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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心动进度条:20%

【1】

时间在忙里偷闲的校园生活里悄声跑过。

下午第一节课是室外活动,几个班级在一起,大家都表现得很兴奋,毕竟高中课业重,能出来玩的时间并不多。

风眠不会说话,和旁人沟通困难,加之在精英班,没人愿意浪费时间等她在手机上打字,所以自然也没什么朋友。

不过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的,她早就习惯了,一个人靠在篮球架子下面屈膝而坐,手中捧着古诗文,默默背着。

没一会,周围突然躁动起来。

“这场子,我们看上了,你们几个高二的小兔崽子赶紧滚蛋!”

“凭什么啊?明明是我们先来的,你们高三,就能随便欺负人?”周安不服气道。

对面传来几声嗤笑:“欺负你怎么了?没学过要尊老爱幼吗?”

说着,他们抱着篮球便撞开周安,态度极其蛮横。

“你们想在这里玩?问过你爹我的意见吗?”一道清冷阴鸷的声音传来,让高三学生一愣,在看到江燃之后,纷纷火气上涌,这小子,最近在一高风头很盛嘛,他们高三的居然要被盖了过去。

其中一个呵斥:“今天哥几个就要在这里玩!”

说罢,宣誓主权一般,捏着篮球的手突然发力,朝着玻璃篮板的方向便砸了过去。

篮球没落入篮筐中,砸在板子上,发出震天响。

站在下面的风眠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所幸篮球没砸在她身上。

“哎,那不是乖乖女吗?”周安讶异。

江燃也看到了风眠,她正用双手捂着头,掌心内还按着一本书,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颗球给吓到了。

就在风眠想要移动脚步的时候,头顶处,突然传来异样的声响。

刚刚被篮球重击过的玻璃板居然开始一点一点的碎裂,脱落。

风眠被吓傻了,她昂着头,本能反应闭上了眼睛。

“哗啦!”

玻璃板彻底粉碎。

疼痛感却没有想象之中那般传来。

她的身体被一个极其坚实的拥抱紧紧护住,鼻翼间传来淡淡的皂角香味。

篮球架子算是坏了个彻底。

风眠缓缓睁开眼睛,对上的是白色衬衫,她的手正按在江燃的腰上,能感受到他身体灼热的温度。

“喂,你没事吧?”

江燃语气紧张,垂下眸子,仔细查看着怀中的小姑娘。

风眠看到他被玻璃碎片划伤的肩膀,眼圈红了。

“你……你哭什么?”

“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风眠摇头,咬着嘴唇,心中很不是滋味:她不想让恩人受伤。

她想解释,可江燃抓着她的胳膊,她没办法打字。

下一秒,原本平静的江燃突然暴怒,他转过身,眼神黯淡地瞧着刚刚挑事的那群高三的。

“谁?谁扔的球?”

动怒的少年让周遭的人情不自禁的瑟瑟发抖。

“我再他妈的问一遍!谁扔的球!”

江燃手臂青筋暴起,眼看着就要冲上前揍人,胳膊却被一股轻柔的力道揪住了,是风眠。

【我没事,你别生气,不要打架。】

【你的伤口需要处理。】

等江燃看完手机上的字,风眠跑去了医务室,没一会儿便提着医药箱跑到了篮球场,指了指江燃的肩膀。

“老子不用。”

这点小伤算什么,用得着她这么大惊小怪?

可风眠十分坚持,小手居然直接搭在了他的衬衫上,用力往下扯。

“风眠,你干什么!”江燃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去推她的手。

小姑娘却仍旧很坚持,一时间,两个人僵持不下。

江燃的耳朵微微发烫:“风眠,你知不知羞的?”

一旁的周安傻了眼,开始结巴:“挖槽,这乖乖女是在脱大佬的衣服吗?牛逼,真牛逼!”

楚瑶也凑了过来,咋舌摇头:“暴殄天物,眠眠那么可爱的一枝花,要插在牛粪上课。”

说罢,她又转头看向刚刚惹了事的几个高三生:“这个时间,你们高三的应该在上课吧?逃课,破坏学校财物,欺负高二学生,应该是可以和一高说拜拜了……”

在风眠的坚持下,江大佬生平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脱衣服,还是为了这点无关紧要的小伤。

小姑娘用柔嫩的手指给他消毒,又仔细的粘上创口贴,才算作罢。

【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江燃看着手机屏幕,皱起眉头,不太理解:为什么要用又?

【你注意伤口,不要碰水。】

风眠垂着头,认真打字,嘱咐他事项,丝毫没有注意到两个人的距离有多么近。

江燃满眼都是她,目光落在她红润的小嘴上,周围的空气都弥漫着她身上淡淡的奶香味。

突然之间,他的心怦怦然了,怎么办?

“风眠……”他声音带着嘶哑。

小姑娘抬起头,有几分茫然。

“你……”

他妈的怎么能这么可爱?!

话到了嘴边,又变成了:“你快回去上课吧,要迟到了。”

被提醒之下,风眠看了一眼时间,点点头,将东西收好,往教学楼方向赶去。

一下午,因为江燃受伤的事情,风眠都显得有些心绪不宁,想着明天一定要给恩人做些好吃的。

放学,风眠并没有让叔叔来接,在校门口的时候,却被一个陌生男人给拦住了。

“花神。”

这个称呼让风眠浑身一僵,仿佛血液凝固了一般。

只有不归山的人,才会对她有这样的称呼。

这段时间都在学校里,几乎就快要让她忘记了那个契约。

“我叫白霖,是不归山的新任管教,这个是闻长老让我交给您的。”

说罢,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递到了风眠手中。

看着她疑惑的表情,白霖继续解释:“这是可以治疗您嗓子的药物,三天服用一次,不出一个月,您就会恢复的。”

听到这话,风眠眼睛里闪烁着惊喜的光芒。

若是有其他人和自己这么说,风眠一定觉得对方是骗子,可是现在……

这是不归山的人,不会骗自己的。

白霖微笑:“原本是想交给大人的,让大人带给你,没成想,他说什么都不愿意回不归山,只能让属下亲自给您带过来了。”

风眠对未曾谋面的死神没什么兴趣,也没有多问,看着手中的药瓶,嘴角弯起。

她应该很快就可以同恩人亲口说“谢谢”了!

肩膀上顶着几个卡通创口贴的江燃,刚出校门,便撞见了这一幕,风眠正对着一个男人露出灿烂的笑容。

这笑,可真他妈的刺眼!

风眠接过小药瓶,掏出手机打字【谢谢你,白霖先生。】

白霖轻轻颔首,恭敬道:“花神,您客气了,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在不归山界外,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找我,我将竭诚帮您解决。”

她想继续打【不用了】,可又在屏幕上点了删除。

不归山的人做事向来有自己的法则,不是她这样一个小小的人类可以改变的。

“我送您回家。”

不等风眠的拒绝,白霖已经将她的书包从肩膀上摘了下来,放进副驾驶上。

江燃的拳头攥得更紧了,连带着刚刚受伤的肩膀,也跟着一起隐约作痛。

那个老男人,居然提她的书包!

还有这个小没良心的……自己下午刚刚在篮球场救了她,她还关怀备至的帮自己包扎,现在调头,就扎进别的男人怀中?

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希望他平安快乐”,都他娘的是屁话!

“燃哥,听说你在学校里和高三的打起来了?我们的死神大佬,果然名不虚传。”罗言从校门口走出来,贱兮兮地凑到江燃身边:“走啊,打球去。”

“打你妹!”

一拳,直接锤在罗言的肩胛骨上。

“不打就不打,你凶什么嘛!”

“老子回不归山!”说罢,江燃的身影消失在了校门口的人群之中。

大佬现在的心情极度不爽,需要回去发泄!

进了不归山的境界,入目便是山清水秀,密林成荫,处处灵气缭绕,适合各种生灵休憩。

原本安静祥和的氛围,在江燃出现在结界入口的那一刻,瞬间,天翻地覆。

“是大佬,大佬回来了,快跑呀!”

“完了完了,我已经嗅到杀意了,不知道这次倒霉的是谁!”

站在路中央的公土拨鼠精被老婆拖进了洞里:“别说啦!快躲起来!”

自打江燃八个月大的时候继承上一任死神的衣钵,便将这不归山除了长老的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部收拾了个遍。

用生活在不归山里精怪们的话来说,江大佬就是“死神”中的“死神”。

一级警报已经拉响,万物归位,沉于死寂。

江燃走过的每一寸土地都萦绕着缕缕黑气,这是死神不开心时候的表现。

他径直朝着青竹楼的方向前去。

“大人,您回来了,是要进去休息吗?”小彩哆哆嗦嗦地站出来,提醒他:“明天是月中,花神回来的日子。”

“多嘴!”

江燃冷漠抬手,一掌发力,黑色的雾气弥漫,将青竹楼包围,不出三秒钟,结实的楼,竟是硬生生的——塌了。

小彩到前堂,将此事禀告给了各位长老。

地煞满头黑线:“闻仙!我就说你这法子不靠谱,想让江燃顺利渡劫,还不如用我们的阵法,身体损伤大又怎么了?还不是他自己选的!”

闻仙懒得废话,捋捋长胡须:“走吧,先过去看看。”

两位长老已经习惯了江燃时不时的发作,不过把楼拆了,这还是头一次。

“江燃!你个小兔崽子,长能耐了是吧?拆房子?万一花神在里面怎么办?砸伤了,算谁的?”闻仙极度愤恨的开口。

沉默了半晌。

江燃吐出:“砸伤了,算你的。砸死了,算我的。”

闻仙的胡子,被气得飞了起来。

地煞摇摇头,无奈道:“打吧,棍棒底下出孝子。”

【2】

深夜,窗外月朗星稀。

风眠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无法入睡,最后索性爬了起来,赤脚走到书桌旁边。

她拉开抽屉,小心翼翼的将那块收好的水晶石拿了出来。

这是闻仙交给自己的通往不归山的钥匙。

明天就是月中十五号,契约该履行的时间。

一想到上次去不归山后,见到表现极为愤怒的“死神”,风眠便不受控制的开始发抖。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划破了深夜的安静,风眠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是陌生号码打过来的。

风眠按下接通键,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花神,我是小彩。”

原来是她打过来的。

风眠没办法说话,敲了敲听筒,算是回应。

“花神,长老说,明天您不用回不归山了。”

听到这个消息,风眠有几分惊喜,嘴角不住上扬。

小彩语气无奈:“刚刚死神大人回来了,把青竹楼给拆了,长老们在派人修复,等修复好了,您再回来吧。”

风眠呼吸一顿:暗自庆幸当时自己不在青竹楼里。

“死神大人这次真的很过分,长老们正在打他,听起来,很惨烈,死神大人的胳膊都被打断了。”

原来,死神做错了事情,也会挨揍。

风眠指尖又点了点听筒位置,这一次,敲击的节奏都格外愉快。

电话挂断,风眠重新躺回床上,明天不用去不归山,她觉得如获大赦,心思也安稳了许多。

从上次和这次来看,死神应该是一个脾气暴躁,易怒的家伙。

死神和恩人江燃简直是天差地别,他今天还救了自己,恩人真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这样想着,风眠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风眠神清气爽地起床,背起沉甸甸的小书包,同叔叔婶婶道别,主动申请一个人坐公车去校。

婶婶满脸担忧:“眠眠,怎么不坐叔叔的车了?”

