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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 H A P T E R

第八章

迷局

“莫维,中午一起去吃饭吧!”

“不行啊!我要跟着去电视台上通告啊,快乐总动员。”

“哇噻!全国收视第一的那综艺节目啊!你真好命,先前跟季优,现在跟尤味姐,我什么时候能像你这么幸福啊!”

“哪有很幸福啊,你不知道大明星的脾气都是很臭的!”

“总比我好吧。”

“你家林南一好歹也是华禹娱乐歌后啊,一姐啊!”

“那是以前,你们家尤味现在才是一姐吧。现在不都拍电影了么。说起来,《夜笙歌》这片子原来是季优的吧。进军好莱坞的大制作哦,可惜……”

……

她们说的声音不大,门后的季优却听得清楚,她手上正在接的水杯满了,她手一抖,水杯掉在了地上,滚烫的开水洒了一地,季优微微皱了下眉头。

“啊!季优姐!”莫维惊讶地看着季优,“你怎么来了?”

季优笑了笑:“我的合约还没到期。”

莫维自知失言,一低头看见季优被烫伤的手:“季优姐你受伤了,我去叫医生来!”

季优想说不用了,莫维现在已经不是自己的助理了,她不想麻烦别人,可刚巧有人进来,是尤味。

尤味见到季优并没有多么惊讶,但是看见她的手之后,皱起了眉头:“怎么那么不小心,莫维去买烫伤药。”

莫维连连点头,推开门跑了。

尤味拉着季优去沙发坐下,细细地吹着她手上的烫伤。乌黑的发丝垂下来,遮挡住尤味的眼睛,只感觉到她掌心传递过来的温度。

不多时莫维买了药回来,尤味接过来给季优上药,回头对莫维说:“你先去忙。”

顷刻间,只剩下她们二人。

在这个公司里跟季优关系最好的艺人就是尤味,尤味或许是这个公司最懂得季优的人了。她们一样都有梦想,她们曾经互帮互助。

“这么多天不见你,说句实话,我没担心你。我知道你总有办法把事情处理好,当你再次出现的时候,必然是伤都好了的时候。”

季优蓦然,尤味果真是了解她的。

“《夜笙歌》这电影,是我用毁约的方式去跟上官锦争取的。属于你的东西,我不想让其他人碰。好在现在你回来了,我能功成身退了。”她笑了笑,略微中性的打扮让她看起来更加俊秀。

季优摇了摇头:“那电影给了别人我也舍不得,还好是你。”她原来丑闻缠身,现在刚刚开始好转,人气都还不稳定,制作方怎么会舍弃尤味,重新选择她呢。

“你……总之好好的,既然回来了就什么都别想了。”尤味靠近她,悄声说道,“我们要靠自己,上官不可信。季优,有事记得找我,别自己扛着!”

季优感激一笑。

“我先去上通告,晚上去你家看你。”

“好。”

季优已经搬回去住了,夏一那里不是她的长久之地。距离他们订婚也过去半个多月,现在可以说是风平浪静了。偶尔她会翻翻报纸,他们订婚的报道曾经占据了几天的头版头条,现在他们的消息已经渐渐地成了边边角角的一条。偶尔是她去某个地方被记者拍到,胡乱写上她是去某某地方为夏一买礼物,诸如此类。

在公司一整个下午,并没有等到任何人。她所在的这件休息室,没有人来过。她不知道这休息室是被弃用了,还是他们故意在躲着她。

她心底的那个疑问不知道还能够隐忍多久,她怕自己一个冲动,直接去了他的面前,问个究竟,她怕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预计的那样,如此患得患失。

晚上尤味果然来了,以前不是没有来过,她爱喝的茶季优还备着,亲自去泡了一杯给她。

尤味端过来,美滋滋地品着,然后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里,完全没有形象。

“你很累?”

“简直是累死啊!那破综艺节目,所有的梗都那么老,一点也不好笑啊,我还要配合着笑,脸都僵硬了有没有啊!”

“不笑才是你的个性吧。”

尤味眯了眯眼睛,很没精打采的样子。

“我可能面临转型了。季优明天我进剧组了,前阵子拍的定妆照我看到了,差点没吓昏过去。”

“有那么恐怖?”

“我怀疑我演的是一个惊悚片!”尤味说着眼睛扫到架子上摆着的一个类似骷髅头的东西,“这什么啊?蛮别致的,你买的?”

“夏一买的。”

“不会吧,他就送你这个?”

这东西的外形十分特别,她走遍了许多地方,想凑成一对,都没有找到类似的一个,夏一买东西,向来是喜欢独一无二的。这东西尽管廉价,但是她和夏一都喜欢。

“他以前在BX的时候给我买的。”

“BX?”尤味震惊了,她是个流连于夜店的人,自然之道BX是个什么地方,那是本市最大的夜总会,特别之处是养了许多的少爷,提供特殊服务。

季优愣了下,旋即笑了笑:“我们两个以前去那边玩,路过BX的夜市买的。”

“哦,这样啊。不过,你这么老实的宅女,也去那种地方哦!”

“路过啦!”

尤味嘿嘿笑了,不再追问下去。

两个人去吃了大排档,全副武装,出门的时候特意照了照镜子,愣是没认出来自己,二人非常满意地去了。

尤味酒量一般,不过几瓶酒就开始口齿不清。尤味钩了钩手指,示意季优靠近,她神神秘秘地说道:“我今天恰好遇见咱们歌少,然后我就躲起来,偷听你懂的!”

蒋意歌……

“歌少跟几个记者在交涉,我说得严重点,歌少在求他们。你想想,他蒋意歌是什么人,他能给人好脸色都不错了,更何况是拜托别人。”

她只觉得难安,蒋意歌真的会求人吗?

