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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距离晚会越来越近，学校进行了一次预演，看看各班排练进度如何。
楚瑶和周安的相声讲到一半，周安就忘词了，为此预演结束之后，被楚瑶痛扁了一顿。
而风眠的独舞中规中矩，德育主任提出建议：“风同学啊，你一个人跳有些太单薄了，你不是专业的，有些力道用得撑不起场面。”
这一点，风眠自己也是知道的，中途也有向康薇薇请教，不过康老师也无能为力，毕竟舞者的气场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出来的。
“这样吧，二班有一个同学是表演钢琴独奏的，你看看，你们两个能不能合作一下子，我觉得效果肯定不错。”
德育主任的提议受到了其他老师的赞同。
风眠没有反驳的资格，平时除了自己练舞，每天还要抽空到二班的训练室，和弹钢琴的同学进行配合训练。
“风眠，你好，我叫庞兴文，是和你一起表演节目的。”
眼前的男孩不算太高，穿着打扮贵气，朝她伸出手。
“你好，风眠。”
她说着，礼貌的抬手回握。
“早就听说过你，市级数学物理竞赛第一名，没想到，学霸也可以长得这么漂亮。”
“谢谢。”
风眠没抬头，低声回应，迅速将手抽了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刚刚庞兴文好像在揉捏她的手背。
“风同学，那我们进行一次排练吧。”庞兴文向后退了两步，同风眠保持距离，声音清朗温柔，带着几分笑意。
“好。”
风眠缓缓吐字，他倒是也不急，就这般耐心的等着。
庞兴文走到钢琴旁边，拉开长凳，坐了下来，手指按压钢琴，从上到下，流畅的音律响了起来，悦耳动听。
“学校的钢琴质量还不错，风同学，我背着身弹，你不用紧张。”
风眠用余光偷偷瞄着庞兴文，他认真地看着曲谱，专心的试音，没有半分逾越。
她为刚刚自己那一瞬间“诋毁人家”的想法而感到羞愧。
“庞……庞同学，好了。”
庞兴文点了点头，知道她是在说“自己准备好了”的意思，于是一首《大鱼》的钢琴曲在安静的训练室内响起。
风眠第一次接触这种没有歌词的曲调，之前记住的一些动作要点，也有些记混了。
到最后，重复了两次，还没有完整的跳下来一遍，她一脸尴尬：“庞同学，你……休息。”
庞兴文见她不跳了，起身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风眠，别紧张，我不累，你休息一会儿吧。”
虽然知道他的触碰是出于同学之间的安慰，不过风眠还是向后退了两步。
庞兴文倒也没有尴尬，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鼓励风眠。
第一天的配合训练，打乱了之前风眠所有的努力，可谓是真正的一夜回到解放前。
她背着小书包，垂头丧气的在人行道上走着。
脑海里还在不停的回忆大鱼钢琴曲的节奏，手指作为双脚，在空中凌乱的划着。
极速行驶的哈雷因为急刹车和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挡住了风眠的去路。
风眠抬头，眼前跨坐在摩托车上的人摘下头盔，甩了甩略显凌乱的头发。
“上车。”
竟然是恩人！
然而，风眠内心犹豫了一下，道：“我快，到家了。”
“少废话。”
江燃的语气霸道得很，容不得风眠拒绝。
见风眠仍旧不肯动弹，他直接抬手，揽过她的腰，硬生生将她提到了哈雷的后座上。
这是风眠第一次坐摩托车，禁不住有点怕。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江燃的腰。
少年一僵，被她碰过的地方，好像都成了自己的“敏感区域”。
他故作不耐烦的样子：“怎么了？”
风眠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询问：“你……有驾驶证吗？”
