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问·上古天真论》曰:“女子七岁,肾气盛,齿更发长;二七而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故有子……七七,任脉虚,太冲脉衰少,天癸竭,地道不通,故形坏而无子也。”这段经文非常精辟地阐述了女性的月经生理与生殖生理。同时结合西医学的下丘脑-垂体-卵巢轴理论,许润三教授认为中医学的肾气相当于下丘脑,因其主骨生髓,上通于脑,有双向调节作用,主宰着天癸、冲任行使女性生理功能;天癸相当于垂体,为影响人体生长、发育和生殖的一种阴精物质,来源于先天肾气,赖后天水谷之精微的滋养而趋于成熟。肾气好似天癸的发动器,在肾气盛的前提下,天癸极盛,任通冲盛,而行使女性的月经、孕育等生理功能。冲脉相当于卵巢,冲为血海,为月经之本,血海的盈亏全靠冲脉调摄。冲脉盛则血海充盈,月经以时下;冲脉亏损则血海空虚,月经量少、后期,甚至经闭不行。任脉相当于子宫,任主胞胎,为妊养之本,主一身阴精。任脉通则月经来潮及孕育胎儿。肾气、天癸、冲任共同作用于子宫,使之产生月经、受孕、分娩等。因此,女性的生理和生殖功能正常,是与冲任功能密切相关的。
许润三教授认为,女性的经带胎产等特有的疾病,主要是通过冲、任、督、带,尤其是冲任二脉直接或间接的损伤表现出来的。“冲为血海”“任主胞胎”,是妇女生理、病理特征的维持者,是妇产科理论的核心。正如《妇人大全良方》所谓“妇人病有三十六种,皆由冲任劳损所致”。
1.冲、任、督、带的生理功能
(1)冲脉:在少腹部的气街与足少阴肾经相合并行,夹脐左右而抵达胸中,再汇聚于咽喉,并上至头、下至足,贯穿全身,为总领诸经气血之要冲,具有调节全身经脉气血的作用。而“冲为血海”源于《灵枢·海论》,主要是指冲脉起于胞中,前后上下贯穿全身,能容纳十二经脉之血,与女子月经密切相关,故称为“血海”。冲脉旺盛则血海充盈,月经应时而下;冲脉亏损则血海空虚,出现月经失调等。此外,冲脉还具有促进生殖的功能。正如《医学衷中参西录》谓:“女子不育,多责之冲脉……冲脉无病,未有不生育者。”《临证指南医案》亦谓:“血海者,即冲脉也,男子藏精,女子系胞,不孕,月经不调,冲脉病也。”此外,冲为“五脏六腑之海”,即冲脉具有统率和调节脏腑气血的功能。当脏腑气血有余时,则冲脉能加以涵蓄和贮存;而脏腑气血不足时,冲脉又能给予灌注和补充,以维持人体各组织器官正常生理活动的需要。
(2)任脉:起于胞中,循行于腹部正中。此外,足三阴经在小腹与任脉相交,手三阴经借足三阴经与任脉相通,故任脉对阴经气血有调节作用。任脉主一身之阴,为“阴脉之海”。任脉充盈,精血津液充盛,血海满盈,则月事以时下,故任脉具有调节月经的作用。任脉受脏腑之精血,与冲脉相资,以养胞胎,故有“任主胞胎”之说。因此,任脉还有促进生育的功能。正如王冰所说:“冲为血海,任主胞胎,二者相资,故能有子。”
(3)督脉:起于胞中,下出会阴,后行于腰背正中,循脊柱上行,经项部至风府穴,进入脑内,上至颠顶百会穴,终于龈交穴。督脉循身之背,背为阳,且六条阳经都与督脉交汇于大椎穴,对阳经有调节作用,故有“督脉主一身之阳”,为“阳脉之海”之说。督脉属脑,络肾,且与肾气相通,调节月经的正常来潮与生殖。督脉与任脉相配,一阴一阳,维系着人体全身阴阳脉气的相对平衡和循环往复。
