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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西南国际驿运与滇缅、滇越贸易

近代以来,西南地区的传统驿运仍然得以延续,但随着西南地区新兴交通运输的兴盛,传统官办驿运也受到冲击,开始趋于衰落。就国际驿运来讲,在云南,尤其是自1910年滇越铁路通车后,云南对外驿运虽未能废,“但全省出入口货之运输,约百分之八十五以上惟铁路是赖矣” 。尽管驿制时兴时废,但从清末到民国初期,云南官办驿运的衰落大体已成定局。广西也大体如此。广西交通以水路运输为主,陆路交通相对不便,1914年随着全国驿站尽裁,广西驿传制度也已成为过去。不过,由于云南和广西地区地形复杂,官办驿运在近代以来虽趋于衰落,但驿运仍继续存在,特别是在边远山区和民间,仍赖之以维持交通运输。尤其是在云南地区,民营的马帮运输甚至还得到一定程度的发展,在云南对外贸易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一、 滇缅、滇越与桂越驿运线

近代以来,滇缅、滇越与桂越国际驿运线的分布受地形影响明显,道路也较为复杂。云南的滇缅驿运线主要有以昆明至八莫(Bhamo)的迤西大道和昆明至车里(今景洪县)的迤南大道,滇越驿运线为昆明至海防驿运线。广西的桂越驿运线主要有桂林至镇南关(今友谊关)的桂南线、龙州至镇南关的龙南线等。

(一) 滇缅国际驿运线

滇缅之间由于长期的商旅往来,商道较多,尤其是从边境地区入缅的道路为数众多,十分复杂。清代从内地通缅的道路主要有两条:一条自川南入滇至大理,经永昌、腾越进入缅境;另一条起自昆明经楚雄到大理与川滇通缅道路会合。 自昆明至腾越的滇缅通道,清代称为“迤西大道”;昆明至车里的则称为“迤南大道”。迤西大道自昆明起,经安宁、禄丰、广通、楚雄、镇南、弥渡、祥云、凤仪、漾濞、永平、保山、腾冲至盈江止,通缅甸;迤南大道自昆明起,经昆阳、玉溪、峨山、元江、墨江、宁洱、思茅至车里止,通缅甸。 这些驿运干道由于全部延续旧有道路,以骡马为主要交通工具,而且所经地区地形较为崎岖,山岭阻隔,道路年久失修,交通运输非常困难。

在这两条滇缅通道中,相对而言,昆明至缅甸八莫的迤西大道在“云南各交通路线中,可称便利,且为最重要者” 。经迤西大道至缅甸八莫后,可以再通过铁路至曼德勒(Mandalay)及仰光(Yangon),或沿伊洛瓦底江至仰光。 由于迤西大道至缅甸八莫后与缅甸铁路相连,因此交通较为便利。迤西大道途经的重要驿站主要有禄丰、楚雄、下关、保山、腾冲、八莫,其中由昆明至禄丰需3天,禄丰至楚雄需3天,楚雄至下关需7天,下关至保山需8天,保山至腾冲需4天,腾冲至缅甸八莫需8天,全程共需33天,路途长1172.5公里。 这条商道作为重要的滇缅通道,商贸繁荣,在滇缅贸易中占重要地位。英国人史谷特说:“从云南到八莫的这条国际通道上,有从中国来的庞大的驮运商队(马帮)数千骡马、数百劳工和商人,从中国运来大量丝绸。在八莫有座供中国商人休息和文化活动的关帝庙,还有许多仓库,堆满运来的丝绸和待运回去的棉花。” 在昆明至八莫的驿运线中,保山是重要的驿运枢纽,从这里至缅甸有三条通道:一条西行经怒江、腾冲入缅,全长140公里,骡马走4天,称腾越驿;一条西行过龙陵、芒市入缅,全长150公里,骡马走5天,称镇安驿;一条往东南行经姚关、镇康入缅,全长205公里,骡马走13天,称镇康驿。 保山是滇西南的交通枢纽和重要的商品集散地。

另外一条是昆明至车里的迤南大道,为云南西南驿路干线。具体路线是由车里向西南行,至缅甸掸部之康东,西行至曼德勒,再到仰光。 昆明至车里的迤南大道在云南境内经过的重要驿站是玉溪、元江、普洱、思茅、车里,其中昆明至玉溪需3天,玉溪至元江需4天,元江至普洱需10天,普洱至思茅需2天,思茅至车里需6天,共需25天,路程长891.7公里。 由思茅到缅甸景栋共16天路程,由景栋西行可至曼德勒而达仰光。 在迤南大道,思茅是重要的驿运枢纽。在清朝,思茅至昆明有驿站19站,长545公里,思茅至车里有6站,长205公里。1821年至1850年,铺设了昆明至思茅的石镶路。1914年,普思沿边行政总局局长柯树勋招雇临时工程队,修辟思茅至老金田,经过麻栗坡、普腾坝、景东寨、关坪、小勐养到车里的人马通行大道,驿道也随之增多、拓宽。1919年以后,由于思茅疟疾流行,商旅减少,驿道年久失修,坍塌严重。 相比昆明至八莫的迤西大道,昆明至车里的迤南大道较为不便,不仅道路更为崎岖,而且沿线经济也较为落后,在滇缅贸易的地位次于迤西大道。到全面抗战时期,由于迤西大道交通较为便利,滇缅公路大多沿此驿道修建。

