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一消失了一周,季优没打过电话给他,他也不是经常回家。也好,不然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夏一说,她把门撬开了,还把人砸伤了。
工作依旧是缥缈的,她开始发愁了。
“季优,季优!”李阅用脚戳了戳她。
季优皱眉,他能不能……能不能注意一点?不要再……踢她的屁股了好不好?
“我颈椎疼,你给我按按。”李阅凑了过来。
“我砸断的是你的胳膊。”季优拒绝做白工。
“喂喂喂!过分了啊,要不是因为胳膊断了,我早就自己按摩了,还用得着你啊?赶紧!”
季优无奈,只好去给他按摩。她手上没力气,按了也跟没按一样。
“没吃饭?”
季优加了一些力气,用力地按着。
李阅摇头叹气:“果然是没吃饭,看你瘦的样子。”
恰逢他电话响了,这几天经常有人找他,没敢说骨头断了,不然还不知道要出多大的事情呢。现在找他的,竟是一些朋友,有B市的狐朋狗友,也有当地认识的一些人。话题只有一个,玩乐!
季优因为离得很近,所以听到电话里的声音,透过电磁波传来的是一个温柔的男声,分辨不出年纪,但是沉稳。
“在哪里?”
“为国家做贡献呢!”李阅撒谎也不打草稿的那种。
不巧,护士突然进来:“下午安排了CT。”
李阅朝那护士使了个眼色,那护士悄悄地退了出去。
电话里的人笑了起来:“在医院里做贡献?你是让人救死,还是被人扶伤了啊?”
季优噗地轻笑。
高档的电话这一点很不好,收音效果太好,电话那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片刻后说:“李阅,到底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朋友住院了,来看看而已。女的。”
“什么病?”
显然那人不相信的。
李阅最怕刨根问底,随口说道:“妇科病,你不了解。”
“哦,你比较了解。”
李阅啪地挂了电话,回头就瞪了季优一眼,季优一点反应都有,还瞪着眼睛等他说话呢。李阅叹了口气:“下午陪我去做CT!”
不一会儿,短信突然送达,还是方才打电话的人:刚才你爸爸跟我在一起,外甥,舅舅很无奈,关于妇科病,你爸爸很好奇。
李阅顿时觉得,无数只苍蝇飞过,万分恶心,这个大他三岁的男人,这算是什么小舅舅,简直是天降灾星,故意看他笑话的!
但是,尽管如此,李阅还是把那句你爸爸很好奇给听进去了,老爷子的脾气不好揣摩,搞不好这个妇科病会让他们家人误会成什么,那现在怎么办?他在家人面前,一向是洁身自好的。万一老爷子真的跑来了,那他怎么解释?
很自然,李阅将目光看向了季优。
季优的冰山脸一下子红了,摇着头说:“我没病。”
“装病你会吗?”
“啊?”
“帮我个忙。”
李阅跟她耳语,她皱眉,但是也答应了。心里默念着,这不是骗人,她是个演员,这是她的职业,要有职业精神!
夏一回家之后发现家里一片狼藉,惊愕万分,他站在原本空旷,如今堆满食材的房子里,不断地皱眉,最终,他忍受不了了,打了个电话给季优。
正在医院喂李阅吃饭的季优看到电话,还愣了一会儿,李阅推了推她:“发什么呆啊?你电话响呢。”
她知道电话响了,夏一肯定是回家了,可是她该怎么说才好呢?最终季优选择了放任,不接听了。
没多久铃声停止了,季优松了口气。
夏一在这边继续皱眉,在搞什么?
李阅有些疑惑:“谁打来的?脸色跟这猪肝一样难看。”
“没谁。”
“男朋友?”李阅笑了起来,“那你赶紧接啊,让我这新欢跟那旧爱好好聊聊!”
