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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故事大放送 |
餐桌旁，田星宇扭曲面孔，噘嘴，做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对妈妈说：“妈，爸好久都没回家了！”
妈妈愣住：“有多久？”
一旁吃苹果的田远航脱口而出：“13 天 27 小时 56 分。”
妈妈赶紧解释：“爸爸的研究正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走不开。”
“不是不要我们？”田星宇满脸惆怅，追问。
“当然不是。”妈妈左边抱抱女儿田远航，右边搂搂儿子田星宇，“帮不上他，也别给他添乱对不？你们都是懂事的乖小孩，能理解爸爸，是吧？”
田星宇问：“那和爸爸视频可以吗？”
“不行，宝贝，不能让爸爸分心。”妈妈说，“再等几天他就能回来了。等等吧！”
妈妈高跟鞋的声音远去了。田星宇立刻奔到正练钢琴的田远航身边，满脸兴奋：“妈去月球了！没个三五天回不来！”
“你想干什么！”田远航立刻闻到危险的气息，急忙躲开弟弟凑上来的嘴巴，严正声明：“我不会帮你的。”
田星宇摩拳擦掌：“不是帮我，是咱俩一起。”
田远航摇头：“你得了吧你，上次玩真人Party（聚会）玩到姥姥婚礼上，被妈关了 3 天小黑屋，我可不想再经历一回。”
田星宇瞪眼睛：“那能怪我吗？主意是你的，方案是机器保姆大壮的，我不支持你我还是你弟弟？”
田远航鼻子都要气歪了，撇嘴：“小屁孩儿你会强词夺理了你！行，你想干什么你自个儿干！我不管，有什么麻烦你自个儿收拾！”
田星宇做个鬼脸，嘻嘻哈哈笑着说：“我自个儿干就自个儿干！见到爸爸，我就告诉他，田远航压根儿不想他，不爱他。”
“呵呵，”田远航真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田星宇的话，随口就说，“那你去见吧。”
田星宇愣住，以为还要费许多口舌才会说服姐姐，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同意了，但是……田远航这态度，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软钉子？
田星宇深呼吸，时间不多，浪费不起，而且这事情没有田远航干不成。罢了，田星宇一咬牙一跺脚，实话实说：“我拿到了爸爸研究室的瞬时权限，姐姐你真不好奇老爸在干什么吗？”
田远航对爸爸还真没啥好奇心，这不能怪她。要怪就得怪爸爸工作太忙，甚至都不曾和田远航吃过一顿完整的饭。不过，这个时代的孩子和父母关系本来就没那么亲，大人要工作娱乐，小孩子要学习玩耍，大家各忙各的，互不干涉，家务活儿则由家务机器人完成。太过依赖父母的孩子，那叫不懂事儿，她田远航可是最懂事儿的优秀学生。
“成，我不懂事儿，我就想知道老爸他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忙成这个样子。”田星宇看着姐姐瞬息变化的脸色，除了坦白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获取她的支持，“而且他连个虚拟身份都不肯给我们。”
很多家长也忙，但他们会制作虚拟影像，放置在MR增强现实系统中，随时出现在孩子身旁，算是自己的分身，陪伴孩子成长。田家有妈妈真人在家，妈妈不需要虚拟，连带着爸爸的虚拟影像也从来没有出现过。以前，田星宇觉得很正常，但是某一天他忽然觉得不对味。
“姐姐，我那天就想，我们真的有爸爸吗？”田星宇悠悠叹息，眼圈儿不由得湿润了，小嘴一撇，“13 天 28 小时 15 分前见的那个爸爸，虽然在家待了整整 24 个小时，但有 15 个小时睡觉，2 个小时远程通信，3 个小时社区散步，他和我们统共只说了 29 句话，身体接触 6 分钟。我觉得，我要有条狗都会花更多时间和它说话、拥抱、玩耍！”