他……
他当然没有。
自从上次在训练室门外和楚瑶的对话之后，一向眼高于顶的死神大人也开始有了危机感：他看上的不仅是一个呆瓜，还是被很多人惦记的呆瓜，他必须先下手为强。
可是在这之前，江燃从未心动过，追女孩这方面的经验，完全为零。
所以他去请教了周安，当然以“我的朋友”为名义。
周安一拍大腿，充满自信：“燃哥，别的事情我不会，就泡妞这件事，我可是炉火纯青的高手。”
“快点说。”
“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飒，酷的男人，燃哥你这长相自然是没得说，只要搞些酷酷的花样，保证风眠对你死心塌地的！”
“谁和你说是风眠了？”江燃冷眼瞪过去，又反应过来：“不是，谁和你说是我要追求别人了？”
周安看他死鸭子嘴硬的样子，也没理会，继续分析。
“像风眠那种乖乖女，一定会喜欢尝试新鲜事物，你学个摩托车，带她去兜风，她肯定高兴。”
“摩托车？”江燃手指敲了敲桌面：“真的？”
“当然是真的！”周安信誓旦旦。
但江燃是不会开车的，自打他继承了死神的衣钵，出行只需要动动符咒，亦或者是有人开车接送。
摩托车这种交通工具，不仅对风眠来说是新鲜的，对他也是新事物。
于是，江大佬大手一挥，买！
一辆价值十几万的摩托车被购入，江燃自己琢磨了几天，能开走了，便迫不及待的来找风眠“耍酷”。
虽说他是神，却也并非万能，比如在开摩托车这方面。
又比如，可以掌控时间，让时光倒流，他绝对不会相信周安说得那些狗屁话！
【2】
“轰隆轰隆……”
哈雷在江燃的手中，叫唤了两声，却迟迟没有启动。
他的脸，逐渐阴沉。
一道细细软软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车子，坏了吗？”
江燃眉梢一撇，明明自己刚刚开来的时候还是可以的，按下刹车之后，就不好用了？
风眠一边说着，一边向前探头看去。
她的碎发刮过江燃的脸颊，乌黑的发丝越过他的肩头，轻轻开口，温热的呼吸就在他的鼻翼间。
江燃的脸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表盘……没油了。”
怪不得十几万的摩托车，也要罢工。
“咳咳……”
江燃故作镇静，没有让风眠下来，就这么推着车，去了附近的加油站。
油被加好，江燃按照自己之前的使用经验，启动摩托车。
车子速度被瞬间提到最高，如同离弦的剑，把风眠吓了一跳，她整个人身体前倾，靠在江燃的后背上，下意识的双手揽住他的腰。
“太……太快了。”
吴侬细语透过凌厉的风声传入江燃的耳中，像小猫爪子似的挠在他的心头。
江燃立刻控制哈雷减速，可是并不熟练，车子摇摇晃晃，一会快，一会慢，甚至已经开出了目的地。
风眠那原本不太利落的语言神经，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下，都被刺激得顺畅不少。
“车，右面，江燃，刹车。”
“电线杆，啊，有人……”
“喇叭，喇叭，过了！”
最后，两个人居然是在根本没有开过摩托车的风眠的指引之下，到了小区门口。
从哈雷上爬下来的风眠被折腾得不轻，扶着旁边的树，一阵干呕。
幸好学校距离小区不远，不然她真的怕自己今天死在江燃的摩托车上。
江燃看到这样的风眠，心中过意不去，拿了水，让她喝下去，风眠这才缓解过来一些。
“谢谢。”风眠的声音小的和蚊子似的：“我，回家，你……”
她看了一眼旁边还在不断排气的哈雷摩托车：“你，打车回去。”
风眠实在放心不下江燃一个人骑摩托车回去，她很担心明天的头条就是【男高中生深夜街头飙车，命丧当场！】
少年棱角分明的脸庞在路灯的照应下格外白皙，他转过身，看着风眠，黝黑的眸子中隐约带着几分期待，“风眠……”
风眠也瞧着他。
“你觉得……我酷吗？”
江燃活了这么大，第一次问出这样羞耻的问题，耳朵发烫，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风眠：……
