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溪的叙述令在场的三人脊背发凉。
“蜘蛛精!”蓝木槿大叫一声,手心里都是冷汗。如果田溪说的是真的,那么,前天夜里,就在那座充斥着死亡气息的老房子里,不仅有数具女尸,还有一只可怕的大蜘蛛!
当蓝木槿失魂落魄地奔走在几个房间里的时候,那只大蜘蛛在哪里?它是否静静地待在角落里注视着蓝木槿?如果它也扑上去……
萧景握住了蓝木槿的手:“别怕,那只蜘蛛是不咬人的。”
田溪立刻摇头:“不!它咬人!它咬了我,还咬了我的朋友们!她们都被它咬死了!”
田溪的脸色由苍白转为绯红,可以看到她皮肤下细小的粉红色血管。
洛波说:“它没有咬任何人,你的朋友们并不是死于你所说的蜘蛛。”
田溪问:“那我呢?”
蓝木槿才知道,原来田溪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洛波说:“大小姐,你刚才自己说的,你是被蜘蛛吓昏过去的。”
田溪的身体虽然纤瘦,却有一双大圆又大的眼睛。那双眼睛瞪着洛波,好一会儿,她才点点头说:“对,我的确是没有受伤。那……我的朋友们,她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洛波不答反问:“你说,那天的晚饭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对吗?”
田溪说:“是的,除了节假日,晚饭都是我做。”
洛波又问:“那几样菜你都吃了没有?”
田溪一怔,急得语无伦次起来:“警官,难道是菜……不会的,那几样菜我全吃过!我做的菜都是自己喜欢吃的,再说我会自己尝尝味道的,是吧?”
洛波不露声色,又问:“汤你也喝了?”
田溪又一怔,想了想,摇头:“汤我做好之后没有尝,因为太烫了。吃饭的时候,我盛了一碗,但是一口还没有喝就看到大蜘蛛了。警官,是不是汤有问题啊?你们,不会怀疑……我……”
田溪的声音哽住了。蓝木槿觉得她像是被吓坏了。但是——蓝木槿又想,如果真的是田溪有问题,她完全可以这么演戏。
刚才洛波说到了汤,特别问了田溪有没有喝汤。难道是汤有问题?田溪说她没有喝汤,这就是她还活着的原因吗?
萧景问:“那天晚上谁是最早回来的?谁是最早去餐厅吃饭的?”
田溪说:“我在卧室里看书,所以并不清楚楼下的事。我刚才说了,我去吃饭的时候,祝若在工作室,徐菀苧在客厅,钟夏在自己的房间。”
蓝木槿想,这样的布局跟自己看到的死亡现场是一样的。
萧景说:“田溪,我听说你们四个人在五年前签下了一个契约,叫做‘幽兰契’,有这回事吗?”
田溪一怔,看了一眼蓝木槿,目光复杂。蓝木槿避开了她的目光,心里微微不安。当初,蓝木槿是幽兰契的唯一知情人和见证人,她有义务保守秘密的。田溪一定认为是蓝木槿出卖了她们。
田溪对萧景说:“这件事是我们几个人的私事,我可以不告诉你们的,是吧?”
萧景不说话,只是掏出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
“听说过幽兰契吗?”——听不出来男女的怪声音。
“这位听众朋友,请问您有什么困惑吗?”——男主持人的声音。
“如果你要听我的困惑,你要先知道什么是幽兰契。”——怪声音。
“我没有听说过,郁博士也没有听说过,我想我们的听众朋友也很少有人听说过,所以您能够告诉我们吗?”——男主持人的声音。
“想知道的话,上网搜索一下就会有答案。其实,知道不知道幽兰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告诉你们,新版幽兰契已经被我终结了!五年前签下幽兰契的四个女人全死掉了!这就是幽兰契女人的宿命!”——怪声音。
几秒钟的安静,然后是电话断线的“嘟嘟”声。
“我希望刚才的电话只是一个无聊者的玩笑而已,当然我们会追查这个电话的来源。现在我们来接听今天最后一位朋友的电话……”——男主持人的声音。
此刻,蓝木槿再听到这段电话,比当天晚上的那种惧怕更甚。当天晚上,蓝木槿觉得那也许是一个无聊之人的恶作剧,可是现在,事实证明这个电话是真的。
此外,蓝木槿听到主持人林章的声音时,在想,为什么林章还没有跟她联系呢?是他对幽兰契不感兴趣呢还是认为自己在骗他?
田溪听这段录音时,不但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嘴巴也张得圆圆的,那神情好似一条鱼。
萧景见田溪不说话,于是问:“这段录音是当天晚上广播电台的直播电话,你知道这个电话是谁打的吗?”
