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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江燃阴沉着脸，走入青竹楼。
“大人，刚才是小彩唐突了，还请大人原谅。”小彩屈身行礼道歉，江燃皱眉，懒得理会。
没与风眠结契之前，这里原本是他的住所，结契亲之后，他这个主人反倒是被拒之门外。
要不是看着风眠对这只花蝴蝶喜欢的紧，一定罚她去面壁思过！
没想到，小彩压根没把江燃的表情放在心上，飞到风眠身边，缠着她问东问西。
之前风眠来得几次，也都是在这青竹楼里坐着，只能同小彩面面相觑，她偶尔会写一些尘世间的话本子给小彩看。
现在她能说话了，便直接讲给小彩。
小彩听得不亦乐乎，两个人聊在一起，一时间将江燃抛之脑后。
江燃坐在青竹楼正堂的椅子上，故作姿态的咳嗽了两声。
“咳咳……”
非要这般做，才能吸引风眠的注意力。
小彩转过身，察觉到江燃身上的怒意，自觉失礼，匆匆退了出去。
风眠起身，走到江燃身边，哄他：“你别责怪小彩，她也只是好奇罢了。”
“刚刚给她讲的故事，再给我讲一遍！”
别人有的，他也要有。
江燃在某些方面小心眼到令人发指，风眠废了好半晌力气，才将他给哄好。
“你之前就一直住在这里吗？”风眠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之前每次来都很拘束，现在放松下来，倒是可以好好看看屋子的装饰构造。
江燃半躺在沙发上，声音懒洋洋的：“我在外面有房子，就在学校旁边，方便上学。”
这个答案，倒是让风眠一愣，凑到他身边，带了几分好奇：“你这个身份，为什么还要去学校？”
“闻老头说，我这个年纪就应该去上学。”
风眠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想到他在学校里那么多干净到甚至没有翻过页的教材，也能知道，他不是什么喜欢学习的主。
看到小姑娘这样的表情，江燃心中立刻严肃起来：难不成，她嫌弃我没文化？她嫌弃我是个学渣？
瞬间，他又联想到风眠当初拒绝自己的理由：你没有他学习好……
一向信心十足的江燃，此刻也禁不住打起鼓来，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可是内心已经七上八下。
风眠在屋子里走着，房间里的每一处，都带着他曾经生活的气息。
突然，墙壁上悬挂的几块碎片，让风眠停住了脚步。
正是自己那天打碎的玉佩碎片，三块，正被重新拼接成一条鱼的形状，工工整整的挂在墙壁上。
江燃也走了过来，站在她身后，见她盯着玉佩出神，就知道她是为自己摔碎玉佩而感到愧疚。
“这玉佩是江溪的，对于我来说很重要，里面封着她的魂魄。”
风眠的手指抖了一下。
怪不得当时白霖迅速带自己离开了不归山，玉佩碎了，那缕亡灵化成紫色的烟，消失不见，都怪她。
“江燃，对不……”
“不用道歉。”江燃却打断了她的话：“你没有错，从始至终，错的人都是我，是你帮了姐姐，早日让她过轮回道。”
风眠看着江燃眼底的坦荡和诚恳，知道他并不是为了安慰自己才说这样的话，心中终于有了一丝安慰。
“江燃……”
她开口：“没关系，虽然姐姐不在了，不过我会一直在的。”
风眠柔软的语调直接塞进江燃的心头，股股暖流涌起，他努力克制直接冲上去抱住风眠的冲动情绪。
他们两个人才刚刚在一起，自己不能这样心急，容易吓坏了小姑娘。
空气突然陷入沉默。
“江燃？”风眠语调微微上挑，带了几分疑惑的开口。
“怎么了？”
“你……”她用力眨眼，似乎有些不太敢相信眼前的场景，迟疑道：“你……”
“你好像……开花了。”
江燃：……
他开花了？
风眠是不是出现什么幻觉了？
小姑娘却指了指头顶：“你这里生了一朵七色花。”
七片花瓣，每一片都是不同的颜色，正正好好的开在江燃的头顶正中央。
他抬头摸去，果不其然，有异物。
江燃一愣，找到有镜子的地方看去，也被吓了一跳。
活了这么多年，成了死神之后，也算是见多识广，不过开花这种事，他还是第一次见。
此刻，就好像顶了一个彩色大风车在头上。
虽说不难看，也很怪异。
“你这是怎么了？”
七色花随着江燃的动作摇摇晃晃，仿佛有生命似的，配上他那张冷漠的脸，竟有一种出奇的反差萌。
江燃也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想用符咒隐退，却毫无作用。
“我们去找长老看看吧。”
虽说这花挺漂亮的，不过生在头顶上，万一是有毒的，可就糟糕了。
出了青竹楼，站在外面的小彩也看到了死神大人头顶上的花，忍不住笑了起来，眼睛里带着些许揶揄的意味。
“笑什么！”江燃因为这朵破花，有点恼怒。
不过小彩却深呼吸一口气，仿佛吮吸到了最愉快的味道，直接化成蝴蝶，飞走了。
前往长老院子的一路上，风眠又发现了江燃的不对劲儿。
他不仅头顶上开了花，他所走过的每一天路，周遭居然也生出了这种七色小花，有大有小，遍布各处，远远看去，十分漂亮。
整个不归山之中，但凡江燃踩过的土地，路过的树木，周遭都被一片鲜艳的七彩覆盖，美不胜收。
风眠跟在他身后，只觉得惊奇。
由于七色花盛开的原因，不周山之中也多了几分莫名的躁动。
那些原本藏身于树丛，野地之中的灵物，此刻竟纷纷探头探脑出来。
其中大多数都争先恐后的靠近七色花，或是吮吸，或是亲蹭，显然非常喜欢江燃带来的这东西。
江燃想不通，有些烦躁：为何自己身体里会冒出这么“娘们唧唧”的东西？
同他亦步亦趋向前行走的风眠，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和心中所想，安慰道：“你别慌，这个花……很威武。”
