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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处女作见报不免窃喜
脚馒头发病竭力忍耐

我仍旧生活在多梦季节。

宛如锦上添花,正式发表了一首习作。

我欢喜写,但一直只有作文,没有作品。作文,给一位老师批阅的;作品呢,登在报纸上、刊物里,给无数读者欣赏的。优秀的作文也可以成为作品。早就想动手试试,争取发表处女作,但写过几次都没敢往外寄,因为觉得不大像作品。

那是一个星期日,中午天气闷热,连一丝风也没有。我穿着背心短裤,倚坐在狭窄的窗台上,希望凉快些,却感到凝滞了的空气热烘烘的。天空湛蓝,几小块白云似有若无,烈日亮得仿佛在射放细密的银针。远远近近,似乎挨挨挤挤的矮屋顶,反射出刺眼的阳光。周围一片静谧,准是燠热迫使人们在午间暂停活动,连话也懒得说了。远处,汪小麟家的一棵什么树,从屋顶之间钻出。一簇簇绿叶,虽也凝然不动,但毕竟是一团绿色,呈示着生机。

我的同学,三拳头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汪小麟,父亲是种菜能手。他家临街有两个铺面,借给外地人,开了粮店和箍桶店,后边则是数间老屋旧房,仿佛因为老旧而羞于抛头露面,躲得尽量不让人看到。旁边,铺展着大块菜地,还有一口土井。正是菜地和土井,宛若在悄悄告知人们,这里曾是实实在在的乡间。土井更是赛过仅存的硕果,在方圆一带已成稀罕之物。大热天,左邻右舍,甚至仅仅是点头之交的、隔着好几户邻居的邻居,都会带着西瓜跑来,说要放到他家的土井里“浸一浸”“冰一冰”。汪家从不拒绝的。

天际涌现出团团乌云,须臾间不知不觉,已经滚滚翻翻,占领了大半个天空。带着凉意的风阵阵吹来,迅速驱除暑气。乱云中闪出电光,爆出雷声。大雨倾盆而下,使人眼前迷迷茫茫。雨点击打屋顶,水珠迸溅,让狂风一刮,腾起团团水雾,如云似烟,飘洒而逝。我惊喜地发现,在喧嚣的混沌中,在迷蒙的空间里,唯有那一片绿,迎着雷雨的扑击,不仅仍生机勃勃,而且增添了一种强者的英武和坚韧。

这棵不知名的绿树,长得相当挺拔,而且顶住了风雨。我的思路由此延伸开去,想象力如同彩笔,在脑海里描绘出一派幻景——

绝壁上,一棵松树顽强生长,丰腴而轻柔的白云嘲笑它对岩缝间些许泥土的痴迷,认为自己不费力气,随风飘荡,才叫幸福。风暴袭来,白云消失得无影无踪,松树却更显豪迈。不是吗?我曾浑浑噩噩地度过孩提时代,如今胸有抱负,何惧风狂雨骤!

哦,创作的灵感来了!眼前所见,牵动思绪,产生丰美的联想。诗兴在心中勃然跃起。我从窗台上跳下,急急忙忙,坐到桌边,在欢愉昂扬的情绪支配下,写成一首寓言诗,并且胆大包天,趁雷雨停歇,便赶紧外出,投入邮筒。

晓得的,应该放一放,推敲推敲,修改修改。但唯恐那样一来,投稿的勇气便像那白云一样弥散,踪影全无了。

也不知隔了多少天,我以为稿子《松树和白云》已被编辑扔进了废纸篓,不料居然上了报纸,上了《青年报》的文艺副刊。不长不短,三十多行。松树和白云,分别代表两类人,一类立志成材,顽强坚定,傲然挺立;一类稀里糊涂,虚度年华,随风飘逸。松树无疑是本人信念与精神的化身,其实只是借助于松树这个形象,表达依稀的人生憧憬;白云则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者的写照,用来反衬松树的不同流俗,其实是反思和责备自身的毛病——得过且过,不刻苦求上进。

寓言原本便是一种每每在篇末点明主旨的、相当直露的体裁,出自我这样一个初中生笔下的习作,自然更是浅薄稚拙。编辑老师一定是认为小诗的主题还算有一点点意思,显示出一点点思想与感情的闪烁,才十分侥幸,被选登了。额角头瞎高,高得碰着天花板!

