风眠没办法再继续装下去了。

她努力克制,可委屈抽噎的声音,还是传入江燃的耳中。

“风眠,你怎么了?风眠!”江燃的语气十分急迫。

豆大的泪珠灼热而滚烫,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砸在地板上,砸在风眠的手背上。

“你别急,我没事,我……我在家……”

手机通话还处于接通中,可是风眠却没听到他的回应。

“江燃……”她又低声唤了一句。

下一秒,耳边有了他的回应。

“风眠,我在,往楼下看。”

她步履蹒跚,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还是之前的那个路灯,他的身影就在下面,挺拔而坚定。

见到他,风眠顿时安心了不少。

她喃喃开口,终于提出请求:“江燃,带我出去。”

“好。”

【3】

江燃催动符咒,风眠只觉得脚下一轻,却也并不害怕,对于眼前的少年,她是完全相信的。

眼前倏尔一闪,周遭的场景便发生了变化,她没有在卧室里,而是站在了楼下,在江燃的身边。

“江燃……”

她低声叫了一句他的名字,委屈到极点。

一下子,江燃只觉得自己心都碎了。

眼前的小姑娘,眼睛和鼻尖都红红的,显然是刚刚大哭过,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

低头向下看,手指上居然还带着没擦干净的血痕,裸露在外的脚踝,手臂上,也有着青青紫紫的痕迹。

最明显的,还是肿起的右半边脸,蔡琴打她的时候,可没收着半分力气,还不到半个小时,便肿了起来。

“风眠。”

江燃近乎于咬牙切齿的念出她的名字。

刚刚分开也就一个礼拜的时间,她在家里,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可怜样?

“说,谁弄的?”

他语气生硬,一副要“取了他们狗命”的模样。

风眠摇摇头,没吭声。

她不想让江燃因为这件事替自己出头。

“陪我一会,我一会儿……就好了。”

面对她可怜兮兮的哀求,和不愿意诉说背后之人,江燃也多多少少猜出来大半,这些伤痕,都是怎么来的。

“江燃,就一会……”

她小心翼翼伸出一根手指,担心他真的被惹气。

其实他已经竭力在压制着怒火了。

被他“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小姑娘,居然就这么被旁人欺负了去?

江燃脱下风衣外套,将风眠包裹中,拉她坐在一旁的长椅上。

“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他捧起风眠的手指,仔细的擦着,又变出创口贴,贴在她受伤的位置上。

风眠觉得惊奇,温柔一笑。

他又用手帮她脸蛋,还有手臂,脚踝消肿。

“身上呢?摔倒了,是不是身上也受伤了?”

江燃并没有多想,被他手指用灵力触碰过的地方,的确很快就可以恢复如初,他不想让风眠疼,所以迫切的想帮助她疗伤。

她身上的确还有很多处淤青,有的在腰间,有的在胸口,可是要想像刚才他那样治疗,就要脱衣服,风眠很不好意思。

“别,剩下的,不用了。”

“那怎么行?你就想这样疼着?”

江燃盯着她的目光,似乎就快将她灼烧。

风眠更羞了,声音越来越低,仿佛要到了微尘里。

“那个,我……”

“到底在哪里?”江燃急了。

见他这个样子,风眠直接指向自己的胸口:“在这里,所以……所以不用你的治疗了。”

说罢,风眠几乎快要把头埋进他的风衣里面。

江燃终于明白过来她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蹙起的眉头在一瞬间舒展,原来是这样。

那他的确不好动手。

风眠安慰道:“都是一些简单的淤青,过两天就好了,真的没事的。”

窗外,月明星稀,空气中泛着淡淡鞭炮燃烧之后的味道,风眠就靠在江燃的肩头上,把脸埋进他的怀中。

在他的陪伴之下,风眠终于开口,声音闷闷的。

“江燃,我期待了很久的爸爸妈妈,不喜欢我……”

她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的叙述出来。

她很平静,平静到仿佛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声音细细小小的,落入江燃的耳中,却像一根根细针似的,扎得他浑身泛疼。

风眠那么听话,那么乖巧,甚至为了救弟弟的命,不惜将自己卖给素未谋面的死神。

那么好的她,为什么也会被抛弃?