季优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有什么好聊的。”
“我得跟他解释一下啊,免得他误会你,我就说你这几天废寝忘食地在医院里陪着我,都憔悴了,衣带渐宽了啊!”李阅感慨了一番。
季优再次瞪他,这人越来越喜欢调侃她了,明明他们就什么关系都没有,明明她和夏一也什么关系都没有。她不敢接电话的原因是,她最近开始尝试做饭了,其实早年照顾病重的父亲时,她练就了一手好厨艺,如今想着给李阅补补,就买了一些东西在家里,每天做饭。
刚巧,今天出来得匆忙,她没来得及收拾,又刚巧,她前几天撬门还没来得及修理,那个家就跟遭贼一样了,夏一看见了,肯定是发怒了。她心虚,当然不敢接电话了。
说来也是,他们家真的就到了家徒四壁的程度了吗?就算不锁门,也没人去偷东西,这算不算是悲剧?小偷都看不起他们家了,唉——
过了片刻,季优的电话又响了,是一条短信,来自夏一:我们谈谈,半小时之内你不出现,我把你的东西都扔出去。
还好,夏一没有以为是遭贼了,又还好,他这口气不是特别生气,还有转圜的余地。
夏一是一个有洁癖的人,大概跟他本身的工作有关,他在家大部分时间是洗澡,将自己的皮肤都洗皱,但是他又固执地不肯换个职业,明明是讨厌到了极点的。
“我要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季优将碗放在李阅的手里。
“我送你吧。”
“不用,我坐公交车回去。”
“我送你,等着我换衣服。”李阅说着就起来,打算披上一件外套就送她。
季优只好实话实说:“您的胳膊还没好呢,能开车吗?我还年轻,我可不想死。”
李阅瞥她一眼:“怕什么?就算要死,不也还有我陪着你吗?跟我一起死你还觉得吃亏?季优你要真跟我一起殉情了,你可就赚大了,多少姑娘想跟我一起去死呢!你这是要遭到无数人羡慕的啊!”
季优笑了笑:“我怎么觉得是多少姑娘想让你去死呢?”
“那你得多伤心?”
“去你的!”
季优嘟嘴,李阅笑了起来,一瞬间,觉得她这个表情很可爱,并且好看得无与伦比了,这也就奠定了,之后的日子,他一直调侃她甚至挤对她的基础。
老远的地方,季优就看见,房间里的灯开着,门也是开着的,而夏一坐在外面的台子上,他背对着街道,弥漫在夜色里。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如同众多青葱小说里的男主角,好看的侧脸,细碎的头发随风飘动,那单薄的身体,好似这风一吹,都会坠落一样,看得季优有一些惊心动魄了。
“怎么坐在这里?”季优问道。
夏一淡淡地看了季优之后,微笑道:“你觉得,房间被你搞成这个样子,我还有地方坐吗?”
也不是特别乱嘛,只是有一点点乱而已。季优在扫了一眼房间之后,心虚了,果然很乱。
“给我个理由。”夏一居高临下,“你做饭的理由。季优,你以前是不会煮饭的,什么时候学的?”
季优一瞬间不知所措,认识这么久了,她都没有下厨给他做过一顿饭,只是这并不代表她不会啊。
“以前跟着菜谱学的,有个朋友病了,我去医院照顾他。”
“哦?我怎么不知道,这个城市,除了我之外,你还有其他朋友?男的女的?”
“女的!”季优不知道为何,撒谎了,并且那么迅速地就说了。
夏一从台子上跳了下来,站在季优的面前,手指轻轻地拨弄她的长发:“你身上有古龙水的味道,你朋友的爱好真奇怪,喜欢男人香水。”
季优咂舌,这是狗鼻子吗?
“去把房子收拾干净!还有,以后不许在房子里做饭,有味道!你要是实在想做饭,这露台随便你!”夏一言罢去浴室洗澡。
季优气的双手叉腰:“喂喂喂!这房子是我的!我才是你的房东!”
夏一打开浴室的门,竟然就脱光了衣服,只穿了一条短裤在她面前。季优迅速低下头,红了脸,夏一说道:“热水器坏了?季优我才几天没回来?你是要把家里拆了吗?”
这几天她都是打水洗澡的,找了大盆子,她就是那么凑合的,怎么夏一不行?
夏一的眉头皱得可以夹一支铅笔:“你说你这样的谁敢娶你?”所以,你就一直跟我在一起吧!他在心里说了后半句。
季优撇嘴:“想娶我的人都从这里排到白宫了!比去参加‘加油好男儿’的还要多!美国总统也比不上!”
她是跟李阅在一起久了,所以也开始贫嘴了。
夏一还是皱眉:“你难道不知道‘加油好男儿’这个栏目已经不办了吗?季优你到底是不是娱乐圈的人?”
“啊?”她怎么不是了!就是消息不灵通了一点而已嘛!
