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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故事大放送 |
机器人制造公司的刘经理不停地用手帕擦着脑门上的汗水，说话也不像平时那样利索。尽管刑警队长的办公室开着半扇窗，冷飕飕的，他仍然觉得燥热难忍。
“你慢慢讲，到底发了什么事？”刑警队长李力刚把一杯饮料推到他面前。
“谢谢！是一桩特别倒霉的事，”刘经理仰起脖子将杯里的饮料一口饮干，“完全是因为野蛮装卸，否则是不会发生的。在我们公司的历史上，从来没出过这样的纰漏……”
李力刚耐着性子听着，从刘经理语无伦次的叙述中，渐渐理出了一点头绪。
机器人制造公司生产的三台智能机器人，从装配车间运往火车站时，装卸工人粗心大意，在车站的月台上把其中一台机器人的包装箱摔散了架。天黑下来了，那几个年轻的装卸工手忙脚乱地收拾散在地上的包装箱，然后把倒在地上的机器人抬起来，岂料忙乱之中，他们的手触摸到了机器人的启动开关——那是机器人头部一个敏感的按钮。说时迟，那时快，那台没有知觉、处于关机状态的机器人，突然像人恢复了生命一样，腾地从地上跳起来，用力推倒身边的装卸工，从月台跳过铁轨。一晃眼的工夫，机器人已经到了对面另一条铁轨的站台上。这时，恰巧有一列货车风驰电掣地经过车站。装卸工们从地上爬起，惊恐万状地看着飞驰的货车一闪而过。当最后一节车厢从他们的视线里消失时，机器人连个影子都不见了……
刑警队长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四个小时以前，我是听到信儿立刻来报案的……”刘经理又用手帕揩着冒汗的脑门。
刑警队长看了看墙上的电子钟，快十一点了。窗外，朦胧的夜幕中闪烁着万家灯火，隐约传来各种车辆的喧闹声。他想起妻子和小女儿，她们也许正眼巴巴地盼他回家。但他知道，等待他的又是一个紧张的不眠之夜。
“机器人有什么特征？身高、体重……”刑警队长从座椅上站起来问道。
“有，有，这是机器人的照片和详细说明书。”刘经理从皮包中取出一叠资料，放在刑警队长的桌上。
李力刚俯下身，迅速翻开有关机器人的资料。当他的目光停在那张机器人的全身照片上时，他不禁惊叫一声：“怎么，是个男孩？”
刘经理此刻的反应，似乎像听见买主夸耀他的产品，有点飘飘然。他立刻笑眯眯地答道：“一点不错！这是本公司最新推出的产品。以前那种笨拙的机器人根本无法和它相比。它不但具有真人一样的外观，还有真人一样的感情。它聪明，而且品质高尚。你别看它脑袋大些，而这正是智能高的象征。这种机器人最适合给独生子女做伴。独生子女最欠缺的就是童年的伴侣，这对他们的性格、心态，甚至智力都会造成不良影响。所以，每个关心子女的家长都应该购买本公司的最新产品……”
“你有完没完？”刑警队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吼了起来。接着，他拿起话筒，拨通了电话：“喂，铁路局保卫处吗？十万火急，请马上通知沿线各站，查找一个失踪的机器人，对，机器人……”
春节前夕，边境小镇通海的城南公园热闹极了。松枝搭起的牌楼红灯高悬，彩旗飘扬。连湖边的树枝上也挂起一长串五颜六色的灯泡，像是女孩脖子上的项链。草地上搭起蒙古包似的帐幕，四周用布帘遮得严严实实，那是马戏团表演的地方。公园的大道两旁，有耍猴的，有打气枪的，有玩电子游戏机的，有捏面人的，还有卖各种风味小吃的……到处是人，到处是欢声笑语。许多孩子是随着爸爸妈妈一起来的，他们打扮得漂漂亮亮，脸蛋儿通红通红，在人群中像小泥鳅似的挤来挤去。
在公园大门旁边，一个小女孩孤零零地坐在马路边上。她约摸八九岁，两根短短的辫子只是用橡皮筋扎着，不像别的女孩扎着美丽的蝴蝶结。她两手托着下颏，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流露出羡慕而又失望的表情。因为许多父亲和母亲领着和她一样年龄的孩子从她的身旁走进了公园，而她只能坐在外面听公园中传出的欢快的乐曲和阵阵撩人的喧闹声。她多么希望到公园里玩耍啊……
“喂，你愿意进去玩吗？”不知什么时候，小女孩身旁坐下了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男孩。