而她,究竟是积攒了多少的失望,才能这样波澜不惊。

他抱着风眠的手,不自觉的又缩紧了几分,生怕她会溜掉似的。

“风眠。”

“他们不爱你,我爱你,他们抛弃你,我不会。”

“江燃会永远在风眠身边的。”

风眠悲伤了一天的表情,终于泛起几分笑意。

面对不知道如何解决的情况,她只想暂时性的逃避。

她从江燃的怀中抬起头,刚刚哭过的眼眸中似乎闪烁着斑点星光:“江燃,我和你回不归山一起过年吧。”

那里是他的家。

她想去他家过年。

江燃很惊喜,有几分不可置信:“真的?”

风眠用力点头。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走。”江燃担心她会反悔,决定当机立断,反正明天就是除夕,也该跟自己回去了。

“别急,得等一下。”

至少,她也要回去和叔叔婶婶解释一下,找个借口,长达几天夜不归宿吧。

就在风眠没想好理由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不要脸的,没想到还真的是你啊!风眠,我看你来市内,没学会别的,开始搞不三不四的事情了,对吧?”

“怪不得脾气大了,嘴巴硬了,是不是他教你的!”

蔡琴口中骂着污言秽语,匆匆向风眠这边跑来。

原本她是和汪雨在楼上吵架的,眼看着吵不过,便假装玩“离家出走”那一套,跑下楼,身后几个人在追她。

没想到,出了楼道口,便看到一个身形同风眠极其相似的女孩,正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

走近了看,居然真的是风眠。

刚刚在楼上受的气,一下子全部转化到了风眠身上。

“小贱人,我怎么生了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她越骂越难听,疯了似的冲上来,对着风眠的脸就要打上去。

手还没有碰到她,便被一只有力的手扣住了手腕。

一对漂亮但是却极其阴鸷的眼眸正瞧着她。

蔡琴被这人看得后背发凉,双腿都跟着发抖。

“就是你,对风眠动手?”

“你……你谁啊!”蔡琴冷静下来,发现眼前的男人虽然高,不过瞧这模样,应该也就是和风眠差不多大的样子,小屁孩一个,她有什么可怕的?

“我动手,我打她怎么了!她是我女儿,我管教自己闺女,有什么问题。”

“她是我的人。”

江燃手指用力,捏着她的手腕,向后扳去,疼得她嗷嗷直叫。

再怎么说,也是亲生母亲,风眠皱眉,示意让江燃放开她。

“我没事的,你别冲动。”

她也知道,虽然江燃是死神,不过尘世间的一些规矩,他也必须遵守,否则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在风眠安抚性的目光注视之下,江燃这才冷静下来。

追在蔡琴身后的那几个人,也到了路灯下面,同风眠和江燃面面相觑。

汪雨指着挡在风眠身前的小男生,诧异的开口:“眠眠,这是……这是……”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前段时间,隔壁王姐同自己说的话,有一个男的一直在楼下……

好像就是这个人!

汪雨瞬间炸毛,几乎就快要跳了起来,指着江燃大叫:“你就是那个变态!快放开眠眠,不然我就报警了。”

变态?

江燃一愣。

风眠反应过来,一定是婶婶误会了,于是连忙冲上前阻拦,将一家人同江燃隔开。

“婶婶,不是这样的,他不是什么变态,他是……”风眠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是什么?”汪雨满脸戒备。

“是我同学。”风眠终于把后半句补充全了。

汪雨的目光从江燃身上逐渐转移到风眠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对于“同学”这个说法,显然是不太信服。

“只是同学?”

蔡琴打断两人对话:“装什么啊!我刚才还看到你们两个抱在一起,年纪轻轻,做出这种事,你也不害臊!”

“管你什么事啊?你这个当妈的……”汪雨又和她呛起来了。

早恋这件事固然不对,可是也没有在大马路上如此羞辱女儿的,汪雨对蔡琴的怒火,早就超过要同风眠对话的理智了。

“你们听我解释啊,这个……”

当着江燃的面,事情闹成这个样子,她非常尴尬。

一道跑车刹车的声音响起。

银灰色的玛莎拉蒂停在众人面前,大家的目光纷纷投了过去。

车门被打开,从里面走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

昏黄的路灯下,那人的面目轮廓十分清晰,居然是陈浩民。

“少爷,这是您要的医疗工具,对不起,我来迟了。”

说罢,恭恭敬敬的将东西送上。

这是他发现风眠受伤后,用手机通知陈浩民给自己送来点包扎药品,没想到,这个时候过来了。

风家人不认识江燃,可是他们认识陈浩民。

这中年人,是经常出现在电视频道中的采访嘉宾,商业大咖,此刻居然……

他们一度觉得自己花了眼。

风建国现在手下负责的一栋大楼的设计项目,甲方就是汇丰科技,此刻禁不住开口询问。

“您是汇丰科技的陈浩民,陈先生吗?”

