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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弗朗西斯

看起来还行,弗朗西斯第一次看到维多利亚时代的宏伟庄园出现在远处时,心里暗暗赞叹。幸好现在路都封死了,灌木丛长势不错,呈现出来的绿色更柔和。静栖馆坐落在一栋砂岩房子里,三层高,铺着红色瓦楞铁屋顶,还有公主塔。弗朗西斯有一种搭乘时光机回到十九世纪末的感觉,让人兴奋不已,可惜跟在身后的那辆黄色兰博基尼有点儿破坏氛围。

这些小孩子怎么能买得起那种车?他们卖毒品的吗?难道是有信托基金?好吧,似乎卖毒品的说法比信托基金更有可信度,毕竟两个人身上都没有贵族世家的高贵感。

她又瞥了一眼后视镜。风吹起杰茜卡的头发,真漂亮啊。你也看不透她究竟对自己年轻的容颜做了什么。厚厚的妆容就已经够差劲了,但竟然还有白到反光的牙齿、巨大丰满的嘴唇,还整了容——整得实在差劲。弗朗西斯不是反对整容,她自己倒还挺支持的,只是像杰茜卡这么甜美的女孩,本来就有圆润光滑的脸,整容反而显得太过矫饰,让人觉得悲哀。

她身上的首饰肯定都不是真的,对吧?耳朵上戴的蓝宝石估计得值……多少钱呢?弗朗西斯也不知道。很值钱就对了。但那辆车显然是真的,所以没准儿首饰也是真的。

刚施展完拳脚的暴徒,还是视频网站上的网红?

那个男生,就是杰茜卡所谓的“丈夫”(他们太年轻了,感觉这些成年人的词语还用不到他们身上)倒是挺可爱。弗朗西斯得克制住自己挑逗他的冲动。有的笑话可能十天之后就没那么好笑了,甚至可能有些……低俗?阿兰听见了肯定会这么说, 亲爱的,应该是甚至有些恋童癖的感觉 。本让弗朗西斯眼前一亮,就跟当年弗朗西斯参加出版业聚会,年长男性作家看到她也会眼前一亮,想到这里,弗朗西斯不禁觉得有些悲哀。

要是那些年长的男性作家刚得了什么文学奖,就会变得尤其面目可憎。他们讲话的时候掷地有声,滔滔不绝,连个标点符号都不用加!他们的动作那么自然,长满汗毛的手滑过年轻小说类作家的身体根本不需要谁允许。在他们眼里,弗朗西斯为了让自己不合大众市场的“机场垃圾书刊”大卖,就得用身体来换。

赶紧停下,弗朗西斯,别想那篇评论的事儿。

弗朗西斯参加过妇女游行!并不是因为描写过心中英雄双眼的颜色,她就成了“女权主义的短板”。要是你不知道对方眼睛的颜色,怎么可能爱上这个人呢?更何况,弗朗西斯 有责任 在书的结尾让一切“圆满”。这是规矩。如果弗朗西斯小说的结局让人猜不透,读者肯定会举着干草叉朝她追过来。

忘了那篇评论,别再想了。

弗朗西斯尽量把注意力放在本和杰茜卡身上。这么说,没错,年龄让她得和本保持恰当的距离。弗朗西斯会假装自己和本是亲戚,就当是姨妈好了。她肯定不会 本一下。我的天,她刚才已经碰过本了,是吧?那篇评论让弗朗西斯开始质疑自己的一切。表明立场的时候,别人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或者弗朗西斯对对方有好感的时候,她习惯拍拍对方的手臂。

至少和本、杰茜卡说话让弗朗西斯冷静下来。她当时自己吓了一跳。说白了就是迷失了自我,小题大做了。

路朝着大房子的方向延伸。本很有礼貌,虽然开着动力很强的车,虽然他可能也想在转弯处漂移,但却老实地跟在弗朗西斯身后,车距适当。

她开上了一条整洁的车道,两侧是高大的松树。

“还不算太破。”弗朗西斯小声自言自语。

弗朗西斯有心理准备,她觉得房子实际上比网站上的更破败一些,但走到近处才发现静栖馆很漂亮。有花边的白色阳台在阳光下泛着光。炎热的夏日中,花园郁郁葱葱,挂着个标志牌: 仅用雨水 。牌子很有用,这样就没人会说草长得过于茂盛了。

两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工作人员不疾不徐地从房子里走出来,他们精神上很放松,背挺得笔直,很是超然。两个人走到宽阔的阳台上迎接刚到来的客人。或许弗朗西斯困在大门外打电话的时候,他们应该正在冥想。弗朗西斯刚停下车,还没完全停稳,有个男人就拉开了车门。当然,这个人也和其他人一样很年轻,是亚洲人,胡子很时髦,绾着男士发髻,双眼有神,皮肤光滑,是个令人愉快的大男孩。

“有礼了。”大男孩双手合十,向众人鞠躬,“欢迎大家来到静栖馆。”

他说话的时候有点儿……慎重……每个字之后都要停顿一下。

“我是姚,”他继续说,“是大家的专属健康顾问。”

“姚,你好,我是弗朗西斯·韦尔蒂。你的新猎物。”弗朗西斯解开安全带,朝姚微笑着说。

她告诉自己不要笑,不要模仿姚那种用瑜伽气息说话的样子,也不要因为姚的语气而着急。

“现在交给我们就行了,”姚说,“你们有多少行李?”