田远航拍打大壮，嗔怪机器人：“你搞这些统计有什么用！”
“我只是如实记录家庭成员的情况。”大壮面无表情。
当然要大壮有表情不难，修改程序就好了。这个时代，一切都可以设计修改，都有标准可依，模板可用。要达到好爸爸的标准不难，比如满街都有的“12888，好爸爸搬回家”套餐，就担保定制的虚拟爸爸会陪孩子玩儿，能辅导孩子做功课，能给孩子做饭，还会带孩子游泳跑步慢走，保证在孩子弹钢琴时听得如痴如醉不打瞌睡……
可是咱家爸爸，不但不去虚拟一个标准模板，还压根儿就我行我素，都不怎么关心我们的存在……确实，这爸爸有点问题……
田远航顺着弟弟的思路走，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见姐姐不说话，脸色沉沉的不好看，田星宇的耐心终于用尽，低声吼叫：“田远航！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一起干？”
田远航就去门口玄关穿鞋，回头骂：“臭弟弟，要走就走，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田爸爸的工作单位叫“未来世纪高科技有限公司”——公司的这个名字田远航是见一次吐槽一次，不大气不时尚很土也就罢了，它还完全不知所云。就像田爸爸的名字田田一样，完全是为了注册身份，起个名字来敷衍了事。不过田田所在的部门名字还行，是“未来世纪高科技有限公司”下属的“精密工程设计研究室”。“精密”这个词儿瞬间让田田高大上起来，尽管他整个人的形象在田远航脑海里总是模糊一片。
但是这个“精密工程设计研究室”的研究内容，田星宇查不到。这对生长在信息海洋中的田星宇，是个很不爽的障碍。
“你怎么拿到权限的？”田远航问。她和弟弟已经离家二十公里，坐在了无人驾驶的轨道车上，向郊外疾驰。
“我想了好久！”田星宇兴奋道，“研究室的电子门卡随机更换密码。等级足够的职员有修改密码的权限，但权限也有密码，有时效限制。这设置真变态。”
“所以老爸都离开超过 13 天了，你才找到密码规律？”田远航怼起弟弟来，从不吝啬语言的尖利刻薄。
“是啊。”田星宇不觉得姐姐是在讽刺，反而得意，“我终于找出来了。我一直怀疑爸爸他是——”
田星宇那兴奋的神色，丝毫不存羞愧，这对于把电脑信息技术当牛奶的他，是不是有点不正常？除非……田远航一把抓住弟弟的手，嘴唇都在哆嗦：“你……你到底找出了什么规律？”
田星宇的嘴唇压在了田远航的耳朵上，声音在她的耳朵里传播：“脑电波。”
对密码学来说，身体就是天然的密码，指纹复制不难，虹膜复制难度就大多了，但这些都是外部肉眼可见的信息特征，还可以有复制的可能。人体内部的信息特征，想复制基本等同于白日做梦了，比如自身能量场，比如脑电波。
“你，你可以复制老爸的脑电波？”田远航被这信息惊呆了，照她的理解，这是可以去争夺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的骇人技术，田星宇这也太牛了不是！
“只是找到了他脑电波中的几段，可以模仿。”田星宇笑得像个偷了鸡崽的小狐狸，“一提他的研究室，他就会想到一些特定物品，那时候他的脑电波是稳定的。他别的脑电波我还不行。”
“你还要哪样行！”田远航狠狠掐了弟弟一把，看他呲牙咧嘴才住手，声音里带了怒气：“私采个人信息犯法！”
田星宇不怕，鼻子里哼哼两声，自信满满：“我爸爸的个人信息，那能叫私采吗？那得叫资源共享。”
田远航抵住弟弟的额头，追问：“刚才你说你怀疑什么？”
“什么怀疑？”田星宇没反应过来。
田远航拍拍弟弟的脸，提醒他：“你怀疑老爸……”说不下去。
“对，我怀疑他不是人。”田星宇认真地说。
“你乱想什么！”田远航推开弟弟，沉下脸。