(4)带脉:始于季肋,绕身一周,具有约束冲、任、督三脉,提携胞胎,固摄脾肾精微,调节周身气血运行等功能。正如《傅青主女科》所说:“盖带脉通于任、督,任、督病而带脉始病。带脉者,所以约束胞胎之系也。”
冲、任、督、带四脉,虽然在女性生殖生理过程中各自所起的作用不同,但它们之间又是相互依存、相互影响的,从而形成一个特殊的调节系统,维持着妇女的生理特征。
2.冲、任、督、带的常见病证
妇科疾病发生的原因虽然很多,但无论是外感六淫、内伤七情、饮食劳倦、金刃损伤等致病因素,只有直接或间接地影响冲、任、督、带时,方可引起各种妇科疾病的发生。
(1)冲脉病证:《素问·骨空论》曰:“冲脉为病,逆气里急。”《妇人大全良方》曰:“夫妇人崩中者,由脏腑伤损冲脉、任脉,血气俱虚故也。”《临证指南医案》曰:“月水一月两至,或几月不来,五年来并不孕育,下焦肢体常冷,是冲任脉损,无有贮蓄,温益肾肝主之。”冲脉病证包括月经不调、闭经、崩漏、妊娠呕吐、经行吐衄、奔豚、不孕等。
(2)任脉病证:《素问·骨空论》曰:“任脉为病……女子带下瘕聚。”《诸病源候论》曰:“妇人月水不调,由劳伤气血,致体虚受风冷,风冷之气客于胞中,伤冲脉、任脉,损手少阳、少阴之经也。”任脉病证包括带下病、下腹包块、月经不调、流产、不孕等。
(3)督脉病证:《素问·骨空论》曰:“督脉为病,脊强反折。”《脉经》曰:“督脉也,动苦腰背膝寒,不得俯仰,大人癫,小儿痫也。”督脉病证包括妊娠痫证、产后痉病、宫寒不孕等。
(4)带脉病证:《难经》曰:“带之为病,腹满,腰溶溶若坐水中。”《张氏医通》曰:“腰痛如以带束引痛,此属带脉为病,用辛味横行而散带之结,甘味舒缓肝脉之急。”《傅青主女科》曰:“带脉者,所以约束胎胞之系也。带脉无力则难以提系,必然胞胎不固,故曰带弱则胎易坠,带伤则胎不牢。”带脉病证包括带下病、子宫脱垂、盆腔炎、腰部冷痛、流产、滑胎等。
3.冲、任、督、带的辨证论治
冲任受损引起的经、带、胎、产诸疾,也有寒、热、虚、实之分,必须审因论治。
(1)冲任寒证:可分虚实两类,实证为外感寒邪直客冲任,虚证为素体阳虚,寒从内生。而前者往往有不足之内因。寒邪易与气血相搏,阻碍气血的运行,导致冲任经气阻滞,引起血寒、血瘀等病理变化。病证常可见痛经、月经后期、闭经、不孕、癥瘕等。
治疗大法:凡属实寒者,可望速散,宜温经散寒、疏通经气,用温经汤(《妇人大全良方》)或少腹逐瘀汤(《医林改错》);虚寒者,只宜缓图,必辛甘温补,佐以理气化瘀,可用温经汤(《金匮要略》),或温冲汤(《医学衷中参西录》)。若瘀结日久,已成癥瘕者,宜桂枝茯苓丸(《金匮要略》),或理冲丸(《医学衷中参西录》)缓图消散。
(2)冲任热证:可分为实热证、肝经郁热证、湿热证、热毒证及虚热证。多因外感热邪、过服暖宫之药、过食辛辣食物、情志所伤等所致,亦可因经期、产后摄生不慎,感染邪毒而发生。热扰冲任,血海不宁,可见月经先期、月经过多、崩漏、经行吐衄、胎漏、产后恶露不绝等;热毒互结可致妇人腹痛等。
治疗方药:属实热者,用清经散去熟地黄、茯苓,加生地黄、玳瑁,或犀角地黄汤加炒槐花、鹿含草;属肝经郁热者,用丹栀逍遥散;属湿热者,用龙胆泻肝汤;属感染邪毒者,用银翘红酱解毒汤;属虚热者,用两地汤或一阴煎。