小女孩眨巴眨巴眼睛，歪着头端详身旁的男孩：“好奇怪，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男孩？他的脑袋怪怪的，好像特别大，一双大眼睛仿佛能看透别人的心思。”
“你是……谁？”莉莉小声问。
男孩冲她笑笑，“我都看了你老半天了。你怎么老坐在这儿？在等谁呀？”
莉莉摇摇头，两眼下垂望着脚下一双沾满泥巴的皮鞋。
男孩用胳臂肘推了推莉莉，拿出两张公园的门票，“你瞧，我都给你买票了，一块儿进去玩吧……”
莉莉顿时高兴起来，但转念一想，又嘀咕起来：“我还不知道你是谁……”
“别人都叫我‘大脑袋’，你就这样叫我吧。”男孩一挥手说。
“大脑袋，”莉莉说着笑了起来，“谁叫这么个名字呀……”
几分钟后，莉莉和大脑袋进了公园，挤进了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好玩的地方太多了，莉莉东张西望，目不暇接，不知道究竟玩什么才好。这时，远处传来的一阵哄笑声吸引了他们，大脑袋拉着莉莉的手，快步跑了过去。
那里的空地上，放着许多花花绿绿的玩具，有一个玩具熊猫，还有电动火车、铁皮汽车、一盒盒糖果，以及文具盒什么的。游人从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那里购买圆圆的藤圈，然后站在很远的地方把藤圈扔过去，如果藤圈不偏不斜地套中了什么东西，那就代表中彩了，那件东西就归游人所有。
“喂，快来套圈呀，一块钱五个圈，头彩一个大熊猫，看谁的运气好，快来玩呀……”小伙子手里转动着一串藤圈，高声吆喝道。
好几个小孩子花了钱，扔了好些藤圈，却都没有套中，那些藤圈不是飞得老远，就是差那么一点儿，老也套不上那些诱人的玩具。
“莉莉，你想要那个大熊猫吗？”大脑袋挤上前，问道。
莉莉噙着右手的手指头，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但她的一双大眼睛却盯着远处那只眼睛很黑而浑身雪白的大熊猫。半晌，她才说：“我……我没有钱……”
“嘿，我这儿有呀！”大脑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两张折得皱巴巴的钞票，向小伙子扬了扬，“来，我试试——”
从小伙子手里接过十个藤圈，大脑袋高兴地拉着莉莉，把所有的藤圈都放在她手里。“记住，用力扔过去……”他叮嘱道。
可是，莉莉的运气不好，尽管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但连扔的七个藤圈都没有命中目标。现在，她手里只剩下最后三个藤圈了。
大脑袋站在一旁再也忍不住了，他从莉莉手里夺过剩下的藤圈，“瞧，看我的——”说罢，他挺直腰板，把右手抬了起来，手里拎着一只藤圈。
“你要什么？”他轻声问莉莉。
“熊猫——”
莉莉的话刚说出口，大脑袋手起圈落，就像百步穿杨的神箭手一样，藤圈“嗖”的一下，不偏不歪，正好套在熊猫的脑壳上。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喝彩声。那个摆摊的小伙子无可奈何地抱起大熊猫，交给了大脑袋。
大脑袋把大熊猫给了莉莉，接着又问：“你还要什么？”
莉莉有了熊猫，心里乐开了花，别的什么也看不上眼了。可是她不好辜负大脑袋的心意，随口答道：“那个电动火车……”
也怪，就像一道指令，大脑袋手起圈落，又套中了电动火车。这时候，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人们齐声叫好：“喂，再来一个！”
那个摆摊的小伙子脸唰地白了，很不情愿地把电动火车给了大脑袋。突然，他转过身，把地上所有的玩具统统拾掇起来，放进一个大旅行袋，气急败坏地嚷着：“不玩了，不玩了！”一溜烟地跑了。
“嘿，这个家伙耍赖！”人们哄笑起来。
大脑袋和莉莉也笑了。“喂，还有一个圈儿呢……”大脑袋一边嚷一边把手里的藤圈朝那个飞跑的小伙子扔去，恰好套中了他的脑袋。
“嘿，真是好功夫呀！”有人赞扬道。
“这小家伙莫不是有特异功能？怎么扔那么准？”也有人感到纳闷。
当人们仍在议论纷纷时，大脑袋和莉莉已经走出了公园。
“莉莉，你干吗要走呀？”
大脑袋发现，莉莉低着头，眼眶里含着泪，好像有满腹心事。