课本上写着呢，人是物种进化的结果，是地球大自然最杰出的成就。和人对应的则是非人，有机器人、生化人、克隆人、异种人和外域人。除了外域人，其他几种非人都是人制造出来为人服务的，它们的本质与电冰箱、微波炉一样，就是工具。
所以田远航第一反应就是老爸再没有老爸的样子，他也不能是非人，是工具啊！田星宇太胡思乱想了。都怪自个儿和老妈，把这弟弟宠得没边儿啦！
田星宇辩解：“曾经怀疑了那么一下下。毕竟就那么几个外域人，咱老爸怎么可能是。”
原来弟弟怀疑老爸是外域人啊！田远航松了口气，但转而一想，那不更胡思乱想了吗？外域人是取代外星人的更广阔的智慧生物总称，这些智慧生物不是人，只不过有个“人”的称呼，单从基因构成来说，就和人类迥然不同。他们不仅仅来自外星球，还来自地球的深海、地下洞穴、冰层和高空，甚至平行空间。他们的数量并不多，却给人类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视野，触动人类拓展对文明的认知。如果文明的发展就像是登山，这些外域人将人类从矮小的山丘带上了巍峨的山岭。虽然人类还没有攀登到文明的顶峰，但已经能够俯瞰曾经的自己，并且深深为过往人类制造的疾病、战争、饥荒、污染等灾难而忏悔。
因此每个外域人都对人类至关重要，他们被有关部门精心照料着，从不曾有走到普通民众中间的机会。如果老爸是外域人，那么自己和弟弟算什么？妈妈又算什么？她是知情者还是共谋者？……
田远航不喜欢凡事都阴谋论，想多了脑仁会疼。但老爸要是外域人，这平淡的生活该会变得多么有意思。
“对吧，老爸要是有秘密被我们拆穿了，那会多好玩儿。”田星宇眼睛亮得如探照灯，走路都一步三蹦高。
轨道车的尽头是静谧的乡村，不再有规模化的现代化交通工具。好在田远航带了飞行毯，拍打几下，毯子就立刻平整铺开，稳稳当当浮在空中，离地 20 厘米高，正好一跨步就能坐上去。毯子的承重能力也不错，姐弟俩和大壮坐上去后，毯子连个凹陷都没有，纹丝不动。
“什么飞毯，不就是柔性智能机器人加块电子布嘛。”田星宇不喜欢坐，四仰八叉躺平身体，顺口说：“这块布里也就有 4000 个机器人，50 块钱。”
4000 个液态全柔性智能机器人在电子布中运动、变形和传感测量，根据田星宇的指令飞翔，带着他们绕开人口密集处，穿丛林过湿地，轻盈地停在“未来世纪高科技有限公司”的屋顶。
“哈，”田星宇跳下飞毯，比了个胜利姿势，“老爸，我们来了！”
“未来世纪高科技有限公司”所在地是一群楼宇。楼与楼之间都用玻璃透明走廊连接，看上去就像一串穿成菠萝形状的糖葫芦。葫芦正中位置的大楼里，就有老爸所在的“精密工程设计研究室”。找到研究室不难，难的是过公司的门禁和研究室的门禁。
“大壮变形！”在田星宇的指挥下，大壮变成了一台自动送货车，成为这楼宇中运转的第 1201 号送货车，车厢大小正好够藏进他和远航。自动送货车根据收货人的定位自己搜寻最优路线。送货车装货后，收货人通过网络自己定义电子锁密码，将车厢锁定。因此整个送货过程非常安全快捷。田星宇看中了送货车的全程无人监控的特点，设计了进入公司的方案。
老爸的秘密就在前面了，这令田远航激动。她紧紧抓住田星宇的手，低声问：“你少得意！还有研究室这关，过了才算你能耐！”
田星宇说：“任务要是顺利完成，姐你奖励我不？”
“见到爸再说。”田远航不耐烦，“还要多久？”
“嘘——”田星宇手指压住嘴唇，做个噤声动作。
车子停下了。
田远航就不说话，屏住呼吸倾听。
车厢隔音效果一般，外面什么动静也没有。
片刻车子重新启动。
田星宇松了口气：“搞定！”
“你用什么仪器仿制了爸的脑电波？”田远航惊讶。
“我的脑子。”田星宇的声音里满是骄傲，“它是这世界上最精密的仪器！”
识别脑电波是尖端技术，这个田远航知道，原理上能识别就能仿制，但那也仅仅是原理。如果仿制必然需要复杂的仪器，这个仪器要小型化简单化至少也需要十来年的努力，还得微电子、脑科学、人工智能技术等各学科紧密配合才能完成。
怎么田星宇就轻轻松松搞定了？
一定有诈！田远航愤愤地想，等事情完结了要好好拷问这小子！