(3)冲任虚证:可分阳虚、阴虚、阴阳俱虚、气虚、血虚五候。其病因多缘先天肾精不足,冲任未充;或后天早婚多产、房事不节,直接损伤冲任;或因思虑劳倦过度,损伤脾气,化源不足,而致冲任虚衰或冲任不固。冲任虚衰,可致月经过少、月经后期、闭经、不孕诸疾;冲任不固,可见月经过多、崩漏、流产、产后恶露不绝、带下诸病。
治疗当据证选方。阳虚者,可用温冲汤或参茸卫生丸;阴虚者,可用加减一阴煎或左归丸;阴阳俱虚者,可用调冲汤或龟鹿二仙胶;气虚者,可用补中益气汤加山茱萸、阿胶;血虚者,可用人参养荣丸、八珍益母丸。
(4)冲任实证:多指瘀血阻滞冲任而言。其瘀结之产生,可因七情郁结、经期产后外感风寒、内伤生冷等因素所致,亦可因本身功能失调,血结瘀阻而发生。冲任瘀阻,可致月经不调、痛经、崩漏、闭经、癥瘕、不孕、产后恶露不绝诸疾。且由于瘀血阻滞,后天生化之血气无以下行,先天精气阻而不通,冲任因之不振,呈现本虚标实之征象。
治宜“通补”之法。其方可随证选用下瘀血汤、桂枝茯苓丸、理冲汤、少腹逐瘀汤、失笑散、生化汤等,适当加用扶正之品,尤其是虚人瘀结和病程较久者。
许润三教授认为,肾的功能在女性生理及病理上起着绝对的主导地位。肾气的盛与衰是决定人体生殖、发育和衰老的根本。肾主藏精,主生殖;肾为天癸之源;肾为冲任之本,冲为血海,任主胞胎。肾气盛,天癸至,任通冲盛,月事以时下,故月经能否正常来潮,肾起主导的作用。此外,带下的生理与病理和肾也有密切的关系。带下属于阴液,有润泽胞宫、阴道和阴户的功效。带下的过多与过少都为异常。肾失封藏,带脉失约,可导致带下过多;肾精亏损,阴液不充,任带失养,则带下过少。还有像胎漏、胎动不安、滑胎等妊娠病,也与肾虚密切相关,多因肾虚,任脉失固,胎失所系而致。而杂病中的不孕症更是多责之于肾。
因此,许润三教授治疗妇科病,补肾贯穿于始终。对于肾虚证,或补阳,或补气,或滋阴;对于肾的虚实夹杂证,须分清虚为主,还是实为主,即使是实证为主,祛邪也不宜使用过于苦寒攻伐之品,以免伤肾。
补肾,许润三教授更注重补肾气和补肾阳。许润三教授常说:阳气为人体的生发之气,是生命的原动力,温阳药和补气药可以激发和促进女性生殖轴功能的健全与恢复,有助于排卵功能的恢复,从而达到调经及助孕的目的。若以肾阴虚为主,在补阴的基础上,要加二三味补肾气或温肾阳之品,既取阳中求阴之意,又取补益的精血要在阳气的蒸腾下才可发挥作用之意。正如张景岳所云:“善补阴者,必阳中求阴,则阴得阳升而源泉不竭。”对于肾阴虚火旺者,即使是应用苦寒泻火药,也应中病即止,以防火降阳伤。
例如,许润三教授对崩漏的治疗,止血是第一步;血止之后,调整月经周期是治疗的重点,主要治法为补肾调经促排卵。对于闭经的治疗也是从肾论治,虽然辨证分型有痰湿阻滞、气滞血瘀等,但是许润三教授认为,单纯的气滞血瘀或痰湿阻滞不会引起闭经,必须是在有肾虚的前提下,加之受到环境、精神等因素的影响,才可导致闭经的发生。治疗闭经一定要牢牢抓住肾虚这一主线,同时再根据患者体质和证候的不同,或兼疏肝,或兼活血,或兼祛痰,或兼利湿,补肾之法贯穿治疗的始终。此外,对于胎漏、胎动不安、滑胎的治疗,也是以补肾为主,寿胎丸是最常选用的方剂,同时根据患者的年龄,特别是35岁以上的患者,常常加用血肉有情之品,如鹿茸片、紫河车,以增强其补肾益精安胎之力。