莉莉告诉他，她的爸爸叫刘仲林，是一位核物理工程师。前几天，他开着小汽车到研究所上班，突然一辆大卡车从公路边的小树林里冲了出来，小汽车被撞了个底朝天。她的爸爸受了重伤，正在省城医院抢救。
“妈妈也到医院去了，把我交给邻居老奶奶。”莉莉抹着眼泪说，“我想爸爸，也想妈妈 ，所以我就一个人偷偷跑出来了，我要去看爸爸……”
大脑袋一边哄着莉莉，一边问：“你去过省城吗？”
莉莉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小纸片，“妈妈都写在这儿了。她说如果有人要找她，就告诉他这个地址。”
大脑袋瞅了一眼小纸片，“哦”了一声，“明白了，咱们到火车站去，马上有一班火车开往省城……”说罢，他忙拉着莉莉跳上了开来的一辆公共汽车。
已经三天三夜了，头上缠满绷带的刘仲林，一直昏迷不醒。
他躺在省城最好的医院的特别护理病房里。出事当天，公安局刑警队根据现场调查，认定这不是普通的交通事故，而是一场有预谋的犯罪行为。罪犯蓄意制造一场车祸，企图害死刘仲林。
那天黎明时分，公路上几乎没有人，肇事的大卡车将刘仲林的小汽车撞翻后立即逃之夭夭，没有留下明显的痕迹，给破案造成极大困难。因此，唯一的希望在刘仲林身上。如果能救活他，使他神志恢复清醒，他也许能够提供侦破案件的线索。
但是刘仲林由于大脑受了严重创伤后瘀血，尽管采取了紧急抢救措施，但一直昏迷不醒。他的妻子肖芳俯在他的耳旁不停地呼唤他，他也毫无知觉。
刑警队长李力刚双手抱臂站在床前，皱着眉头望着脸色憔悴的肖芳，问道：“老刘那天上班为什么那么早呢？平时，他也是这个时间上班吗？”
肖芳啜泣着，点点头，“这一个多月，他天天都是很早就上班，每天从早到晚都在实验室，很晚才回家……”
刑警队长“哦”了一声，“你是否感觉到他有什么反常呢？我是说，他的情绪、脾气，是不是和往常有些什么不同？”
肖芳想了想说：“对了，出事头一天晚上，我和他谈起准备过春节的打算。那天下午我上街买了一些年货。我好心好意地打开冰箱，告诉他买了些什么。当我拿起一个天马牌罐装饮料时，他突然像被蝎子蜇了似的跳起来说：‘你……你干吗买这个，快扔掉……’我吓了一跳，问他为什么，他什么也没讲，气鼓鼓地回他的书房去了……”
“天马牌饮料？易拉罐的那种吗？”
肖芳点点头。“到现在，我也弄不清楚他为什么反对我买这种牌子的饮料。”她自言自语道，“他平时对吃的东西很随便，从来不挑剔。”
李力刚对肖芳提供的这个细节产生了疑问。天马牌饮料，易拉罐装的，是目前市面上最流行的国产可乐，他自己就很喜欢。为什么刘仲林偏偏反感呢？他知道，刘仲林是一个出色的核物理工程师，近几年主要研究环境保护方面的课题，目的是防止生态环境的核污染。研究所为他配备了一辆专车，方便他到各地采集样品进行化验分析。但是这和天马牌饮料有什么关系呢？而且，是谁在暗中筹划了这场车祸呢？
刑警队长带着满腹疑团正准备离去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女护士伸进头来，冲着肖芳说：“你的电话……”
肖芳和刑警队长一同走进护士值班室。肖芳拿起话筒，听着听着，突然号啕大哭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李力刚从肖芳手里抢过话筒，听见一个老太太气急败坏的声音：“莉莉……她……她失踪了……”
电话是肖芳的邻居老太太打来的。肖芳经受不住接二连三的打击，昏过去了。这时，刑警队长的随身对讲机中传来紧急情报：在通海镇火车站发现了机器人的踪迹。
李力刚把肖芳交给医生，立即驱车赶往通海镇。“这件无头公案，总算有了一点线索。”他暗暗想。
刘仲林的车祸和天马牌饮料究竟有什么关系？莉莉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脑袋和莉莉在边境小镇的火车站上遇到一点小小的麻烦。
春节前夕，坐火车的旅客特别多。偌大的候车室和站前广场，到处是熙熙攘攘拎着大包小包的旅客。为了保障运输安全，广播喇叭不停地播放“不许携带易燃易爆物品上车”的通知。不仅如此，在进站入口处安装的电子监测仪器，还对每个旅客和随身携带的行李进行严密的检查。
大脑袋和莉莉在车站售票处险些闹出笑话，因为他俩在排着队买票，快轮到时才发现两人的口袋里只有一块钱，这是莉莉的妈妈给她留下来的，可是一块钱怎么够买两张票呢？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大脑袋四下张望，忽然发现车站广场的角落里有一个卖春节运动会彩票的横幅。“有了，你站在这儿别动，我马上就来……”他叮嘱莉莉，把仅有的一块钱拿走了。