说罢，她竟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吧，她放弃挣扎了，没办法欺骗自己的眼睛，江燃头顶的一朵七色花，实在和“威武”谈不上什么关系。
“不许笑。”江燃佯做怒意，低声呵斥，走在前面的脚步停了下来，扣住风眠的腰肢，将她按在怀中，“小哑巴，我承认，我心动了。”
温热的气息喷涂在少女软绵绵的脸蛋上，一下子令她染起一层红晕。
风眠抿住嘴唇，硬生生地将笑意给憋了回去。
可她的眸子还是闪亮亮的，仿佛会说话，将江燃心中的不快最终也搅成了一汪春水。
他，算是彻底栽在风眠身上了……
【2】
两个人进入不归山正殿。
地煞看到来人，立刻站直身子，从台上居高临下的瞧着风眠和江燃。
他一眼便发现了江燃头顶的七色花，顿时表情一变，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复杂，立刻捅了捅旁边正在打瞌睡的闻仙。
闻仙睡眼惺忪，用袖口擦了一下脸，一切朦胧的睡意，在看到江燃头顶的七色花之后，瞬间消失不见。
“你，你……”
风眠屈身行礼，江燃拉起她，让她不用那么多规矩，直接开口问。
“我这是怎么回事？还有外面的那些花。”
闻仙盯着江燃：“麒为厄兽之首，生于南海珠山，初心情动时，乃生七色花。”
江燃有些不耐烦：“说人话。”
“咳咳……”地煞咳嗽了两声，踱步从台子上走下来，甩了甩衣袖，摆出一副科普的姿态：“闻仙老头是说啊，死神的原神是神兽麒，这个你应该知道，麒在第一次心动的时候，对着心爱之人，就会生出七色花。”
“这七色花倒也不是什么有害之物，反而容易增进灵物的修为，所以你来这一路，外面的生灵应该都围着七色花，表现的很雀跃吧。”
江燃一愣，他没想到，七色花竟然是如此生出来的。
应该是刚刚在青竹楼里，风眠说会一直陪着自己，所以就突然生出来了。
风眠有些害羞，垂着头，小脸微红。
地煞继续道：“你也不用着急，等你离开不归山，这七色花自会消失的。”
“原来是这样。”
江燃小声嘀咕了一句，抬手拨弄了一下头顶上的七色花，倒是没最开始那样暴躁了，反而有几分爱不释手？
“算了，不必让它消失，就一直挂在本神头上吧。”
这态度，和刚刚进入正殿之前，完全大相径庭。
风眠见状，表情露出几分不解。
江燃晃了晃脑袋，七色花也跟着愉快的摇了摇，十分骄傲地对风眠开口：“看到没？老子开花都是爱你的形状。”
风眠：……
“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你赶紧送风眠回去吧，尘间已经快傍晚了。”
在闻仙的提醒之下，风眠这才注意到，时间竟是已经快下午五点钟了。
这个时候，尘世间的天应该已经黑了，她的确该回家了，不然叔叔婶婶会担心的。
江燃知道她向来听话，胆子不大，也不再为难她，催动符咒，便送她回去了。
直到两个人的气息彻底在不归山中消失，闻仙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表情十分复杂。
地煞不明白：“你这是怎么了？看到撮合的一对成了，怎么还发愁呢？”
闻仙捋了捋胡须，没说话。
他自然是因为江燃头顶的七色花而愁，千算万算，闻仙却万万没想到，江燃真的对风眠动了心。
风眠对于他来说，是顺利让江燃躲过十八岁大限祸事的药引。
可现在……
江燃动了心，他还能舍得让风眠去做这味引子吗？
想到这些，闻仙抬手揉了揉眉心：罢了，罢了，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神又能如何？不归山又能如何？都是冥冥中的轮回注定而已。
江燃护送着风眠，一直将她送到小区楼下，在风眠的坚决催促之下，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风眠提着书包，脚步轻盈的进入电梯，回到叔叔婶婶家。
快半年的相处，她已经彻底融入风建国和汪雨的生活之中，成为了这个小家的一份子。
“眠眠，快去洗手吃饭啦！”汪雨一边在厨房忙活着，一边催促风眠。
“好，婶婶。”风眠将书包放在沙发上，跑进卫生间洗了手，坐在餐桌旁边，开始享用美食。
风建国和汪雨没有孩子，所以格外宠溺乖巧懂事的风眠，做菜的口味几乎全部是她爱吃的。
“眠眠，今天和谁出去玩了？从早上到晚上，一整天都没消息，下次记得给你婶婶发个微信，别让人惦记着。”风建国在一旁嘱咐。
“对不起，婶婶，让您担心了。”
汪雨不满地白了一眼风建国，转头看向风眠，立刻变成了笑意盈盈：“傻孩子，道歉做什么？下次记着就行了。”
小姑娘用力点头，今天和江燃在一起，差点连晚饭的时间都错过了。
吃饱喝足之后，风眠帮着汪雨把碗筷收拾了，提起书包便匆匆跑进卧室。
汪雨看着风眠离开的背影，对风建国道：“你觉不觉得，眠眠这几天，有点过分高兴啊？”
风建国戴着眼镜，正在看报纸，不以为意道：“孩子开心怎么了？这不是好事吗？”
自从风眠七月份到他们家中来，到现在一月份，半年的时间内，她的变化，肉眼可见。
从一言不发到现在已经可以流利的交流沟通，风建国和汪雨看在眼中，高兴在心里。
汪雨洗着碗，女人天生的第六感还是让她觉得不太对劲：“变开朗自然是好的，不过眠眠单纯又漂亮，我怕她被那些花言巧语，不学无术的坏小子骗了！”
“你多虑了，云澜一高是好学校，学生们都勤奋努力，你就别跟着操心了哈。”
“谁说的！”汪雨直接将擦碗布丢下，解开围裙，走到客厅，一把抢走风建国手中的报纸，正色道：“学校的确是好学校，可里面还是有老鼠屎！”
“就前几天，我看到一个穿着一高校服的小伙子，一个人在大马路上练习开摩托车，那车开的，简直是不要命！危害公共安全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远在一高附近公寓的江燃，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嚯，死神也能感冒吗？