“算了,买点脑残片吃吃吧,这是病。”夏一说完就进去将就着洗澡了。
季优一边碎碎念,一边收拾房间。在这安静的夜里,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来。
“明天早点来医院,果然给我猜着了!老头子给我打电话了,季优,我的身家性命,压在你身上了啊!”
是李阅打来的电话。说完就挂了,都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真是囧。
大抵是由于心里对李阅有愧疚,所以季优早早就起床,然后收拾完毕出门。夏一睡在地板上,睡得很沉,她蹑手蹑脚地出门。
到了医院,李阅一副猴急的样子,也顾不得手还没好利索,站在门口等她,看见季优比看见组织了还亲切,竟然一把抱住了季优:“你总算是来了!”
季优身体一僵,有些不自在,反观李阅,除了高兴和紧张,再也没有其他什么,季优觉得自己太多心了。
李阅已经换了衣服,脱下那病号服,穿一身休闲装。脱下西装的他,依旧挺拔。
季优换了一套病号服,然后躺在李阅的病床上,她不需要化妆,脸色就是苍白的。
李阅瞧了瞧她,赞许道:“不错,像个重病的人。我猜我爸爸没时间来,估计是他的司机来吧,你到时候也不用说什么,就只管装病就好,越严重越好,明白吗?”
季优点点头,李阅让她帮的就是这个忙,瞒过他的父亲,他断手的消息。季优其实并不知道,这个能算得上是秘密,只是后来才知道,这件事关系到李阅回B市,身上不能有伤,这段时间,对他的健康要求很严格。
如此算来,季优那时候当真罪大恶极了。
李阅的胳膊拆了石膏,看不大出来他有什么问题,只要不去碰他的胳膊就好。
等了一上午,季优都昏昏欲睡了,突然听到门响,然后李阅摇醒了她,病房里进来两个男人,中年的那个穿一身正装,还一个三十岁上下、穿一身黑色的西装、戴墨色眼镜框的人,不知道为何,季优一看见这个男子,就觉得,这人不容易对付。
李阅在她耳边小声说:“小心应付我小舅舅。”
“董事长走不开,所以派我来看看,近来可好?”刘叔说道。
李阅笑了笑,一拳头捶在那人的肩膀上:“刘叔您跟我说话也咬文嚼字的了!”
刘叔也笑了起来,拍了拍李阅的肩膀:“半年没见了,你小子越来越壮了啊!”
“没有您老当益壮!”
“臭小子,又拿你叔开心。”
两个人笑闹了一会儿,刘叔给李继绕开车多年,跟李阅的关系很好,所以听说今天是刘叔来医院来审查他,那他就不怕了,只是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个岳翎,那个大他三岁的小舅舅。他怎么就忘了,这人是好事者呢?从小到大,就喜欢看他的热闹。
“贤外甥!舅舅来了,你貌似不热情啊。”岳翎似笑非笑地说道,竟然还去抱了抱李阅。
李阅好似才看到岳翎一样:“哦呀!小舅舅,什么邪风把您给吹来了?”
岳翎笑得像一只狐狸,眼睛眯成一条缝隙,季优就是见了他才知道,原来小眼睛的男人也可以这样好看。
“我本来也是不想来的,但是想想我贤外甥跟我这么久没见了,你出事了,我当然得来医院看看你,聊表我的思念之情。”岳翎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但是那双眸子却一直是含笑的,用力地拍着李阅的肩膀。
李阅咬紧了牙关,脸上保持着微笑:“舅舅我好得很,是我朋友病了,我在医院里陪护呢。”
岳翎这才佯装突然发现季优一样,其实一进门就看了个透彻了,他一把拉住季优的手腕,食指探在季优的脉搏上。
“这位小姐,跟我贤外甥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李阅惊恐,蹿到岳翎的旁边小声问:“舅舅你什么时候学会把脉了?”
岳翎但笑不语,一直捏着季优的手腕。
“中医我自学的。”
季优神情自若的,其实心里一个劲儿地打鼓,李阅到底跟他们说的自己是什么病,会不会被发现啊?