“你快去快回……”莉莉怀里抱着大熊猫和电动火车，乖乖地站在人堆里。她心里很不安，生怕再也见不着大脑袋了。
大脑袋像泥鳅一样钻进人群，很快就到了出售彩票的摊点。那里虽然围着许多人，但买彩票的人并不多，因为中彩的机会实在太小。
“我买一张！”大脑袋把手中的一块钱递过去。那个卖彩票的妇女说：“喏，你试试运气吧……”她用手指着面前的小桌，桌上放着一堆摊开的小纸片。
围观的一个年轻小伙子说：“白扔钱，我买了 10 块钱，一张都没中……”
“说不定里面什么都没有，全是空白的！”另一个农民模样的人搭腔道。
卖彩票的妇女气恼地说：“你凭什么胡说八道？这可是国家发行的彩票，你看过报没有？”说罢，她又气冲冲地对大脑袋说：“快呀，还磨蹭什么？”
大脑袋的眼睛像扫描仪一样，从一张张彩票上来回扫了几遍，最后他挑出其中一张，交给那个卖彩票的妇女，脸上露出得意的神采。
卖彩票的妇女当众撕开彩票，脸色骤变。
围观的人将脖子伸得长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异口同声地问：“中了没有？”
“一等奖，500 元！”那个妇女和大脑袋几乎同时宣布。
人群“哗”的一声，像开了锅一样喧闹起来。大脑袋从那个妇女手里接过五张崭新的百元钞票，“谢谢，我要赶火车了……”他把钱放进口袋，立即从人群中消失了。
有了 500 元，买火车票富富有余呢！大脑袋和莉莉说说笑笑地朝候车室的入口走去。
突然，一只手拍在大脑袋的脑壳上。大脑袋回头一看，顿时愣住了。“你……是你？”他问。
站在他俩身后的是城南公园那个倒霉的小伙子，他叫宋强，手里拎着大旅行包，一双眼睛盯着莉莉手中的熊猫和电动火车。
莉莉也认出了小伙子，立刻把熊猫抱得紧紧的。
“你要干什么？你还欠我一个圈儿呢！”大脑袋瞪了他一眼。
“小家伙，别那么不友好嘛！”宋强冲他笑笑，“我也是没办法。今天碰见你算倒了血霉，老本都输光了。你瞧，我现在只好卷铺盖回家了……”
说罢，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的运气真不好啊……”
“啊，对不起，我没有想到这一点。”大脑袋看他怪可怜的样子，突然产生了同情心，连忙从口袋里掏出剩下的钱，全塞在宋强手里，“给你，就算是我们买你的东西，行不行？”
“不，不！”宋强的手仿佛被烙铁烫了一下，急忙缩回，“这可不行。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一直在注意你，刚才你去摸彩票，我也看见了。我挺纳闷，你是不是有……啊，我也说不清楚。你和一般人不同，你本领超群，你的手，你的眼睛……难道你真有特异功能？”
大脑袋笑了笑：“别胡扯了，我们还要赶火车呢。”他坚持把钱塞在小伙子手里，拉着莉莉朝前走去。
“喂，你上哪儿？”宋强追了去。
大脑袋和莉莉走进车站，从电子监测仪器前面经过，接受检查。突然，电子仪器像警笛一样尖叫起来。一个头戴大盖帽的阿姨抬起头指着大脑袋说：“喂，小朋友，等等，你再重新走一次……”
大脑袋只好退回去，再一次通过电子监测仪器。和第一回一样，仪器叫得更欢了。
那个戴大盖帽的阿姨和几名铁路警察放心不下地走过来。“喂，小朋友进来！”他们拽着大脑袋，把他推进了旁边的房间。
这是里外相通的两间办公室，外间的桌上摆着一台电视机和不知名目的监测仪器。戴大盖帽的阿姨把大脑袋带进屋，把门反锁了。随后，她和几名铁路警察进了里屋。
大脑袋站在空荡荡的外屋，神情沮丧。他立即明白，自己犯了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刚才通过电子监测仪器时，自己的身份一定暴露了，不然警察为什么偏偏扣下他呢？更糟的是，他们肯定会查出他的来龙去脉，把他送回那个该死的机器人制造公司。想到这儿，大脑袋十分焦急，因为莉莉还要到医院去看她爸爸，没有他，莉莉怎么能找到省城的医院呢？但是房门被反锁上了，逃是逃不出去的。大脑袋左顾右盼，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四下搜索。
忽然，临街的窗户有人轻轻敲着玻璃。大脑袋走近一瞧，竟然是宋强，还有莉莉。