她万万没有想到，恩人居然会问自己这么奇怪的问题，并且还用如此热烈的眼神盯着自己。
他想听到一个怎样的答案呢？
风眠一时间摸不清头脑，不过权衡利弊之下，还是点了点头：“很、酷。”
江燃原本就十分热烈的眼眸之中，仿佛燃烧起火焰，将周遭空气中的冰冷都消退了。
你觉得很酷。
所以……
所以你喜欢我吗？
江燃不停地在心中演练这句话，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到小姑娘继续说。
“你、摩托车，开的很好，下次，别开了。”
江燃：……
回去之后的死神大人，第一件事就是痛扁了周安一通，然后将那辆价值不菲的哈雷摩托拆得七零八散，才算微微平息了心头的几分怒气。
因为背景音乐从带有歌词的音乐转换成了钢琴曲，风眠适应得不算太好，每天都在训练室里和庞兴文磨合。
看着庞兴文一遍又一遍的谈，风眠也有些不好意思，提出建议：“录成音频，我自己来练习，这样、方便。”
她说这样长的句子，需要组织一会儿，有点慢，庞兴文就这样瞧着她，嘴角挂起一抹笑容。
“好啊。”
庞兴文拿了录音设备，弹奏了一曲《大鱼》，录制下来，将U盘交给风眠。
风眠感激的点了点头。
只不过，让她没有想到的是……
虽然庞兴文已经给她录制了钢琴曲，但是在训练的时候，他却并没有离开，反倒是坐在旁边的休息椅上，瞧着她一个人翩翩起舞。
“风同学，有这样的借口，我才能不回去上课，你应该不介意吧。”
他都这样说了，就算风眠介意，自己也没办法多说什么。
索性就把他当作一颗大白菜，反正他也是坐在那里玩手机，不会发出声响。
课间午休，舞蹈练习结束，风眠在紧身舞蹈裙外面套上校服，同庞兴文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训练室。
从文体馆到食堂这一路上，风眠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路上看向她的同学，目光都有几分说不出的怪异。
众人似笑非笑，眼眸里透露出的嫌弃、亦或好奇打探都让风眠有些摸不清楚头脑。她进入食堂，人更多了，注视在她身上的目光也越来越多。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却又略显暧昧的气氛。
风眠恨不得用校服蒙住自己的头，迅速找到平常和楚瑶一起吃饭的那张桌子，坐了下来。
楚瑶姗姗来迟，不过看表情，处于一种十分暴躁的状态。
旁边有人见她和风眠坐在一起，不免也跟着禁不住多看了几眼。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的狗眼挖出来！都给老娘滚！”
楚瑶是校董的女儿，被骂的几个人敢怒不敢言，端着餐盘，满脸不悦地从旁边的桌子离开。
现在有楚瑶在风眠身边坐着，那种异样的目光逐渐减少。
“楚、瑶。”
风眠念着她的名字，小手搭上她的臂弯，轻轻摇晃了几下。
“别生气，生气不好。”
风眠的语言表达匮乏而苍白，可每次处在愤怒中的楚瑶，只要听见她的话，便气不起来，一颗心顿时柔软下来。
“他们，那样看我，为什么？”
楚瑶抬头瞧着满脸不解的风眠，心中不是滋味，她就是为这件事才生气。
她掏出手机，打开一高的贴吧，递到风眠手中。
屏幕上，一直沉默不出彩的贴吧中，此刻，却有一条内容被热烈讨论着。
光是风眠拨动屏幕，刷新的短短一瞬间，便又增加了十几条评论。
帖子由十几张照片和几行文字组成，无一例外，主角都是风眠。
风眠穿着紧身舞蹈服，在训练室中跳出各种舞蹈姿势，有的清纯，有的妖娆，原相机镜头下，也漂亮到过分。
帖子的题目是【一高清纯玉女和欲女的一念之差】
这样的题目便很有引导性了。
帖子下面的评论多数都是一高中的学生，虽然讨论的中规中矩，不过其中还是不乏有一些直白，恶臭的言论。
【没想到，那个小哑巴的熊这么大，我表示被惊到了。】
【想知道是哪位好心人拍的啊？居然这样近距离，太羡慕了吧！】