汪雨又推了推风建国：“你快点上去看看，我毕竟是做婶婶的，不好插手太深，那可是你亲侄女，你多盯着点！”
风建国被汪雨吵得头大，没有办法，只能敲门进风眠卧室，查看一下她的情况。
卧室被装修成一片粉色，床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娃娃，墙上还贴了画报和流苏，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物件，不过也足以看出这屋子主人的用心。
半年前，这还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客房，不过自打风眠住进来，汪雨将其从里到外，大翻新了一次。
其实，风眠对摆设装修并不在意，在爸爸妈妈那里，她从来没住过这么大的床，如今有单独的隐私空间，已经是极其幸福的事情了。
这段时间，看到婶婶为自己做的，风眠十分感动。
风建国推门而入的时候，风眠正伏在书桌旁边，认真写东西，扭头看到是叔叔，她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若不是老婆催得紧，风建国是不愿意来打探插手小姑娘的私事的。
青春期萌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这很正常。
不过来都来了，他还是拿了把椅子，坐在风眠书桌旁边，了解情况。
“眠眠，最近在学校还好吗？有没有受委屈？”
风眠摇头，现在有整个八班给她撑腰，在云澜一高，没有人敢欺负她了。
“那就好……”风建国点点头，接着问出了汪雨最关心的问题：“那眠眠你……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啊？”
“啊……”
风眠小嘴微微张开，一时间陷入呆滞。
喜欢的人？
脑子里一下子便涌出江燃的样子，可是这件事是不能对叔叔说的。
她不擅长撒谎，又是这样羞人的问题，一下子便红了脸。
“我……还没……”
其实压根不用回答，风建国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男人笑着，并没有严苛的意思，微笑道：“好啦，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说罢，离开房间的时候，还讳莫如深的对她点了点头。
显然，叔叔会替自己保守这个秘密。
汪雨见风建国从风眠的房间出来，连忙上前打探情况，生怕她在学校里受半点委屈。
他见妻子这般担心的模样，忍不住笑着摇头：“你呀，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吧，眠眠虽然单纯，可毕竟也快是个成年人了，总不至于犯傻被骗。”
“她在学校里好着呢，你看她日渐开朗，不正是我们想看到的吗？”
汪雨狐疑的打量了一下风建国，又看向风眠的房间，终究是将脸上紧皱的眉头舒展开。
“只要眠眠没事就行，不过她最近都躲在房间里干什么呢？”
风建国从她书桌旁边起身离开的时候，的确扫了一眼她面前的本子，上面好像写着什么“不归山”、“长老”、“死神”……诸如此类的字眼。
他摆了摆手：“那丫头好像在写小说，还是个玄幻小说，你别跟着瞎操心了，以后没准能成为一个大作家。”
“那就好。”汪雨长舒一口气，又继续洗衣服去了，她不担心风眠搞别的兴趣爱好，班主任都说了，凭借风眠现在的水平，考国内任何一所重点大学都是完全没问题的。
多好的一个孩子，要是她的女儿就好了。
一想到风建业和蔡琴，汪雨心头的怒气便气不打一处来，这么长时间，竟然也不说打通电话过来，问问风眠的情况。
摊上这么一对爹妈，真是这丫头倒霉，不知道前些年，这丫头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3】
卧室内，风眠在日记本上，将自己同江燃的经历写写画画出来，有些用文字表达，有些则用图画，认认真真，规规矩矩的都记录了下来。
这些，都是恩人给她最好的回忆。
不过一想到刚刚叔叔询问自己的问题，她免不得还是有几分心虚，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界面，置顶的消息便是江燃发过来的。
【想我了吗？】
然后还配了一条“想你”的表情包。
风眠看着在聊天页面上“不断扭屁股的柯基”表情包，嘴角禁不住勾起一抹笑容。
这个“贱兮兮”的表情包，她之前总看周安在用。
想来，应该是江燃向他“取了经”。
风眠猜得的确没错，传说中的冷面死神大人最近都在不遗余力的向旁人请教“如何谈恋爱”。
周安在睡梦中被信息吵醒，睡眼朦胧点开一看，竟是江燃发来的。
【以下表情包，配文想我了吗？用哪个比较好？】
周安：……
但凡他能打得过江燃，一定要将江燃这丫的按在地上狠狠摩擦一次！
风眠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敲打，回复两个字：【想了。】
要是面对面，她一定说不出这样羞人的话。
哪怕是对着手机，此刻小姑娘的脸也已经开始发烫，发红。
江燃太了解风眠的性子，以为她并不会理会自己这样的微信，哪曾想，她居然给了自己回应。
还是这种让人甜到心尖发颤的回应。
艹，她还真是想要了老子的命！
风眠捧着手机，紧紧抿着嘴唇，水汪汪的眼眸之中充满了期待，期待他的回复。
“叮——”
微信提示音响起。
风眠红着脸点开聊天界面。