送货车再次停下来。田星宇就拽姐姐，“我闻到了爸爸的味道。下车！”说着，田星宇就推开车厢门爬到外面去。
田远航来不及多想，赶紧跟出去，撞到了田星宇身上。
田星宇说：“爸，我和姐来看你了。”声音有点哆嗦。
爸爸不说话。
田远航着急，推开田星宇，解释：“爸，我们不是不听话，就是想你了！”
爸爸……依然不说话。
爸爸闭着眼睛，平躺在一张台子上，赤裸的上身和额头贴了无数电极片。导线从那些极片上生长出来，长得长长的，长进了许多台仪器中。四周墙壁上十几张显示屏，大小不同，就像十几双眼睛看着爸爸。
爸爸还是第一次这么安静地让田远航观看，长得真像星宇，好看。
“爸……”星宇迟疑，“您不会真是外域人吗？这里是对您进行研究的地方？”
爸爸不说话，他的意识不在此处。在哪里呢？显示屏上无尽灰暗中游动着带鞭毛的生物，是哪里？
“爸，您到底是什么人？”田远航也轻声问，“您一定经常在这里，您忙什么？可以告诉我们吗？您的秘密！”
“可以的。”一个轻柔的声音在姐弟俩身后响起，他们急忙回头。
“妈妈！”田远航、田星宇同时惊呼。
妈妈走过来，抱住孩子们，有些哽咽：“你们！你们胆子也太大了！”
妈妈说：“你们好好看看这些屏幕，就能猜到爸爸在做什么。”
每张屏幕上的影像都不同，上面的文字和数字都很简短。
“地表温度零下 165 摄氏度。大气压 162.65 千帕斯卡。”田远航看着一块屏幕上的显示数据念道。
“大气主要成分为氮，含量超过 98%。”田星宇看着另一块屏幕念道。
“海洋覆盖整个星球，海洋中都是甲烷和乙烷……”田远航停下，看向妈妈，“这颗星球在太阳系吗？”
妈妈点头。
“土卫六！”两个孩子又是同时说。
“是的，是土卫六。二十年前，从那里来了一个外域人。”妈妈说。
田星宇的眼睛一亮。
妈妈立刻猜到田星宇的想法，摇头道：“不，那不是你们的爸爸，你们的爸爸是最普通最纯正的人类。”
“就没有一点独特的地方？”田星宇不由得失望。
“有，孩子们，你们的爸爸，他最独特的地方，就是他非常努力勤奋地训练自己，他很吃苦。在那个外域人的指导下，他开发了自己的大脑，成功地将我们人类活动的边疆，扩大到了土卫六！”妈妈激动地说。
“可是，并没有听说开垦土卫六的消息啊。”田远航还是有点发蒙，老妈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大。
“一切都在试验啊，还没有公开。”妈妈回答，“我们在太阳系外寻找类地行星，想给人类开拓第二个、第三个地球，我们忽视了身边可以生存的星星。土卫六的环境正在发生改变，它的深海之中，有我们用不完的能源，只要我们不放弃肯想办法，就可以在土卫六上修建城市，居住下去。”
“那爸爸在这个试验中做什么？”田远航问。原来爸爸不是在沉睡，而是在工作，是什么样新奇的工作呢？
“那些带鞭毛的生物，”妈妈指指屏幕，“都是我们的机器人，正在土卫六的海里工作。爸爸正用脑电波和它们进行交流，控制它们进行最微妙、最细致的工程。它们将改造一片区域，种植能适应甲烷的植物。”
“好神奇，”田星宇感慨，“爸怎么做得到！”
“那你又是怎么做到的？”一名警察走进来，问田星宇，“你居然能模仿爸爸的脑电波开锁！”
“你们……”田星宇垂头丧气，“你们怎么知道？”
警察笑道：“小子，从你开始对老爸的脑电波采样我们就知道了。但你老爸相信你不会做坏事。所以我们一直暗中跟踪你们。还好你们没干坏事。”
田远航赶紧为弟弟辩解：“我们真的就是想知道老爸在做什么。没别的想法。”
警察说：“那你们现在知道了？你老爸在做着很重要的事情。”
“是，知道了。他在为人类有更好的明天努力。”田远航有点激动，转身对妈妈、对躺在那里的爸爸说：“我也想像你们一样，做对人类重要的事情，对这个世界有好处的事情。”
“还有我呢！我大脑活动也很活跃，开发脑电波绝对能成功！”田星宇插嘴。
“你呀！”警察揪住田星宇的耳朵，“你先接受惩罚吧！私采盗用公民个人信息，可是要坐牢的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