“我就一件,”弗朗西斯指着后座回答,“我能自己拿,很轻。”她不想让包离开自己的视线,因为里面装了几件违禁物品,比如咖啡、茶、巧克力(黑巧克力——抗氧化剂!),还有 一瓶 上等红酒(也是抗氧化剂!),就一瓶。

“行李留在这里,弗朗西斯,车钥匙也是。”姚语气坚定。

真该死。好吧。虽然姚看一眼袋子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但她对自己带违禁品的事还是略感羞愧(通常,她都很守规矩)。弗朗西斯很快下了车,把自己刚才经历的脆弱抛到了九霄云外。

“哎哟,”弗朗西斯慢慢站直身体,迎上姚的目光,“后背疼。”

“这可不行,”姚说,“我马上在水疗中心给你安排一次紧急按摩。”姚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本子和铅笔,把这件事记下来。

“我的手指也被纸划伤了。”弗朗西斯伸出拇指,严肃地说。

姚抓着弗朗西斯的手指看了看。“太可怕了,”姚说,“得涂点儿芦荟。”

天啊,姚拿着小笔记本的样子,还有他认真对待伤口的样子迷人极了。弗朗西斯发现自己一直盯着姚的肩膀,所以赶紧移开了视线。 弗朗西斯,别这样 。没人告诉过她人到中年也会遇到这种情况:在没有生理需要的情况下,对年轻男人突如其来、极为疯狂且很不得体的欲望。难道男人一生都有这种感觉?难怪那些可怜人得在法庭上赔个毛干爪净。

“大家来这里是为了参加十日净化活动。”姚说。

“没错。”弗朗西斯回应了一句。

“很好。”太好了,姚的这两个字瞬间就让弗朗西斯的欲望烟消云散。她没法忍受跟会说“很好”两个字的人翻云覆雨。

“那……我可以进去了吗?”弗朗西斯有些不耐烦。她现在想到要和这个大男孩或者其他人滚床单都有些恶心,毕竟外面太热了。

弗朗西斯发现姚看见了本和杰茜卡的车,所以有些分心。或许他是看见了杰茜卡才分的心:杰茜卡扭着臀,手指绕着一缕头发;本正跟另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健康顾问说话。那位健康顾问是名年轻女士,皮肤很美,仿佛光泽是由内而外透出来的。

“那是辆兰博基尼。”弗朗西斯说。

“我知道。”姚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倒是很连贯。他站到弗朗西斯旁边,朝房子的方向比了个手势,请弗朗西斯先跨过门槛。

弗朗西斯走进大厅,停住脚步,适应一下暗淡的光线。老房子独有的温柔静谧感像清凉的水滑过她的肌肤。目之所及,所有细节都很美:蜂蜜色的橡木地板,古色古香的吊灯,华丽的雕花天花板边线,还有彩色玻璃窗。

“太美了,”弗朗西斯忍不住赞叹,“啊——看那个,跟《泰坦尼克号》里的楼梯一模一样!”

弗朗西斯走过去抚摸暗暗泛光的桃花心木。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落在地板上。

“你大概知道了,静栖馆于1840年建成,当时用红雪松木和红木搭建的楼梯一直保留到现在。”姚介绍说,“也有别人说这个楼梯和《泰坦尼克号》里的很像,不过,我们到目前为止比 泰坦尼克号 幸运,弗朗西斯,我们可不会沉没!”

显然,姚已经给别人讲过无数次这个笑话。所以弗朗西斯夸张地笑出了声。

“静栖馆是英格兰一位有钱的律师建的,用的是本地的砂岩,”姚继续掉书袋,像个木讷的博物馆导览员,“他想建一栋‘殖民地最好的房子’。”

“我知道,是犯人们建的。”弗朗西斯之前看过网站的介绍。

“没错,”姚说,“律师获得了500英亩 良田,还得到了10名囚犯。他的幸运就在于犯人里有从约克郡来的两兄弟,都是石匠。”

“我们家族里之前也有个罪犯,”弗朗西斯继续讲,“她偷了件丝绸礼服,所以从都柏林被送回来了。我们大家都为她而感到非常骄傲。”

姚比了个手势,示意现在弗朗西斯还不能上去。“我知道开车这么久,你肯定想休息,不过我还是想带你快速走一走接下来十天要住的新家。”

“除非我待不了那么久,”弗朗西斯突然间觉得,十天仿佛遥遥无期,“我可能会提前走。”

