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时节,女王大学新入学的医学生们会玩一个叫作英雄与反派的游戏。这个游戏通常在派对中充当破冰环节。游戏中包含他们所受教育中的三个元素:图书馆、信息素养课程和医学史课程。学生们自主选择搭档,三两成组,并从网上的表格(见表1.1)中选择一位医学历史上的人物。游戏任务是找一些这个人物自己的著作(原始资料),同时找一些别人描述这个人物的著作(二手资料),经过比较后决定这个人物是英雄还是反派,或二者皆是。之后,学生们要加以准备,参加班级成果展示并撰写一篇含有参考文献的简短报告。优秀者会有奖品。
表1.1 医学史中的“英雄与反派游戏”说明表
组员需进行分工合作。
使用图书馆的索引工具搜索:
1.找到至少一篇由选定人物所撰写的著作。
2.找到其他人对该选定人物的评价描述。
这个人是“英雄”还是“反派”?或者二者皆是?为什么?
考虑并选择目标(候选名单如上表),完成简要的结论报告并注明参考文献出处。报告可由全组人一起完成,或由组内部分成员完成。
学习目标:
区分各种专著(单一作者类著作、合订本、遗著合集、译著和摹本等);
学习用在线书目检索以提高效率(比如定义作者、题目和关键词);
了解受控词表的基本信息;
理解原创与引用的含义;
明白所有的历史(包括医学史)都是现在的人对过去的一种诠释及演绎。
表格中英雄与反派的候选名单包括古代人物、诺贝尔奖得主、妇女和当地知名人士。女王大学所用的候选名单没什么特别之处,由于图书馆资源和地域的不同,有很多人物可以作为备选。班级汇报部分通常有一天的时间准备,是“工作报告”的一种轻松形式。天气好的时候,汇报甚至会在室外的草坪上进行。
每当我问“谁愿意第一个说”的时候,很少会马上有人自告奋勇,回答我的通常都是一片死寂。
于是我通常会接着问:“谁选了希波克拉底呀?”这时,学生们就会指向不情愿、抱怨着的某一组。但通常这一组学生总会笑嘻嘻地向同学们介绍他们对这位2500年前的希腊医生的了解。当他们总结完后,我会问:“那他是英雄还是反派?”
“当然是英雄。”
“为什么?”他们会给出各种答案来证明他们的观点。
这时我通常会为“反派”说句话:“但希波克拉底似乎禁止堕胎并反对使用刀具,而且他只向男人传授医学。”但最后学生们依旧坚定自己的判断,然后我们就会继续下一个话题。
一两个强制的简短展示后,学生们开始踊跃地发言,分享他们了解到的伟人的生活与事业。时间是有限的,无法一个一个将所有的主题都讲完。有时我不得不打断发言者以求给其他人一个机会(有一次,两个学生自发地扮演起了他们所选的角色,为同学们呈现了一场阿维森纳和帕拉塞尔苏斯的盛大辩论,争论焚书的象征性需要)。2013级的学生们更是准备了音乐、诗歌、戏剧和戏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开始担心没人能赢得最终的奖品,那游戏的精髓就不复存在了。于是我开始要求挑起过学术纷争的反派人物登场,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试图将焦点转移到这些故事中名声不那么好的一面上,学生们始终非常坚挺地抵御我的攻势。直到最后,才可能会有一个不知名的声音在人群中回答“英雄还是反派”的问题:“那要看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了。”
“你说什么?”我问,“大点声。”然后我会问全班同学:“他说了什么?”同学们重复了那个回答。接着,在笑声和掌声中,那个尴尬的学生会备受瞩目地被授予一等奖——一本奥斯勒的书。然后,我就可以放心了。
在过去的几年中,我发现医学生趋向于盲目尊崇他们的先辈们,就像宗教敬畏一样。
“没错,希波克拉底确实曾提出绝不能使用刀具,但他表明了凡是疾病必有其自然原因,所以他是英雄。”“的确,亚力克西·卡雷尔可能是个纳粹支持者,但他使器官移植成为可能,所以他是英雄。”即使我在课堂上给出十分明显的提示,大部分学生的报告中依然将他们所选的人物归纳为英雄,并给出了强烈辩护。二十年来,这个游戏年年上演,但是鲜有学生大胆地宣称他们所选的人物是反派。虽然那些将所选人物归纳为反派的也并没有因此得到奖品。
在评判历史的过程中,很少有学生会对判断前提提出疑问。但如果有学生问出“为什么我们要做这个游戏”,那么她和说出“那要看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了”的学生一样,可以得到一份奖品。刚入学的新生想要从历史中找寻英雄是可以理解的。他们从激烈的入学竞争中幸存下来,松了一口气之余,也乐观并有些理想主义地期望着自己将来要从事的职业至少会持续四十年。在毕业那天,大部分人依然会记得他们第一周培训中所研究的历史人物。游戏不仅仅提供了一个历史榜样,也在提醒学生们留意医学的现在和未来。