“小姐?”岳翎提醒出神的季优。
“啊?”季优愣神。
李阅赶忙说道:“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嘛,是在图书馆见过几次,正巧一起借书,那天她……”
岳翎摆了摆手打断道:“我要听这位小姐说,贤外甥不劳烦你了。”
李阅感觉到头上一群乌鸦飞过,果然这个岳翎一出现就没有好事。他看了看季优,那丫头正在咬唇,这说明了她很紧张,他们还没来得及串供,千万不要演砸了就好。李阅咳嗽一声,眼睛故意飘向了其他地方,手在身前画着圈圈。
季优愕然,岳翎催促了起来:“小姐忘记了?”
李阅再次咳嗽。
季优咬了咬牙,对岳翎笑了笑:“您好,叫我季优就可以了。我跟李阅是在图书馆认识的,我是个未婚妈妈,本来打算生了孩子就跟男朋友结婚的。谁知道前几天拌几句嘴,我就一个人跑了出来,然后被车撞了,正好李阅路过,把我送到了医院来。我当时以为,这辈子就完了,我以为我没有明天了,呜呜——”
季优说着说着开始哭了起来,一旁的孙叔也开始叹气,李阅不禁暗叹一声,果然是个好演员,惟妙惟肖啊!只岳翎不动声色地问了句:“后来呢?”
季优一阵痛哭,几乎泣不成声:“我的孩子,我那六个月大的孩子啊,就这么没了,没了啊!化成一摊血水,就此离开了我,我男朋友我都不敢说,我该怎么办啊?幸亏李阅这几天陪着我、照顾我,不然我该怎么办?”
“哦——”岳翎故意拉长了音,似笑非笑的看了李阅一眼,“贤外甥做好事了啊,回去我跟你爸爸好好说,他儿子也会舍己为人了!你放心吧,你爸爸交给我了!”
李阅震惊,一把拉住岳翎的手:“此话当真?”
岳翎点头:“六个月的孩子都成一摊血水了,我还不给你说说好话吗?”
李阅继续震惊,从他那张俊俏的脸上已经表现了出来,可见这震惊是多么大了。他拍了拍岳翎的肩膀:“舅舅,你是我亲舅舅!”
岳翎回了他一个近乎颠倒众生的妖媚笑容,跟他耳语道:“你以后记得还我这个人情啊!说谎都不会,六个月孩子早就成型了!”
他果然还是知道了,只是没拆穿。
李阅送走了他们,就嗷嗷直叫地喊了医生过来,岳翎拍的那几下,他真是咬着牙挺过来的。
医生给李阅上夹板的时候,季优兴冲冲地跑到李阅面前问道:“我刚才表现的怎么样?”
李阅含笑:“很好,国家一级演员的水平。”
“真的?”季优歪着头,一双灵气的眸子滴溜溜地转动,“我就觉得我是天生的女主角。这下你没麻烦了吧?”
“嗯,多亏了你。”李阅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在那一刻就顺着她说了,异常温柔。
紧接着安排了一个CT检查,李阅干脆坐了轮椅,季优推着他去。
“你倒是快点啊,不知道那边还得排队啊?”李阅鞭策季优的速度。
“那你自己拍片子去,也不是不能自理了!”季优把轮椅一扔,作势就要回去。
李阅赶紧拉住她的手,甩了个幽怨的眼神过去:“爱妻这是要抛弃了为夫吗?莫不是嫌弃为夫是个残废?”
季优自然知道他这是开玩笑,于是也跟他调笑起来,蹲在他的面前,深情款款地看着他:“你要是真的残废了,我就守着你一辈子,你要是没残废,我就把你弄成残废,然后守你一辈子,你觉得如何?”
李阅反握住她的手,更加深情地说道:“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两个人笑闹着去拍了片子,顺便做了全身检查。
他们走后,走廊的拐角处,一推门也出来一个坐着轮椅的人,这是个精致到难以言喻的男人,一身的暴戾气息,好似随时要发狂的野兽。他的手死死地握住轮椅的扶手,额头上青筋暴起,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蒋总……”身后的人叫他。
他摆了摆手:“立刻通知上官锦。”
“是。”
在医院照顾李阅是一件辛苦的事情,要时刻防着他在自己身上找寻笑料,然后嘲笑自己。所以这几天通常她从医院回家了,都是倒头就睡的。
夏一也不在家,她的生活更加简单,两点一线,医院和家。被限制多年的厨艺也有了很大的进步,李阅也经常夸她手艺好,像个小餐馆的业余厨师。
因为这个业余厨师的事情,季优决定晾李阅一天,让他嘴巴不老实,所以季优像往常一样睡到日上三竿的,她最喜欢待在床上,什么都不想,就一直睡着。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季优还不想理会,以为又是李阅打来的。但是十几次之后,她有了反应,李阅那人最缺少锲而不舍的精神。于是爬起来接听。
电话是导演打过来的,季优似乎是习惯性的,张口就说:“对不起导演,我不是故意的,我错了!我不该迟到,我……”
片刻后想起来,自己已经被开除了,没有所谓的迟到。那么导演找她干吗?