(二) 滇越、桂越国际驿运线

云南、广西两省毗邻越南,与越南之间联系十分紧密。在未修建公路、铁路之前,滇桂地区与越南之间的交通线为传统的驿运线,大体沿袭前清时期驿运道路。

1889年随着蒙自开埠通商,云南出入口货运,已渐舍桂粤而取道越南。由于红河水运的便利,由蒙自蛮耗直达越南海防的路线,驿程缩短,且节省运费,因此云南水陆转运枢纽由广西百色移至云南蒙自蛮耗。蛮耗在蒙自城南78公里,两地之间日程需2天。蛮耗至河口水程为百余公里。由蛮耗顺流至海防,需七八日至半月;由海防逆流至蛮耗,约需1个月。因此,昆明至蒙自的驿运路线在光绪末年也日渐重要。 不过,随着1910年滇越铁路全线通车,铁路运输的巨大优势使得滇越驿运逐渐衰落,其在滇越贸易中的地位被滇越铁路运输所取代。

除滇越驿运线外,桂越驿运线也是重要的中越驿运通道。在广西,经过历代开辟和整修,至清代时,广西的驿道网络已渐臻完善,主要驿道与水道连接,使桂林、梧州、柳州、南宁等地,成为水陆交通的重要枢纽。清代广西(不含当时属广东的合浦、灵山、钦州、防城)的官路、大路及重要支路有18条,合计里程达6297公里。 在驿运通道中,桂林通越南大道,自桂林经永福、雒容、柳州、穿山、来宾、迁江、宾州、思陇、昆仑关、南宁、新宁州(今扶绥)、太平府(今崇左)、龙州、凭祥至镇南关,计845公里,与越南驿路相接。 上述大道和大路,路幅宽度一般为1米至2米,其中一部分驿道铺有块石、条石或大砾石,行旅尚方便。这些驿道的路线布设比较合理,多半为以后兴筑公路、铁路所利用。

1885年中法战争之后,边境危机进一步加剧,清朝政府加强了对中越边境的管理,桂越通道驿站建设得以加强。广西提督苏元春兼任广西边防督办后,在镇南关以北的凭祥州中路、以东诸隘的东路以及以西诸隘的西路,均增兵屯守;并命广西提督自柳州移驻龙州,又增设柳庆镇总兵官,驻柳州。由此可知,自柳州经南宁、龙州、镇南关一线,为朝廷重视的边防要道。同时清政府还开筑和改建了边境道路,其中较重要的有龙州至镇南关军路及龙州至平而关、龙州至水口等支线。另外,还开通了龙州经靖西至镇边(今那坡)和凭祥经隘店(今爱店)至那梨(今那利)等地的道路,改善了边关交通条件,也推动了桂西南地区的开发。 1896年,清政府共修筑军路500余公里。这些以龙州为中心,沟通重要关口、隘卡的军路,专供运送军械、粮秣和传递军机情报。主要的军路有龙南军路、龙安军路、龙宁军路、龙平军路和龙水军路,其中龙南军路全长55公里,龙安军路全长395公里,龙宁军路全长395公里,龙平军路全长38公里。 可以看出,桂越驿运线大多以龙州为中心向四周辐射,龙州成了桂越驿运的枢纽,同时在桂越贸易中占据重要地位。

此外,地处西南的西藏地区,由于毗邻印度、中亚地区,近代以来与印度、中亚地区也保持着一定的联系。西藏国际驿运线主要有吐蕃通向中亚地区驿道、北印度尼泊尔入藏驿道、拉萨至聂拉木通道、拉萨至仲巴通道、拉萨至日土通道和拉萨至帕里通道。其中拉萨至帕里通道途经江堆、江麦、岗巴帕尔次、查玛隆、曲参卡、谢热至白底,再由白底经浪卡子、江孜、康马、帕里宗、下司马至乃东拉(又称聂东拉)或宰列拉。经乃东拉可到锡金岗托,经宰列拉则可到印度噶伦堡(Kailinpang)。1903年,英国入侵西藏,从唐拉山口(亚东地区)入藏,经帕里、堆纳、岗巴宗、康马、江孜至拉萨。 总之,近代以来,随着印度沦为英国殖民地,以及英国侵入西藏,西藏与印度间的国际驿运线成为西藏最重要的对外交通线,在藏印贸易中占据重要地位。