陈浩民扫了一眼过去,态度也跟着恭敬了起来,沉稳颔首:“没错,我是汇丰科技的陈浩民。”

一旁的蔡琴紧接着开口:“那您和这位少年是什么关系?”

“他是汇丰科技的少东家。”

此话一出,风家众人再次震惊。

蔡琴原以为这男孩就是空有一副皮囊的小混混,就算不是混混,也不过是学生仔。

没想到,他居然有这么大的来头:汇丰科技的少东家!

要是风眠和他真的能走到最后,那自己岂不就是汇丰科技接班人的丈母娘?

到时候,想要多少钱,岂不就是一张口的事情,更不用犯愁给风醒凑房子首付的事情了。

这如意算盘被蔡琴打得“叮当响”。

陈浩民看向江燃:“少爷,若是没事,我先走了。”

江燃点了点头,转过身,又冷冰冰地看向风眠的亲爸亲妈。

刚想质问什么,却见眼前的蔡琴竟然亲热地凑了上来。

“哎呦喂,原来是眠眠的同学啊,刚刚是我误会了,你看这件事闹得,怪尴尬的。”

“眠眠能有你这样的同学,简直是三生有幸,三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风眠见妈妈前后变化如此之大,自然也知道是因为陈浩民的出现。

她到底想干什么?!

风眠不想江燃也被卷进自己的家事中,她起身,低声对江燃道:“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再联系你。”

可是她这样的处境,怎么能让江燃放心得下?

“回去什么啊!大过年的,不如一起回楼上坐坐吧,我们家眠眠太小了,不懂事。”蔡琴露出邀请的意愿,一旁的风建业也跟着附和,完全忘记了刚刚同汪雨的争吵。

风眠着急,顾不得那么多,将蔡琴扯到一边:“您这是做什么?他就是过来看看我而已!”

“蠢货!给你生的这么漂亮也不算浪费,勾搭了一个金龟婿,我自然要替你好好把握住,不然你怎么飞上枝头当凤凰?”

蔡琴丑恶的嘴脸在路灯下被勾勒的清清楚楚。

她的眼中没有半分怜惜,就差将“卖女儿”三个字贴在脸上了。

“妈,我最后再说一遍,不要打江燃的主意。”

“你懂什么!”蔡琴撞开她,往江燃的方向走去。

蔡琴离开的背影决绝而残忍,如果对方不是江燃,哪怕是一个老头,只要能挣钱,她相信,蔡琴也会毫不犹豫的把她给卖出去。

对于父母,风眠眼底最后一丝希望的光也逐渐暗淡了下去。

“蔡琴,风建业!你们两个,还配称之为人了?那是你们亲生女儿,你们……你们……”

汪雨气得手指发抖,脱下外套,狠狠地朝他们身上抡去。

“给我滚!眠眠以后和你们没有关系!”

这次,就连风建国也不再拦着老婆,他也看不下去了。

“建业,你怎么能啊!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蔡琴吵闹的声音更大:“你以为我想和她有什么关系?巴不得和她脱离呢!”

“我看你们夫妻两个,不是挺喜欢她的吗?这闺女,我不要了,你们给我二十万,她以后叫你们爹妈!”

风建国被气得捂住胸口,连连向后退去:“你们两个……你们两个还是人吗?”

“风眠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物件!”

小姑娘站在旁边,昏黄的灯光洒在她的脸上,她巴掌大的小脸惨白。

二十万,就能卖了自己。

这对父母……

她不想再开口叫一句“爸爸,妈妈”了。

她是人,也有情绪。

一旁的江燃迈开长腿,上前两步,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甩在风建业的胸口处。

“这里是二十万,拿好,然后滚出风眠的世界!”