“导演,有事吗?”季优小心谨慎地问道。
岂料导演在电话那头爽朗一笑,颇有张飞的神韵,他说:“这么久没见了,季优你还好吗?我和剧组的人都很想你啊!”
季优愣了一会儿,这是想让她回剧组吗?可是,那个剧组也没有到没了她就活不了的地步,导演怎么跟她说好话了呢?
“导演,我好歹跟您这么久了,有话您直说吧!”季优坦诚了。
导演也坦诚了:“季优啊!你来公司一趟,有好事找你!”
导演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挺愉悦的,有好事找她?季优吓了一大跳,这年头,还能有好事轮到她的身上吗?
“哦,好的。”季优淡淡地应了声,是有点不相信的。
反应十分平淡,导演也没跟她计较,只是诧异了,这么一座冰山,那个金牌经纪人,看上她什么了呢?
季优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照镜子的时候发了好半天的呆,拍了拍脸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
到了公司以后,导演竟然派了人来接她,季优更是万分诧异,她没什么建设性的贡献啊,怎么突然待遇提高了?
季优跟在助理的身后默默地走着,进了三十二楼的会议室,里面坐了三个男人,其中的一个是她上一部戏的导演,而其他两个,有些面熟。
“季优啊!你总算是来了!”导演热情地拉了季优过去,按住了她的肩膀,让她坐下。完全把刚才的事情当了个插曲,没有在意。
季优可谓是受宠若惊,脑袋里第一个反应是导演吃错药了,第二个反应是,导演今天出门没戴眼镜,把她当成某某大牌明星了?
季优瞪着两个眼睛看导演,完全是一头雾水,不是季优喜欢看导演对她吹胡子瞪眼,实在是习惯成自然了。
“导演,您找我,有什么事?”季优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导演笑眯眯的,向季优介绍左手边的这个男人:“季优,这位是上官锦,以后就是你的经纪人了。”
上官锦,这个名字因为是复姓,所以当初听了稍微注意了一下,而此刻,那些零碎的记忆,在导演的这一声上官锦叫出来之后,开始拼接。等到那些碎片终于拼好了以后,季优愕然,她想起上官锦是谁了!
这男人天生有一副好皮囊,听说,当初很多人要包装他做艺人,结果上官锦断然拒绝了,但后来还是走入了娱乐圈,不过是做一名经纪人,他手下的艺人不多,但都是大牌明星。
尽管,他只是一个经纪人,但还是有许多的粉丝,爱慕他的女人十分多。他低调,从不刻意出现在镜头,他给旗下艺人接的每一个通告,要么十分赚钱,要么会大红大紫。也有许多艺人,想跟着上官锦,为他的才华,为他的颜。
换句话说,只要跟了上官锦,那么你离巨星就不远了。
季优低着头,思考着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没有大牌到能请到上官锦来带自己,甚至,她也不是这里的签约艺人,不过是一个跑龙套的三流女演员,她有什么资格呢?再者,这个导演也不是国际的知名导演,不过是一个三流导演,怎么会认识上官锦这样的人物,还把她介绍给上官锦呢?
好吧,季优再退一步想,假设导演跟上官锦是铁哥们,那么为什么介绍了她给上官锦?导演不是一直都不喜欢她的吗?
不过是这么一件事,就让季优感觉到了迷雾重重。导演说这是好事,可是这会儿她觉得未必了。这不亚于天上掉馅饼,季优不信自己有那么好的命。
“季优你好。”上官锦微笑着,伸出手来。
季优抬头正好与他对视,他果然长了一张花样美男的脸,皮肤细腻,狐狸似的媚眼,一双唇勾着弧度,鼻梁很高,这样的脸形,侧面该是完美的了。
他不如夏一漂亮,但是他比夏一自信。纵然夏一是现在最红的少爷,他也总是消极的,哀伤的一双眼眸,透露出的都是不安。上官锦自信的,甚至是自负了吧?