一本主题深奥、文体晦涩、连作者名字都极难读的书,学生们是否知道这样一本书发表于什么日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学生们熟悉某一特定阶段中,某个充满智慧的事迹背后的“舆论”。
——塞西莉亚·梅特勒,《医学史》,费城多伦多:布莱基斯顿,1947年,第12页
英雄与反派这个游戏的前提即是这本书的前提。医学历史和所有历史一样,如同医学实践和医学科学,是一个质疑与解答、求证与诠释的过程。
有些质疑较之其他质疑更优秀,有些资料较之其他资料更值得信任,有些诠释较之其他诠释说服力更强。将自己的愿望和价值观映射到史实与史料中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好的历史学家们都深知这一点。历史“欢迎”学生们思考事物的变迁过程及结果,并“激励”他们解释为何曾经一度看似正确的事物如今却是大错特错。历史同样会“提醒”学生们,有朝一日,他们可能需要舍弃他们即将要开始学习的所有观点及“事实”。正因如此,历史就像一位杰出的导师,教育人们活到老学到老。
这本书的本意是教导医学生,所以它是由对各个概念单元的讲解构成的。关于医学生应该学习历史这件事,很多文章和书籍都给出了诸多原因。同时,也有很多出版物已经给出了有效的教授方法。某种程度上来说,本书只是众多教授方法中的一个。在女王大学,历史并不是一门独立的课程或研习班,但它深深结合在所有课程中,作为一个不可缺少的元素教授给医学与科学等学科的学生。
但是,除了医学生,普通读者和诸如人文学科与社会科学等学科的学生也是本书的潜在受众。与普通的历史教科书不同,这本书的章节不是以年代为首要因素排列的,而是按照与女王大学课程相对应的顺序排列了医学中的不同学科。这样的排列不需要讲究阅读的顺序。每个章节中都附有年代表,并呈现了历史学家日思夜想的一些主题或问题。书中还囊括了一些在近年来的文献中提到的事件,所提不多的事件并未在书中讨论。从事人文学科教育的人可以在索引中找到全书涉及的各种主题,包括性别、种族、阶级和历史时期。
前面提到的游戏的目标也是本书的目标:让学生更好地认识到历史(和整个人文学科)是一门可以巩固现今医学理解的研究学科;培养学生在所有课程中敢于质疑教条的意识。
有些人批评说这些目标不甚重要且不够远大,甚至有人觉得这些目标有害无益。但是我们并不打算把准医生们变成历史学家,反而是为他们提供了一个额外的概念性工具来辅助他们的医学学习。医学生们都很聪慧。就算他们最近一次学习人文学科已经是高中的事了,但是他们仍然能够在问题与背景的辩论中迅速重拾激动、冒险的心情。为了达到这些目标,学生们确实需要学一些历史知识,但他们可以选择和自己的生活及职业发展最相关的事件。名字、日期和其他似是而非的东西都不如观念来得重要。虽然优质的历史依赖于名字、日期等准确的参考信息,但它也只是一种思考方式。
本书并非那种鸿篇巨幅的史学专著。仅仅参考了一些近期的学术文献和当今卫生保健的前沿话题,进而对西方医学史进行了一番简单的调查概论。书中也特别提到执业医师与性别、宗教信仰、种族或国籍无关。另有一些重要的书可以提供更多的信息与图片。一些年代久远的资料内容非常丰富,不容忽视。
此书有关医疗领域的撰写结构也并非原创。六十多年前,塞西莉亚·梅特勒就已经根据医学课题及观念来构建她的教科书结构了。
在第一版中,以加拿大为背景的例子居多。一是因为其他资料中鲜少以加拿大举例;二是因为,尽管英国和美国的例子更常见,但加拿大的例子也具备同等的教育意义。第二版中囊括了其他国家的例子。导师们可以找到与他们国家历史对等的替代例子。拓展阅读建议虽然并非详尽无遗,但是它们可以指引感兴趣的读者找到书中所提内容的背景知识。另外,指定国家的资料以列表的形式予以呈现。
最后一章对如何研究一个医学史问题给出了建议。重申一遍,这些建议不一定毫无错漏,也不会是面面俱到的。
附录中提供了每一章节的学习目标——21世纪医学课程必备元素。网上的资源中包括了一些针对时期、地域以及不同时期地域所对应的替代医学和卫生保健等观点的参考标准。学生们常会询问历史学家这些观点是对是错,但本书是我们自己的主流医学的历史,所以并没有涉及这些。所以,网上的资源又一次展现了用处,可以提供这些方向的资料来弥补本书的这一缺陷。
我通篇一直谈论英雄与反派游戏,是为了表明历史上的众多人事物都存在很多不同的诠释。热点话题也远远不止于“大人物”和“重大发现”,还有诸如观点、疾病、患者、机构和重大的错误。如果读者心中正有些有趣的疑问,那么本书正好可以完成它的使命。
拓展阅读建议 参考书目网站:http://histmed.c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