“具体的我没听到,但是大概意思是因为你。好像那几个记者拍到了你的什么,想要乱写,歌少知道了在处理这件事。你说,你跟歌少什么关系。怎么是歌少呢,我一直以为是上官……怎么……”

尤味说完自己傻笑了起来,满脸的红晕,她摇晃了几下头,然后一头栽在桌子上睡了过去。季优只好打了电话让司机来接尤味回去,而她却无法踏出一步,愣在原地。

蒋意歌为了她去求人,在她的印象当中,那个人是高高在上的,在这娱乐圈中,他一句话能让你红,也能够让你死。她不相信那个人会如此,是他让她陷入了如此尴尬的局面,他又怎么会为了自己去做这些?

她闭上眼睛,默念着,就信这一次,最后一次。她在努力地说服自己,去见蒋意歌,不管如何,都要有个结果,她不是缩头乌龟,既然爱了他,就不能如此的无疾而终。

就试一次,最后一次……

季优裹紧了身上的大衣,一路狂奔。

“来啊来啊!你不是一直想弄死我吗?老子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倒是弄死我啊!你他妈冲一个女孩下手你算什么本事?蒋意歌你丫浑蛋!”

这声音……李阅?

季优有些发蒙,站在蒋意歌的办公室门外,原本打算敲门的手也停了下来,躲在外面,透过门缝看里面的情形。

蒋意歌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揪住的衣领,他皱了下眉头,好似他完全没有因为李阅的咒骂而愤怒,只是在为自己的衣服不平整而不满。

“许久未见,你还是不知道做人的基本礼节,一个不受欢迎的客人,最应该做的事情是……滚!”

“蒋意歌我警告你,不许伤害她,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蒋意歌原本皱着的眉头,因为李阅的这一声愤怒忽然舒展开来,唇边也出现了一丝笑意:“恼羞成怒?”

“蒋意歌你还笑得出来,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人性?你也懂?这是个不错的笑话。”

“浑蛋!”李阅勃然大怒,他是出自军人世家,伸手自然敏捷,蒋意歌原本就有腿疾,自然不是他的对手,索性蒋意歌也不还手,由着他打。蒋意歌被李阅压在地上,却没有一点的落魄,高傲得像个国王。

“我他妈瞎了眼!我就不该让季优签你们公司!我他妈早该知道,你这浑蛋就没安好心!你有什么你冲我来啊!你为什么对她下手?你知道她的梦想是什么吗?你毁了她,你把她全都毁了啊!”

“季优所有的辉煌都是我蒋意歌施舍给她的!如今我不想给了,拿回来,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还需要跟你汇报?你以为你是谁?我就是要将她高高捧起,再狠狠地摔在地上,让她知道,什么叫现实。怎么?伤害你喜欢的人,你难过了?”

“浑蛋!”李阅的拳头在一起举起,毫不客气地落在了蒋意歌的脸上。

蒋意歌哈哈大笑,满口的鲜红:“明天那些丑闻全部都会变成事实,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什么叫偶像明星!”

“王八蛋!”

“你打啊!尽管打!她季优卖身给我十年!现在还不到三年!我有的是时间折磨她!”

李阅的拳头如同暴雨一样砸在他的身上,他不还手不反抗,只是一阵阵狂笑:“你只会如此吗?最好将我的另一条腿也打断!”

李阅猛然一僵,他的拳头再也落不下去,蒋意歌的腿是他永远的痛。

“当年的事是意外,我是你哥啊!我们是兄弟,怎么闹都好,闹过就算了,你可不可以放过其他人?季优她是无辜的!”他知道,如今的娱乐圈是蒋意歌的天下,只消蒋意歌一句话,就完全可以决定一个艺人的未来,他不能让季优的未来断送掉。

“哥?抱歉,这种动物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今时今日这完全是拜你所赐。我说过,只要是你在乎的,我都要毁掉,如同你毁掉我最在乎的东西一样。梦想这玩意儿,不是只有你才可以去打碎。”他再一次微笑,就如同季优第一次见他那样温润如玉,没有丝毫做作,却是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笑,他一字一顿,“我要让你心心念念的季优,身败名裂!哈哈哈……”

李阅头上青筋暴起,他攥紧了拳头:“要怎么样你才可以放过她!算我求你!要怎么样,你才能原谅我当年的无心之过?”

蒋意歌收敛了笑容以及所有的放荡不羁,他盯着李阅的眼睛,眸子里的深邃让人害怕,他冰冷地说道:“除非我死,而你们是我的陪葬。”

“你这疯子!”

“你会看到更加疯狂的事情。”蒋意歌扭头看了一眼钟摆,“五个小时之后,季优就是一个认人唾弃、永无翻身之日的人。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还有时间去改变这些。”

李阅的愤怒变成了痛恨,曾经蒋意歌是跟在他身后的去怯懦少年,漂亮得如同陶瓷娃娃。他曾经是嫌弃过他,这个弟弟是个闷葫芦,受了欺负也不会告诉自己,只会躲在角落里,不哭也不闹。

他李阅的弟弟怎么可以被人欺负?那种忍气吞声的沉默,被那时的李阅看成懦弱。一次马场的追逐游戏,李阅想看到弟弟变强,猝不及防的一马鞭,惊了蒋意歌的马,也惊了所有的人。那个迷恋赛车的精致少年,断送了一条腿,从此不能赛车,那个被称为亚洲最有希望的F1赛车手消失了。

而不久之后,蒋意歌的真正身份被揭发出来,他是一个私生子。当他不能为李家带来荣耀,相反的只能带来污点的他,被李家扫地出门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从此,蒋意歌不再是跟在哥哥身后的怯懦少年,他接手了母亲的所有资产,所有门路,娱乐圈摸爬滚打了十年,变成了如今这冷漠的模样。

梦想?他也曾有过,可是谁为他断送掉了?人性?他也曾有过,可是谁让他如此冷漠?希望,他也曾有过,但那背后的无尽失望,才是一直陪伴着他的。

他们是对方手里握着的刺,只有不断刺痛,才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我不该来找你,季优也看错了人,我以前一直在猜测,季优心里的那人到底是谁,不是夏一,他们太像,如今我知道了,可我却希望自己从不知道,因为答案太恶心!”李阅起身离开,他需要抓紧时间去阻止即将发生的事情。

“收起你所有的谎话,你他妈骗鬼去吧!别以为这么说我就会放过你们!我说了,除非我死,除非你们给我陪葬!”