看到自己的处女作变成散发油墨香的铅字,我承认,当时不免有一点点飘飘然。世界上肯定有首次发表作品而淡然一笑的少年老成者,但我不是。

真的,当时是渴望运用自以为相当熟悉了的,又比较简易的文学样式,表露内心的感觉。

寓言诗见报后,我在学校里从没吐露半个字,从没张扬。

平时接触较多的,是话剧团里的大哥哥大姐姐。休说其中的团长、编剧、导演,就是其他演员,他们分析剧本内容、透视人物性格,能力也全比我要强许多,文学水平也全比我要高几倍。说不定有人早就发表过作品,而且不止一首或一篇,只是并不沾沾自喜,告诉张三,告诉李四。我怎敢不知天高地厚,显得轻佻可笑呢?

图书馆里的汤老师和我稔熟,可以向他泄露秘密,但话到嘴边又忍住了。我依稀觉得,他俨如一位作家、诗人,学问深不可测,才华高不可攀,而且隐而不露。我若关公面前舞大刀,鲁班门口秀钢斧,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在家里可不一样,我孩子气地在姆妈面前出示样报,自鸣得意。邻居们呢,小秀才呀,大才子呀,不着边际,胡乱夸赞一通。我觉得又快活又好笑。汪小麟的爸爸那位种菜能手说:“小孩子不容易。看这一行行字排得多么整齐,就像地里的蔬菜,全是一锄头一铁锹,辛辛苦苦种出来的。”

“万宝全书缺只角”的老伯伯,出言吐语,更是与众不同,一套一套的: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有志不在年高,无用枉活百岁。我们法华街要出作家了。作家,你们懂吗?就是写出一本本书来的文化人。”

不过,为了进一步向不是文化人的邻居们解释,他便似乎讲得不怎么精确了。

“喏!电影《秋海棠》就是文化人编出来的,那叫剧本,没有剧本拍不成电影;绍兴戏也是文化人写出来的,那叫……戏考。没有戏考演不成戏。”

众邻居仿佛理解了,满足了。我总觉得并不完全如此。演员好像不是根据戏考演戏的。但我也已经非常满足,不想也没有把握补充或纠正什么。

现在,当作家的理想又复苏了。究竟当作家还是做演员,真叫心挂两头,拿捏不准。但反正这辈子不是做演员业余搞创作,便是当作家业余演话剧。前程,不是一片锦绣,便是锦绣一片。

尽管如今回顾彼时,对自己这样确定前途的念头,不禁哑然失笑,但当时的确是认真的。我感到自己不是“小小囡”了,成熟了,至少是正在日趋成熟,迅猛成熟。

胸中鼓荡着热爱,浑身涌动着活力。遇上什么事情,老是蛮开心,老想笑。同学们似乎也这样。

哲人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还有“乐极生悲”“泰极而否”。

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早晨醒来,两条腿常会隐隐约约,感到麻木。下床跨出头几步,稍稍觉得费劲,两只“脚馒头”酸唧唧的,好像不大对头。不过再走几步就好了,不舒适的感觉消失了,轻松如常。这种情形,持续了很久。我没怎么在意,只告诉过姆妈。

姆妈说一定是着了凉。她怪我从小睡没睡相,半夜里稍微有点热就要踢被子;有时全身敞露,那还不着凉?夜里惊醒一点,把踢被子的坏习惯改掉,脚馒头就不会酸唧唧了。她还有根有据地说,每逢什么节气,不少上年纪的人会发老伤,关节酸痛,多数也是小时候踢被子落下的病根。

