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眼皮跳了下,注视着女孩,拉出工作牌给她看,“江水的江,安宁的宁。”
“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眼睛长的很像一个朋友,你高中是不是在滨城三中读的?”
江宁眼皮跳的更凶了,唇角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是吗?我刚回滨城,我们应该没有见过。”
她没有回答第二个问题。
面前这个人不知道是林晏殊的女朋友还是太太,她作为林晏殊的前女友,多少是有些不太方便。
“可能我认错了吧,抱歉。”女孩声音软软的,个子不太高,瘦瘦弱弱,“打扰您了。”
“没关系。”
电梯停到了六楼,江宁率先走了出去了,徐淼紧跟其后,说道,“是熟人吗?你高中是在滨城三中吧?我记得新闻上写的滨城三中。当年我们一届高考,你是那一年滨城高考生的噩梦,头上的一座山。”
“有那么夸张?”江宁说,“我不认识她,可能认错人了。”
“我其实考的还不错,原本应该有个幸福的暑假。由于那年你太优秀,铺天盖地都是你的新闻,到处都是你的专访,你比我们小还这么出息。我妈恨不得让我复读,拿着新闻在我面前朗读,让我反省为什么跟你有那么大的差距,水深火热的暑假。真没想到,多年后,我们成了同事。”
江宁高考那年发挥超常,考了个省理科状元。
江宁不太想提过去,沉默着往前走。
“不过,你高考那年跟现在变化挺大的,你那时候看起来很乖。”徐淼打量江宁,评价,“一副好学生的样子。”
“现在呢?”江宁抬眼。
“能打十个。”徐淼笑出了声,“我在骨科见到你时很意外,居然长高了这么多。我家还放着你当年中状元的报纸,小小瘦瘦的,回头我找给你看。”
江宁跟读书时长相差距确实很大,她读书早,不满十七岁就参加高考了。那时候她一米六二,她在大学里突飞猛进,身高长到了一米七,以前的娃娃脸变成了瓜子脸。
江梅说她除了眼睛,其他地方都像是重新投胎。
“你来六楼干什么?”徐淼问道。
江宁停住脚步,转头看他半晌,“没事,走了。”
徐淼注视着江宁走进电梯,一拍脑门才想起来他要跟江宁说什么。
还想追上去,电话响了起来。
江宁回到值班室放下病历,接了一杯水喝了一大口。这半天混乱又疯狂,甚至还有些荒唐。
旁边几个护士凑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什么,惊呼声很有频率。
江宁喝了半杯水,拎着水杯走了过去。
“看什么呢?”
“江医生。”姓李的护士抬眼看到江宁,把手机往这边挪了些,说道,“中午那个急诊手术病患抓到了滨城连环杀人案凶手,案子破了。”
连环杀人案这事儿江宁听说过,她知道这事不是多关注社会新闻,主要是吵得太凶了。
她一个不怎么上网的人都被吵到了。
第一起案件发生在去年城南路上,遇害的是个三十一岁的女人,按摩店职员。凌晨三点被杀害在距离按摩店两百米的巷子里,由于位置偏僻没有监控,并没有第一时间锁定犯罪嫌疑人。
一开始舆论还在关注案件本身,随着案件的调查,按摩店被查封了。开始有知情人在网上爆料,这家店疑似涉嫌皮肉生意。
瞬间被害人的身份就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舆论朝着诡异的方向奔去,网上一大波带节奏的人开始讨论特殊职业该不该死,如果这个女性是背叛老公来做这种事,凶手是不是替天行道。
另一边觉得这样猜测的人纯属脑瘫。
两边吵得不死不休时有了第二个受害人,一个普通的白领女孩,没有走夜路也是正当职业。同样的杀人手法,同样的无监控区。
节奏变成了女性不要单独出门。
第三名受害人出现了,年轻男性。
凶手杀人没有规律,不管你穿着如何,是男是女,几点出门,他是泯灭人性的罪犯,他在进行犯罪。
这回舆论很整齐,全网都在骂滨城警察废物,这么久都没抓到人。
江梅也是激情骂滨城警方无能的一员,毕竟江宁这个职业,经常半夜下班。根据网上那群大聪明分析,她这种人被杀的概率很高。
那段时间,江梅恨不得每天都到医院来接江宁下班。
半个月前警方发出悬赏通缉,有人说案子破了,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手机上正在播放一个监控视频,可能是高架上,一辆银灰色面包车在奔驰,黑色吉普车紧紧贴着它。
下一个出口,面包车突然撞向吉普,撞的方向是驾驶座。两辆车撞到一起,面包车顶着吉普车滑出很长的一道痕迹,吉普车改变打方向迎面撞了上来。
严重的车祸,十分惨烈。硝烟未落,灰尘还飞扬着,吉普车驾驶座上一个男人下来,箭一样扑进了面包车里。
警匪片都不敢这么拍,男人身手很好,出手果断勇猛。
江宁直直盯着手机屏幕,直觉,这个身影是林晏殊。
监控画面整体昏暗,也可能是雨天的缘故,潮湿阴暗的天空,灰蒙蒙的画面。整个过程非常的短暂,不到一分钟面包车车主就被制伏,其他警察冲了上去。
视频到此为止。
“车里搜出来两把自制土枪。”护士念着新闻上的文字,眉头紧皱的感慨,“这就是个反社会的变态,那个林警官断了一只手还冲上去抓人。要是对方把枪拿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
席瑞在一楼接到周齐,周齐风尘仆仆进了电梯,匆匆忙忙道,“林晏殊怎么样?还活着吗?手能保住吗?我看到新闻了,他这是抓人不要命啊,跟亡命之徒飙车,他以为他是拓海。”
“刚做完手术还在观察室,医生看着,不会有生命危险。”席瑞握住周齐的手,手心冰凉,“我的手现在还抖着。”
“辛苦了。”周齐拉着她的手亲了下,有些疲惫的靠在电梯壁上,“真不懂他为什么要选择警察,命悬一线,说不定哪天就没了。回家继承家业不香吗?你下午还上班吗?”
