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坊是由我国商代的棂星门衍变而来。
棂星原作灵星,即天田星。汉高祖刘邦规定:祭天先祭灵星。到宋仁宗天圣六年(公元 1028 年),筑郊台(祭祀天地的建筑)外垣,设置灵星门。后移置于孔庙,用祭天的礼仪来祭奠孔子。袁枚在《随园随笔》中说:“后人以汉灵星祈年与孔庙无涉,又见门形为窗灵,遂改为棂。”以棂星命名孔庙大门,象征祭孔如同尊天,又有着天下文人学士汇集于此,皆统一于儒学门下之意。
南宋元年以后,尤其是到了明、清两代,这种建筑不仅置于郊坛、孔庙,还建于庙宇、陵墓、祠堂、衙署、园林前或街道、里弄、路口;也不仅用于祭天、祀孔,还用于褒扬功德、旌表节烈等等,于是,灵星门一变而成为了棂星门,再变即成为了牌坊。牌坊是一种门洞式、纪念性的独特建筑,大致有三种类型:第一类是标志坊,第二类是功德坊,第三类是节烈坊。而在徽州文化园中,第三类却主要是旌表科举成就了。
在古徽州一府六县城乡各地,宋、元、明、清以来,曾竖立过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牌坊。据不完全统计,最少有 1000 多座,现存 118 座。但因为年代久远,再加上多年来的人为破坏,其原始建筑大多都已经在数百年的风侵雨洗中湮灭损毁了。前几年,为供后人观瞻,徽州人又将散落在偏僻乡间、濒临毁弃但却独具特色、最有代表性、最富有人文内涵的 10 座牌坊,以每座 100 万元人民币的价格按原形原貌复制到了这座“徽州文化园”中,使其得到了历史性的重现。我不知道重现的历史到底意义何在?价值何在?但既然上帝把我无意间驱使到这里来,那我也只能随遇而安了。文化园中的牌坊大多数是四柱三间式,也有两柱单间、口字形和八角牌坊。为抗风雨能保存永久,多采用一“固”二“透”的防范措施。用抱柱鼓石或石狮夹持柱子,有的使用倒爬狮使柱子更稳固,梁坊两头安雀替增加强度,这是固;牌坊上部花板装饰多采用“透”雕方式,通透泄风,减轻负荷,这些精美绝伦的雕刻,使结构合理和造型美观得到了协调统一。
这里的牌坊大多以“忠、孝、节、义”为题材。“程朱阙里”坊(原坊“文化大革命”中被毁)告诉人们徽州是理学大师程颐、程灏、朱熹的祖籍之地,他们的理学也渊源于此。“四世一品”坊旌表的是清朝户部尚书曹文植祖孙四代都做过朝廷一品官。其实曹氏家族是五世一品。其子曹振镛位及人臣,曾屡次做代君宰相,留下“宰相朝朝有,代君三月无”的佳话。因牌坊是曹文植官至户部尚书后建造的,此时其子曹振镛尚未当宰相,故只能名为“四世一品”坊。另外,还有“双寿承恩”坊、“龙兴独对”坊、“紫微近侍”坊等等。而“偶然”坊,讲述的则是一位“目不识丁”的徽州人阴差阳错,三次因祸得福,“连升三级”的喜剧故事。
这座“偶然”坊,既不是为表功名、表忠孝,也不是为表义行、表节烈而建,它的建造,却有着这样一个非同寻常的趣味故事。
明朝天启年间,在郑村西沙溪畔,有一个世代务农、目不识丁的年轻仆人汪本。一年春天,他挑着行李,陪同主家公子汪贾敏赴京应试,一路上风餐露宿,来到了当时的明朝都城金陵。因偶感风寒,误入到当时权倾朝野的大宦官魏忠贤家的私人后花园欲行方便,却被园内的家丁发现并抓住。那些家丁听说汪本是徽州人,因和魏忠贤同乡,不敢随便处置,于是,便直接禀告给了魏忠贤,魏忠贤当时已喝得半醉,刚听了一半就不耐烦地摆摆手说:“把他去了!”