【想我了，那向楼下看。】
风眠一怔，连鞋子也顾不得穿，光着脚匆忙跑到窗户旁边，向下看去。
外面还在下雪，周遭均是白茫茫的一片。
昏黄的路灯在雪面上映出一圈浅黄色的轮廓，站在轮廓正中央的人，正是江燃。
他穿着休闲装，外套一件米色风衣，鬓角间挂着点点雪花，正昂头向上瞧着她所在的楼层。
风眠连忙推开窗子，一阵冷风卷着雪花呼呼吹了进来，冻得她下意识将脖子缩了一下。
她伸出手臂，朝着楼下招手，向他示意。
江燃的明亮的眼眸中，一眼便捕捉到了她的身影。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她的电话。
一个在十二楼，一个在楼下，遥遥相望，通过手机对话。
“风眠……”
他的声音中夹着风声，带着几分疏离，却又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到愉悦。
“我们已经四个小时零三十四分没有见面了。”
风眠小嘴微张，踮脚向窗户外面望着，好看的眼尾挑起，带着几分羞意：“你怎么连这个都记得那么清楚啊？”
“因为江燃，每一刻都在想风眠。”
小姑娘的身子还在屋子里，脸蛋却在窗外被风吹着。
寒风之中，她却感觉不到任何凉意，反而被他的表白搞得火辣羞红。
江燃，什么时候会说这么多情话的？
卧室门边，一道敲门声传来。
是婶婶汪雨在喊她：“眠眠，快熄灯睡觉了，别看书了，眼睛会熬坏的。”
“啊……婶婶，知道了，我这就睡。”风眠支支吾吾的回应，手忙脚乱地跑到开关面前，将灯关掉。
电话听筒中，传来风眠软绵绵撒谎的声音，江燃嘴角挑起一抹笑容。
“你婶婶错怪你了。”
“眠眠其实没有在学习，眠眠在谈恋爱。”
最后三个字，被他加重了尾音，一字一顿的咬出来，带着几分痞气。
尤其是那声“眠眠”，带着绵长而温柔的笑意，让她整个人为之一颤。
“我不和你说了，睡觉。”
风眠挂断电话，又关了窗户，半蹲下身子在窗户下面，呼吸加快。
他可真够坏心眼的！
她小声嘀咕，不过外面那么冷，又担心他会冻到，最后还是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只在窗户旁边露了半个脑袋，观察他有没有离开。
路灯下，那个人影还在。
“还真是个木鱼脑袋。”风眠吐了吐舌头，终究是没狠下心，掏出手机，给他发了两条微信。
【你快回去吧，以后别晚上来，该被叔叔婶婶发现了。】
【我已经上床睡觉了。】
江燃回了一条语音，只有两个字，可不难从中听到笑意：“晚安。”
“小骗子。”
江燃和寻常人自然不同，哪怕风眠关了灯，仍旧是在黑暗中精准的捕捉到了那半颗脑袋，毛绒绒的，很讨他喜欢。
在之后小半个月内，江燃总是不定时的出现在风眠家楼下，无论严寒还是暴雪。
直到……
“建国，有怪事！隔壁的王姐这个月一直在上夜班，她和我说，每次9点多钟，路过楼下，都能看到一个男的站在路灯下面，直勾勾地抬头往楼上看。”
汪雨回到家，连忙把这件事和风建国说，满脸担忧。
“该不会是什么变态吧！”
正在沙发上吃水果的风眠，一口被呛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汪雨连忙递水给她，轻拍着她的后背：“眠眠，别怕，有叔叔婶婶在呢。”
风眠尴尬地摇了摇头。
她敢肯定，隔壁王姨口中的“奇怪男子”和汪雨口中的“变态”，八九不离十就是江燃。
“哎呀，王姐说的那个位置，面对的就是眠眠的卧室。”汪雨头皮一紧：“不行，今天我和眠眠一起睡，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婶婶的坚持之下，风眠没办法，只能被迫和汪雨睡了小半个月，并且对江燃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一定不要再来了。
不然，真的可能会引得汪雨报警，把他当偷窥狂抓起起来。
江大少爷对此很委屈：谈个恋爱，怎么还成变态了？
【4】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江燃在学校将风眠照顾得无微不至，自然引起众多学生的怀疑。
学校贴吧中，更有对两个人的互动拍照作为铁证。
【我滴妈呀，校霸和学霸的甜甜恋爱，我磕到了！】
【求月考把这对给我锁死，太绝了……】
其中有好的发言，自然也有些不好的发声。
【别看图说话了，江燃怎么可能喜欢风眠啊？他可是汇丰科技的少东家，这年头，灰姑娘的梦就别做了。】
【楼上的，真搞笑啊，江燃每天不学无术，风眠的学霸程度，还用得着攀附权贵吗？笑死。】
江燃粉和风眠粉用键盘血战到底，磕CP的表示独美，谁也别想拆散他们！
闹来闹去，两个人的事终究是传了一些流言蜚语到老师的耳朵里。
班主任于老师将风眠叫过去谈话：“风同学，这段时间，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若是有谁在学校里骚扰你，告诉老师，老师可以帮你解决。”
于老师询问的话，那可谓是非常委婉，她一直觉得是江燃玩了“强抢民女”那一套，让风眠敢怒不敢言，不然好学生怎么会和他鬼混在一起？
风眠认真的思考老师的话，然后摇头。
欺负她？骚扰她？
有江燃在，一般人都快不敢靠近她了。
见风眠不肯说，于老师咬咬牙，直接开门见山：“那你和江燃，到底怎么回事？”
风眠一愣。
“最近学校里对你们两个的感情生活很关注，老师知道你们这个年纪……可你是聪明孩子，应该不用老师多说什么。”
于老师一向注重循循善诱，说话的时候，全程态度温和，语气平静。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是楚瑶，作为英语课代表，过来给科任老师送作业，见风眠正垂头和老师讲话，禁不住眉头一皱。