二、 西南国际驿运与滇缅、滇越贸易

在西南各省中,由于云南毗邻越南、缅甸,近代以前滇越、滇缅贸易就较为频繁。近代以后,云南蒙自、腾越、思茅的开埠通商,推动了滇越、滇缅之间贸易的发展。由于“云南毗邻缅、越,为西南边防重镇,亦为西南国际贸易要冲,故川、黔、桂等省货物,皆以云南为转运之枢纽”,“故云南对外贸易数值虽不甚大,而以西南省份中,甚占重要位置者也”。 云南地区近代正式的对外贸易,开始于该省开埠通商。1889年蒙自开关后,蒙自出口货物以个旧大锡为大宗,通过越南销往欧美各国。1897年思茅开关,思茅口岸的进口货主要来自老挝、缅甸,或由这两个地区转运而来的外国机制品。1902年腾越开关,腾越口岸的进口货主要来自缅甸、印度、英国等国,出口货主要销往缅甸、英国、香港等。

(一) 中越国际驿运与中越贸易

在云南的3个通商口岸中,由于各口岸的交通、经济条件不同,对外贸易情形差别明显。由于离越南不远,蒙自口岸是滇越贸易的最重要口岸。在1910年滇越铁路通车以前,云南外贸通道主要有两条:一条是蒙自—蛮耗—老街—河内—海防,另一条是广南—剥隘—百色—南宁—北海。具体而言,第一条路线由海防至昆明,经过旅程如下:海防至河内,汽船运1日;河内至老街,舢板运12日;老街至蛮耗,舢板运7日;蛮耗至蒙自,牲口运3日;蒙自至云南府,牲口运9日,共32日。蒙自、蛮耗与越南之间的通过税最多不过总价5%,商品只需在蒙自关一次缴纳进口税,“故实为最便利之通商路线” 。第二条路线以北海为起点,由北海至昆明的旅程,计北海至南宁14日,南宁至百色17日,百色至剥隘3日,剥隘至广南8日,广南至云南府13日,共55日。“但因经过广西及进入云南之税捐极重,陆运之路途又长,故亦不足为理想之路线。” 因此,相对而言,蒙自至海防线更为便利和重要。

蒙自开关以后,促进了蒙自与海防之间的贸易往来。在1910年滇越铁路未通前,由昆明经蒙自、蛮耗、河口到越南河内、海防的路线,是云南南方一条重要的对外贸易交通线。由于云南蒙自与越南的主要陆地交通工具是骡子,骡子所驮重量一般为60公斤到70公斤。 从蛮耗到蒙自的骡子运价每头1两至1.9两不等,具体价格要视忙季所能得到的骡子数和夏季道路状况而定。2名力夫将1个货箱从蛮耗运至蒙自,全长77.5公里,每人要价3两。 1894年1月,法国人亨利·奥尔良(Henrid Orleans)从越南河内出发进入云南,他详细记载了从河内到蒙自的路线,从中也可管窥蒙自开关初期与越南交通的不便。他写道:进入云南后,从蛮耗到蒙自途中花费两天半时间,在路上,“道路逐渐上升,我们从157米爬到了1892米高的地方。赶骡人一路吆喝叫嚷,骡子一字儿排开,勇敢地前进。要没有那几句世代传袭的吆喝声,真还不知道在云南如何赶路”

蒙自进口货物以棉纱、棉布、棉花为主,出口货物以大锡占首位,占蒙自出口总值的80%以上。 1910年滇越铁路通车后,进出口货物,则均由滇越铁路运输,比以前以舢板载运及马驮的运输方式更为便利。因此,迤南路马帮运输在修建滇越铁路后开始衰落,迤南马帮运输的主干线,自此即被铁路取代。但铁路里程短,所经各站点客货的集散,仍仰仗马帮作长途接转,背挑人夫作短途装卸搬运。因此,马帮为主的人力、畜力运输,仍是铁路运输不可缺少的辅助手段。仅据蒙自海关统计,1912年通过蒙自海关的马帮牲口有109264匹,按当时规定每驮货物60公斤计,运量为6000多吨。1913年至1929年,出入蒙自的马匹保持在每年2000匹至8000匹。

