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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成长故事
小时候，我总被人称为“天才”，自己很得意，父母也为此骄傲不已。
小学的课业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压力，整个小学期间，我经常迟到，而且几乎没有写过作业。老师的责骂和父母的唠叨，对我来说，就是唐三藏念经，只会让我头疼，不会让我在意，毕竟我成绩好。
我初中时住校，每天早上6点就要起床出早操。我天生嗜睡，缺觉缺得厉害，上课时经常睡觉。但哪怕是数学课被叫上讲台做习题，从座位走到黑板的时间也足以让我厘清解题思路。整个过程缓慢但流畅，我从来没有露出马脚，顶多在黑板前踌躇一小会儿。
整个初中阶段，除了被老师看着的时候不得不学习，我的大部分时间都被用在上课睡觉、下课疯玩，以及发呆、涂鸦上面。要不是坐在我后排的同学勤奋好学，天天逮着我给她补课、讲习题，每门功课都不放过，我可能根本考不上高中。
但上了高中后，我依旧贪玩、犯懒、上课睡觉。第一学期我还算老实，成绩尚可。第二学期我便开始肆无忌惮，上课时几乎从不听讲。那个学期的期末考试，是我整个学生生涯最惨痛的一次经历，我盯着试卷，发现自己真的什么都不会。数学试卷对我来说更是如同天书，我连题目都看不懂。好不容易挨到考试结束，我知道这次肯定完了，虽然料到结果会很差，但我实在没有想到竟然差到如此地步：数学21分，全班最低；总成绩全班倒数第二名——倒数第一名是个“千年垫底王”。
对一个有着“天才”称号、一路令同学们艳羡、只习惯于成功和得意的人来说，听到班主任在讲台上念成绩和排名的时候，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在成功和赞扬的温室里待久了，我早已没有失败的概念和应对失败的能力，当超出预期的失败发生后，只会沮丧绝望、一蹶不振。
整个暑假，我都郁郁寡欢，无法接受这场失败，也没有勇气面对现实。新学期开学报到的时候，妈妈亲自到学校找老师，看到了上学期的成绩单。妈妈从老师办公室出来后，眼神变得非常落寞和黯淡，她甚至连生气的劲儿都没有了，只是轻轻地问了我一句：“你怎么把成绩搞成了这样？”
妈妈平时很少过问我学习上的事情，虽然小学和初中的老师们总向她反映我是如何偷懒不用功，可我的成绩就算不是数一数二，也还是名列前茅，对一个没有读过书的农妇来说，这已经足以让她心满意足了。她能做的，只是对我还算不错的成绩习以为常，从不担心。
隐藏的真相被发现后，我的心理负担反而没有那么重了。妈妈失望的表情和冷着脸说话的样子让我很难过，我内心的羞耻感逐渐被另一种强烈的情绪取而代之——我不能当逃兵，我不能让妈妈失望、让同学笑话，我要找回属于我的荣光！
那一年我过得相当苦，几乎每天早晨5点30分就起床，晚上11点才睡觉。我在学习这件事上要努力的地方实在太多，连上课不打瞌睡这样基本的要求都要反复训练。
我根本听不懂数学，一上课就犯困，只能靠着信念和意志力强撑，哪怕已经困到极致，也要强迫自己睁大眼睛、挺直身板，稳稳地坐在凳子上。习题我也不会做，但是我一直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放弃。一道题目，我盯着它看了又看，想了又想，实在没有眉目的时候才向同学请教。对于英语，我也是踏踏实实地背单词，认认真真地做习题……后来每考一次试，我的成绩就会往上蹿一截儿。
这些经历让我尝到了努力的甜头，但这些努力只是间歇性的，我并没有因此养成持续努力的习惯。甚至，我还产生了另一种错误又愚蠢的想法：只要是我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好。
这种想法令我陷入短暂的心醉神迷，也腐蚀了我的认知和意志，让我丧失了自主奋斗的能力。在无数次因傲慢、浮躁、懒散导致结果不尽如人意时，我只会自我麻醉：都是因为我没有用心，如果用心的话，结果一定不会是这样。
这种想法也成了我内心痛苦的源头。但凡开始做一件事情时，我总会对其抱有特别高的期望，可一旦结果不尽如人意，我就会特别沮丧，继而疯狂地进行自我否定和自我攻击。如果在过程中遇到挫折，我就会无力继续前行，进而自暴自弃、半途而废。
高三时，一位老师对我说：“学生分三类，一类是教了都不会的，一类是教了才会的，还有一类是不用教的。你就是那种不用教的。”当年听到这个评价的时候我很得意，后来才发现这句话带给我的不是自信，而是自负。它让我觉得没有什么是学不会的，也没有什么是必须去学的，我只要在需要的时候稍微用点儿心就好了。
这么多年来，我时而志得意满，时而不思进取，一边蹉跎岁月，一边沉醉不醒。聪明是一种珍贵的天赋，但对我来说是一种不劳而获的游戏“外挂”，也是一种人生“诅咒”。已经逝去的光阴让我体会到，人生不是一路坦途、高歌猛进，凭着天赋就能勇闯天涯。相反，人生是不断地穿越逆境、蜕变成长的野外生存之旅，勤勉踏实、顽强坚韧才是一个人优秀的品质。
如果人生能重来，我希望自己笨一点。
因为以我后来的人生经验和对客观世界的观察来看，像我这种“比较聪明”的人，往往眼高手低、志大才疏、一事无成。这种聪明过早地给我带来了不用努力的成功、没有任何价值的称赞和自欺欺人的沾沾自喜。而真正能成事的人，要么顶级聪明，很早便能洞察世事，准确判断，果断行动；要么看上去没那么聪明，但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从小便养成了勤奋努力、坚韧不拔的优良品质，在任何时候都踏实认真、勤勉奋进、百折不挠。
顶级聪明的人非常稀缺，能够成为他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相比之下，我更愿意成为一个不那么聪明的人——在一路的“打怪升级”中，我可能早早地就拥有了努力的意识和坚持的精神，而不是变成一个毫无毅力、只会依赖天赋的人。
（木木摘自《哲思2.0》2022年第6期，勾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