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气氛都烘托到这了,若是此刻有段背景音乐的话,那一定是“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
结果在这种旖旎的氛围里,茯苓突然冒出一句“你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
话到了这个份上,很明显两人的友谊走到了岐路,朋友做不成了。
不过话说回来,茯苓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因为两年前,苏木还真是黔州的神童。
十六岁进入东林书院,写了几篇文章,虽不足以引动文气,成为童生,但在同龄人中,算是佼佼者。
然而十八岁时,因为救茯苓被陈年打伤了脑子,从那之后,他整个人就木讷起来,不仅写不出惊才艳艳的文章,甚至于连以前学过的东西都忘了。
正因为如此,两年后他就被灰溜溜赶出东林书院。
苏烨就喜欢用“神童”两个字啦羞辱他,似乎那样才能满足他那脆弱而又变态的心理。
“茯苓,我们这好不容易见面,就别关心我脑子的问题了好吗?”苏木皮笑肉不笑道。
茯苓低着头,小声道:“哦。”
“这对小夫妻胆子还真大啊!”
“光天化日拉拉扯扯的,不像话!”
四周的路人忽然指指点点起来,茯苓脸色一红,因为她不知不觉间,竟然拉住了苏木的手。
她毕竟是女子,脸皮薄,刚见面时由于激动,当街又哭又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现在听到路人的闲言碎语,她才惊醒自己的举动有多羞人。
“哎呀,你跟我来…”
茯苓两根芊芊玉指拈着苏木的衣角,将他拉到一边无人的角落。
她的手十分白嫩,但是在手背上面,却有一道道细小的伤口。
“茯苓,你的手…”
“啊?”
茯苓将手放在身后,温柔的笑了笑,“没什么,就是不小心伤到罢了。”
“倒是你…被我给连累了。”
茯苓看着苏木身上灰色粗布麻衣,眼中再次蓄满泪水,泫然若泣。
她不在乎自己过的有多清苦,但是苏木过的稍不如意,她都觉得心痛。
苏木抬头看着她,眸子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孟圣曾经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这些磨难,说不定是老天爷特地安排给我的,就是想磨砺我的心智罢了。”
茯苓抽噎了一下,道:“你是文弱书生,曾经又是苏家大少爷,要不是我害得你被打,你肯定能飞黄腾达,拥有不一样的人生...哪会像现在这样,被东林书院赶出来不说,连苏家也不再承认你...”
苏木苦笑道:“你这话感觉跟补刀死的,刀刀要人命。”
“没事!”茯苓抹去眼泪,脸色坚定道:“别人瞧不起你,那是他们有眼无珠,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的,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肯定能再次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以后你就用功读书,钱的事就交给我来想办法,咱们从头再来,努力考上其他书院,再成为童生...”
“我想不用了。”苏木讷讷说道。
茯苓神色一变,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你自己都说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就是一次失败罢了,你怎么能放弃呢?”
“不是...我...”
“你太让我失望了。”茯苓气鼓鼓的看着他,“百败而不折志,更何况你只败了一次。”
苏木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先让我说完可以不?”
“你说吧。”
“我参加了秋水书院的招生考试,三天之后就会放榜了。”
“啊?”
“你去参加考试了?怎么不早说啊。”
听了苏木的话,茯苓的脸颊顿时红了,红得就像是火烧,她在那气愤半天,谁曾想苏木斌没有像她说的那样自暴自弃,她完全是一个人唱独角戏呢。
苏木苦笑:“你倒是给我说话的机会啊。”
“哼,我不管,反正就是你的错。”
羞愤之下,温柔似水的茯苓,也不禁恼羞成怒地跺了跺脚。
苏木脸上顿时露出惊艳的神情,现在的茯苓就好像是一朵水莲花,亭亭玉立,冰清玉洁。
他的心猛地跳动了几下,记忆中的细节碎片似乎七拼八凑到了一起。
她的哭、她的笑…虽然现在才是第一次见面,然而她给苏木的感觉就是仿佛认识了两辈子。
摇了摇头,苏木宠溺道:“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语气让茯苓愣了愣,然后柔情的看着他,“你家在哪?我…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一颗心都在砰砰乱跳。
一个女子主动提出要跟男子回家,这确实很羞人。
但是茯苓曾经错过一次,这三年,她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曾经名动一时的潇湘馆花魁,现在却只能掩藏着自己的美貌,每日担惊受怕。
美,让她风光无限,也让她受尽屈辱。
“家…”
苏木有些郁闷,这个概念很模糊,被苏家赶出来后,他就随便找了个地方,盖个勉强能遮风挡雨的茅草屋,然后…挂了。
苏木穿越过来之后,又意外引动文气,获得童生文位,那可怜的茅草屋算是彻底报废了。
虽无家,却又能四海为家,仔细想了想,苏木还是决定回茅草屋。
路上,茯苓似乎逐渐放开了,一直喋喋不休。
“我离开黔州之后,害怕别人再觊觎我的美貌,就专门往丑了化妆,辗转反侧,就到了益州,那里好大呢,比黔州大好几倍!”
“在益州待了一段时间,我又到了其他地方,这些年在外面颠沛流离,我厌倦了,就想回到黔州。”
“回到黔州,我就在苏家找了份工,负责给苏家人洗衣裳,其实我…我经常能看到你呢。”
说到这,茯苓温柔又心疼的看着苏木,“可是没想到,你突然被赶出了苏家,我想去找你,但是没找到…没想到今日,竟然意外碰到你了。”
苏木揉着鼻子苦笑,以前那个苏木被赶出东林书院和苏家,这么大的打击,他整日都在茅草屋中自暴自弃,门都不出,茯苓找不到也很正常。
不过最让他心疼的,还是这个女人的经历。
以她的美貌,若是愿意的话,随便找个大户人家,当个小妾,都能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
然而她却一个人孤苦煎熬,大唐虽是盛世,却没有属于她的快乐。
谁又能知道,在这盛世之中,还有一个人正在苦苦挣扎求生,她有多苦和多委屈,恐怕只有她自己清楚。
她的忍受,她的咬牙坚持,或许只是因为心中还怀揣着一丝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