她一向在老师那里都是块宝贝，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被惩罚的，除非……
楚瑶回到教室，看着还在睡觉的江燃，心情不悦，踹了一脚桌子。
一旁的周安大吃一惊，连忙按住楚瑶，低声道：“你疯了？他睡觉的时候，除了风眠，谁敢吵他？”
江燃果然阴沉着一张脸抬头，十分不快。
“你还有心思睡觉？因为你，楚瑶都被班主任叫去训话了！”
其实根本算不上“训”，是楚瑶故意夸大其词。
凭什么她家小宝贝水深火热，这男人还能睡得如此安稳？不能让他好过。
听到这话，江燃的睡意完全消失不见，踹开椅子，直接冲出教室……
上课铃响起，其他科任老师都去上课，办公室内只剩下于老师和风眠两个人。
于老师语重心长：“江燃他做事有一套自己的原则，的确算不上坏孩子，不过他也像外界说的，的确不学无术，纨绔子弟，你们两个……太不合适了。”
“风眠，你要好好想一想，他连英文字母都认不全，你们两个沟通或许都是问题。”
原本风眠并不想打算承认两个人的关系，可是听到于老师的话，她瞬间便改变了主意。
她一直垂下的头终于抬起，神情之中带着坚定：“老师，我想的很清楚，一直都很清楚。”
“并不是每颗星星，都适合在学校里面发光的。”
除了学校，江燃也可以发光，而且可以更纯粹，更美好，更耀眼。
“你……风眠，你会后悔的，等你上了大学，他哪里也考不上，你们还是会分开的。”
“老师，这些我都知道。”
小姑娘第一次对老师露出了倔强的表情。
于老师见劝不动她，只能最后嘱咐一句：“你要注意成绩，还有低调一些，我可以装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德育主任可不一定能。”
“谢谢老师。”
风眠鞠了一躬，转身离开办公室。
学生们都在上课，走廊内空无一人，风眠迈开轻盈的步子，返回八班。
只不过她没注意到身后，办公室的后门处，平时嚣张而挺拔的身影，此刻竟然显得格外的落寞，萧条。
班主任的话不停地在江燃耳边飘过。
“他什么也不会，英文字母都不认识。”
“你和他天壤之别，沟通都困难。”
“上了大学，你们两个还是会分开的。”
江燃抿了抿唇，又想到风眠之前说的“喜欢学习好的人”，脑子里顿时如同乱麻。
向来桀骜不驯，高高在上的死神大人，没想到在尘世间，竟然也会觉得挫败和无奈。
他第一次生出后悔的情绪，要是当初能够多听闻老头的话就好了，在学校里，多看看书，好好学习。
还有一年的时间就高考了。
他不能那么自私，让风眠为了自己，放弃她的大好前程和梦想。
所以他呢？
亡羊补牢，到底算不算晚？
【5】
风眠回到教室的时候，下意识地望向江燃的位置，发现江燃居然不在。
不过他逃课，已经是风眠习以为常的事情了。
他要是能安稳在座位上坐一天，才是稀罕事。
下午，江燃晃晃悠悠的进了教室，路过风眠桌位的时候，不动声色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草莓糖，放在她的桌面上，然后才回到座位。
见他回来，周安立刻凑了过去，賊兮兮的说道：“燃哥，晚上打台球去啊！”
“不去。”
“哦。”周安也没奇怪，反正他经常拒绝自己：“你直接回家？多无聊啊。”
“你帮我搞一套高一到现在的所有教材。”
“好。”周安想也没想的便答应下来，对于江燃的要求，他说“好”，似乎已经成了条件反射，所以嘴永远比脑子快一些。
等到他大脑辨析出来刚刚江燃说的话的时候，顿时大吃一惊，嘴巴长得简直可以塞下一个拳头。
“哇靠，燃哥，你再说一遍，让我去搞什么？”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江燃不耐烦：“你聋了？”
“我让帮我搞一套高一到现在所有科目的教材！”
周安挖了挖耳朵：“我滴妈呀，燃哥，你这是要干嘛？用教材制作校霸的新型武器？倒是挺别致的，哈哈……”
除了这个，周安想不出江燃还能用那些书做什么。
“武器个屁！”江燃冷冷道：“老子要学习。”
周遭的空气陷入了沉默，诡秘的安静。
校霸什么时候改邪归正，要学习了？！
周安不怕死的探手过去，摸了摸江燃的额头：“老大，你没发烧吧？学习？”
今天的太阳是从东边出来的啊！
“少他娘的叽叽歪歪，找揍吗？”
“好好好，我去给您找还不行？”周安举手求饶。
江燃只要一想到风眠抬起头，看向老师的坚定目光时，他心中便一阵酸楚。
只不过不知道，现在“抓羊”究竟还来不来得及？
第二天，周安把高一到现在的所有教材和练习册堆在了江燃的书桌上。
周围人调侃：“周安，你这是要去卖破烂吗？”
“去去去，这可是给校霸准备的教材，我们江大佬，可要发奋图强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周安自己都忍不住要笑。
不知道江燃是抽了什么疯病，猪会写作业，他都不相信江燃能学习！
毕竟从高一到现在，他连学校的考试都没参加过。
还有流言称：江燃只上过小学，初中都没学完就辍学了，靠关系进了一高，也不过是想混个毕业证而已。
就这个水平，结业考试估计都不能通过，还是老老实实准备靠关系吧。
风眠进入教室的时候，也看到堆在江燃桌面上的书。
禁不住觉得有些奇怪，好像是周安放上去的，他今天胆子大了，不怕被江燃骂吗？
可是快要上课了，加上想到班主任的叮嘱——不要引起德育主任的注意，为了避嫌，她并没有过去询问。
等到江燃进入教室之后，大家纷纷一副看好戏，等着周安被揍的场面，却没有想到，江燃竟然没将桌面上的书给丢掉，反而还分门别类的整理了起来，规规矩矩的放进书桌里。
然后……
他掏出了第一堂课的数学课本，端端正正的跟着记东西。
他是听不懂的，只是单纯机械地往本子上写着。