“咳咳——”上官锦咳嗽了一声。
季优还是没有收回目光,继续盯着他的脸瞧。
导演忍不住了,拉了拉季优。
“上官先生以后是你的经纪人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季优你以后要是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我啊!”
季优缓缓地回过神来,并没有因为被人看出了发呆而窘迫,她从容地扯了个笑容出来:“谢谢导演的照顾。”
公式化得太过平淡了,让人觉得,她忘恩负义了。
实际上,了解季优的人都知道,她一直都是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上官锦的手还伸着,季优半天没反应过来,他索性直接过来拉她的手,用力地握了一下,摇晃了:“你好,以后合作愉快!”
季优还是勉强地笑了:“你好,上官先生。”
“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上官锦淡然地微笑着,和煦的样子,好似初春的阳光,可是他的眼眸太深,褐色的瞳,让人分不清,他此刻的亲和,是真还是假。
上官锦看了看那个引荐的导演,导演立刻明了,这是在让他离开了,虽然心里有点不甘愿,但也只能遵从。
导演离开之后,会议室里只剩下,她和上官锦一伙人。季优对他们可以说是完全陌生,所以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上官锦从助理手里拿了份合同过来,递给季优看:“这是我们公司艺人的合同,你看一下,觉得没问题的话,就签约吧。以后你的一切工作,都由我来安排。”
天下的合同基本上是千篇一律的,季优不是那种细致的女人,所以只是粗略地看了几眼。
“还有什么问题吗?”上官锦做了个愿意为你解答的样子。
季优的眉头慢慢地舒展开来:“上官先生,我想问您,为什么签我?”
“你觉得你自己出色吗?”
季优略微地沉默,然后摇了摇头。她的确不是一个出色的演员,拍戏一年多,仍旧是个小龙套,上不了台面的。她曾经很努力,想成为一个万人喜爱的女明星,为了那个梦想,她曾经付出了全部,只是结果不尽如人意,这一年多来,她几乎就要放弃那个明星梦了。
季优还是善良诚实的,所以只能坚决地摇头,告诉上官锦,你后悔还来得及啊,签了我很可能砸手里啊!
上官锦懒洋洋地说道:“的确是不怎么出色,外表是挺不错的,可是冷冰冰的,好像我们都欠你钱一样。还有这眼神,冷傲,漠视一切,但是又带了点别的东西。是……怜悯?嗯,有点圣母的意思。”
季优不禁惊讶了,他观察人太过仔细了,她像是被扒光了一样,当做一个商品摆在台面上,让他来评价。
“内涵嘛,抱歉,我没看出来,不过以后培养一下,应该是会有的。气质勉强有一些,但是现在有气质的女人很多,我要的是特点。”上官锦分析着,他其实没说实话。季优是有特点的,冷,像一座冰山。
“身材挺好的,在圈子里,该是比较吃香的,会有许多人喜欢。”上官锦说着瞄了她一眼,从脚到头。
季优觉得有点寒冷,被这男人挑猪肉一样的目光看得很不舒服,隐忍着不发。
上官锦再次咳嗽了一声,眸子里有些东西沉淀了,被他赶走了。接着又说道:“我签你自然有我的道理,我不管你以前有什么特点,来了我这里以后,我会改造一个你,让大众喜爱。现在明白了吗?”
绕了一大圈,回到了原点,这根本就是什么都没解释,不过是把她损了一遍而已。季优想退缩了,就算自己再怎么想出名,也不要跟这样的男人合作,可怕。
“我会培训你一段时间,然后正式把你推出。你每个月的薪水是五千,公司会根据你的通告和广告代言以及影视剧歌曲,来给你分红,当然,我是要抽成的,你应该清楚。从你签了这份合约以后,我希望你听我的安排,我所能保证的,就是让你大红大紫,大把赚钱。而你只需要保证听话就可以了。季优,能做到吗?”
季优听着他的话,恍然之间,脑子里闪过了一个词,卖身契,他这是叫自己签卖身契啊!不过,那个五千,她心动了。
数目很小的一笔钱,但是每个月都有的话,她就真的有个公寓了,并且,算是衣食无忧了。
季优从前不是贪财之人,只不过,在精神崇高和饿死街头之间,她会为了后者而放弃前者的。
“好!我签!”