姆妈的话当然绝对正确。我小心了,感到燥热也尽量不踢开被子、毯子。果然有效。数天后,不酸不麻也不疼了,膝关节完全灵活。

然而隔了一段日子,酸、麻、疼的感觉再次出现。不管它,反正是短暂状况,过些天会自行消失的。我依旧坐在教室里,活跃在操场上,轻快地进出图书馆,投入地排练小话剧。我依旧爱说爱笑,爱寻觅生活的色彩和喜乐。

我们初中生,凡是住得远的,大都自带午餐。

那天也巧,我,还有另外三位同学,跟事先约好似的,都没带饭。大家结伴出了校门,往右拐,只走十来步,眼前便是好几个面摊夹道摆开,显示一种大排档的阵势。为了竞争,摊主们经常变换些小花样,吸引顾客。譬如说,这里卖阳春面的,奉送雪里蕻咸菜,金光闪亮(自然那是切成丁的一小撮而已),那里卖炒面的,添加戏称为红嘴绿鹦哥的菠菜,油绿鲜嫩(无非掰开的三四片菜叶罢了)。我们都得到过这类小小的实惠。

此刻,忘了是谁心血来潮,忽发奇想,建议上馆子。当然,进真正的馆子,没这份胆量,闯闯比面摊大不了多少的小馆子,倒不妨一试。

我们空着肚子,抵挡住直往鼻孔里钻的葱香味之诱惑,穿过夹道的面摊,再朝右拐,就望见几家小馆子了。壮壮胆,跨进看上去最简陋,估计最便宜的一家。

店门口砌着大炉灶,留下的空档只容两个人并肩出入,店堂内勉强放着三张桌子,仅一张周围有方凳椅子,其余全是长板凳。墙上有价目牌,牌上的字龙飞凤舞,实在颇难辨认,我只看出有一种叫什么片儿汤的,相当于一碗阳春面的价钱,便假充内行,扬手一指:

“来四碗片儿汤!”

四个人坐了一桌。在等候的时间,尽扯些学校里不咸不淡的事情,故作自在,俨如老吃客、美食家。其实,大家心里都在暗暗揣测,将要品尝的会是什么样的佳肴美点呢?

片儿汤端来了,一人一大碗。什么东西?蛮像扯碎的馄饨皮,一片片放进水里,搅在一起煮的,所以才叫“片儿汤”吧?吃!喝!转瞬间,碗底朝天。天津口音的服务员过来问:“还要什么?”

我们彼此望望,犹如演员在台上忘了台词。

“要锅贴儿吧?”服务员提示。

我眨眨眼,拍着肚子喊:“饱喽!饱喽!”

众同学心领神会,都嚷嚷起来,响应号召似的。

“饱喽!我也饱喽!”

同时,大家的屁股告别了板凳。

走出店门,“嗒嗒嘀嗒!冲呀,杀呀!”一阵子乱叫乱喊,一口气奔回学校,仿佛大获全胜似的。

进了教室,你看看我,我望望你,挤眉弄眼。

“你真饱假饱?”同学问我。

“哎哟!灌了一大碗汤,肚子里在唱广东戏呢!听听:Guang!Dong!Guang!Dong!”

大家笑得前仰后合,此后的整个下半天则饥肠辘辘。

后来一打听,说那是家小小的天津馆。大概一边吃锅贴儿,一边喝汤,一干一稀,搭配好的,如同我们一边吃大饼油条,一边喝豆浆。

不过我们丝毫没有上当的感觉,只怪自己无知和没钱。这以后,只要谁提个头,大家就兴味浓浓地回忆,嬉笑一阵。

哦,我也曾是个爱笑爱闹的少年!

