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畫龍惟五代四明僧傳古大師其名最著 ② 。觀其體，則筆墨遒爽，善爲蜿蜒之狀。 皇建院法 堂屏風 ， 是其真迹 。至任從一待詔之作 ③ ，稍加怪怒。 建隆觀翊教院玉皇殿後 ， 是其真迹 。今崔白所圖，又得其要。 建隆觀翊教院玉皇殿中羅㬋邊有一龍頭 ，北都大安寺羅漢壁有龍一條。恨不見不興秘閣之頭軌範同否 ⑤ ，又不知葉公當日所遇 ⑥ ，厥狀何如？自昔豢龍氏殁 ⑦ ，龍不復擾 ⑧ 。所謂上飛於天，晦隔層雲，下歸於泉，深入無底，人不可得而見也 ⑨ 。今之圖寫，固難推以形似 [一] ，但觀其揮毫落墨，筋力精神，理契吴畫鬼神 ⑩ 。 前論三停九似 ， 亦以人多不識真龍 ， 先匠所遺傳授之法 。
[一] 推以：學津本、叢書本、四庫本作“惟以”。
①論畫龍體要：本篇專論畫龍，先述歷代畫龍名家，論其特長，隨後提出畫龍不必形似的見解，揭出“理契吴畫鬼神”的基本論點。畫論中專門論畫龍的文字，很少見到，景焕《野人閒話》“蜀書畫八人”條記載自己也喜畫龍，并撰《龍證筆訣》三卷，可惜没有留存下來。董羽《畫龍輯議》，今存，可參考。
②四明僧傳古大師：傳古大師，四明人，本書卷二有傳，請參讀其傳及注文。
③任從一：北宋畫家，本書卷四有傳，請參讀其傳及注文。
④羅㬋：亦作羅㬋羅，佛之嫡子，在胎六年，生於佛成道之夜，十五歲出家，舍利弗爲和上，而彼爲沙彌，遂成阿羅漢果，在十八弟子中爲密行第一。《一切經音義》卷十三：“何羅怙羅，胡古反。古譯或云曷羅怙羅，或云羅吼羅，又叫吼羅，或云羅雲，或云羅㬋羅，皆梵語，障日時生，因以爲名。”
⑤恨不見不興秘閣之頭：吴曹不興所畫龍頭，在秘閣内，謝赫《古畫品録》曹不興條云：“不興之迹，殆莫復傳。唯秘閣之内，一龍而已。觀其風骨，名豈虚傳。”張彦遠《歷代名畫記》卷四曹不興條云：“吴赤烏中，不興之青谿，見赤龍出水上，寫獻孫皓，皓送秘府。”
⑥葉公當日所遇：劉向《新序·雜事》：“葉公子高好龍，鈎以寫龍，鑿以寫龍，屋宇雕文以寫龍。於是天龍聞而下之，窺頭於牖，施尾於堂。葉公見之，棄而遠走，失其魂魄，五色無主。是葉公非好龍也，好夫似龍而非龍者也。”
⑦豢龍氏：古代氏族名，善養龍。《左傳·昭公二十九年》：“蔡墨曰：昔有飂叔安，有裔子曰董父，實甚好龍，能求其嗜欲以飲食之，龍多歸之，乃擾畜龍以服事帝舜。帝賜之姓曰董，氏曰豢龍。”杜預注：“飂，古國名，叔安，其君名。豢，養也。”李賀《馬詩二十三首》：“飂叔去匆匆，如今不豢龍。” ⑧ 龍不復擾：擾，馴養。《周禮·夏官·服不氏》：“服不氏掌養猛獸而教擾之。”鄭玄注：“擾，馴也，教習使之馴服。”
⑨“所謂上飛於天”以下四句：語出李紳《蘇州畫龍記》：“蓋上飛於天，晦隔層雲，下歸於泉，深入無底。”李氏又云：“自造父、劉累殁，豢氏不副，龍不復擾，隱去莫狎。往時見史必書，志代以目，識者寡之，故工得以詭亂形狀，神其變化，彪炳五色，逾遠真像。”這段文字，亦與郭氏之記載相仿佛。由此可見，郭氏寫作本條前，曾參讀過李紳《蘇州畫龍記》。董羽《畫龍輯議》中有“上飛於天，晦隔層雲，下潛於淵，深入無底”，亦出於李紳《畫龍記》。
⑩理契吴畫鬼神：畫龍之理，與吴道子畫鬼神之理相契合。吴道子善畫鬼神，但他没有畫論留下，然而考索古代畫作佛道、鬼神的理論，却有“形生虚無”之論。《韓非子·外儲説左上》：“鬼神無形者，不罄於前，故易之也。”宋釋德洪《石門題跋》：“畫工能爲鬼神之狀，使人動心駭目者，以其無常形，無常形可以欺世也，然未始以爲貴。”元釋恕中《題羅漢》：“諸諦空來世所無，神通百變絶名模。不知何處留踪迹，却被人傳作圖畫。”既然佛道、鬼神在現實生活中一無依傍，於是在唐代便産生了“形生虚無”的觀點，皎然《周長史昉畫毗沙門天王歌》：“形生虚無忽可親。”佛道、鬼神都是畫家想象出來的，畫家在進行藝術構思的時候，根本不受模寫對象的限制，可以根據自己命意的需要，合乎佛道、鬼神的神韻氣質，隨手敷寫，無規矩可循。龍，在現實生活中無人得見，也是畫家想象得之。因此，吴道子、周昉畫作鬼神，“形生虚無”，傳古大師、崔白、董羽畫龍，也應是這樣，故曰：“理契吴畫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