那一个个字,就像是一把把的飞刀,冲着季优扎过来,她躲不开,逃不掉,尽数落在了她的身上,她竟然不觉得疼,她强忍着这一切,听完了他们所有的对话,也许那些愤怒才是事实。

她并不是表现多么出众,所以才被神话一样的经纪人看中。公司捧她,她红得发紫,这些也并不是因为她的努力和运气,只是蒋意歌在玩的一个游戏。

她是最可悲的棋子,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而最可恨的是,她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那个下棋人的笑容。

李阅开门之前,季优躲进发财树的后面,眼看着他离去了,才出来,站在蒋意歌的办公室门口,轻轻地敲门。

蒋意歌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李阅这次下手狠辣多了,想必是气到份儿上了。可是,他却没有以往那种快感。怎么了?伤害李阅,看他抓狂,看他痛苦,这不是自己一直追求的吗?他想试着笑一笑,就像方才在李阅面前那样放肆地笑,可嘴角却像是被封住了一样,他的心也像是被什么刺着一样。

竟然……痛了?

他恍惚间听到敲门声,以及那故作镇定的问话:“打扰一下,请问你刚才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请你看在相识这么久的份上,回答我这一个问题。”

“季……优。”他颓然。

“麻烦了。”她说,仍保持着笑容,“我是你的工具,对吗?”

不!他竟然想要否定。

“请回答我,这一切都是在报复李阅,对吗?”她的声音颤抖着,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

“是!”

李阅!当他听到这个名字,他恢复了往常,这一切都是李阅的报应。

“谢谢,是我错了。有句话我知道我不该说,说了就是犯贱,但是我不想有任何遗憾……我爱你,很爱很爱。”她大错特错了,原来没有任何的爱,连喜欢都不是,好感也是假装,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工具。她再怎么努力地抱着自己,也无法让自己温暖起来,他不过一个字,就让她坠入了深渊,找不到出路,一直一直地下沉,就快要溺死自己。

她转身逃离,拼命的奔跑。

“季优!”他不由自主地叫她的名字,迅速地追出去,笨拙地奔跑。他已经许多年不曾奔跑,因为那条残疾的腿,他怕被人嘲笑,甚至快走都不曾。

她爱他,竟然是爱着的。可是他要怎么告诉她,方才那些话,都是说给李阅听的,他只是在气李阅,他是故意的啊!

“你听我说!季优!”

“砰——”

尖锐的摩擦声之后,紧接着是一声闷闷的撞击。

季优从华禹娱乐出来,她只想要快点离开,却突然被人抓住,她想也不想就甩开,但是猛地一个外力,她被拽入某个怀中,紧接着是迅速地打滚,然后在马路边停了下来。她整个人蒙了,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尖叫。

“蒋意歌!怎么是你?你干吗出来!救命啊!”

那女孩的哭喊声很耳熟,是那个叫做张晞的女孩。可她说了什么?季优缓缓地闭上了双眼,沉重不堪。

夜,好似被洗过了一样,那样寂静安详。恍然间,这个城市如同一座空城,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也看不到任何,只有无尽的虚空。她张开双臂,像一尾鱼一般游荡,出口却怎么也找不到,好似要将她困死在这里……

“医生……她动了,醒了醒了!”

是谁在叫?

季优缓缓地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净白的四壁,空气中有浓浓的消毒水味。她努力地想了想,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来医院的。哦,车祸,她想起来了。她试着动了动,还好自己依旧健全,除了乏力,没有其他的疼痛。

“醒了?”

这声音耳熟,她扭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勉强一笑:“上官,好久不见。”

上官锦皱着眉头,似乎疲惫不堪:“一点皮外伤能让你昏迷半个多月,季优,你到底要怎样?活着不好吗?”

她有故意找死吗?也许吧,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境中安宁,尽管黑暗,她也能够习惯。

“有一部电影,你是女主角,过几天出院了进组吧。”

“我?”

“对,《无法逃离》。公司的意思是希望你能获个大奖,翻身。”

“我以为你们已经放弃我了。”

“别胡思乱想,公司做的所有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先前只是让你避避风头而已。”

季优想笑,如果没有夏一,恐怕她早就认人唾弃了吧,公司怎么会管她死活,更何况,这一切都是蒋意歌造成的。

蒋意歌……

她记得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听到张晞叫了这个名字……

“他呢?”

上官锦避而不答,而是拿出了护照和签证支票等东西:“机票我一会让人去订,剧组在法国。拍摄时间是两个月。”

“我要解约。”

她平淡地说出来这句话,让上官锦呆愣了十秒钟,旋即还是说道:“不可能。我无权跟你解约。先拍好这部片子吧,很适合你,剧组很用心。你只要看看这剧本,就一定会答应,这是绝对适合你的片子。”

“蒋意歌呢?你不能做主,他总该可以吧?无论多少钱,无论付出什么样的带价,我要跟华禹娱乐解约。我想要……自由。”

上官锦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打了个电话回来告诉她明天的机票。

“没解约之前,我是绝对不会离开的!让蒋意歌来见我,或者我去见他!”