脾胃为后天之本,胃主受纳腐熟,脾主运化,两者协同作用,完成饮食的消化、吸收及水谷精微的输布。而水谷精微是人体生命活动的物质基础,也是经血、带下、乳汁的主要来源。此外,脾主升,主中气,有统摄血液、固摄胞宫的功能。脾胃功能正常,气血生化之源充足,冲任血海按时满盈,则月经能正常来潮;脾气健运,统摄有权,则血循常道,经自调。
许润三教授认为,患者的饮食情况反映了脾胃的受纳和运化功能正常与否,大便情况反映了肠道排泄功能是否正常。药物能否很好地被吸收,从而发挥其治疗作用,关键要看患者的脾胃功能正常与否。因此,临证时,许润三教授一定要细致询问患者的饮食和大便情况。食欲、大便正常,说明脾胃功能无恙,则可以依据当前的主要证候辨证治疗。若患者食欲不好,或者体质虚弱,在这种情况下,许润三教授并不急于治疗妇科病证,而是先用5~7剂调理脾胃的方药,待食欲转佳,胃气恢复,再辨证治疗妇科病证。许润三教授常说,如果患者的脾胃功能不好,连饭都不想吃,药开得再好、再对证,也没有用。因为药是要通过胃肠消化吸收的。所以,脾胃功能正常与否,关系到药物能否被有效吸收。药物不能被吸收,怎么发挥作用?临床疗效从何谈起?因此,可以这么说,脾胃功能正常是保证临床疗效的基本条件。平胃散、参橘煎、吴茱萸汤、半夏泻心汤、苓桂术甘汤等,都是许润三教授临床常用的调理脾胃的方药。
许润三教授认为,辨证论治是中医的精髓。为此,许润三教授曾赠言于他的学生:“辨证论治乃中医之特色,丢掉了它,也就不成其为一个真正的中医。”但随着西医学的迅猛发展,各种实验室检查和辅助诊断技术日新月异,不断完善与更新,对中医的传统辨证思维方式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或者说是猛烈冲击。致使许多中医师,特别是年轻的中医医生逐渐脱离了辨证论治的思维方法,而转为根据相关化验检查结果遣方用药。一看到患者发热,白细胞增高,就用大量清热解毒药;一看到出血,就罗列一堆炭类止血药;一查到子宫肌瘤、盆腔包块,选用的都是破血散结之品,处方用药全然不考虑患者的体质,不分辨寒热虚实。尤其一看到“炎”字,就一概认为是“火”,致使不少医生用药“畏热如虎、喜凉如饴”。
随着社会的发展,西医诊疗水平的不断提高,许润三教授也看到,传统的辨证已越来越不能满足人们认识和治疗疾病的需求,其局限性已渐渐在临床上显露出来。许润三教授认为,中西医两大学科各有所长,西医诊断注重局部病变,而中医诊断注重全身证候;西医治疗偏重共性,较少考虑个体差异,相同的病用同一类药,治疗规范化、程序化。而中医治疗偏重个性,量体裁衣,强调个体化辨证治疗。二者应互相取长补短,将西医学诊断疾病的指标作为中医辨证的一部分,但又要牢牢抓住辨证论治的“主线”,不被西医学诊断“牵着鼻子走”。这也是许润三教授常常说的“衷中参西,中主西随,西为中用”。
针对当今复杂多变的社会环境,疾病谱的日趋增多与变化等现状,许润三教授认为《伤寒杂病论》中既辨证又辨病的诊治理念在妇科病中的应用就显得十分重要与必须。所谓辨证要根据患者的发病诱因、具体情况、体质因素、主要证候、舌脉等辨其属实属虚、属热属寒,确定中医证候;所谓辨病就是依据西医的病理生理、相关的检查,搞清其病变的特点。这样不仅可以提高辨证的客观性和准确性,增强药物治疗的针对性,而且还给传统的辨证思维方式以新的思路。在临床实践中,灵活应用“病证结合”,或“无证从病、无病从证”,或“舍证从病、舍病从证”,或“舍脉从证、舍证从脉”等辨证方法。