一高规定入校时间是七点,叔叔上班时间是八点半,送自己去学校之后,要提早一个半小时左右到工位,连睡眠都没办法保证,所以风眠不想再让叔叔接送。

她在纸上写道【我和学校的同学们一起,您不用担心。】

叔叔道:“这样也好,让眠眠多和同学们接触,能快些融入集体。”

在婶婶的再三叮嘱之下,小姑娘才被放了出去。

风眠刚刚说了谎,叔叔婶婶所住的小区,的确有很多在一高读书的学生,但是自己和他们并不熟,所以上下学的路上,其实只有她一个人。

进入枫林路,再走五百米就是云澜一高正门。

风眠停在人行道上,两只小手撑起书包带,活动了一下肩膀。

江燃从便利店买了一串鱼蛋,掐着竹签,想用右手叉一个送进嘴里,这才反应过来——他的右手打着石膏,昨天因为拆了青竹楼,被那群老头混合双打。

他烦躁地踢开便利店的门,刚想换成左手拿签子,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正举着书包肩带,在做“平移向上”运动。

“呵……”

他嗤笑出声。

心中暗自斐然:现在知道书包重了?昨天帮你提书包的老男人呢?怎么不在?

江燃有些恶劣的,故意大摇大摆在她身边经过,走到她前面的时候,还别有用心的甩了甩肩膀上空无一物的书包。

风眠看到他,眼底闪烁出光芒。

他好像很喜欢自己送给楚瑶的饼干,所以今天她也特意给恩人带了一份。

可是这一次,恩人仿佛没看到她似的,走在她的前面,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风眠叫不出声,有些焦急,只能拔腿去追。

江燃身高腿长,光是迈开大步就能让她追上好一阵,更何况现在这样故意加快速度。

他知道风眠在追自己,可就是坏心眼的不想回头。

谁让她……让她昨天对那个老男人笑得那么“花枝招展”!

一定要给她点教训!

“噗通!”

江燃身后传来一声闷响,追着他的小人影儿瞬间缩成一团。

江燃立刻回头,只见小姑娘被人行道旁边摆放的还未来得及种植的树木绊倒了,此刻正跪坐在树旁边,手中还死死抓着什么。

他停下脚步,回身,朝风眠的方向急步走过去,一股说不清的怒气充斥上心头。

江燃蹲下身子,仔细查看了风眠膝盖的情况,确定没有伤到要害,提着她肩膀上的书包肩带,把人直接从地上拎了起来。

“你是笨蛋吗?都要摔了,手中还捏着什么破玩意!”

幸好她摔的位置有几块软草,不然这膝盖,此刻绝对是一片血肉模糊。

风眠摇摇头,站在原地跳了几下,示意自己没事。

“呆死了。”江燃扭过头去,不想看她那对湿漉漉的眼眸。

这张小嘴不会说话,可这眼睛,好像同自己诉说了千言万语的委屈一般。

这下,江燃内心更加烦躁了,就连被打折的右手也开始隐隐作痛。

“行了,我错了,我向你道歉,还不行?”

风眠继续眨眼,她不明白恩人为什么要向自己道歉。

“还眨?别看老子,赶紧走,你不是好学生吗?要迟到了!”

江燃只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没这么憋气过。

风眠掏出手机,询问他手臂的情况【你右手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重新包扎一下?】

提起这右手,江燃便来气,不耐烦道:“别多管闲事。”

风眠乖巧点头,恩人说的话,她都听。

江燃没来由得更窝火:关心人的话,都不会说吗?

小姑娘将手中死死抓着的东西,塞进江燃的手中,做了一个口型:“饼干。”

粉色盒子,透明盖子,里面规规矩矩的放着二十几块曲奇。

“给我的?”

收到礼物的江燃,态度终于缓和了许多。

风眠眼睛弯弯的,用力点头。

“为什么没有蝴蝶结?”

他记得,楚瑶那份饼干上,系着一个很大的蝴蝶结。

风眠一愣,恩人是男孩子,她以为男孩子是不会喜欢蝴蝶结的。

“算了,懒得和你计较,小哑巴。”

说着,江燃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提起风眠的书包,此刻,书包的肩带还在她的身上乖乖挎着,但是所有的重量都在江燃的手腕上,风眠只觉得肩膀轻松了不少。

“背这么多书,小哑巴,你肯定不会长高了。”

风眠扁扁嘴,恩人说什么都对,但是这句话,她不同意!

她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敲打着自己想要反驳的话,准备给江燃看时,江燃突然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先走了。”

周安昨晚通宵打游戏,没吃早饭,第一节课也迟到了,叫苦不迭地在走廊罚站,好不容易被放进来八班的教室,已然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燃哥,我太难了!”

“哎,有饼干,燃哥你就是我亲哥,我吃两块……”

周安一边哭诉,一边把手搭了上去。

结果被江燃一个反擒拿,扣住了手腕,疼得他吱哇乱叫:“把你的狗爪拿开!”

“挖槽,卧槽,这是咋了?我不吃了,不吃了还不行吗?”

他已经不饿了,被刚才的江燃,吓都吓饱了。

周安欲哭无泪:“燃哥,你这右手是怎么回事?昨天晚上这是又掀翻了哪个学校的校霸?”

“滚!”

罗言知道内情,在一旁憋笑,忍得直耸肩膀。

他哪里是去掀翻校霸,分明是掀了房子,然后被暴揍了一顿!

半天下来,所有同学能够明显感受到受了伤的江大佬,今天心情居然出奇的不错,就连午休的时候,两位同学打闹,不小心撞倒了江燃的桌子,他都没有生气。

更让众同学惊掉下巴的是,校霸江燃轻描淡写的来了一句:“小心点,别碰到我的饼干。”

好的,他们明白了,大佬最爱的食物就是——手工饼干。

【3】

下午的数学课结束后,数学老师将风眠带到办公室内,商量着要推荐她去参加市内的数学竞赛。

回到班级的时候,学委刚刚发完了家庭作业试卷。

风眠回到座位,发现自己的桌面上空无一物。

她写了一张纸条,轻轻拍了拍前面的同学,递了过去【同学,试卷还有多余的吗?】

那人看了一眼纸条,却直接揉成了一团,丢进旁边的垃圾袋里,完全没给风眠一点面子。

她动作一顿,无声的说了句“不好意思”,又将探出去的半个身子缩了回来,跑到学委座位旁边,又将重新写好的纸条递了过去。

学委扯开嗓子:“你这么大个人,还需要我们帮你看试卷吗?千金大小姐吗?这么会使唤人!”

周遭的人都听到这句话,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出来辩驳。

风眠垂下头,默默地将纸条拿了回来。

要说难过,类似于这样的难过,她已经积攒了太多,甚至化成了盔甲,让她无懈可击。

只不过偶尔被拆开的时候,还是会撕心裂肺的疼。

风眠最后只能选择去办公室,找老师要了今天的作业。

对于这样的小事,明明都是要先经过学委的,风眠直接找到班主任,老师皱皱眉,有点不耐烦。

可最后想到她的身体条件和学习成绩,还是没多说什么。

周遭的敌意和攻击,似乎都在短短一瞬间侵袭而来。

一开始,风眠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直到在厕所隔间,偷听到同班女生的对话。

“市内的数学竞赛呀,以后保送的有力证书啊!凭什么让风眠去啊!”

“就是,看她那个穿着打扮穷酸样,也不像是能出国的人,老师真是浪费名额。”

“我今天在办公室偷听到,物理老师,也想让她去呢!”

“这人,肯定用了什么不干不净的手段。”

风眠靠在墙上,听着这些抨击自己的话,并不觉得生气,反而感到有点好笑。

反正又不熟,自己甚至叫不出她们的名字,没什么好气的。

再说了,自己能用什么不干不净的手段?

风眠摇摇头:自己入学测试的数学和物理都是满分通过,她还需要用什么手段?嗯?

虽然她不喜和他人争抢,脾气温顺,可也并不代表她好欺负!

物理课上,老师当着众人面前询问风眠是否想代表云澜一高,高二年组参加市级物理比赛。

已经被推荐去参加数学竞赛的风眠,原本是想推辞的,可是想起刚刚那群人在卫生间里面的对话,风眠从座位上站起身,坚定的点了点头。

其他同学哗然,小声嘀咕,议论纷纷。

“她连话都不会说,怎么去比赛啊?”

“一个数学竞赛不够,现在还多交给她一个物理,凭什么啊?”

“我们学校那么多厉害的,老师为什么要挑一个乡巴佬?”

站在讲台上的物理老师脸色越发阴沉,将书本摔在课桌上,指责道:“都给我住嘴!你们都是接受高等教育的人,竟然还歧视同学?”

“市物理比赛,就让风眠去参加,有意见的,下课过来找我!”

班级瞬间安静了下来,很明显,教了他们一年多的物理老师,居然站在了一个新转学生那边。

下课后,物理老师还特意将风眠叫去单独谈话,告诉她不要有心理负担,选择她去参加比赛,是高二物理组共同的决定。

然而,从这开始,二十几个人的精英班同学,都不约而同地对风眠更加敌视。

在课桌里面发现毛毛虫,书本莫名其妙被泼上水,椅子上被涂满胶水……

类似于这样的小举动,风眠见怪不怪。

之前在乡下的学校,她也经常遇到,所以,再次遇到这样的校园欺凌,她已经能够云淡风轻地解决,该上课上课,该学习学习,对她的日常生活,看起来毫无影响。

久而久之,便成了精英班同学们口中的“怪胎”。

【4】

长期霸占体育课的班主任,终于大发慈悲,没有让体育老师再“生病”,所有人被组织到外面打网球。

“虽然你们不经常上体育课,但是每学期的考核可是算入总成绩的,两人一组,珍惜时间,抓紧练习!”男老师在前方扯着嗓子喊。

精英班二十六个人,正好两人一组,大家都已经组好了队,唯独剩下风眠和另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

女孩扭扭捏捏,不肯上前,毫不避讳地嘲讽:“我才不要和那个哑巴一队!我去隔壁班找别人练习!”