“sin2a和cos¼=……”
江燃觉得，黑板上的东西比当时初学的死神符咒还要难上千百倍，整个人，完全云里雾里。
所有人都惊诧的张大了嘴巴。
他们看到江燃拿笔，比看到他拿刀还要吃惊。
时不时，总朝着他的方向扭头看去，眼神之中皆是不解疑惑的神情。
这是什么情况啊？
站在讲台上的数学老师被大家频频回头的动作惹得有些烦了，放下课本，忍不住吐槽。
“你们怎么回事？我知道坐在后面的那位同学很帅，可你们也犯不上一直盯着人家看吧！”
老师的调侃让大家哄堂大笑，也都不再回头了。
风眠也用余光偷偷向后面瞄着……
坐在角落里的少年，迎着淡淡的阳光。
他挺直身子，握着笔，时不时抬头，将黑板上老师写的东西记下去，格外认真，和平时睡觉的样子，大相径庭。
他……这是怎么了？
下课铃终于响起，风眠忍不住走了过去，到他身边，白皙的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桌面，看向他的教材。
数学课本上，空白的地方被记得密密麻麻，不过仔细看去，毫无用处，没有任何章法可言，原本漂亮精密的数学符号，到了他的手中，都变成了鬼画符。
“和我出来一下。”
此话响起，周围同学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了过去。
因为这话，实在诡异，好像是老师的经典台词。
更诡异的是，居然是对江燃说的。
那可是校霸，汇丰科技的少爷，虽然是情侣，不过江燃怎么可能听风眠的？怎么可能对她唯命是从？怎么……
大家的猜测还没有结束，就纷纷被打脸。
众目睽睽之下，江燃站起身，点了点头，乖巧地跟在风眠的身后，走出教室，别说是不听，就算是半点的质疑也没有。
风眠小个子走在前面，江燃大个头紧随其后。
像极了……小姑娘在牵着一条温顺的大狗。
走廊拐角无人处。
风眠抬头盯着江燃的脸，保持抬头的姿势有点累，她索性走上两级台阶，这个位置，差不多同他平视。
江燃光是看着她，哪怕她一言不发，少年就已经满眼笑意了。
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沙哑的暧昧与笑意：“叫我出来干什么？”
风眠清亮的眼眸迎上他含笑的目光：“那些书是怎么回事？”
“我是学生，学习不正常吗？”江燃眼底的笑意更加明显，往前走了两步，和风眠靠近更近，将她算在楼梯拐角的墙壁上。
炽热的呼吸几乎要将风眠吞没，她表情中写满了紧张，试探性的开口：“那天……我在办公室和于老师的话，你听到了？”
除此之外，风眠实在想不到任何一个可以支撑他突然间去学习的合理理由。
江燃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风眠深呼吸几口气，努力平稳住情绪，解释道：“江燃，你不用为了我而去勉强做不喜欢的事情。”
他本就是不归山的神，掌控人间生死轮回秩序，成人之后，自有他应承担的责任和应去做的事情。
所以哪怕是他不喜欢学习，也无伤大雅。
看着他因为这些“天书”一样的东西，而焦头烂额的模样，风眠心中不太舒服。
“谁说我不喜欢的？”少年看着她，格外认真。
“你喜欢读书学习？”风眠难以置信，她才不信这句话能从江燃嘴里说出来。
果不其然，少年摇摇头。
他终究还是不喜欢这些的。
“那就不要学……”风眠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被江燃打断了。
“可是我喜欢你。”
喜欢你，所以想要努力靠近你，靠近你的人，还有你的灵魂。
“风眠，我觉得于老师说的有道理，而且也不止是因为你，虽然我同尘世并不会产生太多关系，但就算是做神，我也要做最有文化的那个神！”
小姑娘的眼眶红了，抓着江燃的手指有些颤抖。
她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去反驳江燃。
虽然学习很痛苦，可是如果感情真的可以让他变得优秀，也算是好事一桩。
“不许哭，不就是学个习而已，还能要了老子的命？”江燃凶巴巴的开口，引得风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真的决定了？”
江燃点头。
他不仅要学，还要学出个模样，考上大学，成为不归山历届中最“牛叉”的那个死神！
“好。”风眠狡黠一笑：“那我监督你！”
江燃：……
之后发生的事情在其他人眼中就格外的“诡异”了。
【6】
放学后，其他同学陆续离开，江燃像只蔫兔子似的坐在座位上，等待风眠对他进行补课。
“今天要背诵《赤壁赋》，考试的时候可能出现哦。”
江燃看着一大篇不知所云的文言文，上面还有很多字自己都不认识，苦瓜脸：“可能出现一句话？我背全篇，是不是太不值得了。”
他小声嘀咕，表示抗议。
风眠嘴角上扬，仍旧是那抹笑意，只不过语调却有了变化：“嗯？”
下一秒，反驳的声音消失不见：“我背，我背。”
风眠贴心地将一些生僻字标注拼音，又帮他做了一遍范读，才把课本交给他。
江燃盯着风眠，眼睛里闪闪发光，脑子里只有一句话：风眠可真厉害！
教室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周安带着几个人冲进教室，对江燃大叫：“燃哥，快走！隔壁三中那群杂碎在学校后门叫嚣呢，说你就是个废物，垃圾！”
周安满脸通红，身后跟着的几个学生也均是怒气，显然是被那些家伙的挑衅给气到了，所以跑过来给江燃通风报信。
江燃眉头微蹙：“他们张了一张嘴，就会胡说八道，是吗？”
身后几个学生跟着附和：“这群混蛋，就会胡说八道，燃哥，他们还说你妻管严！”
“嗯……这句话，倒是没胡说。”
众人：……