然而,膝部酸得异模怪样,双腿似乎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掣着,迈步困难。这种情况出现得越来越频繁。有时候,下课铃响后站起来,举步又疼痛,似瘸非瘸的样子。只得膝盖尽量不弯曲,慢慢地拖几步,然后才能逐渐恢复过来。同学们发觉异样,问我怎么了。

“交节气,发老伤。”我回答,哭笑不得,面孔尴尬。

听见这话,大家忍不住哄然大笑。我也跟着笑,只是声音里夹着别人难以察觉的疑虑和不安。

这天清晨起床,双膝酸痛得厉害。我摸摸膝盖,有些发烫;看看,还明显地红肿。我的心不由咯噔一下,猛跳起来。

姆妈走到小铁床边,也摸摸看看,说,不行,还是去医院看门诊,配点药吃吃。

我强作镇静,说不要紧,坐在床上,自己把两个膝盖按摩一阵,试着弯曲几下。接着,小心翼翼地下床,慢慢拖几步,忍着酸痛,照旧刷牙洗脸吃泡饭,照旧背上书包出门上学去。

其实,我何尝没有意识到自己真的病了。什么病,不清楚,但知道不见得能自行痊愈。需要看医生,需要吃些止酸痛、消肿胀的药水药片。可请医生服药得花钱,而家里的经济情况我有点晓得。如今,养父在苏州开着一家照相馆,难得回上海,但基本上按月寄钱回来。这点钱糊口马马虎虎,假如增添额外开支,特别是不知究竟要花多少的医药费,那可绝对会使姆妈更加愁眉紧锁。

在家里,有时感觉到双腿异样,酸痛得蛮难受,我就尽量掩饰,没事一般。实际上这也不难做到。学校里不同,因为有人人要上的体育课,还有一些球赛活动,篮球、排球、羽毛球、乒乓球什么的,原先我都积极参加的。

渐渐地,场地上不见了我奔跑的身影,跃起发球的雄姿。我只好坐在场边,为同学看管衣裳书包,为好球喝彩,为丢球惋惜。

后来,体育课也经常免上了。老师发现我连跑步的行列都跟不上,便特许我留在教室里。做作业,总出错,看小说,老走神;站在窗前,眺望同学们欢蹦乱跳,大呼小叫,龙腾虎跃,心头真不是滋味。

班主任、体育老师、同学都好心好意一次次劝我去看医生,我一次次点头应允。但回到家里,就只顾做功课,吹口琴,躺在床上看小说,或者早早地蒙头大睡。姆妈问我为什么闷闷的,是不是脚馒头又酸痛了。我摇头不答,或挤出笑容,说只是有些疲倦,浑身没有力气。

我自己也感到奇怪,别说体力消耗大的运动,连平时的体育课也不上,却依旧觉得疲乏,而且吃什么东西嘴里都没滋味。

这个日子,在我的生命旅程中是一大转折点。不过当天根本没有意识到有如此严重。

正上着语文课。作品分析原是我最欢喜听的,这时的注意力却集中不起来。膝盖部位发烫,火辣辣的,试着在课桌底下稍稍伸屈一下也办不到。好像筋肉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地牵扯着,一动就酸就痛。

这次发作,来势不同于以往,我隐隐感到不妙,心跳得厉害。好不容易捱到下课,老师刚离开教室,我急于试试两条腿到底怎样,便霍地站立起来。不料身不由己,立刻咚的一声,重重地坐落到位子上,疼出一头冷汗,疼出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叫:“哎哟!”

同学围拢过来:“怎么啦?怎么啦?”

面对一张张关切的面庞,我勉强笑笑,说没啥没啥。由两位同学搀扶,我再试着站起身,满以为多挪动几步又会轻松如常。然而,在两排课桌椅之间来回走了几圈,仍旧感到筋肉绷紧,膝头酸痛,丝毫没有缓和。卷起裤腿看看,脚馒头又红又肿,同学们也吃惊不小。

倒霉,真的生病了,这下不得不请假,不得不看医生服药,不得不休息了。两位同学抢着跑去,替我向班主任请假。

“两天!只要请两天假,大后天就来上学!”我望着他们的背影,高声关照。

“晓得!”