显然，市级数学物理竞赛一等奖的名号也没有这十几张妖娆的照片来的劲爆。
风眠放下手机，目光略有几分呆滞：难怪刚才大家看她的眼神这般奇怪，竟然是因为这张表达的“暧昧不清”的帖子。
楚瑶连忙安慰道：“眠眠，你别急，我已经让我爸公司的技术人员去处理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这么笨，还没处理好！”
相比于这些，让风眠更加震惊，更加无法接受的是照片的拍摄者。
这么近的距离，这样刁钻的角度，除了和自己在一起练习的庞兴文，还能有谁？
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完全是假装出来的！
受到了欺骗的风眠，只觉得非常生气。
原生家庭的原因，让她养成了性子软，不喜欢计较太多，凡事都愿意退一步的性格。
但是也不代表无底线，庞兴文的做法真的惹到她了！
风眠拍了拍楚瑶的手背，表示自己没事，网络上的那些流言蜚语，她不在乎。
和平常一样，吃过午饭之后，便直接回训练室了。
只不过这一次，进了训练室的风眠没有脱掉校服外套，而是坐在钢琴旁边的长凳上，等着庞兴文的到来。
【3】
没一会儿，庞兴文便按部就班的继续用训练作为逃课的借口，来到了文体馆。
见风眠居然坐在平时自己的位置上，惊诧之余，又多了几分其他的心思：呵，放长线，钓大鱼，终于忍不住了？
原本他要表演的是钢琴独奏，突然被教导主任指派和别人一起合作，刚开始心生不快，觉得他人只会玷污自己的作品，但是想着出来排练就不用上课，便勉强答应了。
可是没想到，第一天见到风眠的时候，便被她迷住了眼，于是托人私底下将她调查了一番。
亲生父母是云澜市郊区附近小县城的务工人员，能够来一高上学，还是全凭借叔叔婶婶的帮忙。
他可是纯粹的富二代，能看上她，是她三生修来的福分。
不过表面上仍旧是一副“和和气气”的公子哥形象，此刻，收敛心神，走到钢琴旁边。
“风眠同学，你也想学习一下钢琴吗？我可以面对面，手把手的教你。”
自从知道庞兴文偷拍自己之后，风眠再听到这些话，只觉得恶心反胃。
她懒得绕弯子，直截了当地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论坛页面放在他的眼前。
“风眠，我……”
庞兴文还想说什么，却被眼前手机屏幕里的照片打断了思绪。
这……
这不是他偷拍风眠的照片？怎么会在论坛页面出现？
“麻烦你，解释。”
风眠说话迟缓的毛病，放在平时，总给人一种软萌可爱的感觉，可是一旦发起火来，这种一字一顿的说话方式，给人很强的压迫感，让庞兴文一时间乱了阵脚。
“我……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帖子不是我发的！”
风眠眯起眼眸，考量他话语中的真实性。
“这照片，一看就是我拍的，我大张旗鼓的发到贴吧上，岂不是一下子就会被你发现？”
这话，也不无道理。
可是也变相承认了，他在偷拍自己，这也令风眠极度不舒服。
眼前的庞兴文似乎是想起来什么，笃定的开口：“一定是我室友，我上午把照片给我室友看过，是他们发上去的，风眠，我真的没有做发帖子这种事。”
他居然把偷拍的照片给他的室友看？
风眠目光之中的怒意更盛，她将手机收了回来，冷漠开口：“现在，删，删照片。”
看到她这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从小到大，向来养尊处优惯了的庞兴文哪里肯忍？
“凭什么，那是我拍的照片。”
“可你……你拍的，拍的人，是我。”风眠有些急了，情急之下，说起话来更加不流畅。
庞兴文看着眼前姑娘手足无措，愤怒却拿自己毫无办法的样子，心中一阵变态的愉快，禁不住笑出声。
他抓住了风眠的手腕，将她拉向自己：“风眠，你说你一个小哑巴，又穷酸，我偷拍你，是给你面子，我看上你了，乖乖跟了我，不好吗？”
被拉扯着的风眠摇头，满脸皆是厌恶和嫌弃：“放、开。”
“你有什么资格拒绝我？”
庞兴文拉着小姑娘柔若无骨的小手，真滑，真嫩。就连她身上的奶香味，都是那么好闻。