“等你把这部片子拍完,他自然会见你的。”

“我说了我现在就要见他!”季优瞪大了眼睛,怒气冲冲地看着上官锦这个帮凶。

“可是他不想见你。”

季优冷笑:“他在心虚吗?在做了那么多坏事之后,心虚了吧!”

“我还有事先走了,明天派人来接你。”他言罢转身欲走。

“上官!”季优拔了手上的吊针,几步追上他,抓住他的袖子,“告诉我蒋意歌到底在什么地方!他到底在哪里!”

上官锦沉默不语。

“告诉我!不然我不会走的,我清楚地记得车祸的时候张晞喊了他的名字,他到底在哪里?”

上官锦的拳头在袖子下面紧紧地攥着,长长地舒了口气,勉强一笑:“我说了他不想见你,你出国冷静一段时间吧,新片子好好地表现。”

他将手抽了出来,甚至是用甩开的方式摆脱掉她。

第二天上官锦亲自送她去了机场,她迟迟不肯离开,左右张望,却看不到任何熟人的身影。

“你该进去了。”他提醒道。

她终究是没有等到任何人,夏一、尤味、李阅,还有蒋意歌……

这个城市的一切,在飞机起飞的那一瞬间,与她隔绝。

半年后。

机场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季优只好乔装打扮了一番,溜了出去。

她恍惚间想起,跟尤味一起去吃大排档的那一次,也是打扮成自己都认不出的样子。已经许久没有联系过,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听说,尤味主演的那部电影票房很差,她的歌唱事业也因此受到了打击。

“这单曲你来唱。”前座的上官锦丢给她一个文件夹。

季优看也不看就丢了回去。

“不想唱?这可是日本最著名的作曲家写的。”

“拿去给尤味唱吧。”

“这本来是给她的,但是现在公司想给你唱。”

“为什么?”季优疑惑,她五音不全这是全公司都认可了的,尤味是实力唱将,显然更合适啊。

上官锦仔细打量了她:“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装傻?”

“你什么意思?”

“有时候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季优你居然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你当真以为尤味是你的好姐妹?”

季优哼了一声:“谢谢你提醒我,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上官锦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能说出什么来,那些无奈好似跟随着时间一点点地沉淀下去了。

“嘀嘀——”旁边有辆车追了上来,按了喇叭。

紧接着季优的电话响了,她看了一眼然后说道:“麻烦停车。”

“赶着上通告呢。你遇到熟人了?”上官锦疑惑但还是让司机靠边停车。

季优推开车门,阳光灿烂地散落一地,笼罩在她的身上,一个影子慢慢地靠近她,张开的双臂好似一双翅膀。她笑了笑,与他拥抱。

“欢迎回来。”

“夏一,好久不见。”

夏一揉了揉她的头发,叹了口气:“变难看了。找个地方聊聊。”他扭头对上官锦说道,“今天她通告取消了吧。”

上官锦皱眉。

夏一直接拉着季优上车,消失在上官锦的视线里。

上官锦叹气,按下了一个熟悉的号码:“人接到了,不过被人带走了……好,我知道了。”他顿了顿,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还是问出了那个疑问,“你真的舍得吗?”

夏一带季优去了自己的公司,他还有工作要忙,让秘书弄了杯咖啡过来给季优,自己埋头工作去了。

季优在远处看着他,手中的咖啡由热变温。

“啪”的一声,夏一将文件夹扔在了桌子上,支着下巴看季优:“你还真沉得住气!你一走这么久,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她微笑,吐了吐舌头,那意思就是你爱说不说。反正她是知道的,他来找自己,必然会告诉自己。

“服了你了!”夏一无奈地摇头,“咱们之前的那个婚约我找了个机会发记者会给解除掉了。”

“记者没问为什么?”

“问了啊!我告诉他们咱俩是失散多年的亲父女,当时正好情人节,那叫一个大快人心啊!”

“呸!谁跟你亲父女啊!”她翻了个白眼,婚约的事情并不是她所担心的,她早就知道,夏一会为他们处理好这一切的。

“那你想知道什么?”

“我……”她一瞬间哑口无言,在那一刻,她心里分明想问一个人,可是她咬了咬嘴唇,一个字也问不出了。

“李阅吗?还是你那所谓的好友尤味?或者是其他人?”

她沉默。

“我以为你出去这一阵子,会有所改变,没想到你回来之后还是只会逃避。季优你不能这样,没有人能够一辈子站在你的前面为你遮挡着一切,你要学会自己来承担,把自己缩起来有用吗?”虽然,他一直都在她的面前承担着。

“烦不烦啊,我都知道。没事我就回去了,拜拜!”她冲着他笑,亦如阳光般灿烂,让周围的一切黯然失色。

夏一皱了下眉头,她总是这样,倔强的时候咬唇,尴尬的时候笑的比什么都美,让你忽略掉她的窘态。

华禹娱乐似乎跟她走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地上映着她的影子,帆布鞋发不出半点声响,她低着头,如同第一次来这公司签约时的模样。

她觉得什么都还一样,却又觉得一切都时过境迁了。忽然有一些的发闷,她知道是什么不一样了,如今这里与她来说不是一个追逐梦想的平台,变成了一个金碧辉煌的牢笼,而她与这座牢笼还有很多年的合约。

“你没长眼啊!”女人尖锐的声音刺破了这寂静的午后,季优觉得那女人非常眼熟。

“对不起。”

“这么宽的路你非要往我身上撞,你说对不起谁信?尤味横着走路的样子是不是应该改改?谁教你的这么没礼貌?前辈的面前是你这个态度吗?你昂什么头?你挺什么胸?呵……不过你这尺码,挺了也没用。不掂掂自己的分量,跟个男人似的,还往歌少身上贴,你以为你谁啊?季优啊?”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

“你丫给我站住!我没说完你走什么走?”