蔡琴将那张“纸”抢了过来,是一张扣着“汇丰科技公章”的支票,在银行,有绝对的法律效力,可以提出二十万。

夫妻两个人,得了钱,眼里开花,转头看向风眠。

“女儿呦,以后你就别回乌兰巷了,那里可没你的家了,乖乖跟着他们享福吧,也不算爸妈对不起你。”

然后,蔡琴和风建业居然直接收拾行李,连夜离开了云澜市。

风眠呆滞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耳边还能听到弟弟舍不得离开自己的哭声。

被亲生父母用二十万交换,真是莫大的悲哀。

江燃知道,这种悲痛,只能靠她自己慢慢消化……

天,又飘下雪花,零零散散,越来越大。

汪雨看了一眼江燃:“江同学,你先回去吧,我们带风眠上去休息。”

第二天早上,风眠就病了,高烧不退,直接被送去了医院。

江燃得到消息,立刻赶往医院,就在病房门外守着,时不时能看到汪雨和风建国忙来忙去。

汪雨最后拿了二十万还给江燃。

“江同学,这是那天你给风眠父母……不……”那种人,不配称之为父母。

“你给风建业和蔡琴的二十万,这几天太忙了,就忘记了,现在还给你。”

江燃想要推辞,可是看到汪雨坚定,不容拒绝的目光之后,还是收了下来。

“眠眠以后就交给我们,和那两个人渣没有关系了。”汪雨语重心长:“希望你以后也不要在风眠面前提起这件事。”

“我知道的。”

他怎么会提起,他舍不得风眠伤心,舍不得看风眠掉一滴眼泪。

【4】

从除夕到大年初七,整整八天,风眠都是在医院里度过的,期间,周安和楚瑶还来看望过她。

等到风眠出院之后,她的情绪已经彻底平静下来,人也和往常一样。

叔叔婶婶开车送她回家,将她在医院里的用品一件一件往家里搬。

“眠眠,这两套睡衣我就丢了哈,在医院里穿的,不吉利。”汪雨仔仔细细的收拾着。

风眠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从那个雪夜路灯下开始,她似乎成长了很多。

“叔叔,婶婶,你们不用担心我,我已经不想再和他们有任何联系了。”

“等我毕业工作了,就把那二十万还给你们,照顾你们。”

和风建业还有蔡琴的缘分,也就到此结束了。

医院的八天八夜,最后她想得清楚,思考得明白。

她说着,眼底没有任何遗憾悲痛的神色,反倒是带着解脱后的快意,

这让风建国和汪雨也放心了不少。

短短一个月的寒假很快过去,可是对于江燃来说,简直漫长的可怕,没能见到风眠的日子里,他都是按照秒来计算时间。

可那个小没良心的,居然告诉他,想她就去做语文,数学,英语试卷?那是她亲手整理的,里面包含了她对自己浓浓的爱意……

我信你个鬼!风眠!

不过三十六套试卷,一百零八张试卷,分毫不差,开学的时候全部被江燃带到了学校,供风眠检查。

周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围着江燃转了好几圈:“燃……燃哥,这些都是你写的?”

看着那厚厚的一叠试卷,周安心中不停的竖起大拇指。

原本以为自己去参加寒假补课班,已经是够“离经叛道”的事情了,没想到,江燃比自己还拼。

“看来这次又要考在江大佬后面了。”

其他和周安一起参加补习班的纨绔子弟们表示不相信:“不可能!经过一个月的锤炼,我觉得我自己已经会很多了。”

周安装模作样的开口:“NO!你们不懂,江大佬的课是谁给补的啊,是年级第一风眠同学,风学神的一对一教学,没准还是……”

他贱兮兮的继续道:“没准还是贴身教学,哪里是我们能比过的?”

“疼疼疼!”

话音刚落,他的耳朵便被人揪住了,眨着眼睛向旁边看去,是楚瑶。

“一个假期没见,你这张嘴,怎么越来越贱了!”