风眠见状,便拿起球拍和网球,一个人默默对着墙壁开始练习。

网球从拍子被拍到墙上,划出优美的弧线,又再次反弹回来,稳稳落在她的拍子上。

“你怎么不去组队?”体育老师询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风眠停下动作,刚想掏出手机打字,周遭稀稀落落的声音起哄一般响起。

“老师,你就别为难我们了,我们都没人愿意和她一起组队。”

说罢,还夹杂着嘲讽的笑声。

体育老师看向风眠,眼底带着几分诡异的神情,仿佛在说:大家都讨厌你,那一定就是你的问题。

而后,体育老师也没再管,说了句大家继续练习后,转身离开。

站在角落里的风眠,缓缓垂下头。

突然,周遭的光线被挡住,风眠抬头看去,是刚才拒绝她的女同学。

女同身边还多了一位“老熟人”——那天在卫生间里带着两个人围堵风眠的黄时雨。

想来,这应该就是她在其他班找来的搭档。

被围堵的不舒适感油然而生,风眠装好球拍,想要离开,却被黄时雨拉住。

“风同学,别走那么快嘛,我们应该好好聊聊。”

她抓住了风眠的手腕,长长的指甲故意十分用力的扣进她的嫩肉之中,刺痛感明显。

风眠眉头蹙起,挣扎了两下,却被她拉的更狠,另一只手只能将球拍放下,表示自己暂时不离开。

身材娇小的女孩询问:“黄时雨,你确定是她把你关在厕所里面?”

这哑巴虽然讨人厌,不过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黄时雨怎么也不可能被她欺负了吧?

风眠无语,当初是明明她先找自己的麻烦,被“行侠仗义”的楚瑶阻止。

现在她居然敢在这里大放厥词,颠倒黑白?

黄时雨一副梨花带雨的委屈模样,“是她,我不会忘记的,她让楚瑶对付我,让我一整天都待在厕所里面,不然就把我赶出学校……”

说着,她竟还真的掉下眼泪。

楚瑶?

听到黄时雨口中的名字,众人疑惑:“楚瑶?是八班的那个楚瑶吗?风眠居然和八班的人鬼混在一起?”

他们都是精英班的学生,向来看不惯年级垫底的八班。

在他们的眼中,八班的人都是学校的蛀虫,社会的败类,是一群靠啃老过活的垃圾。

人群中,不知道谁再次开口:“那个校霸江燃,还帮她提过书包!就在校门口,两个人可亲密了!”

听到这话,黄时雨的眼眸中流露出酸意的妒忌:自己想尽办法,追了那么久,连正眼都不看一眼自己的江燃,居然和一个哑巴走得那么近!贱人!贱人!

众人的表情由疑惑转变为惊讶,江燃的名号,在一高可是响当当的恶劣,是他们这群“精英”,唯恐避之不及的人物。

现在风眠作为精英班的一分子,竟公然和江燃搅在一起,在他们眼里,那简直是丢整个精英班的脸面。

大家都愈发不满。

“你到底是精英班的,还是那个垃圾班的学生啊?”

“跟江燃那种货色在一起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听到众人对江燃的抨击,原本沉默不语的风眠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她猛然抬头,愤懑的目光扫过周围众人。

恩人小时候和她一起喂流浪猫狗,长大了又三番五次的救她,这样的江燃,怎么可能不是好人。

“瞪什么瞪啊!我们说错了吗?八班就是没有好东西,一群不学无术的家伙!”

被激怒的风眠掏出手机,郑重其事地在备忘录中打字——

【不喜欢学习就不是好人了吗?你们没资格这样说江燃,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此刻,围聚在风眠身边的精英班学生越来越多。

站在前排的女生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字,讽刺出声:“你和江燃什么关系啊?这么急着维护他?”

“小哑巴,谁要看你打字!”

说罢,那人直接从风眠手中抢过手机,从人群中丢了出去。

风眠顿时急了!

这是她初中毕业的时候,为了方便和周围人沟通,做暑假工攒钱买的。如果摔碎了,爸爸妈妈是肯定不会重新买给自己的。

想到这里,风眠努力向人群外面挤着,想要去拿手机。

可大家拉拉扯扯,推推搡搡,哪里肯就这样随便让风眠离开?

“你不就是想要那个手机吗?”黄时雨将手机捡了起来:“那江燃和楚瑶,是不是垃圾货色?你点头,我就把手机给你。”

人群之中的风眠倔强地咬着嘴唇,不肯低头。

然而,周遭的讥讽声越来越大。

“就是,快点说,八班都是垃圾,我再也不和他们来往了!”

“你点头啊,点头就还给你!”

人群之外,突然传来黄时雨的一声惨叫,随后便是暴怒的吼叫:“我点你奶奶个腿!”

众人惊恐,一起向后看去。

只见江燃单手擒着黄时雨的手腕,将手机夺下来后,顺势将人狠狠向前一推。

半弯着身子的黄时雨猝不及防,整个人向前扑去,以“下跪”的姿势跌倒,在膝盖和地面的冲击力之下,大腿划出道道血痕。

【5】

脸色阴沉到极致的江燃站在人群面前,周身仿佛萦绕着一缕缕的黑气,眼眸中充斥着嗜血的杀意。

他原本是逃课出来打球的,刚到操场,就看到了刚才的一幕——

风眠形单影只的被围困在中间,旁边的人仿佛是洪水猛兽!他们诋毁自己也就罢了,竟然还用这种手段强迫风眠同意。

该死!他们统统该死!

江燃脖颈下方的十字架开始闪烁红色的光芒,鲜艳妖娆的如同血色一般。

他大步将黄时雨提了起来,冷笑道:“你把她的手机摔碎了?那我把你……”

他的脸靠近了几分。

这个动作是黄时雨平日梦寐以求却得不到的,如今得到了,却让她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

“那我把你也摔碎,好不好啊?呵呵……”

黄时雨和周围人的呼吸全部顿住了。

这话在旁人口中说出来,无非就是吓唬人的。

可是此刻,从江燃的唇齿之间说出,竟然让人觉得真实到可怕。

那种感觉……对!没错,就是死神将至的气息。

让人感到,死亡才是最终的归宿。

他们知道江燃不好惹,可精英班的人哪里同他有交集?不过是在别人口中听说的,觉得“一传十,十传百”,总有夸大其词的成分。

可今天一见,有好几个女生,已经哭出了声。

黄时雨的脖子已经被江燃掐住,眼看着就快断了气。

风眠见状,立刻趔趄着上前,抓着江燃的手臂,连连摇头,用力做着口型:“不要,不要……”

后面的罗言也追了上来,看到江燃脖颈下方隐隐绰绰亮着红色光芒的十字架,顿感不妙。

十字架亮起红色的时候,是死神想要强行带走他人的信号。

“大……江燃!快住手!”

情急之下,罗言险些把“大人”两个字给吐了出来,关键时候,又咽了回去。

他跑到江燃身边,扣住他死死掐着黄时雨的手腕,在他耳边急切的呼唤:“大人,您别冲动,在尘世随意动用神力作用于人的身上,是犯大忌的!”

可江燃充耳不闻。

罗言看向一旁的风眠,立刻反应过来,再次道:“江燃,如果你执意要违反尘世的规矩,长老们不可能再放你出来!到时候,可就真的没有人能护着她了。”

江燃手下的力道果然松了,他松开黄时雨,下一瞬,黄时雨像一摊烂泥似的倒在地上。

精英班的学生都是第一次见这种阵仗,被吓得不轻,哆哆嗦嗦的呈鸟兽状四处奔逃。

“都他妈的给老子站住!”

比“123木头人”还规整的,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你们精英班的,有一个算一个,再让我看到欺负风眠,老子要你们——死无全尸!”

众人抖得更厉害了。

“听见了吗?”

“听……听见了……”

“滚!”

江燃努力平复心情,罗言说得没错,如果今天自己要在这里大开杀戒,不仅仅是老头们不会放过他,也一定会吓坏风眠的。

他将从夺回来的手机,重新放到风眠的手中:“还给你。”

风眠眼睛红了,晶莹剔透的泪珠滚落。

这是江燃第一次看到风眠哭,僵直了一秒钟,随即便是手足无措。

“别哭,风眠,你别哭……”

“罗言,拿纸巾过来。”

罗言从上到下翻了个遍,也没能找到,最后直接跑去超市买。

风眠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每一颗泪珠都砸在了江燃的心上,灼热而滚烫。

“他们欺负你,我就帮你欺负回来,他们砸你手机,我一会儿去砸他们的头,好不好?你别哭了。”

她哭得江燃的心尖儿一直在颤。

风眠握着手机,慢慢打字。

【我不是因为他们哭】

听了这话,江燃的表现比当事人风眠还要激动,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激动,但是保护风眠,似乎成了他潜意识里的一种条件反射。

“那是谁欺负你,告诉我,看老子不打……”

愤怒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看到风眠手机屏幕上的字,愣住了。

【他们说你不是好人,可你分明是很好很好的人,他们不听我的解释,我又生气又难过。】

江燃剩下的话,全部卡在喉咙里,最后在心中默默的化成了一种植物——草。

“风眠,你……”

【你不要听他们胡说八道,他们根本就不了解你。】

江燃嗤笑:“老子我从小到大就这样,为什么要听他们的?谁需要他们了解,我不在意。”

风眠瞧着他,没再继续打字。是真的不在意吗?

那为什么少年嚣张跋扈的眼眸,还有数不尽的落寞?

“行了,别这么看着我。”江燃被她红得兔子似的眼睛瞧得有些不自在,拉起她的胳膊,将她带出了学校后门。

江燃在小卖部给她买了一支草莓味的冰淇淋,塞进她手中。

风眠瞧着粉嘟嘟的冰淇淋,笑开了。

“笑什么,哭出了一副兔子眼,丑死了。”

风眠并不在乎江燃如何看待自己的外貌,她只知道,他又一次救了自己。

她做了个“谢谢”的口型,随后张开小嘴,勾起舌尖,舔了一下软绵绵的冰淇淋。

“真甜。”

这两个字,是江燃说的。

吐出之后,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他又没吃冰淇淋,甜个锤锤。

风眠显然听到了这两个字,侧头看着他,将冰淇淋递过去,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在说:你也要尝一口吗?

“拿走,拿走,老子不吃。”

在风眠面前,掌管众生的死神大人,云澜一高的校霸,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

等到风眠舔完一支冰淇淋,江燃还要带她去别的店,却被风眠制止了。

【下节是英语课,我要回去上课了。】

上课?

江大佬的脑子里可没有这个概念。

“不上又能怎样?”