1.病证结合
中医所说的证,不单是一个症状或一个综合病证,而是概括了产生疾病的病因、病机,并结合不同体质而表现出各种不同的证。中医的辨证虽是从证候着手,但由于分析了证候的部位、原因、性质,归纳成比症状更接近于疾病本质的证。因此,辨证论治是完全不同于见血止血、见热退热、见风祛风、见痰除痰的对症治疗。中医也有病的名称,如痛经、闭经、不孕症等,但中医认识疾病基本上是由证入手,从“整体”着眼,强调体质因素,注重个体差异。这是中医的辨证特点及优势。当然由于历史条件限制,中医对疾病内在病理变化的认识尚欠深刻,也限制了中医用药的针对性。而西医认识疾病是以解剖学和病理生理学为基础,对每一疾病的研究均深入到器官、组织、细胞及生物分子的形态和生化特征的改变等,其机械唯物论的严密推理和实验科学的雄辩事实,令人信服。但西医却忽视了疾病所发生的对象是活生生的人,忽略个体化治疗,是有碍于西医疗效提高的弊端。由此可见,中医辨证和西医辨病各有所长,但亦各有不足。而将两者有机地结合,即辨证与辨病相结合,可以达到中医或西医单独治疗所不能达到的疗效。
例如中医对盆腔结核的治疗,其结核中毒症状多见午后潮热盗汗、两颧发红、五心烦热、口燥咽干、舌红、少苔、脉细数等,辨证多以阴虚血热为主,采用养阴清热法治疗,能够改善全身的结核中毒症状,而对局部结核病灶作用有限。若借鉴西医的诊断,在辨证用药的基础上,选择一些具有抗结核作用的中药,如蜈蚣、夏枯草等,则有助于提高疗效。
再如中医对子宫肌瘤的治疗,若患者出现经行痛经,或月经过多,或经期延长等,或肌瘤增大,已临界手术指征,而患者拒绝手术。其辨证依据或寒,或瘀,采用温经散寒、消癥止痛,或理气化瘀、消癥止痛等治法,可有效缓解患者的经行腹痛,减少经量,缩短经期;同时,依据西医对子宫肌瘤发病机理的认识,在非经期,在全身辨证的基础上,适当加入具有抑制卵巢功能的药物,既可控制该病的进一步发展,使患者能免除手术,又可更有效地减轻患者的症状。
2.无证从病,无病从证
(1)无证从病:无证是指通过望、闻、问、切还未能察觉出来,或尚未形成证,但此时实验室指标或妇科的相关检查均已能很明确诊断客观存在着妇科疾病,临床则当从病论治。例如,输卵管因素不孕症的患者往往无自觉症状,仅在子宫输卵管碘油造影时被发现。这时,西医学的检查结果、西医学对该病病理生理学的认识,就成为中医辨证的主要依据;还有些闭经的患者,也无明显的不适症状,也要参照激素测定、妇科检查及盆腔B超等客观检查。
(2)无病从证:无病是指患者有临床症状,但经过一系列检查,未能诊断出明确的疾病。例如,不明原因的带下增多,分泌物镜检或病原菌培养、妇科检查等均未发现任何异常,此时就应根据患者带下的性状、色泽、气味及全身证候,辨证属脾气虚弱证,或肾阳不足证,或湿热下注证,从证论治。
3.舍证从病,舍病从证
(1)舍证从病:例如,临床常可见到月经量多,月经淋沥不净,当中医辨证准确,以血热,迫血妄行,或脾虚,中气下陷,气不摄血,采用清热凉血止血法或益气升提摄血法论治,收效甚微,此时必须考虑是否存在局部的器质性病变。再如,由于子宫内膜过度增生而引起的出血,虽然患者的血瘀证候并不明显,但局部病变确有“瘀滞”,即子宫内膜过度增生、不规则脱落。此时,治疗当应舍证从病,选用活血化瘀通经的药物,促使增生的子宫内膜迅速脱落。只有瘀滞除,新血才能安,便可达到止血目的。