季优拿起笔,刚要写下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上官锦突然抓住了她的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举动,只是在看到她一直冷傲的眼神,在钱的问题上徘徊纠结。她那样子不像是贪钱,她在权衡着什么,她在挣扎着,那眼睛里分明有屈辱,可是不知道为了什么,她低了头。
上官锦打量了季优,穿得很朴实,棉布裙子,看起来还像个清纯的高中生。该是生活不富裕吧!
他心软了!竟然为她眼神的变化就心软了。他今天是奉命而来,一定要跟她签合同的,怎么能够心软?
“怎么了?”季优问道,手正在挣扎,非常不想被他碰。
上官锦触电一样地甩开了她的手,淡淡地说道:“没什么,我怕你写错地方而已。合约是十年的,你看仔细了。”
还是不忍心地提醒了一句,上官锦想抽自己嘴巴了,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怎么今天对她如此多话了?
“谢谢,我看清楚了,只是十年而已。”季优慢慢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第一次,她觉得自己的名字这么简单,这么快就写完了。
“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我随时会打电话给你。我不喜欢迟到,请你记住。”上官锦站起身,整理了黑色的西装。
他的线条很养眼,属于刚毅和柔美之间,穿合身剪裁的西装,像个魔鬼,有着诱惑力。
“谢谢。”季优缓缓地离开。
在她走远了之后,会议室的边门,进来了另外的一个男子,他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靠近,即便是个残缺的人,也丝毫不让人忽视。
上官锦将手里的合同扔给那人:“请过目!”
“你办事我放心,季优以后交给你了,请你尽心尽力。”
最后四个字,他故意咬住字眼,上官锦听出了其中的意思,但是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让自己来做这样的一件事情,不过,老板的话,总是要听的,于是笑了笑:“放心吧。”
睡意正浓,门突然被人打开,声响巨大。
那一扇脆弱的门来来回回地被人开了关,关了又开。
季优终于忍耐不住,睁开眼睛,有些恼怒地看着进进出出的夏一。
“醒了?”夏一清冷的声音响起。
“你怎么了?”
刚认识夏一的时候,季优总是要腹诽他,这人苦大仇深的,好像全世界都对不起他一样,很少看见他笑,说话一直能冻死你的语调。习惯了也就好,每个人都会有故事。
夏一卷了她的被子,一头栽倒在床上,刚洗完澡的身体还挂着水,他竟然也没擦干。
季优叹了口气,抓过被子给他盖上,他在外面肯定又不愉快了,不然不会回家闹腾。
什么叫家,就是你可以随心所欲的地方。
“要吃东西吗?我给你煮早餐。”季优有点讨好,她其实是很关心夏一的。
夏一“嗯”了一声,季优起身去忙碌。
因为上次夏一说过她,她就把炊具都搬到外面去了,好在现在已经春意很浓,并不冷。
这一段日子,季优最拿手的就是皮蛋瘦肉粥,李阅喜欢喝,她就总是煮,这貌似是第一次煮东西给夏一吃。
做好了饭去叫他,他已经睡得很沉,眉头深锁,看样子疲惫到极点了。
季优将锅搬进来,留了字条让他醒了就吃。盛了一些在保温壶里,打算带到医院给李阅吃。
病房里没有以往安静,季优透过玻璃看到,今天有客,并且是四个,三男一女。
女人看女人第一眼总是看外貌的,季优不能免俗,所以她注意到了那是个顶好看的女人,会撒娇,属于甜美的一类。她一颦一笑之中透露的小女人姿态,正是季优所欠缺的。
“李阅哥,你消失这么多天,我都担心死了,你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女人嘟起嘴吧,倒也可爱。
旁边的一个男人开口了:“李阅你是不知道,我都快被她烦死了,你下次可不许突然消失啊!”
李阅微笑着,一如既往的调侃模样。
女人禁了禁鼻子,轻哼一声:“哥我哪里烦了?你瞎说!”
“好好好,你不烦!你最好行了吧!”