周安气势磅礴：“他们都快骑到我们头上拉屎了，燃哥，怎么样，出去收拾他们不？”
这次，不等江燃开口，一旁的风眠却站了起来。
小姑娘站直身子，拦在了江燃面前，声音虽然软糯，不过却格外的坚定。
“他不能和你们出去。”
“他的课文还没有背完。”
周安和其他人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默。
……
校霸背课文，这场面，属实是令人感到有些震撼。
周安就坐在江燃前面，对于这段时间，江燃“脱胎换骨”一般的变化已经不足为奇。
他身后的几个人都不是8班的学生，此刻看到学校扛把子已经“堕落”到这种地步，纷纷讶异，再然后就是痛心疾首的表情。
“燃……燃哥……你这是闹那样啊，三中那帮小子还在外面等着呢！”
按照他之前的性子，敢有人这样说自己，早就冲出去，将对方痛扁一通了。
可现在……
他转头看了一眼风眠，显然是没打算离开，而后将刚刚抄写一遍的《赤壁赋》丢到了来人的手中。
“你看看他们有多少人，就复印多少份，给他们发下去。”
江燃嘴角勾起不屑的笑容：“告诉三中那帮人，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和我动手的，让他们背赤壁赋，谁背下来，再来找我！”
众人：……
高手！这他妈的绝对是高手！
周安按照江燃说得如此做了，当三中那学生，人手收到一张《赤壁赋》的时候，直接傻了眼。
隔着一高校园后面的铁门，对着里面的周安等人破口大骂。
“你们……你们他奶奶的耍我们呢？”
“大哥，这《赤壁武》是什么意思啊？他江燃到底出不出来？”
“滚蛋！那念赋，天赋的赋！”
为首的所谓“大哥”，极度气愤，一副跳脚的模样。
见此情景，周安一众，笑得前仰后合。
可无奈他们在铁门里面，不出来，外面的人也打不到他们。
有好几个气得用手“咣咣”砸墙，最后奔走离开。
周安看着众人气愤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夸赞：“还得是燃哥，就算我们今天把他们打趴下，这群龟孙也不会服气的，还是这样能够气到他们。”
“不动一兵一卒，就令对方节节败退，好计！好计！”
至此，周边的几个学校都在流传：一高那群校痞动手之前，必须要吟诵《赤壁赋》。
江燃为什么每次打架都能毫发无伤，战斗力爆棚？都是因为吟诵了《赤壁赋》。
一传十，十传百。
如此一来，周遭打架斗殴的学生，无论是哪个学校，混哪个区的，只要打架，必齐声背诵《赤壁赋》。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
这嘹亮的声音，这整齐划一的程度，哪怕是语文老师听了，都要拍手称好！
【7】
江燃的学习功底的确非常差，不过在风眠的循循善诱之下，在寒假之前的期末考试中，竟考到了三百多分的成绩。
为此，学校对八班班主任于老师进行了热烈的表扬，称其为“教育学上的奇迹”。
于老师深知，这里面可没有半分自己的功劳，单纯的都是风眠一举创造的奇迹。
而风眠的成绩完全没有波动，毫不意外的，又是断层年级第一，总分738。
她只在文科科目上扣了分。
成绩下来之后，于老师还找风眠进行了又一次谈话，对她带动江燃一起学习的行为做出了表扬。
年级倒数第一不再是倒数第一，一下子考了三百多分，让八班的其他同学惊掉了下巴。
“不是吧？纨绔子弟也考三百多分，我哭了啊！再努力一下，这倒数第一，马上就是我的了。”
“还笑话别人，你自己不是纨绔咋的？走十步，笑百步。”
“咱们谁也别说谁了，都向燃哥学习！”周安大喝一声，很显然，他也被刺激到了。
众人纷纷商量，要在寒假的时候报一个补习班。
江燃都努力了，他们还有什么资格不努力？
一年一度家长会，将会是整个学校最热闹的时候。
家长、学生、老师将会齐聚一堂，有的哭，有的笑。
风眠知道江燃的情况，有几分好奇：“到时候谁给你来开家长会啊？该不会是你叔叔吧。”
她指的是汇丰科技的董事长陈浩民。
“什么叔叔……”江燃也想到第一次同风眠撒的谎，无奈解释：“陈浩民是不归山的账房管家，就算是我让他当我叔叔，你问问他敢不敢？”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不归山从上到下，对于江燃的尊敬程度，可不单纯是看年龄的。
江燃盯着风眠，风眠则看着他试卷的失分点。
“应该是地煞长老吧，往年都是他。”
不归山。
接到江燃要派人去一高开家长会的消息，地煞焦头烂额，满脸无奈地看向闻仙。
“前三个学期，都是我去的！我这张老脸，我还想要的啊！”
“今年，你要是再逼我去，我就……我就从断崖台上跳下去！”
地煞扶着栏杆，一副“我不活了”的样子。
江燃每年在家长会上都是被批评，被训斥的那一个，虽然老师会看在汇丰科技的面子上，收敛几分，但还是免不了多唠叨一下。
这下子，就会收到周围其他家长们异样的目光。
尘世间的社交，他实在是太讨厌了！
闻仙见地煞情绪激动至此，知道的确没办法再忽悠他去，只好作罢：“莫慌，莫慌，这次我去还不成？”
要是让他丢了人，打不了，就将江燃拖回来揍一顿出气。
家长会当日，风眠作为班长，要留下，帮助于老师引导家长，坐到每位学生的位置上。
每个路过风眠的家长，都禁不住去看她几眼，笑眯眯道：“小姑娘，你就是风眠吧？考720多分那个？学习真好，长得又漂亮，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谁说不是呢，我要是生这么个女儿，一定非常省心。”
风眠被进进出出的家长夸得很不好意思，小脸微微泛红，带着羞怯。
“这里是8班？”
一道略显苍老却又十分熟悉的声音传来。
风眠抬头看去，竟然是闻仙长老。
此刻，他没有穿仙气飘飘的道袍，换上了一套休闲装，长长的胡须也变成了短短的胡子，鼻梁上架上一副老花眼镜。