“大小姐,我不说了还不行吗?求饶,求饶……”

高二下学期,整个高中生涯学习的分界点,至关重要。

精英班的学生已经在为了备战高考而冲刺,普通班的学生还在接受最后一册课本的知识教学。

其他班级倒还好,但八班的任教老师都格外关注风眠。

她虽然身在普通班,可是成绩却远超精英班,顾及其他同学,就会落下她的课程。

老师们在讲课中,不知不觉都会加快速度,变相的给风眠开小灶。

这样上了几天之后,风眠对比了一下其他普通班级的进度,觉得不太对劲儿,便先找于老师谈了一下这个事情。

于老师语重心长:“风眠,有些话,老师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八班算是一个特殊的群体,这里面的孩子成绩不好,可每一个都是家世渊博,毕业之后,家里人都能花钱帮他们安排出路。”

“所以课程自然是要偏向你一些的,你是一高冲刺省状元的头号种子。”

“这课程设置,是学校领导统一商量安排下来的。”

风眠却果断拒绝了这样的好意,“老师,八班是一个整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搞特殊,并且我也不觉得提早准备这半年,就一定能在考试中取得好成绩。”

“我希望,将课程放回原来的速度,甚至可以慢一点,虽然大家基础不好,可是自从上学期期末考试结束,大家都在努力了。”

风眠的话十分诚恳,受惠的本人都开口拒绝了,老师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把课程设置调回去。

这通对话被八班一个学渣听到,立刻传遍了整个八班。

大家表面虽然都没有说什么,不过实际上,内心对于风眠是十分感激的,学习的劲头更足了。

第一次月考成绩公布的时候,让于老师大吃一惊。

虽然八班的成绩还是年纪倒数第一,不过平均分从60多分,居然直线提升到了289分,好多学渣更是首次破了300分!

德育主任激动的抓着于老师的手,连连道谢,说她教学有方。

于老师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这些改变,都是从风眠转入这个班级之后,潜移默化发生的变化。

最大的功臣,非她莫属。

更让众人惊讶的是,江燃在这次考试之中,首次突破了400分大关,成绩取得了质的飞跃,已经不能用“学渣”来称呼了。

江燃一对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在午休,班级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向她逼近。

“这次我考的怎么样?”

风眠翻了一遍试卷,点头道:“很好。”

虽然江燃基础的确不太好,不过胜在他聪明,这段时间他认真学习了,成绩提升速度,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既然很好,有没有什么奖励啊?”

此刻的死神大人,像一只讨好主人的大狗狗。

“奖励嘛……”

风眠故意拖长声音,扭过头,装作不理。

趁着江燃愣住的片刻,她拆了一粒大白兔奶糖,转而将奶糖塞到了江燃的唇边。

大白兔奶糖奶香四溢,让江燃禁不住心跳加快。

看着她红着脸想要逃离的模样,江燃动作更快,直接抓住了她的手:“眠眠,撩完就跑,谁给你的胆子?”

他单手用力,扯住风眠向他的方向拉。

可突然间,心脏处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让江燃手臂用不上力气,不得不将她松开。

风眠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儿,连忙跑过去,蹲下身子,扶住他的身体。

仅仅是半分钟的时间,江燃的脸上就已然是血色全无,额角向外渗着冷汗。

“江燃,江燃……”

风眠托着他的脸,不停的叫着他的名字,声音颤抖,恐惧几乎将她整个人就要吞没。

“你怎么了?”

她从来没有看过如此脆弱的少年,更重要的是,仅仅就在这一瞬间。

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倒下了。

“去……去找罗言……”

罗言。

风眠记得他,也是不归山的人。

现在江燃的情况应该不是去医院就可以解决的,要先回不归山。

风眠这辈子都没有跑得如此快过,她冲到三班,将罗言叫了过来。

到了八班,看到已经快到在地上的江燃,罗言也被吓了一跳。

他和江燃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也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

“花神,您先别急,我带大人回不归山,有消息再通知您。”

话音刚落,眼前光线忽明忽暗之间,两个人就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风眠双腿发软,瘫坐在椅子上,呼吸急促,还没有从刚刚的突发状况中缓解过来。

她心中反反复复的念叨着:江燃一定不会有事的,闻长老和地煞长老本事那么大,最最重要的是,他是死神,不会有事,不会有事……

【5】

不归山中。

江燃禁闭双眼,躺在青竹楼的床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耳边是一声接一声的啜泣。

“呜呜呜,这可怎么办呀?”