“没人提前走。”姚很平静。

“好吧,没错,但如果他们 愿意 ,”弗朗西斯说,“也 可以 提前走。”

“没人提前走,”姚又说了一遍,“确实是这样。没人 提前回家!弗朗西斯,你马上要开始真正能让人改头换面的体验。”

姚带着弗朗西斯来到静栖馆侧面的一个大房间,房间里有大大的飘窗,可以俯瞰山谷的景色。此外,房间里还有一张修道院里会用到的长桌。“这是用餐室,您可以来这里用餐。当然,所有客人都会一起用餐。”

“那是自然,”弗朗西斯声音沙哑,她清了清嗓子,“很好。”

“早餐七点开始,午餐是中午十二点,晚餐是下午六点。”

七点 吃早餐?”弗朗西斯的脸一下就红了,要是午餐和晚餐,她一边吃还能一边和别人聊一聊,但对她来说,早上和陌生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真的有点难,“我是夜猫子,”她告诉姚,“我一般七点的时候还没睡醒。”

“这样啊,但那是过去的弗朗西斯——新的弗朗西斯早上七点已经在日出时完成了太极拳课程和引导冥想。”

“我表示强烈怀疑。”弗朗西斯说。

姚只是笑了笑,仿佛弗朗西斯的反应在意料之中。

“餐前五分钟有提示铃——短周期的时候有思慕雪。我们确实有这样的要求,听到提示铃声后立刻就到用餐室来。”

“当然,”弗朗西斯觉得越来越恐怖,她完全不知道什么是“短周期”。“不好意思……想问一下……有没有送餐服务?”

“没有,不过早上的和傍晚的思慕雪会送到你房间。”姚回答。

“但半夜没有俱乐部三明治,对吧?”

姚耸了耸肩,“当然没有。”

说完,他带着弗朗西斯离开餐厅,到了舒适的客厅。客厅里有几个大书架,大理石壁炉周围摆着好几张沙发。

“这是薰衣草房间,”姚说,“你随时都可以来这里休息、看书或者喝杯花草茶。”

他说“花草”的时候带着口音: 蛙草

“太棒了。”看到这些书,弗朗西斯平复了一些。他们经过一扇上了锁的门,门上有“ 非请勿入 ”四个字,金色的。弗朗西斯想打开那扇门的欲望非常强烈。她无法忍受的事情之一就是,在自己不是会员的地方居然有会员专用休息室。

“从这里可以去静栖馆顶层的馆长办公室。”姚轻轻碰了碰那扇门,“只有预约了才能上楼。”

“好的。”弗朗西斯有些愤慨。

“今天晚些时候就能见到馆长了,”听姚的语气好像这是弗朗西斯期待已久的特权一样,“就是你第一次引导冥想的时候。”

“太好了。”弗朗西斯甚至都有点儿咬牙切齿了。

“现在你肯定想去看看健身房。”姚说。

“倒是没有特别想看。”弗朗西斯还没说完,姚就已经带着她转身穿过接待区,往静栖馆另一端走去。

“最开始这里是画室,”姚说,“后来被改建成了最一流的健身房。”

“好吧, 挺遗憾的 。”姚打开玻璃门的时候,弗朗西斯忍不住感慨了一下。玻璃门房间里充满了阳光,还有很多精心设计要折磨死人的器械。

姚的笑容渐渐消失。“我们保留了所有最初用过的石膏。”说着,他指了指天花板。

弗朗西斯满不在乎地轻哼了一声。 安排真好。躺着,看着高高的天花板,可身体经历的却是被大卸八块的过程

姚看了一眼弗朗西斯的表情,匆忙关上了健身房的门。“接下来,我带你去看看瑜伽和冥想室。”他从健身房前走过,往静栖馆远处角落里的房间走去,“小心碰头。”

虽然没什么必要,但经过大门柱的时候,弗朗西斯还是侧了侧身。她跟着姚走下一段窄窄的石质楼梯。

“我闻到了红酒味。”弗朗西斯说。

“别想太多,”姚说,“酒味是之前留下的。”

姚用力推开了一扇厚重的橡木大门,带着弗朗西斯走进一个洞穴一样的房间,大到让人惊讶。房间天花板有拱形的木横梁,砖墙前整齐地摆着几把椅子,硬木地板上还间隔摆了几张柔软的长方形垫子。

“所有的瑜伽课程和引导坐式瑜伽都会在这里进行,”姚说,“你有很多时间来这里。”

房间安静而且凉爽,弥漫着红酒的香气,还混合着熏香的气味。瑜伽冥想室确实能带来一种平和宁静的感觉,让人不由觉得静心。弗朗西斯预感到,就算自己对瑜伽或冥想不感兴趣,也会喜欢上这里。很多年前,她参加过超在禅定派的梦想课程,希望可以获得启发。可每次,真的是每一次,她专注呼吸之后的两分钟内,都会开始打瞌睡。等课程结束了,弗朗西斯睡醒后,都会发现其他人都获得了灵光一现的时刻,有的找到了前世的回忆,有的 陷入狂喜 ,只有她自己之前一直在打瞌睡、流口水。这么说吧,她就是每周一次,花钱在当地高中睡四十分钟觉。显然,她这次还是一样,会花很多时间在这里 小睡 ,梦里一定都是红酒。

