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義”是古代典籍的一種注釋體式,起於漢魏之際,盛於六朝,唐陸德明《經典釋文》集其大成。音義體以釋音爲主,少數只發其義,大多數音義兼釋,故多稱“音義”或“音”。考歷代書目及舊注,音義體當自注《漢書》始,且六朝音義書以《漢書》音義爲最多。
顔師古《漢書注》集《漢書》音注之大成,開音義書之先河。本書的研究,從文獻學與語言本體研究兩方面,提升《漢書》及其注釋的解讀與研究水平。本書研究成果,分爲文獻資料梳理和音義研究兩部分。
文獻整理成果形成《〈漢書〉音義全編》。《漢書注》音義注釋資料散在隨文施注之中,要仔細搜集與整理。經大量認真的梳理工作,得約3540個字頭下注音切13620條左右。這樣的音義條目彙編,既便利讀《漢書》者正音辨義,又可爲漢語音韻研究提供集中而可靠的音切材料。
音義研究成果形成《〈漢書〉音義叢考類析》。全書分六章,用文獻學與語言文字學相結合的方式,對以《漢書注》所注音切爲主的“《漢書》音義”展開不同角度的研究。
第一章全面考察《漢書注》所引二十三家音義,由東漢末服虔至北魏崔浩,跨時約250年。所注應爲當時通用讀書音,但各家師承不一,方音不同,所用注音方式及所注音讀也多有不同,有時音、古音、方俗音、譯音等差别,具有泛時性和層累性特點,使用時要區分同質與異質因素,剥離假性注音音切,分辨同義異音與别義音變,避免誤讀誤解。該時期多用直音的“音”,少用古老的“讀”,反切已經基本通用。這些多類型的音注爲漢語語音史研究保存了大量音切材料,很有價值。這些音注,爲音義書的形成開啟了先路。
第二章考辨隋初蕭該《漢書音義》的音切,蕭該書今存音注,其中一半以上是反切。《漢書注》雖未明引蕭該《漢書音義》,但兩者關係緊密是無可置疑的,蕭該《漢書音義》徵引前人音注,占其音注總量的70%,其中與《漢書注》所引相同者甚多。蕭該所注音切主要在辨析同義異音和音變構詞方面,且多引自前人,音變内容相對較古,顯示其音切的傳承性、多維性和泛時性特點。由對蕭該音切的系統分析可推知,蕭該參審的《切韻》音系應具有綜合性讀書音性質。
第三章對《漢書注》音切資料分布、術語進行綜合分析,揭示其中文獻學、語言學的規律與問題。通過考析,明晰體例,確定術語作用,爲《漢書注》的閲讀應用提供正確路徑,更爲後文數據量大的音注術語所統音切内容的分類研究掃清障礙。此外,對“合韻”作細緻分析,進而論述顔師古具有“古音”觀念和“雅正”注音思想。
第四章對標明“讀”的音注作系統的形音義綜合考辨,發現這些“讀”音義交融、層次複雜、性質各别。如果把這些非同質音讀當作單純注音來籠統地系聯音系,會導致錯誤的結果。顔師古雖有“以古爲雅正”的思想傾向,但也看到語言文字由漢到唐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今字、今音、俗讀”遍行,他注《漢書》是爲了讓“今人”讀懂,當然要花很大的力氣來溝通古今之讀,就大量用“古字”和“通用字”來溝通古今音讀,從而“依音正義”。
第五章明晰《漢書注》“音”的來源,可知顔師古所注音切並非都是唐代共時平面的語音材料,而是傳承性、泛時性和累積性注音材料的聚合,其來源、術語、形式、内容都具多樣性,其作用也是多方面的。
第六章用反切系聯法、類比法來系聯出顔注的音韻系統。
本書研究成果的主要結論:
1)“《漢書》音義”是音義書的鼻祖,所存音義早於唐陸德明的《經典釋文》和玄應等《一切經音義》,因而在構架、體式、條例、術語、音切等方面,成爲音義書的範式,後世衆多音義書都是其流變與發展。
2)《漢書注》存23家《漢書》音義的音切,保存了漢魏六朝衆多的注音,資料寶貴。尤其是東漢服虔、應劭的二十多條反切,是今存最早的反切,更爲珍貴。
3)《漢書》音義録存音切數量大,時間跨度大,地域範圍廣,其音切具有傳承性、層累性、泛時性,要作多層次的剥離,方可用於語音本體研究。
4)顔師古注音存古而求正,辨别前人音讀,批評方音俗讀,重視古讀與正音,高揚正音、正讀主張。顔注反切屬於通用語讀書音系性質,與正統的《切韻》音系大體近似。
本書花大力氣系統清理《漢書注》音切術語和體例,建立音切數據庫,對巨量音切開展多角度多層面的定量定性研究。“因音辨義”與“以義正音”相結合,揭示各類音切所含的語音特點、發展規律,具有很好的應用價值。音注術語、體例的系統清理,音注的具體分析,可爲閲讀和使用《漢書》及其注釋提供很大的便利。本書得出的研究成果,在文獻、注疏、校勘、文字、詞彙、訓詁等方面都有其價值和作用,尤其是在漢語歷史語音學和以“因聲求義”爲主導的實用音韻學研究上具有一定的價值和作用。所用的研究方法,也會具有系統性的方法論上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