窗户用铁栅栏封死，从这里也逃不出去。
“喂，那边有个厕所！”宋强隔着铁栅栏说，“你想个办法到厕所去，从那里逃出来……”
大脑袋高兴地点点头，接着朝窗外挥了挥手，故意大声嚷道：“同志，我要撒尿！我憋不住了……”
果然，这一招还真灵，里屋的门开了。
“什么，你会撒尿？”那个戴大盖帽的女警察从里屋出来，疑惑地看着大脑袋。
“怎么，撒尿还有错吗？”大脑袋装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女警察半信半疑地领着大脑袋穿过长长的过道。大脑袋迈进厕所后，顺手把门关上了。等女警察发觉上了当，大脑袋早已不见了踪影。
在外面接应的宋强对铁路很熟悉，他领着大脑袋和莉莉，从火车站的货场绕过一道道防线，又从一节节车厢底下爬过去，终于登上了开往省城的火车。
“太谢谢你了！”在开动的火车车厢里，大脑袋一个劲儿地感谢宋强，“多亏了你，要不然就赶不上这趟车了。”
宋强也很兴奋，他俯身对大脑袋说：“我这回可知道你是谁了。我听见那些警察在屋里打电话，说是发现了一个失踪的机器人，我猜说的就是你……”
“你是机器人？”莉莉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着大脑袋，简直无法相信。
大脑袋眨了眨眼睛，“嘘”了一声，低声说：“你们要保密！”
宋强和莉莉都会心地笑了。
刘仲林神志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他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像根羽毛，朝着深不见底的山洞不停地坠落，坠落。看不见一丝亮光，也听不见任何声息。空气仿佛凝固起来，黏稠的像糨糊一般。他拼足全身力气，企图冲出黑暗的包围，但是黑暗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沉重地压在他身上，令他喘不过气来。
他的脑袋像是被几万根针扎着，疼痛难忍。眼前金花四射，变作一道炫目的火光，火光中出现了一辆集装箱大卡车，货箱上漆着醒目的天马饮料广告。那辆大卡车像发狂的猛兽朝他冲了过来，从他的脑壳上碾了过去……
G-M计数管（即盖革-弥勒计数管，一种常用的原子核辐射的探测装置）噼噼啪啪地响个不停，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芦苇丛生的积水坑。这是郊外一片荒无人烟的旷野，以前是个乱坟岗，但是在城市规划蓝图上，不久以后这里将是高楼林立的住宅小区，有学校、幼儿园、商店、影剧院，而那个蚊蝇孳生的水坑，将会变成一个水上公园。
但是计数管的鸣声分明在告诉他，积水坑一带有很强的放射性，足以对人体造成严重的伤害。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里会出现强烈的射线？
他苦思冥想，找不到答案，脑袋疼痛极了……
大脑袋和一同乘车赶来的宋强站在刘仲林病榻前。莉莉伏在刘仲林身旁，泪眼涟涟地呼唤着：“爸爸，爸爸，你醒醒，我是莉莉呀……”
大脑袋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缠着绷带的刘仲林，忽然，他止住莉莉的呼喊：“你瞧，他有知觉了……”
众人立刻屏声敛气，目光一齐聚集在只露出眼睛、嘴巴的刘仲林脸上。果然，刘仲林的眼眶溢出一行热泪，顺着鼻梁两旁的脸颊淌着。
“仲林，你听见了……”肖芳情不自禁地喊道，悲喜交加的她把莉莉紧紧搂在怀里。
“爸爸……”莉莉喊道。
“你们别做声……”大脑袋发觉刘仲林的嘴唇在翕动，连忙止住莉莉的声音。
刘仲林的嘴唇费力地张合，喉咙咕噜地响着，过了半晌，才吐出几个断断续续的语句：“天马牌……饮料，……集装箱卡车……”
“仲林，你说什么？”肖芳凑上前问道。
“快，城西积水坑……核废料……放射性……卡车……集装箱……天马牌……饮料……”说罢，他又昏了过去。
这时护士走了进来。“你们都离开，病人需要绝对安静。”她不由分说地把他们都轰出了病房。