“之前,这里开过一个酒庄,酒窖可以保存两万瓶红酒。”虽然这里现在已经没有储存葡萄酒的设施,但姚还是朝墙壁做了做手势,“不过,这里刚建好的时候,这个房间是为了关押表现不佳的罪犯,有时也用来藏身,躲开丛林居民。”

“这些墙见证了不少事情。”弗朗西斯说。

她的目光落在房间最里面的电视上。这台平面电视很大,悬挂在一根横梁上。“那个屏幕是做什么用的?”刚才姚一直讲的是房子在早期殖民时代的情况,突然这么一问,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我还以为这里都不会有电子屏。”

“静栖馆的确绝对不会营造有电子屏的环境,”姚肯定了弗朗西斯的说法,他皱着眉头瞥了一眼屏幕,“但我们最近新安装了监控和即时通信系统,保证静栖馆各个部分能在必要的时候及时沟通。毕竟这个地方很大,我们也非常重视客人的安全。”

突然,姚改变了话题。“弗朗西斯,你肯定对这个感兴趣。”姚带着弗朗西斯走到房间的角落,指着一块砖头给弗朗西斯看。这块砖头几乎都要被某根横梁的细木工遮掩住了。弗朗西斯戴上老花镜,大声读出砖头上精美的小字: 亚当·韦伯斯特及罗伊·韦伯斯特,石匠,1840年

“这就是那对石匠兄弟,”姚介绍着,“大家都猜这是他们偷偷留下的记号。”

“真不错,”弗朗西斯说,“看来他们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确实,他们有理由因此而自豪。”

两个人沉默了几分钟,静静回味着那几个字。之后,姚双手合十说:“我们回去吧。”

他带着弗朗西斯走上台阶,到了另一个有玻璃门的房间。房间门上只有美丽的两个字: 水疗

“最后要介绍的是水疗,如果有预约的话,可以来水疗中心享受按摩和其他健康护理服务。”姚打开门,弗朗西斯像巴甫洛夫的狗一样猛吸鼻子,基础精油的香气弥漫四周。

“这个房间改建之前也是一间画室。”姚的语气里有几分小心。

“这样啊,那你们肯定好好保留了当时的状态。”弗朗西斯看着昏暗的房间,顺手拍了拍姚的胳膊。她能听到水滴答滴答的声音,也能听到单调但非常优美的“放松”音乐从墙那边传来——海浪破碎的声音,风琴的演奏,偶尔还有几声蛙鸣。

“所有水疗都是免费的,是套餐的一部分——十天之后绝对不会收到天价账单!”姚一边说,一边关上门。

“我看网站上写了,但还以为不是真的!”弗朗西斯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要是网站说的是假的,她肯定会向公平贸易部门投诉。姚为了静栖馆的一切颇感自豪的时候,弗朗西斯睁大双眼,充满感激。

“弗朗西斯,网站上说的 真的,”姚很是慈爱,就像告诉弗朗西斯明天真的 圣诞节的家长一样,“我们就先看到这里,回去的时候,我们要做血液检查之类的。”

“不好意思——做什么?”弗朗西斯被带到了一个看似像医生办公室的房间。她觉得有些不安,刚才不是一直在说水疗吗?

“先坐下就好,”姚说,“我们先验血。”

弗朗西斯还没明白就已经坐下,姚把血压带缠在她胳膊上,用力充好气。

“可能比平时测出来的数据高,”姚一边做一边说,“人们刚来的时候总觉得有压力,也有的很紧张,所以才会这样。十天之后血压就会降下来了。这都是正常现象。这么说吧,来到这里的客人,结束休养之后,血压都有大幅下降!”

“好吧。”弗朗西斯未置可否。

她看到姚记录下自己的血压,但没问自己的血压算是高还是低。一般弗朗西斯的血压都比较低,还因为头晕接受过几次低血压检查。要是她脱水、疲劳或者看到鲜血,就马上会眼前一黑晕过去。

姚套上一副绿色塑料手套。弗朗西斯移开目光,盯着墙上的某个点看。姚在弗朗西斯的大臂上系好止血带,轻轻拍了拍她的前臂。

“血管不错。”姚说。护士们总会夸赞弗朗西斯的静脉,这时候的弗朗西斯总会感到一点点自豪,可之后又会有一点点沮丧,毕竟这个优点也没什么用。

“我之前不知道要验血。”弗朗西斯说。

“每天都要验血,”姚说到这个好像很高兴,“很重要,方便我们相应调整您的疗养计划。”

“好吧,我可能会选择退出——”

“会有一点疼。”姚提醒道。

弗朗西斯看了下自己的手臂,之后很快就移开了目光,因为她看到血流进了试管。弗朗西斯甚至没感受到针的刺入。她觉得自己像小孩子一样无能为力。这种场景让她回忆起一生之中不得不到医院做小手术的情形,她很不喜欢无法掌控自己身体的感觉。护士和医生们都可以按照他们自己的喜好给病人扎针,没有关爱,没有欲望,没有感情,只有专业知识。通常,弗朗西斯要花上好几天才能重新适应自己的身体。

这个为自己抽血的男孩的专业知识到底够不够?