他又扯了扯风眠的袖子,却没拉动。

这可是他第一次如此主动的邀请别人出去玩,居然被这个不开窍的木鱼脑袋给拒绝了。

江燃的脸顿时就黑了半个度。

风眠却仍旧很坚持,抬头瞧着他,指了指学校门口的位置。

就这样僵持了一分钟,最后以江燃落败为结局,不情不愿的带着风眠回了学校。

不过这一次,江燃却径直跟着她到了精英班门口。

班级里有几分不同于往日的躁动,显然是因为刚刚体育课的事情,还没有平复下来。

众人扭头看向站在门口的江燃,如同按下开关似的,瞬间就熄了声,纷纷低下头,佯做看书状。

江燃单手撑在门上,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点着,严肃的目光扫过教室里的每一个同学,带着很明显的警告意味,所有人敢怒不敢言。

风眠转过头,对着他挥挥手,进入教室。

擦身而过,江燃的鼻翼间又传来那股淡淡的栀子花味……

很甜,就和她一样。

迎着精英班同学们愤怒的目光,风眠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周遭却是诡秘般的寂静,就连英语老师进入教室的时候,也愣了一下。

大家仍旧沉浸在体育课上江燃暴力行径的场面之中,久久无法自拔。

江燃好似要“杀人”的那副架势,显然是对这群“同龄精英”的世界观造成了直观性的冲击。

【6】

不得不说,江燃的警告还是很有作用的。

风眠的课桌上再没有毛毛虫出现,椅子上也没有胶水粘上,更没有莫名其妙失踪的书本,没有一个人再敢找她麻烦。

自此,同学们对风眠的态度是眼不见为净,纷纷等着风眠在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和下个月的市级竞赛中出丑。

“不会说话的哑巴,还是刚刚转进来的插班生,高一完全是在乡下学的,就不信她能考出什么好成绩。”

“估计这次的竞赛,是给残疾人准备的,哈哈哈。”

风眠不在班级的时候,他们就抓紧时间吐槽挖苦,等到她回来了,便一言不发。

谁都知道高二精英班的风眠和八班的校霸江燃关系好,所以一般人不敢再得罪她。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后,班主任捏着成绩单,阴沉着脸从外面走进来,“啪”的一声,将表格拍在讲台上,看样子,是被大家的成绩气得不轻。

“看看你们的试卷,考的都是什么东西?是觉得没到高三,不是决胜时期,就可以松懈了?”

“更有甚者,居然掉出了年组前五十,你来精英班是干什么的?打扫卫生的吗?”

座位上,已经有人切笑出声,大家的余光,不由自主的投向风眠的方向。

这一次,乡巴佬终于要滚出去了。

物理老师和数学老师真是瞎了眼,才会选她去参加比赛,这一次,被打脸了吧!

班主任看着众人的反应,更加生气,又一次拍了讲台:“看什么看!这一次,高二年组第一是——风眠!”

众人,哗然。

这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是年组第一?

班主任继续补充道:“而且是断层第一,风眠总分708,第二杨悦659。”

比第二名高出那么多,在模考中破了700大关?

众人,不可置信。

班主任又道:“风眠数学,物理两科,全部满分。”

这一次,众人彻底崩溃了!

两门主课,最后一道大题都是变态难的题目啊!他们考后在网上查了答案,就连答案都需要一张A4纸,她是怎么做到的?

“老师,我不信,我有理由怀疑她作弊。”开口的是第二名的杨悦:“最后两道大题,明显是非常困难的程度,我们整个年组,都没人写出来。”

班主任皱眉,不相信风眠会作弊,可是想要证明风眠没作弊,也并非易事。

杨悦作为第二名,现在直接质疑,更是加大了众人对风眠的怀疑。

班主任看向风眠,一时间,神情复杂。

没想到,向来对外界刺激没什么反应的风眠,居然直接站了起来,朝着班主任点头示意。

之后,她径直走上讲台,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开始书写。

粉笔落在黑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风眠的粉笔字非常好看,工工整整,赏心悦目。

等到她写到第三行,众人才反应过来,她居然是在写试卷最后一道大题的解题思路。

班主任也没有打断她,将成绩单分发了下去。

而这次成绩退出年级前五十名的两个女生,看到成绩的时候,立刻伏案哭了起来,因为这意味着,他们要从精英班的二十六个人中被淘汰,回到普通班。

十几分钟后,原本空空荡荡的黑板被风眠写得密密麻麻,甚至于解题的公式,她都在旁边进行了标注,让人一眼便看得清楚明了。

当然,这充分证明了,她不可能作弊。

班主任轻哼:“你们不要看不起任何一个同学,风眠的入学测试,大部分科目也都是满分,不然老师为什么会选择她去参加竞赛?”

“我们给她的,从来不是同情分,而是实力分。”

坐在台下的人,只觉得脸上火辣辣,来自于老师的“官方打脸”——可真够疼的。

“风眠,你很棒,下去吧。”

风眠却转过身,又在黑板上郑重其事的写下几个大字:【请杨悦同学道歉。】

这分明是没给他们面子的意思。

杨悦咬紧嘴唇,只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可在班主任的注视下,她不情不愿地起身,很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风眠继续写:【听不见。】

看到这三个字,杨悦傻眼了,一张小脸通红,眼睛也跟着红了,提高声音:“对不起。”

然后坐在座位上,埋头哭了。

台下同学对视一眼,相顾无言,这也太尴尬了吧!

他们再看向风眠的目光,都有了变化,这哪里是什么不会说话的小白兔,这分明是狐狸才对!

期中考试结束,作为“一考而红”的插班生风眠,自然受到了很多人的关注。

更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风眠做出了一个更加令人诧异的决定——离开精英班。

办公室内,精英班班主任盯着风眠递过来的纸条,脸色晦暗不明。

好一会后,她才开口质询风眠:“你要离开精英班?风眠,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风眠翻开一张纸,规整写道:【我觉得精英班不太适合我,我想回普通班去,老师,希望您可以理解。】

“我知道班里的孩子和你可能有些误会,我会调解的,不让他们欺负你。”

一向教学有方、被众多家长崇拜的精英班班主任,生平第一次吃到了“闭门羹”,还是一个学生给她的。

其他人挤破头都进不来的班级,她作为年级第一居然想要放弃?

“风眠,你知道普通班和精英班的讲课进度是不一样的,你会失去很多教学资源,你要为你的选择负责。”

“这样吧,我联系你的家长谈谈。”

【老师,不用麻烦了,我会为这个选择负责。】

班主任一退再退,虽然不明白风眠的意图,但最终还是选择尊重风眠的选择。

她意味深长地瞧着眼前的少女,嘱咐她:“风眠,我相信不管你去哪个班级,都会是熠熠发光的存在,你想去哪个普通班,就去找对应的班主任老师。”

风眠点点头,朝班主任比划了【谢谢】的动作后,矗立在班主任办公室中,环顾四周。

这下,高二一班到高二七班的班主任都用一种热烈期待的目光瞧着风眠。

虽然她不会说话,可的确是一块不可多得的宝贝疙瘩,单凭两次考试数学和物理满分,就足以称得上“天才”二字了,除了八班班主任,谁不期待自己的班级多一棵好苗子?

八班班主任是一个刚毕业两年的大学生,有幸进入一高之后,就领了八班这个烫手山芋,就连校长都直白的说,只要八班的班主任保证学生安全、顺利毕业就行,这个班级里面,供得都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还有校董级别的,得罪不起。

原本怀着雄心壮志的步入校园的新老师,被打击的不轻,所以争抢好学生这种事情,想都不用想,是一定不会落在她头上的。

哪个正常人,能愿意来八班啊?

八班班主任正这样想着,下一秒,她的眼前就被递上来一张纸条。

【您是八班的于老师吗?我想加入八班学习。】

年轻的于老师,彻底愣住了。

其他几个班的班主任,也愣住了。

这小姑娘看起来聪明伶俐的,今天莫不是吃错了什么药?

居然选择了不学无术的八班!

于老师指了指自己,重复了一遍:“我是……八班,高二八班。”

风眠笑开了,眼睛弯弯,微笑着点头。

她要加入的就是八班!

见义勇为的楚瑶,无厘头搞笑的周安,还有她的恩人。

虽然他们都不学习,可是风眠打心底很喜欢八班,多靠近江燃一点,才能更好的报恩! u+7XhrThwZ8xALmEuYaF2OUjLLQpYBkKYCHpxA+Onol1zxkFt6OJJ5dI+/no9dBF



第三章:心动进度条:30%

【1】

在全校老师和学生的震惊之中,全年级成绩排名第一的风眠,正式退出精英班,进入年级吊车尾八班。

当小姑娘站在讲台上,微笑着在黑板上写下“风眠”两个字的时候,整个八班也沸腾了。

周安激动大叫:“这不是那天来找燃哥的乖乖女吗?年级第一!来我们班?这也太刺激了吧,为爱她千里追寻?”

楚瑶拍开周安:“那天她是来找我的,和江燃有什么关系?”

在众人起哄声中,风眠乖巧的坐在靠门边的第一排位置上。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江燃才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风眠……居然和他同班了?

刚刚站在讲台上的小姑娘,好像还朝着他笑了。

江燃心中腾起一股子烦躁:她学习那么好,为什么要来八班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脑子瓦特了?

尤其是想到以后要和她朝夕相处的日子,自己身上的各种坏毛病,岂不是直接暴露?

呸!老子为什么要担心自己暴露?

不对!老子压根就没坏毛病

江燃的思绪越来越乱,最后索性直接拉开椅子起身,冷着脸,离开教室。

门被关上,发出“砰”的一声,把坐在门口的风眠吓了一跳:恩人,好像生气了?

对于江燃突然发作,教室里的其他人似乎早就习惯了,压根没当回事。

“同学们,我们继续……”于老师清了清嗓子道:“我们班一直没有班长,这个位置,现在就由风眠来担任,大家没有意见吧?”

“没有!”众人齐声回答。

他们十几个人的成绩加起来,或许抵得上风眠的总分……他们能有什么意见?

或许是因为有新同学的加入,并且新同学还顶着“年级第一”的光芒,往常吵闹的课堂今天居然格外安静。

来班级上课的老师们,脸上都带着十分满足的笑容。

一整节课,江燃都没有回来。

风眠时不时用余光瞟向班级后方最角落的位置,那里空空荡荡的。

课间休息,风眠从随身带来的布袋里面,掏出十几盒手工曲奇饼干,外包装是八班每个人的名字和人物简笔画构成的,全部独一份,显然是花了心思。

大家收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手工曲奇的时候,眼底均是喜悦和惊讶。

“风眠,这是你自己画的?和我好像哦。”

“饼干也是你做的吗?非常好吃,比我们家米其林厨师弄的都好。”

夸赞的声音此起彼伏,风眠站在人群前,有些不好意思,脸蛋微红,甜甜的笑着。

只不过余光落在最后一盒还没有送出去的曲奇饼干上,眼底禁不住还是含了几分失落。

江燃在操场跑了两圈,发泄完心中乱七八糟的情绪,恢复了冷静。

他双手插进校服口袋里,嘴角叼着一支狗尾巴草,用大佬的姿态,将教室门踢开。

只不过,突然被打开的门,险些撞在站在门口的风眠身上。

小姑娘发不出声音,不过略显惊恐的表情,还是表明,她被吓到了。

刚刚平静的江大佬,在撞上那对惊慌失措的眼眸之后,内心瞬间再次翻江倒海:看来,他以后进教室的方式,该改改了。

风眠见来人是江燃,掩去惊慌的神情,立刻扬起一抹笑容,灿烂的如同炽热的阳光。

她将放在书桌里的最后一盒、属于江燃的曲奇饼干拿了出来,塞进江燃怀中。

江燃低头看着手中的礼物,曲奇饼干,盒子上面写着他的名字,还画了个与自己七八分相似的小人。

又送给自己?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江燃嘴角的笑意逐渐明显,又怕被其他人发现,于是佯做轻咳两声,觉得风眠这段时间变化了许多:居然不觉得害羞了,看来,是爱自己爱到了极致,已然让她放弃了自我。

不过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是有些特殊的,接受她的爱意可能还需要……

江燃这样想着,思绪突然被一道道“咔嚓,咔嚓,咔嚓嚓”的声音打断。

他不耐烦地扭头看去,刚想让他们闭嘴,却发现座位上的其他人,手中都不约而同的捧着一盒曲奇饼干,正嚼得起劲儿。

那些饼干的包装,竟然同自己手中的,惊人的相似!