坐在过道的椅子上，肖芳皱着眉头，反复琢磨刘仲林说的几句话。她回想起刘仲林出事的前天晚上，突然对她买的天马牌饮料十分反感，现在他在昏迷中又反复提到这种饮料，看来这种饮料对他的刺激很大。至于城西的积水坑，她记得刘仲林最近一个时期，一直在调查新建的住宅小区的环境质量。那里就有个积水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引起了他的注意呢？想到这里，她觉得有必要报告刑警队长，也许这些情况对破案会有好处。
她站起来，准备去打电话，这才注意到大脑袋和那个年轻的小伙子还在一旁。“多谢你们把莉莉送来！现在天不早了，你们也该回家了……”她上前向他们表示感谢。
“不用谢，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大脑袋说。
“妈妈，大脑袋是机器人，他说他没有家！”莉莉解释道。
肖芳疲惫不堪，以为自己听错了，忙说：“莉莉，你别胡说八道。”
“真的，不骗你！”莉莉分辩道，“大脑袋，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当肖芳看见大脑袋微笑时，她惊讶极了。“天哪，你……你真是机器人。”她转向那个叫宋强的小伙子，问道，“难道你也是……”
宋强将脑袋像拨浪鼓一样摇了起来，“不，不，我可不是机器人。”
这时，大脑袋的电脑已经将刘仲林说的话储存起来，再联系上自己所掌握的信息，立即做出判断：刘仲林受伤不是普通的交通事故，而是包含着一个复杂的罪恶企图，问题的症结是城西的积水坑，那里发现了核废料，具有很强的放射性的核废料，而核废料是用集装箱大卡车运送的。
但他弄不明白，这一切和天马牌饮料之间有什么关系。
大脑袋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肖芳更加惊讶：这真是不谋而合！她又想，只有机器人才具备这样快速的逻辑推理和周详的思维功能。
“喏，我马上把情况报告刑警队长……”她对大脑袋说。
“好，我到积水坑走一趟，也许能发现点什么……”大脑袋说。
“呜——呜——”闪着红光柱的警车拖长音调，在通向边境的高速公路上疾驰……
刑警队长李力刚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职业的本能刺激着他的大脑皮层，他不仅毫无睡意，反而高度兴奋，这往往是从扑朔迷离的困境中突然发现线索的征兆。
每逢这时，他总是情不自禁地吹着口哨，像是去度假一样神采飞扬。
在通海镇火车站，他扑了个空。那几个粗心大意的警察居然被机器人糊弄了，以致到手的猎物从眼皮底下溜掉，这使他大为恼火。不过，肖芳电话里提供的情况却很令人兴奋。他根据刘仲林透露的信息，马不停蹄地赶到天马牌饮料的生产厂，出乎意料地获得一个重要的情况：这家工厂有一辆专门运送饮料原汁的集装箱大卡车没有如期回厂。据厂方说，他们生产饮料的原汁是从境外进口的，集装箱大卡车定期出境拉饮料原汁。有时因车子出故障，或者进口的饮料原汁没有按期到货，卡车不能按时返回，这也是常有的事，因此厂方并没有加以重视，更不会想到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但是，刑警队长李力刚可不这样想。肖芳提供的情况，引起了他的思索。刘仲林反复念叨天马牌饮料，说明他发现了什么问题。作为一个核物理工程师，他理所当然地关心生态环境的核污染，这也正是他研究的课题。而刘仲林的车祸显然不是偶然发生的，或许这两个互不相关的现象，存在着某种神秘的联系。也就是说，刘仲林的车祸和集装箱大卡车的失踪，或许都不是孤立的。关键是必须尽快找到它们之间的联系。因此接到肖芳的电话后，他立即从通海镇出发，向边境的关卡驰去。因为，所有入境的车辆都是由这个关口进入的。
警车超越了许多车辆，飞速抵达边防检查站。李力刚跳下车，向迎面走来的边防站站长敬礼后立即问道：“有什么情况吗？”
年轻的站长回礼答道：“没有发现机器人。我们检查了所有过境的旅客……”
他的话还未说完，刑警队长手一摆，“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你们有没有看到一辆集装箱大卡车……”
“有什么特征？装什么货的？”
李力刚跨进边防站的办公室，边走边说：“一辆运送天马牌饮料原汁的车。你们不是对来往车辆都登记吗？”
听他这样说，边防站站长停住脚步，“你是说这个，不用查报关单了，刚才就有一辆天马饮料厂的车子进关……”
“什么？”刑警队长大为振奋，一反常态地抓住边防站长的手，“你看清楚了？什么时间？”