田溪使劲摇头:“我不知道!”
萧景又问:“你能够听得出那个人的声音吗?”
田溪继续摇头。
萧景说:“如果声音听不出来,那么从语调上能不能听出来呢?”
田溪想了想说:“语调是很标准的普通话,谁都能说得来,我怎么能听出来呢?”
蓝木槿插话了:“萧警官,你们难道不能根据录音来进行技术分析吗?最起码你们可以用钟夏留在节目里的录音来比较,这个应该不难吧?”蓝木槿说的时候又看了一眼田溪,萧景明白她这个眼神的意思,那是提醒自己这个地方还有田溪这个大活人,又多了一个人的声音可以对比。
萧景说:“这个我们早就想到了,但是我们的技术人员在分析之后无法得出结论,因为那个人在打电话的时候是通过特殊的声音转换软件处理过的,因此已经没有对比的价值了。”
萧景又问田溪:“这个‘夜心声’节目你听过吗?”
田溪说:“以前常听,这两年听得少了。”
萧景问:“其他几个人呢?”
田溪说:“我们以前是四个人一起听的,不过从来没有打过热线电话。不,也许她们中的某些人背着其他的人打过电话也未可知。”
萧景说:“好了,你现在必须告诉我们,幽兰契是怎么回事。”
田溪想了一会儿,终于点点头,开始回忆往事。
五年前,钟夏、徐菀苧、祝若和田溪大学毕业不久。本该是阳光铺道、前程似锦的美好岁月,可是,她们四个人却不约而同地失恋了,成了年轻的弃妇加怨妇。
同样的心情让她们每天都在一起互相安慰。那个时候祝若住的房子最大,因此后来另外三个人干脆搬到她的房子里,四个人挤在一起。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们就互相倾诉,互相发泄,互相安慰。可是不久之后的一个深夜,四个人喝醉了,在屋子里唱歌,被好几个邻居抗议。于是,徐菀苧提议她们干脆在市郊租一套独立的房子,那里的房租相对便宜,更重要的是她们有更多的空间和自由。
没想到,这个简单的提议很快升级。是钟夏偶然从网络坛论上翻出来一个阵年旧贴,上面讲述了本市西凉村四个老太太签下幽兰契,相伴大半生的故事。虽然这个故事的结局凄凉而又恐怖,但是钟夏不在意,她向往的是四位老太太的生活方式。几十年前,她们就可以用这么惊世骇俗的方式标榜女性的独立、尊严和价值,为什么现在对男人彻底失望的她们不能效仿呢?
于是,徐菀苧便提议她们也这样做,结果“一呼三应”,四个人情绪高涨,对规划中的的生活方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很快,她们制定出了独身计划,从日常生活、财产和收支制度、责任、义务、约束等方面做了规划,这便是“新幽兰契”。
田溪讲到这里的时候,洛波插话:“田溪,你能不能详细讲一下幽兰契的具体内容?或者,你把这个契约的原件让我们看看。”
“不可以,”田溪用温婉却是坚决的语气说,“这个契约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不能给其他人看,这一条本身也在契约当中。再说,蓝木槿当时是我们的见证人,她不是都告诉你们了吗?”
蓝木槿感觉自己又窘了一下。
“可是,”萧景说,“签订契约的四个人已经有三个人不在了,换句话说,以后只有你一个人暂时过单身的日子了,这份契约还有什么意义呢?为什么不能让我们看?”
田溪说:“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就会坚持到底。”
萧景说:“田溪,你不要固执。你要明白,对我们的坦白跟能否洗清你的杀人嫌疑非常重要。”
田溪一凛:“警察姐姐,你是怀疑我杀了人吗?我怎么会……”
萧景说:“要想我不怀疑你,那你必须告诉我,幽兰契到底在哪里?内容是什么?”
田溪终于不再坚持,她说:“契约我们人手一份,我的就在房间的柜子里放着,她们的就不知道了。”
萧景点点头,又问:“内容你应该都还记得吧?
田溪就讲了幽兰契的内容,跟蓝木槿所说倒是基本吻合。
于是萧景不再纠结这个问题,问田溪:“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关于幽兰契,你有没有后悔过?当初你们是因为一时的失恋之痛才决定这样做的。难道这五年里,就没有一个男人让你重新对爱情恢复信心吗?”
田溪说:“没有。我对男人早就失去信心了,对于幽兰契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萧景问:“那么其他人呢?她们有没有表露出悔意?有没有再爱上一个男人?”
田溪摇头:“没有!我们都不可能再爱上任何一个男人了!”
萧景和洛波对视一眼,眼神里有一些疑惑,还有一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