大家一边帮我收拾课本纸笔,一边问:“走到八仙桥电车站,恐怕也吃不消吧?”

我也想到了。这一小段路,对我来说已经太漫长,何况还得穿两次马路。那是繁华热闹的路段,不可以像怕踩死蚂蚁似的慢慢挪。怎么办?对,坐三轮车。

“潘乃荣,你身边有钱吗?我只有买一张电车票的,坐三轮车怎么够?”

他掏出所有的零用钱,塞给我。由几个同学搀扶着,簇拥着,我走出教室,走出长廊,穿过传达室,来到大铁门外侧。工友见我这样子,也问长问短,还帮着去叫车。

三轮车来了。我讲清地址,问明价钱,先付钱,剩下的还给潘乃荣。这才费劲地跨上车去坐好,回头扬扬手说:“大家再会!潘乃荣,钱大后天还你!”

三轮车要打个弯,调过头来。我的目光自然而然,顺势对送别的同学扫视一遍。不知怎么的,有点依依不舍的感觉。其实,根本没想到这一去,便是学校生活的终止,要隔多少年才有可能旧地重游,而且那是在何等特殊情况下的再访母校。

车子拐了几个弯,顺着大路,由东向西而去。独自占了足可坐两个人的位子,却并不觉得宽舒、惬意。街头的景象,和乘电车时所见相比,显得更开阔、清晰,但我无心观赏。一辆行驶中的电车上,有乘客向我投来异样的目光,那是自己异样的姿态和面容所招致的。

三轮车进入法华镇路,到了家门口。左邻右舍惊疑了,有的围过来探问,有的去叫我姆妈。我尽量轻描淡写,说因为脚有些疼,请假回来休息两天的。

老伯伯伸出栗子肉硬硬的臂膀,让我搭一把,跨下三轮车。姆妈急匆匆下楼奔出,满脸惶恐,问怎么了。见我似乎没事,又听说只是脚有些疼,她才稍稍放心,转而问多少车钱。

“已经付了。”我仿佛有点高兴地说。

“什么?付了?你哪来的钱?”

“跟同学借的。”

“哎呀,”姆妈点点我,又是摇头又是笑,“又不是买电车票,到了自家门口,姆妈不能付吗?”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邻居们笑了,三轮车工友也笑了。嗨,遇到这么点芝麻绿豆的小事就昏了头、乱了方寸,紧张兮兮,我的幼稚可笑暴露无遗。刚才,同学们也一定是被我搞糊涂了。

打起精神,自己走上楼,进了后房间,扔下书包,往小铁床上一躺。酸疼似乎减轻了些。看来虚惊一场,没什么大病。脚馒头还是红肿的,医生还是要去看一看的,歇还是要歇两天的。

姆妈问这问那,不知所措。我索性躺得舒适些,讲讲笑话,显得又轻松又快乐,消除她的疑惧。

晚上,自我感觉又不佳了。明显得很,在发烧。不仅脚馒头热辣辣,全身也暖烘烘,蛮难受。不过估计热度并不太高。所以没起床拿体温表,以免惊醒在前房间发出鼾声的姆妈。我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又想起了忘怀已久的命运。不禁暗暗祈盼,命运果真由凶恶的老巫婆变为善良的女神,让我大后天能继续上学。我完全不知晓,这样的祈盼是再愚鲁不过的,只会使自己麻痹不设防,使老巫婆愈发猖狂,得寸进尺。

不错,命运确实就是个巫婆,她曾经隐隐露出的,并非和蔼的笑容,而是暗藏杀机的狞笑。

我过早地窥见了老巫婆的歹毒心肠,为此付出的代价好不惨重。可窥见之后,虽以痛苦惊怖开始,却并未以颓唐崩溃告终,也许依然值得庆幸。

从这天开始,我的生活彻底改变。 JbZGZK9CWAvy/D2pASc66xiJ+9olBo/YJg/hiLlLzktBPVyR28zxlpO8brJIbD/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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