“错不了，集装箱上有天马牌饮料的大广告，而且这部车子经常从这里出入。”边防站长很神气地说，“我想想，这辆车是半个小时前入境的。对，半个小时……”他看了看手腕上的电子表。
“好，你马上派几个得力的人，跟我一道执行任务！”刑警队长命令道，“还有，马上通知各交通路口，截住这辆大卡车。快！”
三辆闪着红灯的警车立即从边防站冲上高速公路，警笛的长啸划破了冬天旷野的宁静，在公路两边的原野久久回响。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飘起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雪花在挡风玻璃前面飞旋，像一群白蝴蝶恋恋不舍地紧跟着。由于能见度大大降低，警车的速度不得不降下来。
刑警队长一面开车，一面用对讲机和各主要交通路口的交警联络。通海镇被远远地甩在后面，高速公路沿线都没有发现那辆集装箱大卡车的行踪。“会不会走别的公路？”刑警队长望着眼前稠密的雪花，心里直嘀咕。
他突然想起通往省城还有一条废弃的公路，那是高速公路建成以前的交通要道，不过现在很少有车辆通行了。
三辆警车从立交桥拐了一个急转弯，离开高速公路，驶向坑坑洼洼的废弃公路，顿时，汽车像是掉进暴风中的浪涛，上下颠簸，左右摇晃。忽然，李力刚发现薄薄一层积雪的路面，清晰地印有车轮的辙印。凭经验判断，这是集装箱大卡车的辙印。
他像是发现野兽足迹的猎人，加大油门，驱车在弯弯曲曲的公路上飞奔。雪花飞舞，卷起一阵旋风，耳边只听见飕飕的风声和马达的喘息声。
“7 号，7 号，发现目标，发现目标……”蓦地，对讲机里传来呼叫，是省城公安局值班室的声音。
“我是 7 号，我是 7 号。”刑警队长答道，“在什么地方？”
“一辆集装箱卡车正在向城西积水坑方向开去……”
“赶快截住！”
“那边没有公路，卡车钻进了树林……”
李力刚气恼地踩着油门，把方向盘狠狠地转了几圈，朝着积雪覆盖的田野奔去。他知道，猎物已经嗅出了气味，一场短兵相接的较量即将发生。
果然，那边芦苇丛生的水坑边，有几个人正在雪地上扭打。其中有大脑袋和宋强，另外两个人是从集装箱大卡车上跳下的大汉，膀粗腰圆，满脸横肉，戴着墨镜，穿着皮夹克，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原来，大脑袋和宋强从省城医院赶到积水坑，还未走到芦苇丛生的水塘边，大脑袋突然拦住宋强：“别过去，这儿不对头。”他神色紧张地说。
宋强向四下张望，白皑皑的雪地茫茫一片，除了前面的水塘中一丛丛枯黄的芦苇在雪花中瑟瑟作响，什么也没有发现。
“你看见了什么？”他不解地问。
“别动！”大脑袋抬起脚，朝水塘边慢慢移动，仿佛那里埋藏着即将爆炸的定时炸弹。宋强被他那怪异的举止吓住了，下意识地蹲下身子，紧张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蓦地，大脑袋飞快地跑过来，拉着宋强不由分说地往附近一个坡上跑。宋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边跑一边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直到了二十多米外的土坡上，大脑袋才告诉宋强，水塘里有很强的放射性，好像里面是一个核反应堆，看来这就是刘仲林工程师所说的核废料，它对周围的环境和人体都有很大的危害。
“水塘里怎么会有那些玩意儿呢？”宋强自言自语道。虽然他不懂核废料是啥东西，但他看过有关日本广岛的电影，原子弹爆炸时核辐射的威力，他清楚得很，那可是要命的。
大脑袋和宋强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这个地方绝对不准人靠近，必须封锁起来。”大脑袋说。
话刚说完，他们同时发现一辆集装箱大卡车摇摇晃晃地朝水塘开来。在最初的一刹那，大脑袋想跑过去，通知卡车司机不要靠近水塘，但是他的目光一接触到集装箱上几个醒目的大字——天马饮料，便像触了电一样，恍然大悟。他连忙拽着宋强，在土坡后面躲藏起来。
大脑袋和宋强趴在土坡后面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辆卡车。很显然，集装箱卡车开到这么偏僻的地方一定有鬼。果然，卡车在土坡前边拐了一个弧形大弯，然后慢速向后倒退，一直退到离水塘不到一米的地方。
