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艰难时世

大战时期，孩子和母亲都是在凡尔赛度过的。“我家非常爱国（……）只因我们是阿尔萨斯人。” ^[1] 我们有时听得见远处的隆隆炮声。与那个时代所有的孩子一样，克洛德对祖国充满热爱。“在爱国热情的驱使下，我把自己仅有的几个小额金币——一个8岁孩子积攒下来的钱——捐给法国军队维护武器装备。” ^[2] 亲属中死于战争的只有一个堂兄。总的来看，列维-斯特劳斯夫妇在这场大屠戮期间受罪不算多。1918年11月停战，一家人返回巴黎。小克洛德趴在位于歌剧院大道的一个窗台上，全身心地与整个城市一起欢呼雀跃。“对于我这年轻的生命来说，胜利大游行是个伟大的时刻。” ^[3]

回到普桑街，巴黎的生活一如既往，唯一的变化是楼房里安装了电话。看门人接电话，按响专用的铃声通知房客，房客跑下楼梯，事后再勇敢地爬上楼去。电梯是几年以后才安装的，其他一切照旧，昔日的举动和生活节奏都没有变。

实际上，一切都变了。雷蒙·列维-斯特劳斯跑遍了画廊，以期了解美术界的动态，回来时却垂头丧气。立体主义统治了画坛。他的失望沮丧不全在审美方面，公众的趣味变了，订单减少了。每逢月末他便忧心忡忡。

为了养家糊口，他开始施展他那修修补补的本领，他发明了无数个活计，有时能赚回一点钱，有时分文没有。他投入布匹印染业。“我们先在亚麻油毡板上雕刻，把胶水抹在实处，然后印到丝绒上，以便把撒在上面的多彩金属粉固定住。” ^[4] 不久，他又制造出模仿中国漆器的小桌子。后来还在灯上粘贴日本浮士绘。有时家里到处都是手工活计。幸好雷蒙·列维-斯特劳斯还有第三个兄弟，他接手了股票交易所的工作，生意相对看好。所以困难时可以指望他的帮助——似乎整个30年代，一家的收入全靠他。雷蒙还可以依赖妻子的支持。“这是个有责任感的女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显示出不寻常的勇气和牺牲精神，承担起全部家务。” ^[5]

事业失败，雷蒙·列维-斯特劳斯觉得自己完了，而且加深了他的那种19世纪已经被埋葬了的感觉。他被放逐到一个没有他这种人的位置的世界里。在帝国时代他的地位其实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那是倒霉蛋的地位，他们的能力和价值得不到社会的承认。与伊萨克·斯特劳斯的辉煌相反，他是个潦倒无着的人。不过，他的处境也有一个好处，即家中充满一种特殊的气氛，既无拘无束，又有一定之规。小资产者对于艺术的热爱加上多种多样的手工活计造成一种美学气氛。他儿子从中获益匪浅。

[1] Le Magazine littéraire , n° 223, octobre 1985, p.19.

[2] “Ce que je suis, par Claude Lévi-Strauss”, Ⅱ, Le Nouvel Observateur , 5 juillet 1980, p.18.

[3] Le Magazine littéraire , n° 223, octobre 1985, p.18.

[4] Claude Lévi-Strauss, Didier, Eribon, De près et de loin, op.cit., p.12.

[5] Le Magazine littéraire , n° 223, octobre 1985, p.18. C4LnOtviEONeodk1CcCCsh5FzDBf0WMaPlQZ07jsQFAQX2jguEuj6D0WVT24SU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