“你之前培训过吗?”弗朗西斯试探性地问,“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前世是护理人员。”姚回答。

弗朗西斯看着姚的眼睛。他是有些生气了吗?他是不是说自己是从护理人员转世而来?这些词总让人弄不清。“你说的不会是‘转世’字面上的意思吧?”

姚大笑起来,是那种听起来很正常的笑。“大概是十年前了。”

“你怀念当时的生活吗?”

“一点儿都不,我更喜欢我们在这里的工作。”姚双眼很明亮,或许稍稍有些不开心吧。

“好了,结束了。”姚说着拔出针头,给了弗朗西斯一个棉花球,“用力按住,”他一边往试管上贴上名签,一边朝弗朗西斯微笑,“很好。现在,我们来量体重。”

“好啊,真的有必要吗?我来这里又不是为了减肥,你懂的,我是来……洗心革面。”

“就是为了留档。”姚说着,拿开棉球,在针头留下的小红点的位置贴了一块圆形创可贴,之后示意弗朗西斯到体重秤那边去。“随你便吧。”

弗朗西斯不想看数据。她不知道自己有多重,也不想知道。她只觉得自己还可以更瘦一些,当然,年轻时候的她比现在瘦很多,但现在只要身上没什么病痛,她就挺满意。还有,人们总是提到体重这个话题,好像这是生活中最重大的奥秘之一,弗朗西斯觉得挺无聊的。最近瘦下来的人,总是传播自己使用的方法。瘦子说自己胖,体重正常的说自己肥胖过度,还有些人极力想让弗朗西斯加入自我厌恶的队伍。“啊,弗朗西斯,看到年轻苗条的女孩你不会觉得 很有压力吗 ?”“并没有。”弗朗西斯会一边说一边往面包上再涂一层黄油。

姚往奶油色的文件纸上写了几个字,文件正面用粗体字写着名字: 弗朗西斯·韦尔蒂

越来越有看医生的感觉。弗朗西斯觉得一切暴露无遗,自己很是脆弱,而且稍稍有些后悔。她想回家。她想吃松饼。

“我现在很想回房间,”弗朗西斯说,“之前开车开了很久。”

“没问题。你不是背疼吗?我先给你在水疗中心预约一次紧急按摩。”姚说,“在房间里休息半小时,喝一杯思慕雪,再看看为你准备的欢迎礼怎么样?”

“太棒了。”弗朗西斯答应道。

他们一起往回走,经过用餐室时,正好看到那两个亲爱的毒贩——杰茜卡和本——跟自己穿着白色制服的健康顾问站在一起。健康顾问很年轻,深色头发,看名牌上写的字,她叫德莉拉,正在和刚才的姚一样,流利地讲解着用餐提示铃。

杰茜卡接受过多次整形手术的脸上写满了担忧,眉头马上就要皱在一起。“可是,要是没听到提示铃怎么办?”

“那就死定了!”弗朗西斯插了句嘴。

大家都转头看着她。本又把帽子反过来戴了。听弗朗西斯说完,本不禁挑起眉毛。

“开玩笑而已啊。”弗朗西斯小声说了一句。

弗朗西斯看到两位健康顾问交流了一下眼神,但她没明白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想知道这两位顾问之间有没有桃色事件。他们身体灵活,可以进行那种有氧运动,健康的气息在年轻的身体中奔走。那种感觉肯定 美妙极了

姚带着弗朗西斯走回《泰坦尼克号》里的楼梯。弗朗西斯得走快些才能跟得上姚。上楼梯的时候,迎面走下来一名男士和两名女士,他们都穿着橄榄绿色的长袍,袍子上印着静栖馆的标志。

走在后面的那个男人戴着眼镜,一边下楼一边仔细查看墙壁。他个子很高,晨袍穿在他身上就像是超短裙,露出骨节凸出的膝盖和白皙且汗毛旺盛的腿。这种男人的腿总会让你觉得不好意思,好像你看的是他的隐私部位。

“好吧,我说的是,现在已经难得见到这种手艺了!”他凝视着墙壁,“这就是我喜欢这种房子的原因:注重细节。你想想我之前给你看的那些砖石。有人花时间去逐一打磨,难能可贵啊——姚,又见面了!新客人对吧?你好啊!”