“停！”驾驶室里跳出的一个大汉冲司机喊道。随即，他警觉地四处张望。
“快，抓紧时间，把货卸完后马上离开……”大汉对司机说。
“嗯，这场雪下得真不赖，一会儿什么都盖住了……”
大汉大步流星地朝车尾走去。那个司机操作着，集装箱的钢铁棚盖自动启开，露出了一个个汽油桶大小的铁罐。这时，卡车的车斗底部开始倾斜，连接驾驶室的前部在一厘米一厘米地自动升高……
就在这时，土坡上发出雷鸣似的喊声：“浑蛋，不许卸核废料……”随着这声巨吼，大脑袋以及后面跟着的宋强，一起冲了下来。
大汉先是大吃一惊，等他看清面前仅仅是一个男孩和一个瘦瘦的青年，立刻发出一阵轻蔑的狞笑。“小兔崽子，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大汉抡起拳头朝大脑袋的胸前挥了下来。
但是，大汉的拳头碰在大脑袋身上，犹如砸在铁板上一样，痛得他龇牙咧嘴，一个趔趄后退了几步。
司机从驾驶室里跳出来．从背后拦腰抱住大脑袋，恶狠狠地说：“小兔崽子，你想找死是不是……”他用尽气力把大脑袋高高举起，没提防宋强来了一个扫堂腿，司机一个跟头四脚朝天倒在地上。
大脑袋乘机挣脱，那边的大汉又像饿虎扑食一样冲了过来。宋强躲闪不及，挨了他迎面一掌，他就地一滚，又用双手抓住了司机的一条腿。这时大脑袋用脑壳做武器，对准大汉的下腹，狠狠地撞了过去。“哎哟！”那个大汉顿时抱着肚子像要挨宰的猪一样喊叫起来……
雪地上泥巴乱飞，几个人在湿漉漉的雪堆里打滚，直到震天响的警笛声愈来愈近，那两个大汉突然发觉情况不妙，立即放下手中的对手，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撒开腿朝水塘背后的小树林跑去……
“不许动，再跑就开枪了！”刑警队长厉声喝道，同时把枪对着那两个惊魂未定的大汉。从警车上陆续跳出的警察也飞快地跑过去。
从地上爬起的大脑袋和宋强，一边拍打着身上的泥雪，一边朝后退缩。
刑警队长凌厉的目光从大脑袋脸上扫过，他的眉头皱了起来，仿佛在思索这里怎么会出现一个小孩，而且是面孔如此熟悉的小孩。他手中的短枪枪口对着大脑袋，双脚也一步一步向他逼近。大脑袋也用疑惑的目光注视着刑警队长，并且一步一步朝后退。
两个企图逃跑的大汉被警察戴上了手铐，刑警队长不去理会，他仍然用威严的目光注视着步步后退的大脑袋，脑子里思索着令他困惑不解的疑团。
突然，大脑袋的后背碰到了警车敞开的车门，他就势一倒，跌进了司机的座位。他迅速关上车门，踩着油门，那辆刑警队长的警车像脱缰的野马，飞也似的冲上土坡，然后朝着茫茫大雾覆盖的原野奔驰而去……
刑警队长大叫一声：“他就是机器人！快追……”
是的，正是在这一刻，李力刚才想起，这个男孩就是失踪的机器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可偏偏在面对面时，机器人又从眼皮底下溜走了。
刑警队长懊丧不已。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案件，竟会搅在一起。这正是他一时没有识破机器人的原因。
在刘仲林案件的结案报告上，刑警队长这样写道：
“……核物理工程师刘仲林在调查积水坑一带的环境质量时，发现水塘中有大量废弃的核废料。为了查清核污染的来源，他暗中察访，偶然从一个捡破烂的老头口中，得知不久前有一辆天马饮料厂的集装箱卡车向水塘里卸了一批‘垃圾’（实际上是从境外运进的核废料）。据两名案犯交代，国外一家核电站为了倾倒核废料，不惜重金，收买了经常出入境的卡车司机，以运送天马饮料原汁为掩护，将核废料藏在集装箱内，偷偷倒进水塘，待住宅小区施工后即可埋入地下。当获悉走漏了风声时，他们便事先侦察刘仲林每天的活动规律，蓄谋制造一起车祸，企图杀人灭口。不料刘仲林重伤后透露了有关线索，案情急转直下，案件得以迅速侦破。根据掌握的情况，应该决定立即封锁积水坑附近地区，由科学家和技术人员组成特别小组，负责清除这一带的核污染源；此外，勒令天马饮料厂立即停产，该厂所有出厂产品一律收回，由专门小组负责销毁。”
这份报告唯一的不足之处是没有提到机器人的功劳。
这也难怪，因为大脑袋至今还下落不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