尤味缓缓地低下头,再次抬起来是一张微笑的脸:“前辈还有什么事吗?”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在了尤味的脸上,清晰的五个指印。

季优一瞬间想起来,这人是潘琳,那个曾经仗着身份欺压过自己,恰巧被尤味教训的女人。

“喂!”季优几步跑过去,将尤味拉到自己的身后,怒视着那个出手打人的女人,“你想干吗?”

“不干什么,就是看她不爽教训一下新人,现在没事了,再见。”言罢她转身要走,却被季优一把抓住:“道歉!你凭什么打人?”

“谁看见我打人了?尤味我打你了吗?”她越过季优笑着问尤味。

尤味摇了摇头。

“那没事了。”

季优拉了拉尤味仍旧为她抱不平,她心说,你给个眼神啊,咱俩上去揍她一顿啊!可是尤味视若无睹。

潘琳扑哧一声笑了,凑近季优说道:“你是真傻,还是单纯?尤味这样的人你也帮?她都对你做过什么你一点不知道?”

“你什么意思?”季优一惊,有些厌恶。

“哎呀!这是真不知道?”潘琳扬扬得意,“其实也没什么,这个圈子就这样,表面是朋友,背地里你捅我一刀,我捅你一刀,拼的是运气和耐力,谁熬不住谁先死。尤味你说是不是?走了!你们慢慢地玩。”

她话有所指,季优却来不及深思,回身看尤味的伤势,那一巴掌打得不轻。

“怎么样?”

哼!尤味昂首挺胸,眼里半点无她。

“她欺负你,你怎么不还手啊?潘琳不是被冷藏了吗?怎么还出来耀武扬威?”季优愤愤不平,她记得当初潘琳仗着有点资历欺负自己的情形,彼时是尤味出手帮了自己。

“是啊!你为什么还回来耀武扬威?季优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她看向季优,眸子里满满的厌恶,“为什么?离开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还要出现?”

季优被她那种眼神震慑住,尴尬地笑了笑:“你怎么了?”

“少给我装好人,麻溜地滚蛋!”尤味气冲冲地转身,狠狠地甩开季优的手。

“尤味!”她追出去,再一次拉住她,“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们是朋友啊,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

“去他妈的朋友!谁跟你是朋友了?我真希望华禹娱乐从来就没有你这么个人!少来招惹我,我不是什么好人!放手!”尤味近乎发狂地推搡着季优,她这半年来的境遇难以言喻。

在她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公司高层忽然下令雪藏她,她从高高的云端跌入了地狱,那个黑洞困着她,她起初咒骂、哭闹,怎么都没用。她知道自己败了,永无出头之日,她想要离开这里,却被合约死死地扣下,她逃不开死不掉,终日忍受着潘琳这类人的羞辱。

在这娱乐圈有主宰权的是蒋意歌,所以她不难想到这一切是出自谁之手。她恨透了眼前的这个人,如果不是季优,蒋意歌怎么会如此对待自己?她也是帮他打过江山的啊,他怎么能如此……

“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季优似乎嗅到了什么秘密的味道,对于过去种种她并非没有怀疑过,只是当初走得太匆忙,没有人给她个机会去证实那一切。

尤味冷笑,昂起头,仍旧像个公主:“的确是有一个大秘密,你想知道吗?拿什么来交换?”

“主题曲!”

“哈哈——”尤味痴狂,“那本来就是我的,是你抢走了,你有什么颜面跟我交换?”

“只要你告诉我,我可以去找上官锦,将这主题曲还给你。”她自信,这对尤味来说是一个翻身的机会,而由她出面,上官锦也会答应。

尤味止住了笑:“这个圈子我以为你应该了解,并没有所谓的朋友,我们都是踩着无数人的头,一步步地爬上去。你的出现对我造成了威胁,所以我要让你消失。你的所有丑闻,都是我放给记者的。我以前算是低估你的勾引男人的实力了,我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帮你。那个叫什么夏一的,你回去告诉他,姐姐我一点也不怕他,让他尽管来,他一个MB他得意什么!他不怕夏氏丢脸尽管来,我有的是消息放给记者,他……”

“啪”响亮的耳光。尤味一个踉跄倒在一边,季优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打了那一巴掌。她的手分明火辣辣的,却只感到越来越冷,在这盛夏里不寒而栗。夏一,她居然对夏一下手!

“你没有资格对付夏一,你根本就不配。夏一如果再出什么意外,我不会放过你!”

尤味呵呵笑起来:“你这是心疼夏一?夏一对你来说很重要吧?啧啧,他知道你心里的人是夏一会怎么样呢?为你命都不要了,而你却为别的男人跟我拼命,真是好笑!”

“你在说什么?”

“交换完毕。记得你的承诺。”尤味从地上爬起来,抖了抖衣服上的灰尘,左右两边的脸都肿了起来。她不狼狈,仍旧如同女王般。她从不觉得自己是错的,这一切不过是手段,她没有必要内疚,她一直以来都是如此说服自己的。

季优一路奔跑,乘坐了总裁的专用电梯,没有人敢阻拦她,尽管她身上穿的邋遢,但她仍旧是季优,这个公司当红天后。

“蒋意歌!你出来,蒋意歌!”她拍打着蒋意歌办公室的大门,秘书小姐在身后不断地劝说着她老板不在,可她着了魔一样,她知道蒋意歌就在这里面,他在躲着自己。

“出来!你出来!你躲着我算什么?有话当面说清楚!你快点出来啊!”她声嘶力竭地喊着。她一定要见到他,这半年来她每日都在做梦,梦里是她与蒋意歌的全部,然而她每次想要靠近他,他都像一个气泡破碎掉,她哭喊着叫他的名字,却只听到有人告诉她,蒋意歌不在了,永远地消失了。她哭着醒来,空荡荡的四周。

“季优姐,你别这样,老板真的不在啊,他好久没来公司了。”助理莫维也赶来劝说,抱住季优不再让她撞门,以免弄伤自己。

“骗我,你们都在骗我!蒋意歌我要跟你们华禹娱乐解约,我再也不要待在这个恶心的地方!”是的,她还想要自由。尽管她清楚自己的心里住着谁,也仍旧想要自由,爱情太奢侈,这条道路太险阻,她选择不起。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去议论。

人群忽然散开了一条道路,上官锦急忙赶来,一把揪住季优的手腕:“你再发什么疯?”