再然后,风眠就发现:收到曲奇饼干的恩人,原本愉快的表情,阴沉了下来——

“风、眠。”

江燃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咬出她的名字。

“很好,真有你的。”

第二次了,第一次是楚瑶一个人,这一次,是八班一群人。

江燃捏着饼干盒的手指越缩越紧,努力压制住将这东西丢进垃圾桶内的冲动,转身回了座位。

他怕自己再同风眠多说一句话,就被气得吐血。

这个风眠,光是不说话就已经把自己气得晕头转向,要是会说话,那还得了!

江燃内心十分烦躁,拉开椅子,长腿跨坐在上面,垂头看着饼干盒上的画像。

一个Q版卡通形象,在黑白色的线条勾勒中,还有一个很明显的金色的十字架,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燃哥,让我看看你包装盒上画的什么?”

周安说着,便要伸手去拿,却被江燃狠狠拍了一下,抽痛着又将爪子缩了回去,委屈道:“我又不吃,不就是看看?看看也不行吗?”

“当然不行,那可是他的宝贝。”楚瑶一边阴阳怪气的开口,一边看着自己饼干盒上的简笔画,是她当时救风眠的场面:一个“威风凛凛”的古风女将军。

这形象深得她心,她决定用这个图案定制一个Gucci的包包,送还给风眠!

“什么宝贝?每个人都有的,也配叫宝贝?垃圾还差不多。”江燃冷冷开口,“砰”的一声将饼干盒丢进空荡荡的课桌里面。

然后……

在上课的时候,江燃的一只手偷偷摸摸伸进课桌里面,将饼干盒小心翼翼地掏了出来,擦了擦上面沾染上的灰尘,放进书包里。

周安小声和同桌楚瑶嘀咕:“燃哥不是睡着了吗?怎么突然在后面扭来扭去的?”

楚瑶锐利的眼神看穿了一切,不过为了维持大佬的最后一丝尊严,没点破:“可能是在酝酿睡意吧。”

“燃哥最近失眠了?”

楚瑶没吭声,心中默然:嗯,的确是……失“眠”了……

午休,楚瑶找到风眠:“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风眠微微愣住,来到一高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约她一起吃午饭,之前在精英班的时候,她都是独来独往。

她曾经尝试打开心扉,主动抛出橄榄枝,可那些送出去的,被精心包装过的饼干,最后都是在垃圾桶里被发现的。

“风眠?”楚瑶又轻轻唤了一声。

她终于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通往食堂的路上,还有人和风眠打招呼。

刚开始,风眠以为他们都是同楚瑶说话的,直到那些人也叫出了她的名字。

“风眠,食堂的红烧肉特别好吃,你吃过吗?”

她乖乖摇头。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名字从别人的口中叫出来,居然还很好听。

“那今天你们来晚了,应该是吃不到喽,下次我跑的快一些,带给你们!”女孩笑眯眯的拍了拍风眠的肩膀,转身到一边吃饭去了。

风眠在进入班级之前,有耐心的按照照片上的人脸,记住他们的名字,刚刚打招呼的女孩,叫苏晓琪。

她越发觉得,来到八班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在其他老师口中“不学无术的坏孩子”,在风眠这个年组第一的“天才”眼中,却是星星一般的存在。

他们虽然不爱学习,可是聚集在一起,也会发光,发亮。

“风眠,别愣神,快来吃饭啦!”

风眠回过神来,露出笑意,追了上去。

周安叫苦不迭的跟在江燃身后:“大佬,你为什么不让我和楚瑶去吃饭啊?我之前都和她一起吃饭的啊!”

“看看你肚子上的肉,从高一到现在,长了多少?”

“大……大佬,您别这样啊,您不让我吵您睡觉也就罢了,怎么还附带身材管理的?你以为谁都像您似的,八块腹肌,块块分明?”

周安在江燃的注目之下,硬着头皮,缓缓吐出四个字:“我想吃饭。”

“想吃饭?行,每天饭前跑三圈,跑完再去吃。”

三圈结束,估计风眠和楚瑶也差不多吃完了。

按照风眠的性子,有周安在场,一时半会怕是吃不进去东西。

“大佬,大佬!”

“还不跑?嗯?”江燃尾音上调,不耐烦的转了一下手腕,周安彻底认命。

被迫在饭前加训一个礼拜之后,周安整个人的确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大圈,脸部的轮廓棱角清晰可见。

楚瑶啧啧称奇:“你小子,有心上人了?这么努力减肥?”

周安有苦说不出,他的心上人,在他的心中强行开疆拓土,以操场为圆,圈得他无处可逃!

【2】

云澜一高普通班的放学时间要比精英班提前一个小时,所以风眠坚持不用叔叔来接她放学,每天步行,美其名曰还可以锻炼身体。

回到家里,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味,风眠嘴角不自觉地挂起笑意,叔叔婶婶没有孩子,待她如同亲生女儿一般,让她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她从期待父母回来,变成了现在害怕父母的到来。

哪怕温情再短暂,至少也要享受现在。

风眠为这种自私的想法感到羞愧,垂下头,将小书包放在沙发上,乖乖去卫生间洗手。

她捏了几下镜子中那张日渐圆润的小脸,这段时间被叔叔婶婶投喂的太好,肉眼可见的胖了几圈。

看来,自己应该向周安学习,加强锻炼才对!

“眠眠,洗手了吗?准备吃饭了哦。”

风眠乖巧的用力点头,想要去厨房帮婶婶拿碗筷。

抬眸间,一旁正在火炉上煲着的砂锅盖子,突然剧烈的抖动了起来,连带着整个砂锅罐身发出“砰砰”的闷响。

危险的信号霎时在风眠心中炸开。

她想提醒,下意识的开口大叫:“啊啊!”

然后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从后面抱住了婶婶。

“砰!”

一道冲天的响声,煲着鸡汤的砂锅炸裂,碎片,热汤全部淋在了风眠的后背上,被她护在怀中的婶婶,安然无恙。

汪雨被吓得呆滞,矗立在原地,一时间做不出任何反应。

在书房中听到响动的风建国,连鞋都顾不得穿,关闭了还在燃烧的炉子,将风眠和婶婶带出厨房。

汪雨惊魂未定,眼泪扑簌簌的直流,尤其是看到风眠受伤的后背,心中无比自责。

“眠眠,眠眠,你怎么跑过来了?都是婶婶不好,不应该用这个新买的锅。”

“我们快去医院。”

风眠动了动后背,除了灼热的粘腻感,并无太大的疼痛,摇摇头,做口型道【我没事】。

“不行,那也要去医院看看。”叔叔风建国坚持。

【叔叔婶婶,别担心,我真的没事,我先上去换衣服。】她掏出手机打字【一中的校服,质量很好的!】

幸好她刚刚放学回来,还没有脱掉厚外套,不然可能就会受伤。

“你这个傻孩子,婶婶和你去卧室看看后背伤的重不重。”

坐在沙发上的风建国,却猛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有几分迟疑的询问:“等等,刚才那声啊,是谁喊出来的?”

他和汪雨结婚这么多年,非常肯定并不是她发出来的,风眠又不会说话,那刚刚的声音就显得有些诡异。

被风建国这么一提醒,汪雨也反应过来,回忆当时的场面,而后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风眠。

“眠眠,你……”

风眠冷静下来,刚才的那两声不受控制的叫喊,好似真的是自己发出来的。

风建国也惊喜道:“眠眠,你再试着说说看。”

两个人将期待的目光投向风眠。

风眠尝试性的张大嘴巴,看着叔叔婶婶像教小孩子说话一般,不停的“啊啊啊”……

她也跟着,艰难的“啊……”

风建国和汪雨哑然。

他们听到了!风眠真的“啊”了出来,虽然很艰难,“啊”的也有几分支离破碎,不过她真的可以发出声音了。

风眠也愣住了。

“啊——啊——”

风眠又叫了几声,比刚刚发出的要顺畅一些,她开始努力做口型说话,只不过发出的仍旧是“啊”的音调。

汪雨激动不已:“眠眠,你别急,明天我们就去医院看看,慢慢来,一定会好的!”

妇人双手合十,面对天上拜了又拜:“一定是菩萨保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对对对,高兴昏头了,赶紧回卧室,让婶婶检查一下。”

风眠被汪雨拉进卧室,脱了校服,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遍,确定没有受其他伤,才放心。

看着风眠略显呆滞的目光,汪雨揽过她的肩膀,安慰道:“眠眠,这是好的开始,你一定会可以重新说话的。”

她重重的点头。

汪雨离开房间后,风眠穿着小兔子睡衣,跑到书桌前,拉开抽屉,看着上次白霖送过来的,已经快被喝完的小药瓶,知道是这东西起了作用。

虽然用自己答应结契,成为花神,不过不归山的神们真的帮了她许多:救了弟弟,还让她可以开口说话。

听小彩说,她同死神的命格相符,死神与她结契,是为了渡劫,可现在,两个人连面都没见过,又何谈帮忙?

知恩图报,是做人的基本准则。

下个月的十五号,她不打算继续躲在青竹楼里面,她想同死神好好谈谈,帮他渡了劫难,到时候再商量解除契约之事,她自然乐意之至。

汪雨同八班班主任请了假,带着风眠去了云澜市顶尖第一医院做诊断。

耳鼻喉科的人不算多,检查没一会儿就做好了,只不过片子要下午才能出来,汪雨让风眠在休息室睡一会儿。

小姑娘靠在座椅上,半明半寐,只不过叔叔打电话的声音,她听得清清楚楚。

“建业……对……我已经带着眠眠来医院了,检查结果要下午能出。”

“第一人民医院,好地方,眠眠年纪小,还是查仔细一些比较好。”

“建业,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哪里是找你要钱了?你当爹的,我告诉一声,还有错了?”

电话被挂断,只剩下“嘟嘟”的声音。

汪雨被气得手指颤抖:“你弟弟真不是个东西,我们找他要钱?风眠住我们家三个月了,给得那点生活费,都不够我给风眠置办几套衣服的,我们怎么就成了要钱了?”