(2)舍病从证:与异病同治相似。例如,妇人腹痛是多种盆腔疾病所导致,临床常见的有子宫内膜异位症、子宫腺肌病、盆腔炎性疾病后遗症、盆腔淤血综合征等。西医的病因病机不尽相同,但中医的病因病机都属于“血瘀”为患,辨证都属于气滞血瘀证,治疗大法均以活血化瘀、消癥止痛为主。此即舍病从证。
4.舍脉从证,舍证从脉
(1)舍脉从证:例如,因月经过多引发贫血的患者,临床表现为面色萎黄、神疲气短、少气懒言、舌淡、脉滑数无力。许润三教授认为,此时的脉滑数,并非是热象,更不是气血充盛的脉象,而是由于贫血后,机体的代偿反应。其病变的本质是气血虚弱,辨证当以临床证候为主,舍弃脉象,治疗当补气养血。此即舍脉从证。
(2)舍证从脉:例如,月经淋沥不净,伴见心悸气短、食欲不振、大便秘结、脉滑数有力。许润三教授认为,出血患者主要查看脉象。脉滑数有力说明体内还有热邪,热邪不除,出血难止。即便是有心悸气短、食欲不振表现,也应先舍去,待热清血止,再调理善后。此即舍证从脉。
总之,虽然临床病证复杂多变,但是许润三教授常说,辨证论治是中医的精髓,是中医认识疾病和治疗疾病的基本原则。作为中医医生,临证时必须牢牢把握“衷中参西,先中后西,西为中用”。只有这样,才能充分发挥中医药的优势,传承好中医,发展好中医。
许润三教授对妇科病的治疗非常重视补肾,具体体现在补肾调经、补肾安胎、补肾助孕等方面,在补肾药的选择上也有自己的用药规律和特色,现归纳总结如下。
1.补肾阳药
(1)淫羊藿、仙茅:淫羊藿味辛、甘,性温;仙茅,味辛,性热。二药均有温肾壮阳的功效,临床常相须为用,治疗因肾阳虚损所致的月经后期、月经过少、闭经、不孕而兼有腰骶冷痛、夜尿频数等。许润三教授认为,仙茅、淫羊藿有促进排卵、提高黄体水平的作用。因此,对于功能失调性子宫出血,在血止后,许润三教授常在辨证的基础上加用仙茅、淫羊藿,以促进卵巢功能恢复,从而建立正常的月经周期。二药相比,淫羊藿温燥助阳之性更强,尤善治疗肾阳虚衰,冲任虚损所致性功能减退。仙茅有小毒,用量不宜过大。另外,现在文献有报道淫羊藿有肝毒性,故使用时间不宜过长。
(2)巴戟天:味辛、甘,性微温,温补肾阳之力虽不及仙茅与淫羊藿,但其性较柔润,温而不燥,长于补肾阳、益精血,适用于治疗下元虚寒且精血不足所致的月经过少、闭经、痛经、宫寒不孕及带下清稀、小腹冷痛等。此外,许润三教授还喜用二仙汤,即巴戟天配仙茅、淫羊藿,加当归、黄柏、知母,治疗更年期综合征,常获满意疗效。
(3)菟丝子:味甘,性温,既补肾阳,又补肾阴,用于肾阳不足,精血亏虚所致的月经过少、闭经、不孕等。菟丝子还长于固冲安胎,临床常配桑寄生、川续断治疗肾虚,胎元不固之胎漏下血、胎动不安及滑胎等。菟丝子还有补血之功,对于肾虚,冲任不固所致的妇科出血证而兼血虚者,既能补肾固冲,又能补血止血。
(4)紫石英:味甘,性温,长于补肾暖宫,常用于治疗肾虚,胞宫虚寒所致的不孕、小腹冷痛、水样带下等。临床应用发现,紫石英有提高黄体功能的作用,常用于治疗黄体功能不足所致的经前淋沥、月经先期、基础体温测定时高温相上升缓慢及持续时间短。