“你让蒋意歌出来见我,然后解约。”

“疯了吗你!”

“我要解约!”

“把你这些疯话都给我收起来!”他凑近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不想见蒋意歌了吗?颁奖典礼之后他一定会出现的。”

“我不去!”

上官锦恼怒,近来的事情焦头烂额,他没有心情陪着这些人闹下去,他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狠狠地说道:“你不去影后的奖杯难道让我去替你拿吗?公司花了大价钱捧你们,就是让你们这么闹的吗?”

那一巴掌打醒了她,她大概明白为什么人在愤怒的时候都喜欢甩人耳光,某种意义上来说那是让对方清醒的一个方式,也是最好的羞辱。

“影后?我的?这次花了多少钱?华禹娱乐真是厉害!我再说一次,我不去!”她转身,走得决绝。

那个夜晚那样明亮,那个颁奖典礼的会场那样的辉煌,她从一片的辉煌之中逃走,在这个夏季里无助地徘徊,手机里无数条短信,无数个未接来电,她选择了忽视。

就这样放纵一次,就这样放任一次。

可是,她最终也没能听从自己的心,她还是去了,那令她屈辱的颁奖典礼,当手上拿着奖杯的时候,她逼迫着自己微笑,动了动嘴唇,却生怕这虚假的面具就这样掉落下来,露出她的伤痕累累。

最终她说:“感谢所有值得我感谢的人。”

可是如今,她已经不知道,这一路走来,到底谁才是真,谁又是假,哪一个人才值得她去感谢。

而后的庆功宴,上官锦带她去了酒店。

她笑了起来:“今天这饭局什么价?”

他脸上的酸楚在那一刻宣泄出来。

她笑了笑:“走吧!”

钱与她来说已经无所谓,如今真正想要的,只怕也就是那张解约书,她想要自由。

饭桌上,坐在上座的人她这辈子也不会忘记,蒋意歌,这个将她一点点逼到绝境的男人,可是偏偏,他那样美好,如同罂粟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美。

“坐吧,一路过来辛苦了。”蒋意歌微笑,如沐春风。那眸子里竟然没有一点锋芒,映衬着这一张帅气逼人的脸,他的谈吐,让你觉得这是个翩翩公子。可只有季优知道,这是禽兽不如的人。

因为只留了两个空位,刚好是上宾,无奈,季优只好挨着他坐下。

“季小姐刚刚封后我们得敬一杯!”其中的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说道。

这个人季优有点印象,是艾米娱乐的老板。艾米娱乐在业界属于新秀,风头正劲,手下也有几个当红的明星。但是无论这些公司怎么折腾,都斗不过华禹娱乐,蒋意歌跺跺脚整个娱乐圈都要抖一抖。

所以这些人巴结也是有道理的,只是那些嘴脸,让季优生生地觉得恶心了、厌恶了,好在,她终于可以离开娱乐圈,她终于要自由了。

季优大方地站起来,端起一杯满满的红酒:“感谢各位老板平日的支持和鼓励,这杯我干了,大家随意。”

季优仰头刚准备要喝酒,突然被蒋意歌拦住,他微笑:“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季优皱眉,场上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只蒋意歌一个人还在微笑。

“有!”

“说来听听。”

“我希望你信守承诺,颁奖典礼之前答应过我的事情。”

蒋意歌摸了摸下巴,轻笑:“你决定了?”

季优点头,郑重。

“好吧。”蒋意歌微微闭了眼睛,纤长的睫毛微微地抖动着。

气氛有些不对,上官锦面色也沉重了起来,好在这些在座的都是见过大场面的,很快就调笑了起来。

“季优敬酒我们自然得干了!”

“歌少真是羡慕你啊,有一位这么漂亮又这么有才华的当家花旦,不像我啊,孤军奋战啊!手底下的人都不争气!”说话的是艾米的老板。

蒋意歌淡淡一笑:“这有何难的!”

大伙微微一愣。

紧接着又听蒋意歌说:“今天叫你们来,就是想招驸马的。”

满座震惊,季优手里的杯子险些掉落。

“张总,我们认识也蛮久了,你这人不错,季优嫁过去肯定不会被亏待。艾米娱乐我很看好,就是不知道你想不想签我的季优了。”蒋意歌似笑非笑地看着艾米的张总。

艾米的老板吓出来一身的冷汗,心里掂量着蒋意歌这几句话的真实性,季优是他旗下当红的女星,怎么忽然就不要了呢?

“要不要?不要我可给别人了啊!要不竞价吧!季优你觉得你值多少钱?”蒋意歌歪了歪头看向了季优,有三分的调笑,七分的醉意。

季优咬了咬嘴唇,两只手在桌布下面死死地握着,指甲陷入掌心。这就是他说的解约,这就是他说的自由?到底为什么,他就是不肯放过她?真要让她伤得体无完肤,他才会甘心吗?

“两亿如何?”蒋意歌呵呵笑了,“张总你给我两亿,季优我就转给你了,到底要不要签她?赶紧的啊,不然我一会儿给别人了。”

“歌少,这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我蒋意歌向来说话算话。”

“好,我签!”

季优的心彻底地沉入海底,她的唇边有了一丝冷笑,蒋意歌你果然是商人,就连最后,你都要卖个好价钱,绝对不亏本。

上官锦的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传递过来的温度却无法温暖季优,她冷冷地横过去一眼:“你早就知道的对不对?”