他摘下眼镜,对弗朗西斯微笑,伸出右手。“拿破仑!”他突然大声说。

弗朗西斯吓得怔了一秒,才反应过来那个男人是在自我介绍,不是随便就喊出那个历史大人物的名字。

“我叫弗朗西斯。”她也赶紧回应。

“很高兴认识您!我猜您也是过来参加十日疗养的,对吧?”

跟弗朗西斯的位置相比,男人站在台阶的高处,所以显得更高。对弗朗西斯来说,她简直就是仰着头看纪念碑。

“没错。”弗朗西斯很想说他太高了,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因为自己有六英尺 高的朋友珍说过,个子高的人完全知道自己很高,“差不多是这样。”

拿破仑指着两个已经下了楼梯的女士说:“我们也是!那两个是我美丽的女伴,我妻子希瑟,还有我女儿佐伊。”

那两位女士也很高。一家三口感觉都是从篮球队里出来的。两位女士也朝弗朗西斯礼貌微笑,仿佛她们出身名门,早已经习惯拿破仑被粉丝围住时安静地等待——可实际上,拿破仑才是那个缠住别人的人。妻子 希瑟 踮起脚尖,她又瘦又高,皱纹很深,皮肤晒得很黑,就像是被揉皱了又展平了一样。 希瑟的皮肤像皮革 ,弗朗西斯心里暗想。这确实是为了方便记忆,不过反正希瑟也不知道。希瑟有一头灰发,扎成马尾,眼睛里似乎有些血丝。她整个人好像很紧张,不过整体看也还好。弗朗西斯也有些总是绷着一根弦的朋友,所以她知道怎么跟这种人相处(别想着跟他们一样就行)。

女儿佐伊遗传了父亲的身高,带着一种自然潇洒的风度,身材匀称,看起来比较喜欢户外活动。惹人注意的佐伊?但她好像没有故意惹人注意的样子。 不惹人注意的佐伊 。佐伊显然不需要健康疗养。正值青春盛年的人还疗养什么呢?

弗朗西斯想到了那对年轻夫妻——本和杰茜卡,他们俩好像也很健康。难道来疗养中心的人都是不需要疗养的人吗?难道弗朗西斯是这里看上去健康状况最差的人吗?可除了那次在超在禅定派初学班上,弗朗西斯还从来没有在某个团体里垫底的经历。

“我们想去温泉看看,想泡一会儿,”拿破仑对姚和弗朗西斯说,“之后可能去泳池游几圈。”

显然,他们是那种闲不住的人,到酒店之后把行李往地板上一放,迫不及待就要开始四处活动了。

“我打算紧急按摩前先休息一会儿。”弗朗西斯说。

“真是好主意!”拿破仑大声说,“休息,还有按摩!听起来棒极了!这个地方可 太棒了 ,是吧?我听说温泉很不错。”看来,拿破仑确实非常热情。

“泡完温泉记得补充水分,”姚提醒拿破仑,“前台有水杯。”

“好的!我们会按时回来参加神圣的静默!”

“神圣的静默是什么?”弗朗西斯问。

“弗朗西斯,你之后就会知道了。”姚回答。

“弗朗西斯,信息礼包里有!”拿破仑说,“算是小惊喜,我并不期待‘静默’那部分。我倒是听说过静修会,但不得不承认它对我没什么吸引力——我自己就很爱说话,我妻子和女儿都是证明。但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就顺其自然好了!”

拿破仑喋喋不休,慢条斯理,弗朗西斯看着他的妻子和女儿继续往下走。女儿穿着黑色人字拖,下楼的时候会先踮起脚跟,之后身体前倾,好像是借机拉伸。希瑟看着女儿,弗朗西斯瞥见了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转瞬之间那笑容就变成了纯粹的绝望,希瑟的脸一下就拉了下来,好像她刚才只是挤了挤脸颊而已。可下一秒,希瑟又对着弗朗西斯友好地微笑,弗朗西斯觉得看到了自己不应拥有的东西。

拿破仑还在说:“弗朗西斯,开着兰博基尼来的人是你吗?我们在房间里看到了。你的车可真棒啊。”

“不是我——我的车是标致。”弗朗西斯回答。

“标致也很好啊!不过我听说要是维修的话,那些人会狮子大开口,是吗?”

拿破仑对自己这个比喻很满意。弗朗西斯想跟他继续聊,因为拿破仑这种人,无论被问到什么问题,都会乐于给出答案。弗朗西斯喜欢这种人。

“爸爸,”走在前面的女儿——不惹人注意的佐伊——开口了,“放过这位女士吧,她刚到,还想看看自己的房间呢。”

“对不起啊,不好意思,我们晚餐时见!不过到时候就不能聊天了,对吧?”他按了按鼻翼,咧嘴笑了,眼神里能看出有些惊慌失措,“很高兴遇见您!”他又拍了拍姚的肩膀,“姚,小哥,待会儿见!”