“小彩,你别哭了,一会儿大人醒了,看到你这个样子,会生疑的。”

同小彩说话的是一只蜗牛精,曾经受过大人的救命之恩,知道大人晕倒,便让小彩带自己进来看看。

“我舍不得花神,我不想让花神死。”

蜗牛精用触角递上纸巾:“只不过是让花神去做药引,就能帮大人抗过这次十八大限了,不会死的。”

小彩仍旧在哭:“你知道做药引是有多痛苦吗?需要生生往骨缝里刺十八针,受三十六道雷神鞭,这和变相杀了花神,有什么区别?呜呜呜……”

“别说啦,别说啦!闻长老是不让提这件事的。”

小彩的话,被江燃一字不落地全然都听了去。

小彩说,刺骨针和雷神鞭是不归山中神明历劫之所需的神器,通过这两件神器,将历劫之苦,转嫁到另一个人的身上。

后用该人的血,为历劫之神做药引,可以保证神不费吹灰之力,安稳渡劫。

原来,当初闻仙长老和地煞长老费尽心思,帮自己找到八字相符的人,就是为了将她变成药引,帮自己渡劫?

江燃心脏处又传来剧烈的撕裂感,这是他即将要去渡劫的预兆,现在被闻仙封住了一些,没有刚刚在尘世间那般不舒服。

他艰难起身,他要去正殿,找闻仙问一个明白!

“大人,您醒了?”小彩见床上的人有动静,惊喜的开口:“大人,您这是要做什么去?”

“让开!”

江燃被神力加持,用不出符咒,只能一步一步向正殿走去。

小彩想扶他,可是被他推开。

“滚!给老子滚开!”

没有人敢靠近发怒的死神,只能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在后面偷偷跟着。

江燃走进正殿的时候,身上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湿透,脸色惨白,三步一摇,摔下去,又站起来。

见状,闻仙皱眉,拂袖冷声道:“江燃!你又在折腾些什么?我和地煞长老算了一下,你历劫的时间提前了,老老实实的躺回床上去!”

“呵呵……”

空荡荡的殿内,传来他的冷笑。

“让我乖乖地躺在床上,然后呢?把风眠抓来,让她受刺骨顶,雷神鞭,帮我安稳渡劫,对吧?”

听到这话,闻仙和地煞的神情均是一颤:“你……你怎么知道?”

“我就问你们,是不是这样的!你们是不是这样想的!”

江燃的神力虽然被封住,可他周身的黑气仍旧没办法散退。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闻仙将长袍收回,迎上江燃愤怒的目光:“这是她的宿命,何况,我和地煞会用神力保她一命!这已经是我们想出最折中的法子了。”

“这是她同我们的交换,没人逼她。”

“那个小男孩能活下来的条件,就是她替你受这些!就算你不舍得让风眠受这些苦,她也必定遭受反噬!和死神签订的契约,必须有人付出代价!”

一旁的地煞苦口婆心:“江燃,契约之人一旦被反噬,恐怕这苦楚比刺骨钉,雷神鞭,还要严重啊!”

“呵,是吗?我倒是很想体验一下,究竟有多痛?”

一向镇定自若的闻仙,瞳孔也猛然紧缩。

地煞脸色一变,先他一步开口问到:“江燃!你什么意思?”

“天玄地苍,诸神为证,我,江燃,自愿解除与花神风眠的契约,风眠所应受反噬之苦,无论后果,皆由我一人承担!”

心脏处传来撕裂感,越来越剧烈,哪怕是被闻仙用神力处理过,都有些让江燃扛不住。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不得不靠在正殿飞龙柱子旁边,才勉强不让自己倒下。

“你疯了!江燃,你疯了!”

听了这话,地煞和闻仙齐齐开口,随后目光均落在江燃脖颈处的十字架上。

十字架由泛着金光,逐渐蒙上了一层黑气。

这便是新的契约达成。

闻仙连连向后退去数步:“江燃!成神历劫,本就是难以忍受之痛!你不靠转嫁之法,能不能活着出来都是难事!现在还要加上反噬之苦,你不想活了吗?”

地煞张了张嘴,已然是说不出话。

死神契约,能够更改的人只有死神,现在他为自己下了咒法,无论是谁,都帮不了他。

闻仙痛心疾首:“江燃,你若是想死,倒不如直接告诉我,何必再这样折腾!”

江燃的身体彻底瘫软在大殿上,艰难开口:“放心,我不会死的。”

又是一阵撕裂心肺的疼。

江燃整个人蜷缩在一起,硬生生挤出一抹笑意。

“艹,这历劫的前奏,还真他妈的疼……”

不过他不能死,他要活着!他要活着去见风眠!去见他的小软糖! I9amlNIMo0ZM7/7oIcaPwJONRH0qqOFDDSJ0lQ8VR6ofU3j7AGDQs4g3muDmj1R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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