“乖，风眠，别玩欲拒还迎那套把戏，让我来亲一下。”
说着，他按住风眠的肩膀，便凑了过去。
这里是文体馆的训练房间，没有监控，现在是下午上课时间，也不会有人来。
就算他这样放肆，又能如何？
风眠长这么大，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惊慌，愤怒一股脑的涌上心头。
她双手挣脱庞兴文的挣脱，不断的捶打他的肩膀，企图将他推开。
可是她的力道对于庞兴文来说，无异于是小猫挥挥爪子。
“风眠，你躲什么啊？真是给你脸了！”
说罢，被闹烦了的庞兴文抬起手，便要抽在风眠的脸上。
风眠被吓得向后退去，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跑。
可是疼痛并没有想象之中那般到来。
训练室内传来庞兴文惨绝人寰的叫声：“啊啊！疼……放……开……”
“咔嚓。”
虽然细小，可是却格外清脆的一道声音响起。
庞兴文左手手腕的骨头被生生掰断，连最后一声求饶都没来得及发出，便疼得在地上打滚。
风眠抬头看去：只见满身怒意的江燃正捏着他的手腕，庞兴文上半身在空中悬拉着，下半身瘫在地上，毫无反抗之力。
江燃像拖一条死狗似的，把他拽到训练室中央，嫌恶地松开左手，紧跟着又是一脚，狠狠踹在庞兴文的肚子上，疼得他吱哇乱叫。
他支离破碎的声音之中，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过江燃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他像头发了疯的狮子，按照这个架势打下去，一定会要了庞兴文的小命。
处于惊恐中的风眠意识终于逐渐回笼，她连忙跑上前，从后面抱住了还要挥拳的江燃。
“别，别打了，江燃，别打了。”
风眠自然不是不心疼庞兴文这样的人渣，他敢偷拍骚扰自己，而且是这样熟练的手法，绝对不是第一次，他凭借儒雅的外表，肯定也偷拍骚扰过其他女生。
但是如果江燃真的把他打残了，打死了，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江燃还年轻，有着无比光明的前程和未来，绝对不可以毁在这里。
但实际上的情况，比风眠想象的还要糟糕，哪怕是她的劝说，也没办法让这头猛兽回笼。
风眠跪坐在庞兴文的身前，才勉强能让江燃停手，可这终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让开！风眠，让开！”
这是风眠第一次听到江燃用如此严厉的口吻同自己讲话。
站在她面前的少年，脖颈手腕各处青筋四起，双眸猩红，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意。
这个人渣敢这样对风眠，他该死。
江燃原本是过来给风眠送水果的，自从上次的摩托车事件，已经过去了两天，他有点不太好意思。
今天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前来文体馆找她，便撞上这么一幕。
风眠被一个男人压在钢琴上，节节后退，挣脱不得。
记忆中，斑驳陆离的画面与现实开始重叠。
江溪曾在他很小的时候也被这样对待，可那时的他无力保护，还是快被禽兽得逞的时候，睡觉的邻居被吵醒才跑过来救了他们。
可是现在……
他早就不是那个四五岁的娃娃了，他要保护风眠，就像拼尽全力保护江溪那样……
“人渣，既然你不想活了，那就让我，亲自送你上路！”
冰冷的话语传来，风眠眼看着江燃还想继续动手，慌张地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周安。
周安正坐在后排嗑瓜子，没听清风眠断断续续地在说什么。
可是电话另一端的哭喊，咆哮声，却让他知道，一定是出事了。
他连忙对楚瑶说：“去，去四班叫上罗言，到文体馆的训练室去！”