弗朗西斯跟着姚走上楼梯。到了最上面,姚转身右转,带着弗朗西斯穿过走廊。走廊铺着地毯,两侧的墙上挂着不少老照片,弗朗西斯打算之后再仔细看看。

“房子的这个侧翼是1895年增建的,”姚介绍着,“房间里都是乔治风格的设计,大理石壁炉都是当初留下的。这种温度还不用点火。”

“我没想到还有一家人来疗养的情况,”弗朗西斯说,“我不得不承认,开始我觉得这里会有很多……像我这样的人。”

姚,我说的是比我更胖的人,比我胖多了的人。

“静栖馆欢迎所有人。”姚说着,用一把很大的老式金属钥匙给弗朗西斯打开房门。

“可能不是所有人吧。”弗朗西斯想说,因为毕竟说到底,这里也不便宜。不过,姚打开了房门,所以弗朗西斯也没说出口。

“我们到了。”

房间通风不错,铺着毛绒地毯,摆着几件仿古家具,还有一张巨大的四柱床。敞开的法式小门外是阳台,能一眼看到远处的地平线:连绵起伏的葡萄酒庄园、农舍,还有绿色和金色交替的田野,成群的鸟儿飞过天际。弗朗西斯的包像老朋友一样待在房间一角。咖啡桌上有个果篮,还有一杯绿色的果汁,像是果泥,旁边还有一颗草莓。除了果汁,一切看起来都美极了。

“那是为了欢迎大家准备的思慕雪,”姚说,“每天有六杯有机思慕雪,是根据个人需要特别定制的。”

“那不是小麦草吧?我之前被小麦草伤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姚拿起玻璃杯递给弗朗西斯,“相信我,真的很好喝!”

弗朗西斯怀疑地看着思慕雪。

“思慕雪 每天的必备项目。”姚的语气很温和。这就让人困惑,因为从语气判断,他想说的应该是:“它们是可选项目。”

弗朗西斯抿了一口。“哎呀!”她有些惊讶,有芒果、叶子和浆果的味道,像是在热带地区享受假期一样,“很好喝,相当不错。”

“没错,弗朗西斯,”姚很喜欢叫弗朗西斯的名字,跟极力推销房地产的经纪人一样,“而且它不仅好喝,还充满了自然的能量!记得一定要喝完啊。”

“我会的。”弗朗西斯愉快地答应了。

接着是令人尴尬的沉默。

“啊,”弗朗西斯反应过来了,“你是说现在喝完吗?”她又喝了一大口,“真好喝!”

姚笑了,“每天的思慕雪对健康体验很关键。”

“那这么说,我愿意每天都体验这种健康。”

“这是自然。”

弗朗西斯迎上姚的目光。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讽刺意味,反倒让弗朗西斯因为自己总把人往坏处想而觉得不好意思。

“我先走了,你可以休息一会儿,”姚说,“欢迎礼包就在那边,一定记得看一看,里面有很重要的提示,说明了接下来二十四小时的安排。拿破仑刚才提到的‘神圣的静默’很快就会开始,特别有帮助。对了,说到静默,弗朗西斯,你肯定知道我要从你这里收走点儿东西!”他满怀期待地看着弗朗西斯。

“完全不知道。不会还要抽血吧?”

“该把所有电子设备给我了,”姚说,“手机、平板电脑等所有电子设备。”

“没问题。”弗朗西斯从包里拿出手机,关机后交给姚。一种顺从的感觉笼罩着弗朗西斯,但并没让人觉得很不开心。就像搭乘飞机的时候,系好安全带的显示灯亮了,空姐就会对你的生命负全责。

“很好。谢谢。你现在正式‘失联’了!”姚拿着手机说,“我们会小心保管的,有些客人说戒掉数字设备的瘾是整个过程最让人高兴的元素之一。等离开的时候,你肯定会说:‘别还给我!我不想要了!’”

弗朗西斯想象着接下来的十天,发现实在是太难熬了,仿佛她要留在这里十年,而不是十天。她真的能脱胎换骨吗?更瘦?更轻?不再痛苦?日出时不用咖啡就能起床而且精神饱满?

“别忘了到水疗中心按摩,”姚提醒道,“对了——还有那个可恶的划伤!”

他走到边柜,从一堆标着静栖馆品牌的化妆品中拿了一管什么东西,“让我看看你的拇指。”

弗朗西斯伸出拇指,姚小心地往伤口上涂了一些清凉的凝胶。

“弗朗西斯,健康之旅开始了。”姚还没放下弗朗西斯的手,弗朗西斯本想礼貌地笑一笑,却发现泪水涌入了眼眶。

“姚,其实我最近一直都觉得 非常 不健康。”弗朗西斯很煎熬。

“我知道。”姚把双手搭在弗朗西斯肩上,既没有笨拙感,也没有什么男欢女爱的暗示,只让人觉得治愈心安。“弗朗西斯,我们会让你好起来的,让你拥有前所未有的感受。”姚离开房间的时候,轻轻关上门。

