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木槿把一杯可乐喝完的时候,林章给她换上了热椰奶,而他自己仍然喝可乐。
香味浓郁的椰奶让蓝木槿周身暖和了一些。林章给她讲接下来的故事。
四具年老的尸体被运到了法医中心,解剖的结果和最初现场勘察的结果一致,四位老太太分别死于窒息、毒药和饥饿。
在调查中,四位老太太的身份成了最大的悬案。在她们住的地方没有找到任何能够证明她们身份的东西,而村民们谁也说不清她们是从哪里来,真实名字叫什么。她们每个人都说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互相叫对方“老大”、“老二”、“老三”和“小四”。她们最初来的时候人生地不熟,那个村子偏僻、落后,村里的人大多是同姓,有着极强的宗族观念,所以对这四个突然闯进来的女子有着极强的排斥心理,不愿跟她们交往。她们只好在村头的破庙暂时落脚。说是庙,其实多年来一直没有和尚,就那么荒废着。解放前这里土匪聚集,解放后土匪被消灭了,由于闹过人命,所以一直也就没有再重修过。围墙残破,香案上落着厚厚的一层灰,老鼠和蛇随时会出没。
她们用带来的钱找村子里的人把墙修好,打了四张木床,到集市买了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然后就住了下来。她们从后山上移植了一些野生的桃树、杏树和酸枣种在房后,在院子里开荒种粮种菜。刚开始,四个弱女子弄不好,一些善良的村民看她们可怜,就开始帮助她们。就这样,很多年过去了,她们居然把那一片小荒山打理成了世外桃源,瓜果满园,鸡羊满圈。除了生活上的交换之外,她们几乎与外界是隔绝的。她们从来不会向外界提起自己来自哪里,姓甚名谁。渐渐的,村民们的好奇没了,对她们习以为常,不再干涉她们的生活。所以,在大雪天里,她们的尸体放了那么久才有人发现。
讲到这里,蓝木槿问:“那四位老太太到底是怎么死的?不会是自杀那么简单吧。如果是集体自杀,应该在同一时间里,用一种死法。”
林章说:“不错。那你来推理一下谁是凶手?”
蓝木槿想了想说:“听起来,四位老太太不喜欢与村民们交往,应该不会得罪别人吧。所以,凶手应该是四位老太太中间的一个。”
林章点点头:“继续说。”
蓝木槿说:“第一个死去的人肯定不是凶手嘛,她是窒息而死,那么凶手肯定是另外三位老太太了。其中两位老太太是一起中毒死的,最后一位老太太是饿死的。那就会有两种可能。”
林章继续点头:“接着说。”
蓝木槿说:“第一种可能是中毒而死的两位老太太中的一个。第一位老太太死后,她想把其他两位老太太也杀死,连同自己,所以就在饭里下了老鼠药。但是有一位老太太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没吃,所以逃过了灾难。但是这个老太太见其他的三个姐妹都死了,自己活着也没意思了,于是绝食而死。”
林章仍然不发表看法,示意蓝木槿继续说。
蓝木槿说:“第二种可能,凶手是最后死掉的老太太。她先是杀了第一个老太太,接着是另外两个。她们死了之后,她也绝望了,于是绝食,陪她们一起死。”
林章说:“那你觉得这两种可能性哪个更大呢?你做个单项选择。”
蓝木槿说:“我选第二种。凶手杀死第一个老太太后,为了灭口,当然就会杀掉另外两个。可是,她无法面对曾经相处了几十年的姐妹们都死掉,自己一个人生活的凄惨场景,因此她绝食而死,并且死的时候把自己和姐妹们都整理好,体体面面地离开人世。”
林章说:“你的这种思路让我觉得你很恐怖,有做杀手的潜质。一个人杀三个人,够凶残。请问你是什么星座的?”
蓝木槿说:“我是双鱼座。在所有的杀人犯中,双鱼座的比例是最高的。所以,哼哼,你可别惹着我……”
林章笑了:“你的确很有做杀手的潜质,却没有做侦探的潜质,你猜错了。不过也不算全错,算你半错吧。答案是第一种可能。”
蓝木槿说:“什么‘半错’,这叫‘半对’好不好?证据呢?”
林章说:“法医在被老鼠药毒死的一位老太太的指甲里,发现了窒息死亡的老太太脖子上的皮肤细胞——她把她活生生地掐死了。尸检报告里表明死者的脖子有指甲的掐痕,有表皮剥落和皮下出血。而死者手里有一缕凶手的头发,说明她们曾经有过争斗。”
蓝木槿说:“好可怕!一起相处了几十年的姐妹也能下得去手?到底是因为什么杀人?”
林章说:“不知道。到现在为止,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凶手杀人。据村民们讲,平日里四位姐妹相处得非常好,比亲姐妹还亲,所以很难想象发生了什么。”
蓝木槿问:“那为什么凶手和另外一位老太太又被老鼠药毒死了呢?”