周安和罗言并非熟识，只不过是见面打个招呼的“露水情缘”，但是周安知道，江燃和罗言的关系匪浅，叫上他，指定没错。
三个人前后脚跑到了文体馆的训练室。
眼前的一幕把他们都吓到了，呆愣了几秒钟，急忙冲上前，拉开压在庞兴文身上的江燃。
风眠已经哭出了声：“把庞兴文……带……带走……”
楚瑶和周安是将庞兴文拖出去的，他已经站不起来，陷入了昏厥状态。
罗言则是用蛮力扣住江燃，大喝道：“你清醒点，风眠没事，你这样会吓到她的，江燃！”
“你会吓到风眠的！”
在罗言一声一声的提醒之中，江燃终于逐渐安静下来。
他靠坐在墙边，呼吸急促，单手搭在额头上，挡住了半张脸，手臂和衣服上沾了不少血，分不清是庞兴文的，还是他的。
看着江燃的情绪慢慢稳定，罗言轻手轻脚的起身，走到风眠身边，低声道：“你没事吧？”
风眠摇头。
“那你……还是过去看看他吧。”说罢，罗言转身离开训练室。
【4】
风眠看着坐在对面的江燃，从书包里拿出纸巾和矿泉水，走到他的身边，也坐了下来。
她低声而温柔的唤着他的名字：“江燃。”
少年没有动。
“江燃，抬起头，看我。”
少年的身体开始有了细小的动作。
“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别的事情，风眠现在一点都不关心，她只是很担心，江燃会受伤。
她温软的小手拉起江燃当做他自己脸前的胳膊，微微用力，让他放下。
没有了胳膊的遮挡，江燃整张脸都露在她的面前。
风眠看向他，却发现方才下手狠决的江燃，此刻红了眼眶。
他的脸上沾染着鲜明的血迹，风眠抬手，用沾了矿泉水的纸巾轻轻帮他擦拭干净。
她握住对方的手，又擦去他手臂上沾染的血，她甚至可以感受得到江燃的不住颤抖。
原来，他也会害怕吗？
“江燃……”
“你别怕，我没事，我就在这里。”
江燃终于抬起头，迎上风眠单纯的目光，沉默了一会儿，下一秒，像个孩子一样，用力抱住了她。
训练室内，格外安静，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血腥味，夹杂着几声细碎沙哑的低喃。
“风眠，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江燃。”
他顿了顿，抱着风眠的手缓缓松开：“不是现在这个光鲜亮丽的江燃，是一个从小生在垃圾堆里，吃不起饭的江燃。”
风眠的心猛然颤了一下。
“我原本是有一个姐姐的，她叫江溪，很温柔，很美丽。”
“上次在医院，和你偶遇，其实我是去看那个在生物学上所谓的父亲的。”
江燃语速很慢，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被一点一点的掀开，叫嚣着戳穿他的心脏。
这是江燃第一次对外人讲述这些，他不知道风眠想不想听，他只是想向风眠解释。
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失控，为什么会当着她的面，险些活生生将庞兴文打死。
他想让风眠参与他所有的人生，未来的，过去的，包括不归山的那些不可思议的。
只不过现在，说出死神的身份恐怕会吓到风眠，所以他只是潦草概括，说是陈浩民找到自己，改善了他五岁之后的生活。
“风眠，对不起。”
风眠强忍着泪水，听着江燃讲完这一切，心已经快要碎了。
“我不该，这样动手的，可是我没办法看到你受伤。”
“风眠，你也会害怕我吗？”
风眠红着眼眶，用力摇头，声音带了几分哭腔：“我……不怕。”
当世界陷入黑暗，你跨越沉沦，向我伸手而来的那一刻，十字架所闪动的耀眼光芒，我记了十三年。
所以就算全世界都怕江燃，风眠也永远都不会怕。
“江燃，虽然没能见过那个可怜兮兮的你，但是我也很早就认得你了。”
“在乌兰巷，你帮我赶跑了那些嘲笑我是个哑巴的孩子，你是我的——恩人。”
“所以，风眠永远会感激恩人！”
小姑娘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她的需要表达要比之前利落了许多。