(二) 中缅驿运与中缅贸易

由于位于中缅边境,云南腾越和思茅口岸是滇缅贸易的重要口岸。在滇缅贸易通道中,云南与缅甸八莫之间的商道是云南重要的对外贸易通道,早在1770年前后,大商队便以三四百头牛,或以2000匹马在中国及八莫之间运输棉花、丝绸及其他货物。“云南人经过景东沿阿瓦河南下,以大船运中国货物,如熟丝、纸、茶、各种药材及其他货物到缅甸首都,回国时则运去棉花、生丝、羽毛以及漆。” 近代以后,滇缅运输得以继续发展。1864年以后,缅甸输入中国棉花、象牙、琥珀、玉石、孔雀羽、燕窝,中国输入缅甸丝、帛、生丝、铜、黄金、石磺、水银、火腿、蜜汁、药材等。 1894年2月11日至5月21日,澳大利亚人莫理循(Ian Morrison)从上海沿长江西行,经由武汉、宜昌、重庆、叙府(今宜宾)、昭通、昆明到八莫,行程有3000多英里 ,再从八莫南行抵达缅甸仰光。莫理循详细记载了他从重庆经过叙府、云南昆明到八莫的行程,从中我们可以管窥1894年间西南这段重要的对外驿运线的基本情况。1894年3月14日,莫理循从重庆出发,开始了从中国西部向缅甸1600英里的旅程。 莫理循在重庆舍船而改陆路旅行,向西走了230英里到达叙府,然后再从叙府到云南昭通行290英里,从昭通到东川行110英里,从东川到昆明行200英里,最后经过大理、腾冲到达八莫。八莫距重庆的陆路距离是1520英里,整个旅程用时100天。

由于昆明至八莫的通道是重要的滇缅通道,因此地处这一通道要冲的腾越口岸十分重要。1922年腾冲县商会对进口商品进行统计,棉花有2万驮,棉纱有4万驮,棉布有3000驮,还有煤油、干鱼、靛精、雨伞以及日用百货近万驮;出口的大宗商品有石磺、黄丝、细麻线、斗笠、花毡、干饵丝、条铁、铁锅、火腿、火炮等土特产品2万至3万驮。大量的商品均以腾冲为集散转运中心。 直到1939年1月10日,滇缅公路正式通车后,马帮才开始减少。1912年至1918年,从腾越进出境的马帮每年平均有82000匹,1919年至1921年,每年增至102000匹。进口货物主要有棉纱、棉花等,出口货物以四川产的生丝为主。腾越的进出口贸易总值占全省的15%至20%。

至于思茅口岸,由于所处地形复杂,在云南对外贸易中的地位低下。思茅位于云南省南部、澜沧江下游,管辖的边境线长达700多公里。该地进出境的通道虽多,但都是山区小道。思茅与缅甸、越南、泰国、老挝都有贸易往来,由于交通不便、经济落后,可供出口的商品很少,从设关以来,进出口总值一直只占全省的2%至3%。主要通道有4条:从缅甸经猛阿、猛马、孟连到思茅;从缅甸康东、猛养经打洛到思茅;从泰国过南腊河经橄榄坝到思茅;从越南东京 经老挝、勐腊到思茅。进出口货物全靠马帮驮运,从边境口岸到思茅途中所需时间为9天至15天。

在迤西地区,除腾冲至八莫一带地势相对平坦外,其余各处皆为高山深谷,尤其是思茅及其周边无不为高山峻岭包围。1907年腾越海关贸易报告:“云南迤西道路异常辛苦,上高山则疑若登天,下陡路则几同赴壑,羊肠鸟道,修之实难。”1928年东亚同文书院调查,发现“云南府—元江之间的大道仅有一条,洋货杂货都通过这一条大道被搬入到思茅方向”,但这条“险峻的道路实在难走,使行者感到实在太困难了”。艰险的道路不仅制约运输效率,还会增加运输成本,如思茅一带驮马的运费就是大理至八莫间驮马运输费用的1.2倍至1.5倍。

近代云南的对外驿运路线除了滇缅、滇越驿运路线,也通过广西与粤港地区有联系。尤其是在1889年蒙自开关前,滇粤港驿运路线在云南的对外交通运输中占据一定地位。这一路线分为3段,即昆明至百色驿路、百色至梧州水路、梧州至香港水路。1889年蒙自开埠通商后,蒙自设关征税,云南出入口货物需在蒙自报关。在1910年滇越铁路未通车前,滇桂粤线由云南蒙自至百色,沿右江至南宁。 其中自百色至南宁,计492公里。再由南宁循郁江东下,有电船通梧州,由梧州有汽船通香港。自南宁至香港,计1031公里。 又自百色南转龙州,计5日。由龙州南转东兴,计12日。 1910年,滇越铁路全线通车,由于云南与粤港之间的交通运输较为不便,云南通过广西与粤港之间的经贸往来渐趋式微,滇越贸易在云南对外贸易中的地位则急剧提高。 YPpWBqkfZrTG1NkI8kJLtuMy5rUuVkv16ohOW+Ncd7RzuAFndjsBccHNbxM911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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