林章说:“动机还是不清楚,但证据很充分。在事发之前,凶手曾经冒着大雪去镇上买过老鼠药。大雪天气急着抓老鼠是不是很反常?而且警察发现凶手的鞋子上有外出的痕迹,所以事情没有歧义。凶手可能是想跟另外两位老太太同归于尽,所以把药放在了稀饭里。而最后一个老太太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喝稀饭,所以幸免遇难。法医没有在她的肠胃里发现稀饭,她是绝食而死的。可能是她没有勇气一个人生活下去了。”
蓝木槿问:“卷宗里没有写杀人动机吗?”
林章说:“卷宗里只有杀人的证据,没有动机。人都死了,又没有留下遗书或者日记这样的东西,所以这可能是一个永远无法揭开的谜了。不过——有一个疑点。”
蓝木槿问:“什么疑点?”
林章说:“尸检的结果有些出乎人们的意料,有一位老太太曾经生过一个孩子,而且就是凶手。”
蓝木槿说:“原来她们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未经世事。”
林章说:“其实未经世事的人是不会选择这样的人生的,他们对生活还是充满希望的。正是经历了一些事情的人才会走向极端。”
蓝木槿说:“说得好,没白做感情节目主持人。那个孩子的下落查清楚了吗?”
林章摇头:“没有。法医无法判断那个孩子具体的出生年月,所以孩子有可能是她们去西凉村之前就生下来了。她们的身份都无法查明,孩子的下落更是无从查起了。”
蓝木槿说:“没想到旧版的幽兰契是这样的,结局真的很悲惨。既然这样,那四个姑娘为何还要效仿她们的做法呢?她们的结局更悲惨,因为还那么年轻……”
林章说:“你赶紧给我讲讲新版幽兰契的情况,我都等不及了。”
蓝木槿就从那天听节目开始讲,讲了自己身处凶案现场的情景,以及去看望田溪的过程。林章听得目瞪口呆,不住地说:“你胆子太大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胆大的姑娘!”
蓝木槿说:“我现在想想还是挺后怕的,很可能凶手当时还没走。最可怕的是那个蜘蛛了,那只蜘蛛当时肯定还在那里。”蓝木槿说到这里打了个冷战,“如果我当时撞见那只蜘蛛的话,肯定会当场吓死,成为第四具尸体。”
林章苦笑:“最让你后怕的居然是那只蜘蛛,你胆小的真不是地方。你说田溪看到的蜘蛛身上的毛是红色的,是不是?”
蓝木槿说:“对,一只巨大的红蜘蛛!”
林章说:“这就太有意思了,那个人就叫红蜘蛛,看来他真的和幽兰契有牵连。你帮我看看这张照片里的人是不是死者之一。”
蓝木槿兴奋地说:“是昨天晚上去你微博里的那个人吗?什么照片?”
林章一边摆弄自己手机一边说:“原来你昨天晚上也在看微博啊,喏,就是这张,他发了之后立刻删除了,幸好我保存了。”
蓝木槿拿过手机,只看了一眼就说:“她就是祝若,那个舞蹈老师!”
林章说:“他后来写的那条微博你看到了吧?‘人死不能复生,我对不起她,是我害了她。’”
蓝木槿说:“我看到了,不过这也并不能肯定红蜘蛛就是凶手啊。他说的这个‘害’字其实有很多种理解。”
林章说:“不管怎么样,这个线索很有力。你说咱们是报告帅哥美女警官呢,还是自己先查?”
蓝木槿说:“你不觉得帅哥美女警官很不够意思吗?咱们对他们都毫无保留,他们却什么也不告诉咱们!我很怀疑那个什么菠萝到底是不是你的同学!”
林章说:“不是菠萝是萝卜好不好?
蓝木槿说:“还不如菠萝呢!我看咱们不如先自己查,如果有重要突破就告诉他们,好让他们对咱们刮目相看。同时,咱们也可以争取点主动权,换取一些最新内幕消息。”
林章说:“就这么办!我觉得咱俩就是天生的搭档,名字里面都有两个‘木’字,就是四根木头。”
蓝木槿笑:“还是两双筷子呢!”
谈话接近尾声的时候,林章突然说:“很冒昧地问,关于你那个对你若即若离的男朋友,你想明白了没有?”
蓝木槿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你还记得我那个电话啊。”
林章说:“我记得你的声音嘛。其实昨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一下子就听出来你的声音了。”
蓝木槿把面前的空杯子给颠倒了过来,表情郁闷:“没想明白,想不明白。”
林章说:“其实事情很简单。你只要搞清楚一个问题就行了,就是你还愿意不愿意为了他不开心。”
蓝木槿想都不想就说:“当然不愿意!”
林章说:“那说明你已经不爱他了。某部电视剧里有这样一句台词,‘喜欢一个人是因为和他在一起开心,如果不开心了还想在一起,那就是爱了。’而我还想补充一句:如果不愿意为他不开心了,那就是不爱了。”
蓝木槿呆呆地看着林章,没有说话。
林章说:“好了,咱们的人生就畅谈到这里吧,我一会儿还要去上班。当然,在上班之前,我还有充分的时间把某木头送回家,希望外面的大风这会儿已经停了。”
蓝木槿站起来,向窗外看了看:“啊,外面的大风真的已经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