风建国叹口气,压低声音:“你小点声,别让眠眠听见了。”

汪雨委屈:“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气不过,眠眠可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怎么做到这么狠的?”

“建国,我们两个无儿无女,攒下再多的钱也没用,眠眠说话这件事,一会儿见了大夫,无论花多少钱,都要治好,还有,你弟弟他们再打钱过来,统统还回去!不缺他那三瓜俩枣!”

风建国抓住妻子的手,郑重点头。

缩在休息椅上的风眠,侧着身子,背对着他们,眼角流下晶莹的泪珠。

眼泪里,有对父母狠心的失望,更有对叔叔婶婶的感恩。

等到情绪缓和下来,风眠佯做伸了个懒腰,转头看向叔叔婶婶,绽开笑容,指了指自己手中的书本,示意她想找个安静地方看书。

汪雨点头:“去吧去吧,别跑太远,结果出来,我们给你打电话。”

风眠的确是去看书的,下个月初就是市内物理数学竞赛了,她不想辜负老师们对她的期望。

第一医院顶层VIP疗养室内。

中年男人躺在病床上,他不能说话,不能移动,就连呼吸也仅靠呼吸机在维持。

三年前,医生还能看到他的脑电波反应,现在连这都变得十分微弱,和活死人没什么区别。

身形修长的少年站在病床旁边,看向他,漂亮的双眸中没有任何同情,面容上也尽是冷漠。

“呵,容你苟延残喘到这一天,也算是我尽孝了。”

少年第N次伸出手,落在男人身侧呼吸机的管子上,白皙的手指慢慢摩挲着。

只要一下,就一下……

江燃从特护病房的窗口,翻到天台上的时候,便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笔尖和纸张摩擦的痕迹,在如此安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

视线落在那抹背影上的时候,江燃怔住了。

居然是风眠?!

TMD,老子逃学跑到这个地方,也能撞见她?真是见了鬼了。

他转身想从安全出口离开,顿了顿,脚步还是不由自主的朝她的方向走了过去。

风眠没有注意背后有人来,还在安静地写着字。

她白嫩小手写出来的字迹格外漂亮。

【P=Lnk从而得出K与L之间的关系,理想气体的最后体积……】

她写的什么鬼东西?英语还是语文?每个字他都认识,可是合在一起,就是天书。

江燃伸出手臂,拍了拍她的肩膀。

风眠被吓了一跳,差点从蹲着的姿势变成趴着。

惊恐的面容在看到来人是江燃的那一刻,消失无踪。

她也没有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恩人。

江燃低头看向她——小姑娘穿着一条杏色绒长裙,披了件奶白色的风衣,乌黑的头发披散开来,巴掌大的小脸精致又乖巧,正抬着头,也满眼惊喜的瞧着自己。

“咳咳……”

他收回灼热的注视:“怎么?好学生也逃课?”

风眠摇摇头,在纸上写【我请假了,来检查嗓子。】

【你呢?身体不舒服吗?】

江燃挑眉:看吧,她还是喜欢我,见面就如此关心我的身体健康,果然,是在放长线,钓大鱼。

“你看老子像有病的样子吗?”

小姑娘摇摇头,又从口袋里掏出湿巾,将天台上年久失修的椅子擦了擦,示意可以让江燃坐下。

江燃内心冷笑:又来给我献殷勤?老子才不能上她的当!

……

两分钟后,江大佬端端正正坐下:我就是看看她想耍什么花招而已!

然后风眠也坐在了他的旁边,继续安静写题。

江燃有几分不快,可也没吭声,最后目光落在了天边的云霞上。

晚秋,日落得早,四点钟,就已然看得见夕阳,周遭温度很低,不过阳光洒在身上,还是暖洋洋的。

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般的太阳,弥留之际,残存的最后一丝温暖。

对,无非是这最后一丝温暖,终究是没能让他狠下心,拔掉那根呼吸机的管子。

“风眠……”

他突然出声,叫了一句她的名字。

风眠从题海中抬起头来。

“你听说过乌兰巷吗?”

她的眼睛亮了起来。

“就在云澜市边区的一个小镇上。”

她以为,恩人将她记起来了。

“那是我最开始出生的地方,很美,很漂亮。”

风眠当然知道,乌兰巷,童年所有不堪的回忆中,他是最耀眼的一束光……

日渐西沉,江燃都没有再开口说话,直到风眠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

“眠眠,跑到哪里去了?快来医生诊室,结果出来了。”

她敲了几下手机,算是回应。

而后又在纸上写下【婶婶找我,我要回去了】

“嗯。”江燃低低应了一声。

风眠在身上翻来翻去,掏出某样东西,连带着刚刚的纸条,一起塞进他手中。

“你……”

他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小姑娘挥挥手,跑掉了。

江燃摊开手心,里面是一颗糖。

纸条上写着【不要不开心,过年的时候,我们一起回乌兰巷吧!】

少年微愣,旋即勾起嘴角,将纸条塞进口袋里,又拆开那块糖。

粉色的糖纸被吹进风中。

嗯,是草莓味的。

【3】

风眠一路小跑,找到了耳鼻喉科的专家诊室。

风建国和汪雨正背对着她,朝着医生的方向连连点头。

风眠敲门而入,听到动静的汪雨顿时侧身,招呼着满头大汗的小姑娘:“眠眠,快过来。”

她攥着手指,深呼吸几口气,走上前。

医生是个上了年纪的资深专家,感受到风眠的紧张,开口安抚了几句,又尝试性指引她发出几种声音。

风眠按照医生的指令,努力去做,可仍旧是“啊啊”,没有变化。

医生瞧着刚刚拍下来的片子,对她道:“小姑娘,欲速则不达,看片子,你的声带正处于恢复期,现在说不出话很正常,强行开口,反而会伤害喉咙,知道了吗?”

“下个月再来复查,估摸着最慢三四个月,就能说话了。”

风眠乖乖点头,已经等了十几年的沉默,总归是不差这些时日的。

开了几副保护嗓子的中药,风建国驱车带着汪雨和风眠,欢天喜地回了家。

汪雨为了庆祝风眠马上就可以开口说话了,特意做了一大桌子饭菜,撑得风眠小肚子圆滚滚的。

回到卧室,她坐在镜子面前,像个人偶似的,缓缓张口,努力的“啊——”

单单是这种旁人听起来略显诡异的音调,在风眠的耳中,却是上帝的恩赐。

想到医生的话,她不由自主的开心蹦跳起来,掏出手机,又拉开抽屉,翻到了上一次白霖连同那瓶药一起递给自己的名片。

她记得,上面应该有他的电话号码。

“汇丰科技项目经理——白霖。”

汇丰科技在云澜市乃至于全国,一顶一的新兴科技研发公司,应用层面包括但不限于交通,医疗,教育……涵盖方方面面。

哪怕她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女高中生,也听过汇丰科技的大名。

上次匆忙,她没看仔细,这次看仔细了,不免惊讶起来。

原来,不归山的人,在尘世之中,居然也这么出色!

风眠没来由得想到了那个未曾谋面的“死神大人”,他在尘世之中,又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他脾气要么臭,很像上门讨债的。

她捏着名片,摇摇头,删除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想要感谢白霖,又怕打扰他,斟酌之下,选择了发送短信的方式。

【白先生,我的嗓子已经可以发出简单的声音,谢谢您的药。】

原本以为像白霖这样的大人物,业务繁忙,很难看到消息,没成想,他的电话竟直接打了过来。

风眠按下接通键,对面温润如玉的声音传了过来。

“花神,您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第一疗程的药应该快喝完了,下个疗程,闻长老说等您15号回去的时候,再亲手交给您。”

风眠动作一怔,下意识的看向台历,还有一个礼拜,又是月中了。

上一次,因为房子塌了而“躲过一劫”,这次,说什么都不能再逃避了。

她敲了几下听筒,表示明白了。

请假了一整天的风眠,第二天抵达班级的时候,受到了楚瑶的热烈欢迎。

周安在旁边嘴欠:“昨天你没来,燃哥也没来,你们两个还真是……”

说着,他夹着嗓子,拖长声音,伸出两根中指缓缓靠近:“还真是天生一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约会去了。”

被他这么一说,风眠瞬间想到了昨天在医院天台碰巧的偶遇,孤男寡女,还真有点约会的意思。

她只觉得小脸“火烧火燎”的辣了起来。

周安只觉得有趣,八班都是女魔头,哪里有这种纯情小白兔?逗弄两句,就脸红?

“不会吧,该不会真的被我说中了吧!燃哥也太不是东西了,对好学生下手……啊!”

周安只觉得屁股一痛,到了嘴边的话变成了惨叫。

刚想发作,扭头一见,踹他的人竟是江燃,于是瞬间变成了乖乖闭嘴,捂着屁股跑回后座去了。

“让他嘴贱,活该!”楚瑶吐槽。

风眠局促不安的站在座位上,咬着嘴唇,不敢抬头去看江燃。

她两只白嫩的手搅在一起,紧张兮兮地想:周安的胡言乱语,应该是被恩人听到了,恩人该不会觉得自己在亵渎他吧!就算给她“熊心豹子胆”,她也是万万不敢对恩人有非分之想的。

“风,眠。”

江燃本是经过班级门口,却没有直接离开,反而停下来,叫她的名字。

这下子,风眠的脸更红了。

江燃的身体缓缓靠近,隔着一张课桌,几乎就快贴在了她的身上。

风眠不知所措,闭上了眼睛,耳边,传来一声愉悦的轻笑。

“小屁孩,想什么呢?”

他与她擦身而过,探出手,在她的桌面收纳盒里,拿了一块草莓糖,撕开包装,丢进嘴里,动作一气呵成。

她抬起头,第一次瞪了江燃一眼,神情中带着慢慢的羞愤。

江燃将书包丢在肩头,心情很好的回到了座位上:原来,被逗急了的小兔子,也是会咬人的。

但是他没有想到,小兔子不仅会生气,并且气性还很大。

一直到午休的时候,江燃每次路过她的座位,风眠都没有瞧他一眼。

经过半个月的被迫锻炼,现在的周安,身体倍棒,至少抢一高食堂的红烧肉,绝对不成问题。

楚瑶拉着风眠,不紧不慢地走在人潮后面:“我们可以慢一点,周安帮我们打饭去了。”

风眠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张挂着兔子玩偶吊坠的卡片,在楚瑶的眼前晃了晃,示意周安没有拿自己的饭卡。

楚瑶满不在乎,拍了拍她的肩膀:“今天用我的,明天用你的,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吃亏。”

听到这话,风眠才算安心的笑开。

这灿烂的笑容和那呆呆的兔子玩偶,再次击中了楚瑶的萌点。

对于这个新同学,她还真是喜欢的紧!

两个人到了食堂,周安端着最后一份红烧肉,放在了她们两个的餐桌上:“喏,小爷我还是靠谱吧!”