江燃一怔。
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她会义无反顾的冲上来替自己挡棍子，为什么冷漠的自己却总能等到她热情温柔的回应。
“风眠，我想要的并不是感激。”江燃盯着她的脸，一字一句，分外认真。
此刻满身血污的他并不适合表达爱意，但江燃实在不想再等下去了。
“风眠，我很喜欢你，我想以后都保护你。”
无论是乌兰巷口的那个少年，还是普渡众生亡灵的死神。
他江燃，想永远的保护风眠。
那个带给他新生悸动，带给他人情味的风眠。
和江燃预料之中的差不多，原本放松坐在他身边的小姑娘，身体瞬间僵直，一对黝黑的眸子闪烁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所以……你可以，喜欢我吗？”
江燃伸出手，下意识的想要去握住风眠的手，可理智又让他收了回来。
今天，先是差点打死了人，又在这种情况向和她表露心意。
风眠很有可能对自己的感情只是感激。
江燃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坏了，这一波三折，肯定吓到了风眠。
风眠仿佛宕机的机器人：恩人居然对她说，喜欢自己？
她只觉得脸颊一阵发烫，迎上他瞳孔的时候也带了几分羞意的闪躲。
那自己呢？喜欢恩人吗？
风眠在心中反问自己。
是喜欢的吧！
否则，她也不会在江燃消失的那一个月中，对他日思夜想，担忧不已。
两个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被戳破，风眠闪烁星光的眼眸却逐渐又暗淡了下来。
她没办法给江燃任何回应，毕竟她已经和死神结契，成了花神。
“对不起。”
三个字，让江燃清楚的听到了自己心碎裂的声音：原来，她对自己真的只有感激，所以才会处处关心。
“我从小订了娃娃亲。”
她清脆甜美的嗓音，一字一字的咬出，在安静的环境中，格外清晰，刺耳。
江燃：……
？！？！
“所以你这就是你拒绝我的理由？”江燃的眼眸从失落到燃起怒意：“什么年代了？还有娃娃亲？”
“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他？嗯？风眠，你耍老子，是吧？”
风眠也很无奈。
别说是你没见过，就连她自己也没见过啊！
见风眠垂头不语，江燃逐渐暴躁，他扯过小姑娘的胳膊，霸道的将她圈在怀中，两个人的距离近在咫。
“我再问你一遍，喜不喜欢我？”
风眠被他抱着，被他质问着，心中好像被塞进一只上蹿下跳的兔子。
她最不擅长说谎，耳朵，脖子都是红的，艰难的吐字：“不……不喜欢。”
江燃被气到了。
他单指戳了戳怀中人的肩膀：“风眠，心跳的那么快，还说不喜欢，你糊弄鬼呢？”
风眠也被惹得有些急了。
万一被不归山的人发现自己和其他人关系这么亲密，神明降罪于江燃，那可如何是好？
她用力推开江燃：“我没骗人，我有娃娃亲在身！我……我不喜欢你。”
说罢，她转身就想跑出训练室，可又被他给拉了回来，以壁咚的姿势按在墙上。
“风眠，你长本事了！”
“有娃娃亲，那就退了，和老子在一起，懂吗？”
和死神……？她不敢。
再者说，这契约交换的是弟弟的命，她不能拿弟弟随便冒险的。
“他很好，我不退！”
江燃又被气到了。
“比我好？他是比我帅？还是比我有钱？”
“风眠，你是小哑巴，不是小瞎子！”
“他……他……”
风眠的确编不出来什么好理由。
“他比你，学习好！”
江燃：……
“老子他妈的……”
江燃只觉得自己现在受的“伤”比在地寒洞之中还要重上几万倍。
比他学习好。
这一点，江燃他还是真的比不过。
“学习好顶个屁用？风眠，赶紧把娃娃亲给我退了。”
风眠没说话，转身跑出训练室，留下江燃一个人默默暗自神伤。
情敌比我学习好，我该怎么办？
他可以操控符咒，掌管人的生死，天地轮回，可这个书本上的知识，它就是不进脑子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