是一个虽然年纪大，不过打扮时尚的老头。
“闻仙长……”
“老”字还没有出口，风眠便觉得不太对劲儿，立刻将到了嘴边的话收了回来，换成了“爷爷”。
“您的位置在东南角的角落里。”风眠嘴角挂着笑意，指了指江燃的位置。
闻仙点了点头，走进教室。
怪不得地煞老头如此讨厌开家长会，这个位置，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学生的座位。
闻仙慢悠悠的走了过去，桌面上还摆着一张成绩单。
他十分熟练的直接扫向最后一排——咦，居然没他的名字？
这个臭小子！肯定是又没有参加考试！随后便郁闷的将成绩单放在了桌面上。
直到家长会开始，风眠才得以喘口气，从教室里退出来，到了走廊拐角处，靠着墙壁休息。
突然，脚下一空，她整个人直接悬了起来。
风眠被吓了一跳，两只小手开始扑腾起来。
“是我。”
直到这低沉熟悉的声音响起，风眠才算安心不少，是江燃。
他抱起风眠，将她放在旁边空闲的课桌桌面上，故作生气的模样，“忙了半天，连我消息都不回，风眠，你出息了。”
他抬起手指，轻轻刮了刮风眠的指尖，又带着几分惩罚性的，捏了捏她腰间的嫩肉。
力气不大，却惹得她咯咯笑了起来。
“别闹了，江燃……你别掐我……”
少年温热的气息喷吐在风眠的脸颊旁，她只觉得空气中的温度越来越高，整个人几乎就要燃烧了起来。
【8】
楼梯拐角处，自下而上传来两个人交谈的声音。
“我刚才路过八班的时候见到那姑娘了，就站在门口迎接家长呢，瞧着聪明又漂亮，要是我儿子能谈到这样的女朋友，就算是早恋，我也双手支持。”
“别做梦啦，风眠那孩子，一心只有学习……”
两个人对话的声音越来越近，再往前走一些，便正好撞上江燃和风眠两个人。
风眠的身体瞬间僵硬，紧绷起来，一副“作战”状态。
她推开江燃，又觉得在这个地方孤男寡女不太好，于是便立刻蹲下身子，自己钻进课桌下面去了。
江燃的长腿正好挡在她的面前，只要他不离开，她便不会被外人发现。
“风、眠，我就这么见不得人？你……”
刚刚两位家长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小心眼的江燃心中本就窜起一股无名火，又被风眠如此对待，眉头紧蹙，满脸尽是委屈和愤怒。
两位家长转身上楼，高跟鞋在台阶上发出“咚咚”的声响，路过江燃所在缓步台的时候，被吓了一跳，纷纷加快脚步。
“哎呦喂，刚刚那孩子可当真是吓到我了，怎么一副别人欠他钱的表情？”
“快走吧，这种孩子，还是离远点的好……”
对话的声音越来越远，风眠这才从课桌下面钻出来，扎起的马尾被弄得有些凌乱，涌着一层水汽的眼眸，正盯着江燃，小心翼翼的推了几下他的胳膊。
“别生气啦，被家长看到，对学校影响不好……”
见他迟迟没有反应。
风眠伸手捏了捏江燃右边的脸颊。
蜻蜓点水，如同柔软的羽毛在江燃的脸上扫过。
可仅仅是这一下，已然让他的心中“汹涌澎湃”，望着风眠的眼神，再也伪装不出怒意，全部烟消云散。
他点了点另一边脸颊：“还气，所以这边也要捏一下。”
风眠羞得跺脚，转身跑开。
家长会结束，便是寒假，所有学生全部离校，风建国给风眠开完家长会，便回公司继续工作了。
风眠将江燃需要复习的科目，内容，作业，全部分门别类的整理好，装进书包内。
“记得每天在微信上给我打卡哦，我要检查的！”
此刻，风眠站在校门口，乖乖的同江燃挥手道别。
站在江燃身旁的闻仙长老，看起来，心情非常好。
“丫头，再见。”
江燃皱眉：“她是与我结契的花神，是不归山的人，为什么不跟我们回不归山？”
对于要长达一个月的分别，江燃心中诸多不满。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期待回学校上课。
“这……”闻仙被问住。
风眠尴尬：“那个……叔叔婶婶不让我夜不归宿，有空我再过去玩，再见，闻仙长老！”
当着闻仙长老的面，说这种话，风眠实在是觉得有些羞。
江燃瞧着她和兔子似的，溜得飞快的背影，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这女人，没有心！
“行了，臭小子，别看了。”
说罢，闻仙催动符咒，一阵清风吹过，他带着江燃返回不归山。
不归山正殿。
地煞正盯着沙漏，估算时间，对闻仙和江燃的回来翘首以盼。
他已经受了三个学期的气，真想在闻仙的脸上也看看那副“吃瘪”的表情。
可是没想到，闻仙回来了，但他是欢天喜地回来的。
“你……”
地煞皱眉，仔细观察。
发现闻仙的表情当真不是装出来的，的确很愉快。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修练程度总是无法超越闻仙。
自己缺的就是这一份淡然啊！他佩服至极！
地煞怕刺激到闻仙，毕竟自己这个师兄向来心高气傲，于是问得小心翼翼：“今天的家长会，怎么样啊？”
闻仙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品了品：“很好，老师还表扬江燃了，说他成绩进步飞速，在学校里又友爱同学，还让别人向他学习呢。”
？地煞表示，他不相信！
整整三个学期，他可是在那位于老师的口中，没有听到过半句有关于江燃的好话啊！
怎么到了闻仙，就变样了？
闻仙直接拿出了最有力的证据——江燃的成绩单。
“你有啥子不信的，看看我们家小仙君的成绩单，不是倒数第一！考了他们班三十多名呢！”
“这……这……”地煞满脸悲愤：“老子挨了三年的骂，怎么换成你，就都是这样的好事了？”
闻仙捋着胡子，笑的得意：“得多亏了风眠那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