刚刚不少排在周安身后的同学,不约而同的发出叹息。

楚瑶赞许:“靠谱靠谱,还得是你!”

“风眠,你快尝尝这红烧肉,我可是心心念念了半个月之久。”

风眠笑着点头,拿起筷子,刚触碰到鲜嫩的肉上,一道冷嘲热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呦呵,这不是风眠吗?从精英班出去之后,这么快就和八班的人搞成一团了?”

【4】

说话的是杨悦,期中考试中位列大榜第二、质疑风眠成绩真实性的那个女生。

此刻杨悦正端着空盘子,显然是刚刚没有抢到红烧肉,眼睁睁地瞧着站在自己前面的周安把红烧肉给了风眠!

积攒多日的火气一下子冲了上来,在心头不断翻涌。

楚瑶皱眉,锐利的目光扫在杨悦身上,刚想发作,风眠却按住了她的手,缓缓摇头。

上一次,楚瑶是在卫生间教训了黄时雨,除了她们两人,没有人看到。

可现在是在食堂,只要楚瑶动了手,总会陷入“有理说不清”的尴尬局面。

一传十,十传百。

她不想让楚瑶为了自己被人在背后议论。

温暖的小手包裹住楚瑶略显冰冷的手背,传来丝丝暖意。

向来“不服就干”的楚瑶,第一次被人动摇,硬生生地转回头,装作没看到杨悦。

原本想息事宁人,可是没有想到,杨悦见两个人都默不作声,以为是她们怕了,不但没有离开,反而变本加厉。

“长得不好看,还要搔首弄姿的勾引男人,听说你之前的勾引对象是江燃,怎么?没勾搭上,就换对象了?还让人家帮你买饭,风眠,你要不要脸啊!”

一向不屑于和女生争执的周安顿时恼了:“你谁啊?勾引你妹啊!胡说八道什么呢!”

杨悦瞪了一眼周安,理直气壮:“我胡说?你敢说这盘红烧肉,不是你排队买给她们的?食堂有规定的,不许别人代买!”

周安被这句话怼得哑口无言,气得不行。

这一次,楚瑶彻底被激怒了,哪怕是风眠的安抚,也无法让她冷静下来。

修长的手指硬生生将手中的筷子折断,摔在餐盘上。

“杨悦,是吧?年级第二在年级第一面前装笔?谁给你的勇气啊,梁静茹吗?”

一句话,直接戳中杨悦的痛点。

风眠没转学过来之前,她可是一直稳居年组第一的位置,现在全部被一个哑巴抢了风头,就连两个重要竞赛的名额都没有抢到,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杨悦挺直腰杆:“年级第二怎么了,总比你们这群不遵守食堂规矩的败类强!”

“规矩?你他喵的和老娘讲规矩?你敢说,你一次没让人代买过?”楚瑶反唇相讥,她一向痛恨这种“自己从未做到,却拿着规矩束缚别人,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杨悦一时语塞,她自然也让人代买过,代买,插队,虽然一向明令禁止,不过在紧张的学习生活中,屡见不鲜。

“你不是爱吃红烧肉吗?我让你吃个够!”

说罢,楚瑶站起身子,拿起餐盘,直接扣在了她的身上。

风眠一愣,她方才想要拉住楚瑶,却没想到,楚瑶的速度如此之快。

菜汤,肉类,米饭全部洒在杨悦的身上,她整个人都狼狈不堪。

周遭也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坐在其他位置上吃饭的同学,下意识的降低了咀嚼的声音。

平时一幅高高在上,学霸样子的杨悦,顿时变得歇斯底里:“你有病吗!你这个疯子!”

“风眠,你真是一个渣子,怪不得能和八班这群渣子融入得这么快!”

哪怕是这种情况,杨悦也没忘记攻击风眠。

风眠原本一直坐在座位上,此刻却站了起来,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湿巾……

楚瑶顿时觉得有些紧张,风眠一向乖巧善良,该不会是觉得自己欺负杨悦,欺负的太厉害,要帮她擦污渍吧?

看到湿巾,挂满汤汁的杨悦眼前一亮,她知道风眠柔弱的性子,应该是不想把事情闹大,想要求和。

可是……

下一秒,风眠慢条斯理的抽出一张湿巾,绕过杨悦,走到了楚瑶的身边,将她胸前刚刚因为“扣盘子”而被溅到的几滴油汁,仔仔细细的擦干净。

楚瑶一愣,旋即笑容灿烂。

她家的小兔子,咬人可真是“又狠又疼”,“虾仁猪心”!

风眠不在乎杨悦骂自己几句,但是她说八班的人是渣子,那就不可以!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打字,认真又坚定,和那天在黑板上写得字迹一般:【向八班道歉,他们不渣。】

当时迫于老师的压力,已经在众人面前向她道过一次歉,现在在食堂,还想让自己道歉?

不可能!

“啪”的一下子,杨悦打飞了风眠的手机。

这一次,手机没有落在地上,反而是被来人稳稳的接住。

江燃单手握住在空中划过优美弧线的手机,瞧着杨悦,冷笑。

杨悦看到他,害怕了。

江燃可是把人打进过重症监护室的角色!

更重要的是,现在他的身后,还站着一群人,无一例外,都是八班的学生。

这样“黑云压城”的气场,杨悦开始双腿发软。

江燃冷道:“道歉。”

杨悦仅仅迟疑了几秒钟,便对着他的方向:“八班,对不起。”

周遭,仍旧是死一般的沉寂,偌大的食堂,无人敢发出声音。

没想到,站在江燃身后的那群人,异口同声吐出同样的一句话。

“向风眠道歉!”

虽然声音并不算整齐,可足足响了好几声。

杨悦看向风眠,艰难开口:“对……对不起。”

然后也不顾身上的污秽,疯了一般的跑出了食堂。

她又一次,向风眠低头了。

凭什么!之前精英班的老师向着她,现在连八班那群浪荡子弟也向着她!

风眠,风眠,你到底有什么魔力。

这两次所受的屈辱,改日一定要她加倍偿还!

碍眼的人离开,八班的学生便都凑了过去,你一言,我一语的查看风眠情况,确定她完全没事,这才算散开。

楚瑶看到大家都如此“疼爱”风眠,忍不住兴奋。

她直接站在了食堂椅子上:“今天在食堂里,我直接说明白,风眠,是我们八班罩着的人,你们谁再敢欺负她,先问问我们,同不同意!”

话音不断回荡在食堂的上方,众人的目光也纷纷投在风眠身上,让她有些无从适从的想要逃避。

可是这一瞬间,她的内心却感到充盈无比,一股股暖流,仿佛从心间流开。

风眠做了一个无声的口型:【谢谢你们。】

楚瑶揽过风眠的肩膀,大咧咧的开口:“谢什么,我们都是八班人,互帮互助很应该。”

“今天高兴,我让米其林的厨子,直接来食堂,给我们八班做专属红烧肉!”

楚瑶大小姐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散发自己的“财力”。

大手一挥,电话一通,让管家联系学校,硬生生的把厨子搞到了食堂,硬生生的在半个小时之内,让所有八班人吃上了美味的红烧肉。

风眠却没什么胃口,嘈杂之中,她的目光不停的在四周搜寻。

却不见刚才站在八班同学面前,为首的那个人——江燃。

江燃出现在风眠眼前的一霎那,今天早上的小插曲早就一扫而空。

她其实也并没有很生气,只不过是羞,羞到想找个壳,直接钻进去,所以一整个上午,都没再敢去看恩人。

此刻,看不到江燃,她有些焦急,趁着众人欢呼雀跃,偷偷溜出了食堂。

没走多远,便在人工湖旁边的长椅上看到了他略显孤寂的身影。

风眠心中一动,立刻加快脚步,跑了过去。

没想到,脚下踩到一颗圆滚滚的鹅卵石,一个趔趄,顺着这条小路的斜坡,径直朝着人工湖的方向——滚了过去。

风眠双手乱抓,不过小路上空无一物,疾驰的速度之下,根本无法让她停止下来。

江燃不喜欢热闹,几乎不去食堂吃饭,这次还是听旁人说,风眠和人在食堂起了冲突,这才过去的。

问题解决,便一个人出来寻安静,反正那丫头还在生他的气,应该是不想看到他吧。

屁股刚接触长椅没多久,掏出手机正准备打游戏,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应该是一团熟悉的身影,在自己面前滑了下去。

饶是见多识广,此刻的情况也让江燃愣了一秒钟。

“风眠?!”

江燃丢下手机,从座位上跳起来,跟着风眠的身影,冲了出去。

虽然他的速度也不慢,可终究是抵不过风眠用“滚”的。

在抓住她手的前一秒,小姑娘还是没逃脱命运的支配——落水了。

幸好人工湖水不深,刚刚没过她的膝盖。

风眠扑腾了两下,立刻从水里爬起来,顶着满头满脸污泥,呆愣且委屈的瞧着半跪在人工湖岸边的江燃。

两人四目相接,江燃终究没忍住,笑出了声,声音清脆而嘹亮,听得出,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风眠低头,把水面当镜子,瞬间僵直:在恩人面前,自己怎么总是犯蠢啊?

江燃轻快的声音如同婉转的天籁,温柔又带着几分宠溺:“风眠,你怎么这么蠢啊?”

蠢得让他,忍不住,很喜欢。

【5】

风眠眼圈泛红,贝齿咬住嘴唇,几乎就要哭出来。

“不许哭,要不然,别人还以为是我把你推下去的。”

江燃弯下腰,对她伸出手,“上来。”

秋日的阳光明媚而炽热,照在江燃的身上。

少年流畅的下颌线条带着几分清冷的生硬,不过此刻,眉宇间却含着笑。

风眠的记忆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在滨城那条幽暗的乌兰巷深处,少年也是这样迎着光,朝她伸出手,解救她于水火之中。

“愣着干什么?难不成想一直在水里泡着?”

思绪被打断,风眠回过神来,抬起满是泥巴的手,搭在了江燃的掌心之内。

风眠很轻,江燃稍微用力,便将她从人工湖中拉上了岸。

其实江燃有严重的洁癖,可此刻看着自己身上沾染到的泥巴,却并不觉得反感,目光看向跪坐在地上的风眠,她比想象的还要狼狈。

小姑娘尝试想站起身,努力了几次,脚踝处传来的阵阵疼痛,不得不让她放弃。

秋风萧瑟,她浑身湿漉漉的,冻得她不停打着哆嗦。

江燃轻微叹气,脱掉了校服外套,蹲下身,披在她的身上。

风眠感受到肩头的温暖,从茫然无措中抬起头来,眼里好似泛起了一层雾气,认真瞧着江燃。

她没有做出其他举动故意卖惨,可光凭这一个眼神,就已经让平时“不近人情”的江燃顿时心软了。

江燃下意识抬起手,捂住风眠漂亮的眼眸。

小姑娘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不明所以地眨眨眼,上下扇动的睫毛,轻轻剐蹭着江燃的掌心。

痒痒的,软软的。

艹!此刻它已经不是一种植物。

江燃触电一般将手收了回来,深呼吸几口气,平稳心境:“还能走吗?”