弗朗西斯慢慢转了个圈,等待着孤独旅行者不可避免的沮丧时刻。但此时,她反而觉得精神振作。她并不是孤身一人,姚会照顾她的。她可是来参加健康之旅的。

弗朗西斯走到阳台欣赏景色,美得让人忘记了呼吸。旁边的阳台上有个男人,那个男人身体前倾,感觉快要掉下去一样。

“小心啊!”弗朗西斯提醒道,但声音并没有很大,免得吓坏那个人。

男人朝这边看过来,举起一只手,微笑着打招呼。是本。弗朗西斯认出了本的棒球帽。所以,弗朗西斯也朝他挥了挥手。

要是两个人大声说话,其实也能听清对方在说什么,但还是假装距离太远不能聊天吧,不然每次在阳台见面两个人都会有负担,总觉得需要聊些什么才好——况且,每次吃饭的时候,想不聊都不行。

弗朗西斯朝另一个方向看去,相似的阳台一直延伸到静栖馆的尽头。从所有的客房都能看到同样的美景。不过,现在其他阳台上都没有人。弗朗西斯还在看着的时候,最远处的阳台上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她站得太远了,看不清是什么样子,不过为了表示友好,弗朗西斯还是朝她挥了挥手。那个女人看到后,马上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好吧,可能她没看见弗朗西斯吧。或者她有严重的社交恐惧也说不定。弗朗西斯能应付特别害羞的人:接近对方的时候要慢慢来,把他们当成森林小动物就好。

弗朗西斯转身看本,却发现本已经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了。她想知道本和杰茜卡是不是还在吵架。他们的房间挨着,所以要是本和杰茜卡吵得很凶,可能弗朗西斯也会听到。有一次参加书籍促销会,弗朗西斯住的酒店墙壁很薄,隔壁一对夫妇对夫妻生活激动且夸张的争论让弗朗西斯听得津津有味。那次的感觉太好了。

“我对陌生人没什么热情。”弗朗西斯的第一任丈夫索尔曾经这么说过,当时,弗朗西斯还极力解释陌生人才最让人觉得有意思,值得琢磨。就是人与人之间的陌生感,是一种未知。一旦了解了某个人的一切,就差不多到了要分道扬镳的时候。

弗朗西斯也回到房间整理行李。看信息手册的时候,喝杯茶再吃几块巧克力,想想就很美妙。弗朗西斯知道,静栖馆肯定有自己不愿意遵守的规则,比如很快就开始的“神圣的静默”听起来就有点儿吓人,肯定要吃点儿糖才应付得来。还有,静栖馆建议来疗养前的几天最好减少糖和咖啡因的摄入,以免出现戒断症状,不过弗朗西斯也没有严格遵守。要是现在头真疼起来,弗朗西斯肯定受不了。

弗朗西斯伸手摸摸包的底部,也就是她小心翼翼藏好违禁品的地方——裹在睡衣里,放在内衣下面。藏东西的时候,弗朗西斯也忍不住笑自己,他们应该不会查包,静栖馆既不是康复治疗所,也不是寄宿学校。

“开玩笑的吧。”弗朗西斯大声说。

东西不在了。

弗朗西斯把所有衣服都铺在床上,越来越生气。他们不至于的,对吧?这种行为一点儿都不体谅人,而且是非法的,肯定不合法。

非常没有礼貌!

弗朗西斯把整个包都倒过来,还使劲晃了几下。睡衣还在,不知道被谁叠得整整齐齐。但是咖啡、茶、巧克力和红酒连影子都没了。谁翻过她的包?不可能是姚,因为姚自从弗朗西斯到了就一直没离开过她。但就是有人翻了她的内衣,没收了她所有的零食。

弗朗西斯该怎么办?不能打电话给前台说:“有人拿走了我的巧克力和红酒!”好吧,她是可以这么做,但她还是做不到肆无忌惮。网站已经写得很明白,零食、咖啡和酒精都不能带到静栖馆。所以,是弗朗西斯破坏规则,是她被人抓了现行。

可弗朗西斯什么都不说,他们也就什么都不会说。到了最后一天弗朗西斯离开的时候,他们就会心照不宣地笑着把东西都还给你,就像退还犯人的私人物品一样。

太尴尬了。

弗朗西斯坐在床尾,静静地看着美丽的水果碗。她轻笑了一下,一边想着怎么把这件事变成一个有趣的故事,讲给朋友们听,一边从水果碗里拿出一个柑橘。弗朗西斯刚刚摸到果肉就好像听到了什么。谁的声音?不是本和杰茜卡的房间。是从另一侧隔壁房间传来的。“咕咚”一声,之后是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绝不会错。

一个男人的咒骂声传来,声音很大,感情很强。“去他妈的!”

说得没错 ,弗朗西斯想着,让人恶心的头痛慢慢在头部蔓延。 V+J5U11eDwhIr1A30dVrkQBOvMztjU/TGCE+hT8Psukhpd40A6lNiF+1NKHnmNl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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