上官锦的眸子瞬间瞪大,然后又一点点地暗淡下去,最终松开了握紧她的那只手。

季优感觉到自己的舌头已经麻木,有人敬酒她就喝,没人敬酒,她起身敬酒,她看不到旁人是什么眼神看她,自然也看不见蒋意歌在拼酒。

喝完酒已经是凌晨一点,各自散去,都是带了司机来的人,喝醉了也不怕。到了最后,只三个人没走,季优、上官锦,还有蒋意歌。

上官锦没怎么喝酒,仍旧清醒,他看着烂醉如泥的蒋意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明明舍不得,为何还要如此?然后看向季优,她皱着眉,咬着自己的嘴唇,倔强的表情。

最终,他让人把他们送到房间里,自己这才离开。

上官锦离开,季优缓缓地睁开眼睛,她并没有醉,只是不想跟他再说什么了。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刚要走,突然有人从背后拉了她的胳膊,狠狠地拽了她一把。

季优连连踉跄,最终倒在床上,那人就压了过来。

唇吻上她的嘴唇,冰冷的唇舌,亦如同他的人一样冰冷。季优推他、打他、踹他,却都没用,他牢牢地压着她,不给她反抗的机会,他霸道地封住她的嘴唇,强迫她迎合自己。

季优用力地咬他的舌头,唇齿间有血腥的味道,然而蒋意歌还是闭着眼睛,不厌其烦地吻她。

最终,她没力气反抗,他趴在她的身上,头埋在她的脖颈间:“季优,我该拿你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这世界上,是不是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守得云开见月明?”

突然之间,她感觉到了脖子上的湿润,滚烫的眼泪像是烙印一样在她的脖子上。而她的眸子里也早已积满了泪水。

“别走,求你了,别走……”他喃喃地哭泣,喃喃地挽留……

“可是你刚刚已经把我卖了,蒋意歌,晚了。”

在遇到你之前,我所经历的一切都不能叫做精彩,在遇见你之后,我所经历的一切都可以叫做刻骨铭心,只因为你是雕刻在我心尖之上的那个人。

你的心里有没有那么一个人,他伤害过你,他丢弃过你,可是当他脆弱的时候,你还是想要守护在他的身边?

是犯贱吗?她认了。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面他们所有的人都有一个好的结局。她梦见李阅和蒋意歌握手言和,梦见了夏一的事业如日中天,梦见了上官锦又栽培了几个当红偶像,梦见了尤味再次大红大紫……可是,唯独没有他们的结局。

“蒋总,季小姐一个人在这里没关系吗?”

“她已经跟华禹娱乐没有任何关系了,毫无价值,我为什么要管她?陆桥你多事了。”

“对不起蒋总,车在下面了,我送您回去。”

“嗯。”

门“咔嚓”一声关上。

毫无价值……

这一定还是个梦,她闭紧了双眼不愿意醒来,这一定是梦。她不相信,昨夜在她耳边哭泣的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相信酒后真言;她相信他并没有伤害过自己;她相信在出了那些事情之后,他也在极力地挽救她;她相信他是喜欢自己的;她相信他们之间不只是金钱的关系;她相信这是个梦。

可是为什么她的眼睛湿润了,为什么有些东西不可抑制地从眼眶涌出,她一次次地用手抹掉,却复又存在。

季优睁开眼睛,放声痛哭。原来昨夜的无助呢喃的他才是梦境。

三天后,季优接到上官锦的电话,要她去公司收拾东西。她想了想是该离开了,她已经被卖掉了。只是不过才三天而已,蒋意歌就那么急着赶她走?

她赶到公司,她的那间休息室里已经站了不少人。

季优环顾四周,那一张张面孔原本都该是熟悉的,三年来日日相伴的工作伙伴,可是她却又觉得,都是陌生的模糊的,她看不清楚他们的样子,听不清楚他们的话语。

“季优姐,别走了,你走了我怎么办?”

“季优真的决定了吗?”

“留下来好不好?”

……

渐渐地她看清楚了在场所有的人,助理、化妆师、摄影师、音乐总监,连上官锦都在,唯独她的那个老板不在。

她对大家笑了笑,不是她想要离开,而是有人不要她了。不是她不听大家的挽留,只是她已经不知道,这里还有什么理由是可以说服她留下来的。梦想吗?如今看来不过一纸空谈,他们都是小丑,上演着一幕幕的戏剧,看厌了,也就该散场了。

“这份合同你签一下吧。公司给你一定的补偿,希望你去新公司之后能够快乐。”上官锦递上了一份厚厚的合约,足足有三寸那么厚,像是一本厚重的历史书,上面记载了有关于他们的所有,只是如今她不知道,他们翻到了哪一页,也不知道结局到底是如何。

良久,她微笑着说道:“我想最后见他一次,当着他的面签这份合同,然后永远地离开华禹娱乐,再不相干。”

上官锦点点头:“他在办公室。”

“他不躲着我了?”她冷笑,“我以为我又要花费大把的力气来求你,来哭喊,他才会施舍似的见我一面。这么容易就能见到他,我倒是吃惊了。”

上官锦帅气的脸稍稍有一些不自然,他的眉头慢慢地皱紧,凝视了她许久,她的不甘、她的难过,还有她近乎崩溃的样子,统统都落入他的眼底,他张了张口,那个秘密马上就要脱口而出,可最终他忍住了。

八年前他如同季优一样,只有满腔的热情,满脑子的梦想,是蒋意歌圆了他所有的梦想,是蒋意歌一手成就了如今的自己,所以对于蒋意歌他只有永远的忠诚。这一次他依旧如此,长久的沉默,他只能叹息:“其实很多时候,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不管怎么样,季优你要相信,我们都希望你能够幸福快乐。有些事情该忘记就忘了吧。”

“如果……我忘不掉呢?”