风眠没逞强,摇头,她的脚踝,的确疼得厉害。

“这个样子,下午还能去上课?”

风眠思考了一下,继续乖乖摇头。

“行吧,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带好学生逃一次课。”

说罢,江燃直接直接抱起了风眠,朝着校门口方向走去。

混世魔王江燃莫名不见踪影,老师学生都不觉得奇怪,而坐在门口的小白兔,下午也没来上课,倒是稀罕事。

周安摸着下巴,背后响起了柯南的专属Bgm:“真相只有一个!燃哥和风眠一起私奔了。”

“奔你妹!我们风眠可是好学生,绝对不会和江燃鬼混到一起去的。”坐在周安旁边的楚瑶信誓旦旦道。

被楚瑶打了保票的好学生风眠,此刻已经被江燃带离了一高,到了一处私人公寓前。

江燃按了指纹,“滴”的一声后,门被打开。

风眠站在门口,略显犹豫:江燃这是带自己来了他的家吗?现在好紧张,是怎么回事?

江燃瞧着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挑眉道:“不进去?还是你觉得你现在能回学校?”

她当然回不去,刚刚进电梯的这段路,都是江燃亲自把他抱过去的。

他的胸膛,好安全,好温暖。

风眠扶着门框,用“金鸡独立”的造型跳进了房间。

这间公寓很宽敞,该有的配置一件不落,甚至还有独立的游戏室和观影厅,只不过风眠目光所及之处,均是生硬的黑白色风,她穿着带泥巴的蓝色校服,站在客厅中央,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江燃靠近她,朝着她脸蛋的方向伸手过去,这动作,像极了偶像剧中的“摸脸杀”。

风眠只觉得自己呼吸都变得紧张起来。

下一秒,一直披在肩头的校服被取走,丢进了浴室门前的脏衣篮里。

小姑娘一怔,幸好现在脸上有泥巴,看不清她红通通的面颊。

她忍不住在心中吐槽自己:风眠啊风眠,你居然敢亵渎江燃,太过分了!

江燃将一条新毛巾塞到了风眠的手里:“进去把自己洗干净,我不想看一只泥球在我家滚来滚去。”

风眠有些尴尬,乖乖进了浴室,脱掉身上的脏衣服,把自己洗干净。

浴室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声。

不多时,水汽蒸腾,晕湿了磨砂玻璃面,隐隐约约勾勒出其中人的身形轮廓。

江燃眉头微蹙,一股莫名的烦躁感涌上心头。

虽说让她去浴室洗澡的人是他,不过这小家伙竟然就这么没心没肺地洗起来了?丝毫都不担心他是坏人?

若是今天带她回家的人不是他,恐怕她连个肉渣也剩不下!

“笨死了!”江燃低咒一声,下意识的想去茶几下面翻根烟抽。

可是听到浴室里传出“哗哗”的水声,他探出去的手又缩了回去。

风眠按照恩人的要求,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将自己洗干净后,又对着镜子上下检查了一遍,没有一点泥巴,白白嫩嫩,才算作罢。

关闭淋浴喷头后,她才猛然惊觉一个关键的问题!

她的校服、衬衫,从里到外都湿得彻底,根本穿不了,她要怎么出去?

踩着比她脚大了好几码的拖鞋,风眠陷入了沉思。

左右为难之下,风眠将自己满是泥巴的校服外套和裤子放进脏衣篮里,将湿透的衣服套回身上。

又将江燃那件还算干净的外套从脏衣篮里掏了出来,穿在身上。

江燃个子高,校服长,扣上拉链之后,衣摆到了她的大腿处,完全可以当裙子使用。

当她再次出现在江燃面前时,后者僵直在沙发上,原本已经想好怎么教训她,让她提高安全防范意识的话,卡在了喉咙中。

风眠没有穿鞋,白嫩的小脚踩在瓷砖上,两只手扯着两边的校服衣摆,有些局促尴尬。

“风、眠!”

他一字一顿叫出她的名字,无处发泄的燥热自动转换成了暴躁。

“你tmd能不能给老子好好穿衣服?”

小姑娘张张嘴,想解释衣服全湿了,还有泥巴,再穿出来,又要弄脏地面了。

可是她无法表达。

微微侧头,只见茶几上有空白的纸和笔,灵机一动,踮着脚尖跑了过去。

她蹲在沙发面前,匍匐在茶几上,捏着纸笔书写。

坐在沙发上的江燃微微低眸就看到小姑娘湿漉漉的头发,还有那长而卷曲的睫毛。

深秋温度低,瓷砖冰凉,光着脚的风眠忍不住瑟缩两下,将写好的原因展示给江燃。

看到纸上的理由,江燃揉了揉额头,知道贸然带风眠回来,让她洗澡,是自己考虑不周。

小姑娘微微抬腿,小幅度的做着“原地踏步”运动,来保证下肢温度。

江燃眉头拧得更深了,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把抱住风眠,进入卧室,将她丢在了床上,拉过被子,把她裹得严严实实。

风眠被包成了一个三角粽子,身体的温度顿时上升,露出一张巴掌大小脸,满眼无辜的瞧着他。

又是这样的神情。

江燃故作凶狠:“看什么,要不是你,能有这么多麻烦事吗?”

风眠先是一愣,亮晶晶的眸子旋即暗淡下来,仿佛突然坠落的星星:自己又给恩人惹麻烦了。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变化,不过还是被江燃捕捉到了。

“你……算了,等着我。”话落,江燃转身出了卧室。

风眠在床上缩成一团,目光在江燃的卧室里面流转,房间里的家具极其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

和客厅里面的风格不太一样,这里充满着“十字架”的元素,和他脖颈上的那个一模一样。

看来,恩人真的很喜欢十字架了。

江燃出了卧室,在偌大的客厅之中转了两圈,生平第一次竟有了束手无策的感觉。

看着紧闭的卧室门,他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一个电话。

小彩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不归山的青竹楼里帮忙摆设家具。

上一次,死神大人凭一掌之力将这里化为乌有,事后,小彩来收拾,连她经常守在门口坐的小木凳都没有幸免于难,第一次,对死神大人的好感度降低。

此刻看到通话器上的显示,有几分呆愣,死神大人向来是不会联系她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小彩反应了好一会,才按下接通键,主动的“自报家门”,生怕大人是找错了:“大人,您好,我是小彩。”

“我知道。”江燃故作不耐烦,实际上握着手机的掌心已然渗出了丝丝紧张的汗水。

“您吩咐。”

江燃踌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开口:“带一套女装,还有那个来我家。”

女装?虽然震惊,不过小彩理解了。

那个?那个是什么?小彩没明白。

“大人,那个具体是指什么?”

江燃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声音也跟着断断续续:“就是……女孩子里面穿的!快点,不然让你变回毛毛虫!”

“啪”的一声,江燃挂断了电话。

听到最后一句威胁,小彩只觉得身后两只翅膀一痛。

她花了几十年才从蝴蝶化成人形,这要是一朝被打回毛毛虫,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开口说话。

小彩立刻按照死神大人的吩咐,置办东西,赶往云端公寓。

到了门口的时候,小彩看着手中的物件,恍恍惚惚的终于反应过来。

女装?大人这是……

门,从里面被打开。

江燃想要直接拿过小彩手中的购物袋,小彩却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

江燃眼神一冷:“不要命了?”

小彩瑟瑟发抖,精心隐藏起来的翅膀险些在尘世之中被吓出来,可还是壮着胆子开口:“大人,您是在尘世中和花神缔结契约了,按照不归山的规矩,您不能做出背叛花神的事情。”

“……”

他有些无语,不想多解释什么,伸出手,重新拉住购物袋,干脆利落:“拿来!”

小彩还想抓,可是对上江燃的眼神,也顿时不敢了。

死神大人血修罗的名号,可不是假的。

“大人,闻长老和地煞长老知道的话,也一定会发脾气的……”

“滚!”

门,被无情的关上。

小彩觉得委屈,替花神感到委屈。

花神明明那么可爱,那么漂亮,那么软!

究竟是哪门子的狐狸精,居然勾引了他们家大人!让死神大人也变成了渣男,不行,这件事,得找个机会告诉花神!

江燃阴沉着脸,打开卧室门,将购物袋丢给风眠,又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风眠拿起袋子,里面是一套漂亮的秋冬款女装。

红色的羊绒帽衫,配上一条JK短裙,黑色小皮鞋。

再往下翻,居然还有……

风眠的脸一下子羞红了,热腾腾的仿佛上了烤架一般。

刚刚他出去,是给自己买衣服去了?

虽然很感激他,可还是很羞,怎么办!

这种羞,一直持续到了风眠回到学校,回去的路上,她几乎不敢直视江燃。

江燃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准备了半天的教育感言,还是不厌其烦地吐了出来。

“风眠,你知不知道,被男生带回家是一种很危险的行为?”

小姑娘停下脚步,点头。

江燃头大,内心狂躁:那你还跟我回家!

“那你知不知道,孤男寡女的时候,洗澡也是不应该出现的行为?万一对方是坏人,怎么办!”

江燃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像极了“老妈子”,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风眠继续郑重其事的点头。

江燃彻底爆炸,开口:“既然你都知道,怎么刚刚还都做了?嗯?风眠。”

他微微上挑的尾音之中,不满意味浓厚。

【因为是你呀!】

写着五个字的备忘录在江燃的眼前一闪而过。

因为是你,所以没关系。

风眠微笑着,也有点不明白:他可是恩人呀,恩人只会救自己,不会害她的。

“你……”

江燃又一次在她的面前哑口无言。

回到学校,风眠向班主任解释了一下自己的去向:不小心掉进人工湖里,回去换衣服了。

只不过,这个“回去”,回的不是自己家,而是江燃的家。

班主任于老师没有多说什么,还特意嘱咐风眠要小心,马上就快参加竞赛了,别再有其他的差池。

风眠认真点头。

最后一堂课结束,楚瑶凑了过来,将没有穿校服的风眠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靓妹,这么漂亮,晚上有兴趣喝一杯吗?”

楚瑶虽然还未成年,不过去自家产业的酒吧中,已然是无人敢阻拦。

周安隔着玻璃窗,看到了消失一下午的江燃正朝着校门外走去,大声嚷嚷:“风眠,你不够意思啊!老实讲,你是不是和燃哥搞对象了?不然你出现,他也出现?你失踪,他也玩失踪?”

“搞对象”三个字砸在风眠头上,尤其被编排的对象还是江燃,风眠几乎就快眼冒金星的窒息了。

她低头打字,将手机给周安看。

上面赫然是:【你也学习,别搞对象。】

“……”

周安吃瘪,楚瑶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 u+7XhrThwZ8xALmEuYaF2OUjLLQpYBkKYCHpxA+Onol1zxkFt6OJJ5dI+/no9dB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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