“接到电话我就请假了。”席瑞按下六楼按钮,“追求不同吧,晏哥跟我们不一样,他有理想。”
“好理想。”周齐啧了一声,“命都要没了。”
电梯缓缓上行,两个人都缓了过来。
“你见着林晏殊的人了吗?他爸来了吗?”
“没有,估计晏哥没通知他。”席瑞摇头,“我过来的时候他就进手术室了,警局的同事签的字。”
医生让家属去病房等,席瑞和周齐往病房走。
席瑞说,“晏哥高中的那个女朋友是不是叫江宁?她现在做什么工作?你们还有联系吗?”
“考的是A大医学院八年制,可能是医生吧。”周齐得知林晏殊没事,空出心思拿手机查看消息,“是叫江宁,怎么了?”
“江水的江,安宁的宁。”
“是。”
“她好像回滨城了,滨城医院骨科医生。我看眼睛长的很像她,不过她戴着口罩,其他地方看不出来。”
周齐停住脚步,“江宁回来了?”
“不确定,比高中时高很多,气质也不太像。”席瑞说,“可她的名字确实是这两个字,她也是医生。”
“江宁不会选择骨科吧?哪有女的骨科医生?何况是她。”周齐的记忆中,江宁瘦小,皮肤很白眼睛很大,性格乖顺温柔。
话虽然这么说,周齐还是打开搜索引擎,搜索滨城医院,点开骨科医资。往下拉到底,骨科几乎全是男医生。
周齐的手停住,排在骨科病区第十一位的医生是一个女性。
她穿着白大褂,头发扎成马尾,素着一张清丽的脸,静静看着前方。在一众上了年纪的医生里,她显得格外年轻。
个人介绍:江宁,骨科病区主治医师,擅长四肢创伤骨折保守及手术治疗……
周齐点开江宁的照片放大,查看细枝未节。
“找到了吗?”席瑞说,“是不是?”
周齐拧着眉毛一寸寸看江宁的照片,“她怎么会回滨城?”
“她是滨城人,回滨城有什么奇怪?”席瑞说,“晏哥要是知道江宁回滨城,不高兴死了?他等了这么多年,等他出来就告诉他。”
周齐放下手机看向席瑞,表情古怪。
席瑞说,“看什么?”
“这可真是——”周齐舔了下唇角,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好主意。”
下午六点,林晏殊彻底脱离危险被送到了病房。
警察先进病房,还带着宣传部门的人,周齐和席瑞不好进去。
周齐和席瑞进病房的时候,林晏殊已经醒了,骨折的手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另一只手上挂着吊瓶,因为失血过多,嘴唇已经失去了颜色。
“手断了吗?”周齐俯身检查林晏殊的手,啧了一声,幸灾乐祸道,“真成杨过了,可惜,你没有小龙女。”
“这不是有个‘雕’。”林晏殊垂下睫毛,嗓子还哑着,漫不经心道,“谢了,雕哥。”
“艹!你才是雕。”周齐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翘起腿,“林队,你以后办案时能不能不要那么拼?抓一个人是能奖励一个亿吗?真死了,我可不给你签火化同意书,让你烂在那里。”
“说什么呢,晦气。”席瑞捅了周齐一下,示意他闭嘴,也拉过一把椅子并排坐在那里,“晏哥,跟你说个开心的事儿,江宁回来了。”
刹那,空气死一般的寂静,林晏殊注视着席瑞。
平静中带着一丝诡异。
席瑞凑近一些,“晏哥?江宁没有留在北京,她回滨城了,在滨城医院上班,就是这个医院,好像是骨科医生。”
林晏殊躺着,凸出的喉结很轻的滑动,缓缓开口,“江宁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