(5)杜仲、川续断:杜仲味甘,性温;川续断味甘、辛、苦,性微温。二药均有补肝肾、调冲任、安胎元之功效。临床二药常同用,是治疗肝肾虚损,冲任不固所致的胎漏下血、胎动不安及滑胎之要药。杜仲益肝肾之力较强,配钩藤、菊花、牡蛎又可治疗肝肾阴虚,肝阳上亢所致的经行头痛、更年期高血压及妊娠高血压综合征等。川续断又能通行血脉,活血而不动血,对于肾虚兼有瘀滞所致的妇科出血证尤为适宜。许润三教授认为,川续断的剂量选择很重要,补肾安胎量宜小;补肾活血量宜大。
(6)补骨脂:味苦、辛,性大温,善于温补脾肾、固涩收敛,是治疗脾肾阳虚,运化失职所致的经行泄泻,带下量多、清稀如水及产后小便频数甚至失禁的要药。现多将补骨脂制成外用药,治疗外阴白色病变、外阴瘙痒有较好的疗效。
(7)鹿角霜:味咸,性温,补肾助阳之力虽不及上述诸药,但兼能化痰散结通络,许润三教授最常用其治疗肾阳不足,痰湿内阻所致的肥胖性闭经、多囊卵巢综合征、甲状腺功能减退症等,此外对急性乳腺炎也有较好的治疗作用。
2.补肾阴药
(1)鹿角胶、紫河车:二药性味相同,均为血肉有情之品,是补肝肾、益精血之要药,也是许润三教授治疗精血不足的最喜用之品。鹿角胶有良好的补血止血功效,是治疗肝肾不足,精血亏虚所致崩中漏下之首选药;紫河车则长于益气填精,尤善治疗先天禀赋不足,肾之精气亏虚所致的子宫发育不良、月经稀发甚至闭经等。此外,紫河车配熟地黄、阿胶、当归,还可治疗席汉综合征。
(2)山茱萸:味酸、甘,性温,长于补益肝肾、固经止血。因该药既可补阴血,又有助阳之功,滋阴之中又善收敛固涩,常治疗肝肾不足,冲任不固所致的崩中漏下及肝肾虚损,精气失藏所致的带下病,产后自汗、盗汗、乳汁自出等。
(3)枸杞子:味甘,性平,既善补肝肾之阴,又长于养血明目,常用于治疗肝肾不足,阴血亏损所致的月经稀发、闭经等,更是治疗肝肾阴虚,精血不能上承所致的经期及妊娠期头晕目眩、视物模糊的首选药。许润三教授还常配牡蛎、钩藤、珍珠母、夏枯草治疗妊娠高血压病。
(4)女贞子、墨旱莲:女贞子味甘、苦,性凉;墨旱莲味甘、酸,性寒。二药均为清补肝肾之品,临床多相须为用,尤适于治疗肝肾不足,阴虚有热所致的月经先期、月经量多、经期延长、崩漏、外阴瘙痒、外阴白色病变等。女贞子长于滋阴清热,故常用于更年期综合征有烘热汗出或骨蒸潮热者;墨旱莲在滋阴之中又有凉血止血之功,故更适于治疗阴虚火旺,迫血妄行所致的妇科出血证。此外,墨旱莲配黄芩、白茅根可治疗经行吐衄;配茜草炭、蒲黄炭可治疗崩漏下血。
(5)龟甲、鳖甲:龟甲味咸、甘,性寒;鳖甲味咸,性寒。二药同为血肉有情之品,均有滋阴潜阳的功效。临床上二药多联合使用,治疗肝肾不足、肝阳上亢所致的经行头晕、妊娠眩晕等。二药还善退虚热,是治阴虚血燥之经闭不行,兼有骨蒸潮热的要药。龟甲还长于滋阴养血止血,对阴虚血热所致的妇科出血证尤为适宜;鳖甲则善于软坚散结,是治疗子宫内膜异位症、子宫肌瘤、卵巢囊肿、盆腔粘连、陈旧性宫外孕及盆腔包块之要药。
总之,许润三教授运用补肾药物有以下特点:补阳药除了喜用性情刚烈的二仙,还喜用一专多功药,如巴戟天既补肾阳,又益精血;菟丝子既补肾,又止血。补阴药喜用血肉有情之品,如紫河车、鹿角片、龟甲、鳖甲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