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买
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畅读海量书库
扫码下载掌阅APP

二、艺术家与资产者

蕾阿·斯特劳斯和居斯塔夫·列维有个儿子,叫雷蒙。他把父母亲的姓合起来,从此姓列维-斯特劳斯。家人要他上高等商业学校学习一门技能。他毕业后在股票所得到了一份不起眼的工作。其实他从童年起就梦想成为画家。待境遇稍有转变,他立刻去美术学院注册,从此投身于艺术家的职业生涯,而且成就不小。1905年至1921年间,他定期在巴黎秋季沙龙展出风俗画和肖像画。他心胸开阔。他儿子后来说:“在我的印象里,他是一个极富教养,好奇心永不满足的人,兴趣不仅限于绘画,对文学和音乐同样迷恋。” [1]

他娶了嫡亲表妹艾玛·列维。艾玛出生在凡尔登,也是阿尔萨斯人的后裔。她家中不乏犹太教教士,以及做木头生意和土地生意的人,1871年她家离开阿尔萨斯,“为的是继续做法国人” [2] 。艾玛在柏尤纳长大,因为父亲被任命为那个教区的大教士,然而,母亲还是把她送到天主教修女会,同四姐妹一道读书学习。显然,教士的妻子对女儿们的宗教信仰并不在乎,只希望她们接受法国上流社会的教育,甚至盼望她们成为独立的女性。“那时她的长女准备上塞弗勒女子师范学校,也许进去了,我记不清了。在那个时代,循规蹈矩的外省人视这所学校的女生为魔鬼。教士妻子的思想可真够开通的了!” [3] 艾玛后来被送到巴黎,为从事秘书职业而学习打字。这在当时是良家女子唯一能够从事而又不失体面的职业。

艾玛及其姐妹都天生喜爱绘画,至少可以说喜爱画家。大姐阿丽娜嫁给了亨利·卡罗-岱尔瓦(1876—1926),1901年度全法艺术家奖章的获得者,巴黎秋季沙龙的常客。他的一幅题为《我的妻子及其姐妹》的画作曾经在卢森堡博物馆长期展出。克洛德·列维-斯特劳斯后来回忆说:“另一个姐姐也嫁给了画家,加布里埃尔·罗毕,巴斯克人。由于身体欠佳,年纪轻轻就去世了,他的生活比我父亲的还要艰难。” [4]

像列维-斯特劳斯家一样,艾玛的娘家生活环境既不像传闻的艺术家那样穷困潦倒,也不像那些具有传奇色彩的前卫艺术家。依靠卖画养家糊口的生活的确艰辛,但是总归有一个家。身为艺术家却不用住阁楼,操持画业而无意质疑学院派的艺术标准,他们的生活与其说漂泊动荡,毋宁说殷实小康。这些艺术家为同代人提供的不是一些艺术团体自夸的颠覆性作品,而是诚实的劳动、良好的画作,能够担保质量的是卡罗-岱尔瓦曾经师从雷昂·博纳,一位得到第三共和时代官方认可的肖像画家。对于那些得不到机构订单,也无法享受大幅构图的乐趣的画家来说,肖像是一个贵重无比的画种。这些画家有自己的顾客,他们为后世把这些人的形貌固定下来。在一个私人天地意味着一切的世界上,尽可能在室内背景下表现一个男人及其妻室子女,就能够完美地象征着他们的社会地位。

而且雷蒙·列维-斯特劳斯有属于自己的顾客群,不愁无活儿可干。他与定居比利时的青年时代的一位友人仍然保持联系,这位朋友为他找到了订单。夫妇俩因此去比利时生活了几个月。居斯塔夫·克洛德便是在那儿出生的,是在1908年11月28日。1909年初,订单一完成,一家人就重返巴黎,回到16区的普桑街26号的家中。小克洛德最初的生活环境至今未变。那幢楼房当时刚刚落成,富有小资情调,楼房表面用了灰色裁石,楼梯间内铺设了地毯,彩绘玻璃。他们的家在第五层。从阳台望出去,可以看见欧德伊门和大转轮。“那是我童年时喜爱的街区,其独特秀丽的景致那时尚在。记得那时,普桑街的下端,拐入拉封丹街的街角处还有个农场。雷努阿尔街有一半还保持着乡村景色。那儿有艺术家的工作室,有卖古董的店铺。” [5] 市政建设是分阶段进行的。半个世纪以前,农舍和疯人院取代了艺术家工作室和古董店。19世纪90年代以后,出租式公寓最终形成定局,沿街大多是一个楼号接着一个楼号。无秩序的和大小不一的楼房让位于整齐划一的楼面和高度。唯有弧形的样式依然存在,还有突出的阳台和挑檐、精雕细刻的门楣与窗棂。对孩子们来说,最大的幸福是后盖的楼房没有完全取代从前的楼房。间或还留有一些空地。新落成的建筑物之间仍然透出一些乡村气息。

那时的风俗似乎永久地存留下来了。列维-斯特劳斯还记得,他的父母就像当时所有“时尚”人家一样,外出走访,留下折了角的名片。每周一次,全家在祖母家用晚餐。每年元旦,祖母把子孙们召集到一起。“借这个机会,揭去客厅家具上面覆盖了整整一年的护罩。” [6] 那天,雷蒙和兄弟们总要去公墓转上一圈,悼念每一位过世的亲人。这些仪式和许多其他活动都可以追溯到久远的过去。这一家人仍然过着19世纪的生活。即使王朝的财富已经转移,家里依旧按照伊萨克·斯特劳斯那个时代的原则过着日子。

提起那个时代,克洛德·列维-斯特劳斯有些忧伤。他觉得自己是属于19世纪的。只要有一根魔棍神奇地一挥,就能够把他送回那个时代,他就会感到回家了。他了解那个时代。只是他当时太小,无法有意识地欣赏和品味那个时代的魅力罢了。可是,存留在心里的印象却有着一种神奇的力量。孩童时的幸福时光早已与往昔的记忆永远混同,然而却获得了如同博物馆展品般的静态的美感。

[1] Idem.

[2] Idem.

[3] Le Magazine littéraire , n° 223, octobre 1985, p.18.

[4] “Un anarchiste de droite. L'Express va plus loin avec Claude Lévi-Strauss”, L'Express , 24 octobre 1986, p.70.

[5] Claude Lévi-Strauss, Didier Eribon, De près et de loin, op.cit ., p.15.

[6] Idem , p.11. Y0W1yZTiREEc7j+v+lmgUyhhzcTJ58eLsP4Wn1ZpGR4jptUttfqjwBuXBtAEkWfs

点击中间区域
呼出菜单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