几个男人都很是无奈,只是宠溺地笑着。
这该是一个被捧在手心的公主吧?季优想。
“李阅哥,我给你带了吃的,你饿了吧,快点尝尝。我请家里的厨师特意为你做的!”女人献宝一样放在了李阅跟前的桌子上。
“待会儿再吃吧,我不饿。”
“一定要趁热吃!你都不告诉我你住院,不然我天天给你送吃的!你这阵子一定没吃好,都瘦了。是不是都叫外卖啊?”
“有人照顾我,挺好的,她一会儿该来了。我等等再吃。”李阅说着向门口看了一眼,“季优?你来了怎么不进来?”
叫她了。季优咬了咬唇,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方才就应该立刻离开的,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出现在里面。手上的饭盒捏紧了,深呼吸了一下,她推门进去,将饭盒放在李阅吃饭的桌子上,从容地打开,拿了勺子塞在他手上:“吃饭吧!”
对于季优的出现,很自然地惊了这一屋子的人,尤其是那个对李阅献殷勤的女人,看季优的眼神尤其奇怪,带了戒备。
这一眼,季优就明白了,这种眼神是看情敌专用的,感情这是李阅的红粉知己。季优没那个美国时间应酬这些,李阅跟她原本并无交集,可也不后悔就这么出现,她走就是了。
“今天来得晚啊,你也不怕把我饿死?”李阅一边吃一边说,那眼睛始终扫着季优。
季优不答话。
“李阅哥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吗?”红粉知己开口。
李阅吃得挺开心,季优的手艺越来越合他胃口了,听到这满怀酸味的问话,也不解释,就一句含混不清的:“这是季优,这几个是我朋友,张仪、张晞、司徒南方、姚远。”
原来那个红粉知己叫张晞,而那个红粉知己也知道了,这个对手叫季优。一时间,玩味了,他们都在猜测,李阅的这个介绍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好!”
几个人纷纷跟季优打招呼,季优也只好一一回了。
李阅低头,似乎是在憋笑,季优暗地里瞪了他一眼,这么恶作剧有意思吗?让她成为众矢之的了啊!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一大堆朋友,季优也要回去了,李阅却拉住她:“陪我坐一会儿。”
季优冷眼看他:“刚那么多人陪你,你还不够啊?”
李阅扬起嘴角,笑的无害:“还生气呢?不至于吧,我也没把你怎么啊!”
季优开始皱眉,不接他的话了。
李阅这下意识到严重性了,季优反感的时候都会皱眉,她紧张的时候会咬嘴唇。
“我要出院了,他们是来接我的。”良久之后李阅才说。
“可是他们刚走了。”
“没事,你送我也一样。去帮我办手续,然后开我的车来。”李阅丢给她一串钥匙。
季优顺手接住,然后想到一个严重性的问题:“我不会开车。”
“你得学啊!不然怎么接送我上下班啊?”
“什么?”
“我这手还没全好呢,你不得负责吗?”
季优瞪他,他像是故意的。
李阅哈哈笑了起来:“你瞪我也没用,伤筋动骨一百天,你没听说啊!赶紧的去办手续。”
季优办好手续回来,李阅已经换了衣服,一身黑色西装,精神抖擞的样子。他在医院用过的东西基本都扔掉了,唯独留下了一只杯子,季优买给他的,印了一个很丑的卡通图案,想来是廉价的,可他那会儿就着了魔一样留下了。
季优看着他扔的那一大堆东西,不由得说了句:“败家子。”
两个人一起坐出租车回家,季优死活都没让李阅开车。回的是李阅给他表姐买的房子,这一次房子有了很大的变化,里面不是空荡荡的,而是已经被家具填满,只差一个主人的状态。
李阅先前就跟表姐打好招呼,这房子他要试住一段时间。表姐没多问,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李阅的这个举动自己也吓了一跳,住在这里要做什么呢?
季优帮着收拾了一下,李阅躺在床上装大爷。
“晚上别做饭了,我们出去吃。”
“你真的把我当你保姆了?”季优皱眉。
李阅却笑了:“哪敢啊!白天的那哥几个要聚聚,庆祝我出院,晚上你跟我一起去吧。”
“不去。”
“为什么?”
“我没空。”
她才不去,明知道是去做炮灰,她为什么要去?
“据我所知,你晚上没事。那么陪我一起去,你就在这里带着,时间到了我们一起去,别回家了。”
“我说了我不去。”季优的小性子上来了,固执得很。
李阅只一句“别闹”,就忙其他事情去了,根本不顾季优的反抗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