魏忠贤“把他去了!”的本意就是把他杀了。但因为这位魏大人是熹宗皇帝的宠臣,独揽朝政,专横跋扈,不可一世。而当时正逢朝廷上科考取士,手下人误以为魏忠贤是为了照顾同乡,要求本场科考把他“取了”,故不敢怠慢,当即手持魏忠贤“名刺”(即名片),满面堆笑地把他送进了考场。
主考官慑于魏忠贤权势,自然不敢违令,立即请汪本进入考场。尽管发现了来者是个目不识丁的“瞪眼瞎”,但也不便为难,只得帮他填写了姓名履历,并派人代笔写了篇文章。不日张榜公布,汪本考中,各列第一。而主家公子汪贾敏却名落孙山。
汪本中榜后,汪贾敏陪他一起去拜见魏忠贤,答谢知遇之恩。魏忠贤并不知汪本科场高中的原因,见汪本有意前来投靠自己,很是高兴,便保荐汪本去做了知州,后来又提拔任命他为当朝御史。
此后不久,恰逢魏忠贤五十大寿,趋炎附势的文武百官都备了重礼到魏府祝寿,汪本当然也不能例外。但送什么礼物才好呢?琢磨再三,汪本认为还是送副寿联最好。因为普天下的吃喝穿用、珍奇古玩,魏忠贤可以说应有尽有,什么礼物他都不会稀罕,写副寿联反而可能会讨得魏忠贤的欢心。但作诗题联,汪本可以说是一窍不通。汪贾敏正巧又回徽州探亲去了,不在身边,汪本只得去找另一位在京城也颇有名气的同乡。这位同乡知道汪本底细,一向认为汪本是依附权贵的势利小人,见他前来索联,心里十分反感。开始是一口拒绝。后来见汪本纠缠不休,便提起笔来一挥而就,上联写的是:昔日曹公进酒席;下联写的是:今朝魏王遇寿缮。把魏忠贤比作曹操,说他有阴谋篡位之嫌。如果魏忠贤看到,这汪本若不被满门抄斩,起码也要被五马分尸。
不过,天底下还真有这等巧事。当汪本将这副对联装裱妥当,送到魏忠贤府中,仆人们刚刚敲钉悬挂停当,魏忠贤正要准备起身观看之时,恰巧皇上的圣旨来到,魏忠贤慌忙摆设香案,磕头接旨。随后,又张灯结彩,忙着安置皇上亲赐“福”“寿”两字,忙得是不亦乐乎。后来,也就把看对联这事给搁置过去啦!
魏忠贤没有看到,但在场的文武百官可都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中。但大家都知道,在魏忠贤面前,最好是报喜不报忧。谁要是明说出来,万一魏忠贤牵怒到自己身上,来个先斩后奏,那样麻烦可就大了。
几年后,先皇驾崩,崇祯即位,魏忠贤失宠,被贬到风阳,上吊而死。在查抄魏府时,在他库房里发现了龙衣、凤冠,当然还有这副布满灰尘的对联,抄家官员将这副对联上报崇祯皇帝。崇祯皇帝见了当年这副揭露嘲讽魏忠贤阴谋篡逆的对联后,十分感动,认为“在魏阉权重之际,汪本敢冒杀身之祸,借赠联以斥魏阉,此人忠诚可嘉,乃天赐朕之良臣也”!随后颁旨,再次提升汪本,入阁主政。
崇祯十年,李自成起义军打进北京,在明朝政权风雨飘摇、危如累卵、即将倾覆之时,众大臣纷纷奔走逃命,只有汪本还是一如既往地为崇祯上朝当值。直到起义军冲进宫门的时候,汪本才被乱箭射死。
明朝灭亡、清朝立国之后,为了笼络前朝遗老遗少,稳定人心,清廷觉得汪本毕竟是一位忠贞不贰之臣,可作为榜样以儆后人,于是,又对这位前朝重臣予以褒奖,并颁旨为他在徽州故居修建了一座“忠烈祠”坊,可惜在“文化大革命”中被毁。
汪本原是一个没有文化的家仆随从,因一个偶然的机会皇榜高中,又因一个偶然的因素不但免遭杀身之祸,并且还因祸得福,连升三级做了大官。他的一生竟由这么多偶然促成,确属幸运,并且可叹、可笑、可敬,当徽州文化园复制当年这座牌坊时,直接将牌坊门楣刻上了“偶然”二字,我想也不无道理。
记得我幼小时看过一部电影,名字就叫《连升三级》,年轻时还听过著名相声表演艺术家刘宝瑞先生的同名单口相声,据说,这些文艺作品都是根据汪本的故事改编创作而成。当然,必须指出的是,我记录这些,也只是一种玩笑,一种调侃,一种西方式的黑色幽默,对天下的各种牌坊并无丝毫不敬之意!
牌坊是封建社会最高的荣誉象征,是用来标榜功德、宣扬封建礼教的。但难以理解的是,为什么别的地方牌坊有限,而唯独古代徽州、特别是歙县竟有这么多牌坊,成为中国古代牌坊聚集地中的翘楚?说起来,这个问题也不难解释,这与徽商的发展、兴起和程朱理学的发源、影响有着源远流长的关系。明清时期,当地徽商达到鼎盛,出现了“无徽不成镇”的盛况,其财力左右国家经济命脉达三百余年之久。朝庭对徽商当时是刮目相看,恩宠有加,徽商于是进入了“以商重文,以文入仕,以仕保商”的良性发展轨道。浪迹天涯而发迹的徽商,为了光宗耀祖,他们奏请皇上恩准,荣归故里,兴建牌坊,旌表功名、义寿、贞节……树碑立传,以求流芳百世,才形成了这个地方牌坊独树一帜的独特现象。
准备离开徽州文化园时,已近午后一点,因腹中饥肠辘辘,朱丽我们四人遂入园门内侧一家酒店,要了红烧鮥鱼等四菜一汤,饱餐一顿大米饭,方才驱车向西递方向疾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