“那就找个人帮你遗忘。”

“如果没有那么一个人呢?”

“那你就去寻找这么一个人,能够让你遗忘过去,或者能够陪你遗忘过去。”

“谢谢。”

这两个字很重,抛开其他因素,的确是上官锦一手成就了自己,她该感谢他。只是他们再也回不到曾经那些并肩作战的日子了。原来有些事情,真的是过去了就不能够重来。

依旧是那扇门,她犹豫再三敲响。

里面的人平淡地说了声请进,听不出半点情绪的波澜,她想起以前躲在他办公室外面等他的时候,业务部的主管或者是秘书助理敲门,他也是这般冷静。

开门关门,上好的德国制造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她好似来得悄无声息。

“蒋意歌。”她叫他的名字,平静如同第一次见面。

“有事?”他仍继续手里的工作,没有抬头看她,没有半分的不自在。

“上官锦给我看了这份合同。”

“嗯,没问题就签了吧。”他依旧淡定。

她的拳头却越攥越紧:“你真的没有什么想对我说了吗?”

最后一次,就对他低贱最后一次。

蒋意歌抬起头,一双灿若星河的眼眸微微弯了起来,勾起的嘴角,绽放出迷人的笑容:“公司给你的赔偿如果不够的话,你可以提出来,我会让人事部酌情安排的。”

“不够!”

“那么你还想要什么?要不钱再加八百万?是我考虑不周,你为公司创造了很多财富,应该的。”蒋意歌说着拿出支票,迅速地开了一张给她,他的字刚劲有利,钢笔在纸上刷刷地走着,却好像是刻在她的身上。

他将支票推到她的面前:“还有想要的吗?”

“有!”她倔强地昂起头,“我的那间休息室。”

他皱眉:“难道你要让我给你拆下来?”

“对!就是要拆下来,我已经习惯了那间休息室了,我待不惯其他地方!”她任性起来。

他有些为难,但还是点头答应:“找个工程队吧,他们说能拆那就拆。还有想要的吗?”

“有……”她死咬住下唇,努力不让它颤抖。

“请说。”他大方地等着她的要求,他富有到对什么都不在乎了。

“你。”无论你给我什么,无论多贵重,哪怕能够买下全世界,可我想要的只有你,只有跟你在一起的那些岁月,如果这都不存在,那么即便是整个世界,与我来说也不过是一把尘埃。

他脸上优雅的笑容瞬间消失,换上了冰冷的面孔。

“我不需要一个床伴,尤其是李阅碰过的,脏。如果你一定要倒贴,抱歉不能满足你。”

“谢谢。”

她拿起笔不再犹豫,反到了合同的最后一页,看也没看就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丢给了蒋意歌:“可以了吗?”

他捡起合同,细心的又翻了几页,指给她看:“这几处也需要签名。”

“好!”她迅速地写完,再一次丢还给他,“我可以走了吗?”

他点头,季优转身,决绝。他知道,这辈子他们都没有以后了。她终于知道,这世上没有童话,十二点已过,她不是被打回原形的灰姑娘却仍然要狼狈逃走,而他一直也不是王子,是那黑暗中最可怕的死神,他们永远活在两个世界里。原来这才是结局。

新公司,艾米娱乐的老总率领一干部下早就在门口守候着她,那场面着实吓人。她走在人群的最前面,脸上戴着巨大的墨镜,没有人看得清她的表情。

艾米娱乐的老总兴致勃勃地说了一大堆的公司发展愿景。

她半个字也没听进去,若是她那时有心去听一下,大概就会发觉不对,她只是打断了他的畅想说了句:“老板你公司将来如何发展,怎么赢利,能赚多少钱,似乎与我无关,请告诉我,接下来我该做什么?”

“你需要休息。”

“OK!”

她的确需要休息。

“我可以休息多久?”

“你不累了为止,季优小姐,公司等着你以最饱满的状态回归。”

“谢谢。”

她曾经幻想过,如果累了就到处走走,放下所有的工作。如今实现了,她要开始一个人的旅行。

临走前她给夏一发了一条短信,只有“再见”两个字。长久之后,他回复:等你回来。

她笑着将电话卡拿出来,一道弧线,飞进了垃圾桶里面。她低头看着手上的报纸,艾米娱乐竟然占据了整个财经版,标题写得吓人,什么即将成为娱乐界的王者。她笑着丢掉不再细看。

如果那时她去思考一下,为什么是财经版而不是娱乐版,如果那时她能够看下去……

“季优!”有人喊了她一声,有些焦急,引起了周围人的关注。

季优缓缓抬起头来,微笑:“李阅,好久不见。”

李阅亦是微笑,干净清爽,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样干净的笑容了。

“刚从南非回来,你去哪儿?”

“随便走走。你还好吗?”

“放心。去外面锻炼几年也挺好的,这次是我自愿的。”

“艰苦吗?”

“一路顺风。”

季优站起来忽然拥抱了他。

他这一路风尘仆仆地赶来,终于能在机场见她一面,他知道,以她的性子,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她不会告诉你她去什么地方,也许从此就是路人。可是,他仍旧要偷偷地回来,不顾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惩罚,只为见她一面,说一声,一路顺风。

她闭上双眼,轻轻地微笑,此去经年,归来是否还有良辰美景?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头等舱里有人泣不成声。

空姐连忙过来安慰:“小姐您怎么了?”

她哭得更加惨烈,断断续续地说:“我丢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那我们帮您找找吧。”

她不再说话,因为那东西再也找不到了。 Umz2Tf9OCNm9nCXWM96IGrDsYhDcDUkj8Bzn/5+ECX6qshifbtMBkux9MjwROU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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