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28年,我出生于河北省的一个农村家庭,家里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我大哥与我同父异母,在我六七岁的时候,他就跟家里人分开了,后来也不太与家里联系;我的姐姐结婚后就离开了家。小时候家境贫穷,依靠父亲耕种家里仅有的五亩地根本不够维持生计,因此还要给别人打工补贴家用。
我上小学时,农忙时节都要停课下地干活。农事忙完回到学校,老师就在下课后把我留下来补课。我13岁时小学毕业,留在学校当了一年工友。后来由于农村缺少老师,小学毕业的人经过考试就可以当小学教师,我又在农村当了两年小学教员。
当时我就考虑到,自己文化程度那么低,将来该怎么办?恰好我的二哥此时已经在通县的一个粮店当了十几年学徒,挣了一点钱,就把我送到北京来考中学。那时候是日本投降前夕,好多私立学校都改成了公立,我后来所在的育英中学原本是个教会学校,这时改成北京市第八中学,学费按照市里的标准收取,于是我在1944年来到了育英中学学习。全面内战爆发后,我的家乡属于国民党管辖地区,村里的情况就由于战争的打响开始混乱起来,我二哥在这场混乱中被打死。这意味着,供给我上学的后台倒塌了,而我这时才刚上了一年半的中学。
所幸当时有一个跟我关系很好的同学,愿意让我住在他的家里,继续完成学业。此前我常去他家中,他的父母对我也很好,觉得我不能上学怪可惜的,又是他们家里独生子的好朋友,便也同意我留下来。留居同学家中时,老家的亲人也会弄点粮食和其他东西到北平来供给我,我就这样继续上学,直到初中毕业。
初中毕业以后,我没有钱继续上高中,便就又没有出路了。为了谋生,我在北平当过临时工,也曾在春节前后到三河县的集上贩卖过杂货,然而生活仍旧没有着落。
还与我保持联系的同学们,说我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于是在1948年的4、5月份,我通过一个姓周的老同学,认识了北京大学一个叫谢渝生的人。谢渝生问了我的家庭情况和生活情况,过了几天后,他便介绍我认识了一个北大地质系的学生。这个地质系的学生给了我一卷报纸似的资料,让我5月底的时候拿着这卷资料去北大红楼四楼楼顶的平台,会有人在那里找我。5月底在北大红楼楼顶,我等来等去等来了一个人。这个人有点胡子拉碴,大概30岁以上,不像是个学生,看见我就问:“是老先生让您来的吗?”我说:“是,谢渝生。”然后他告诉了我一条从这里到解放区的路线,又说如果到了天津南边的陈关屯,会有一个火车旧通道,火车由那里向前不再通车,要从这个地方过一条很小的河,但是会有国民党的封锁线,国民党军队会拉着铁丝网,一个人一个人地轮流检查通过。
我和那个曾经留我住在他家的同学一起走,因为不能暴露目标,所以我们不能跟任何人说去了哪里,连家里人也不能说。过国民党军队闸口时,他们要全身搜查,身上有多少钱都要没收,不过那时候我们也没有钱。过了闸口有一辆农村的细轱辘大车在等着我们,这个车载着我们经过青县,到达沧州。沧州有一个地方叫红楼,当时都被国民党军队炸烂了,在这个破楼址边上有一个文教会,那是咱们共产党地下组织的专管文化、教育的机构。我们坐着大车到文教会,下车后还没有钱付给人家车费。
到文教会一敲门,出来两个20多岁的年轻小伙子,他们带着手枪,我们对了暗号后,他们招呼我们进去。我说:“我们的车钱还没有给。我们坐车来的,没有钱给人车钱。”“你们先进屋,进去休息,回头给你们包饺子吃。”后来我们吃了荞麦面的饺子。
我们在那里住了几天之后,他们把我们送上了往石家庄走的路线。白天因为有国民党军队轰炸,不能赶路,只能夜里走。走了几天我们到了石家庄,后来又从石家庄到了正定的华北联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