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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圣保罗大学

在下榻的“终点”旅馆里,遣使团抵达当晚就被邀请前往州长官邸,参加狂欢节的揭幕活动。进入角色的时刻来到了。大学教授是头顶光环的法国文化的代表,他们自视为使者。“我觉得有点滑稽,我居然代表整个法国,而不是法国的某个方面。” [1] 列维-斯特劳斯坦言。既然任务是让法国科学界和思想界的伟大形象在巴西精英阶层的头脑里发扬光大,他们便期待在后者的沙龙里受到接待。市区观光的头一天,在阿尔布斯-巴斯蒂德的带领下,列维-斯特劳斯和莫古埃来到了伊吉诺波利斯大街,街道两侧全是豪华的私邸,住着巴西最富有的人家。“列维-斯特劳斯和我,我俩都预料到这些人很快就会成为我们的熟人。” [2]

事情并不那么简单,并非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俩的出席实属必要。建立哲学和文理学院是一项政治举措。列维-斯特劳斯后来解释道:“圣保罗人自视为一个在殖民地麻木状态下沉睡的民族的中流砥柱。” [3] 大资产阶级和乡村绅贵都明白一个道理,领导国家不能再只靠将军和主教了。巴西需要工程师、教授、行政官员。学院的诞生因而隶属一场双重意义上的运动,意识形态的和社会学的。教会的垄断已经结束,新生的阶级可以接受高等教育。莫古埃讲述道,梅斯基塔“认为,为了给国家培养现代政治人员和技术干部,开办学院的时机成熟了” [4]

这个计划的坚决实施打破了天主教大学和实证主义机构的一统天下。那些机构始于奥古斯特·孔德学说的兴盛时期。旧日的堡垒包括专为富裕家庭开办的圣本笃会男校,专收富家女子的斯庸圣母女校。对于这场火药味颇浓的现代性的大举进攻,它们都采取了抵制态度。这样一来,在巴西逗留期间,列维-斯特劳斯和同事们仅与自由派人士往来,便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了。

在大学建制的内部,梅斯基塔计划导致科系的重心转移,而且遭遇到严重的抵制。“倾向美国的医生们认为我们只是一群自命不凡的业余爱好者。” [5] 同样美国化了的工程师们则认为他们从欧洲人那里学不到什么东西。法学家也是老大不乐意,理由却相反,他们担心的是他们那卓越的葡萄牙法律能存活多久。

求助于跟法国人合作的做法本身也不够明朗。他们负责文学和人文科学领域,属于文化部门管辖。莫古埃注意到,邀请他们前来的巴西人与他们保持着距离。“一方面,他们相信我们有优势,因为我们的一切他们都要模仿。可是,他们内心还有一个后来得到证实的想法,即事物的进程是无法阻挡的,从东方到西方,从古老的欧洲向年轻的美洲发展。” [6] 法国文化是一座丰碑:人们赞赏它,乐意引进它,让年轻一代去发现它。但是,法国文化已经进入历史;除了它的象征意义外,谁都不能肯定与它频繁接触会真的带来什么益处。

这种保留态度在社会交往上也有所显现。“有很长一段时间,梅斯基塔都没有请我们去他府上做客。” [7] 法国学者可以是一所学院的点缀,但不能是一个沙龙的。他们知识渊博得绚丽夺目,这足以让人敬而远之。在圣保罗上流社会的家庭里,法国遣使团成员只能作为临时的客人。当莫古埃说自己爱上了一位当地姑娘时,大家忙不迭地让他明白,这是不适宜的。

巴西人并非只招募了法国教授。学院里还有一个意大利遣使团,教授精密科学,这是因为圣保罗有一半居民是意大利后裔。昂卡勒蒂也是意大利教授之一。法国遣使团成员和意大利同事的接触似乎完全是偶然性的。各人自守岗位。另外还有几个教授自然科学的德国教授。这些人并非通过协调来到此地,而是从纳粹体制逃离出来的。盎格鲁-撒克逊世界由一个美国社会学家代表。30年代末期,列维-斯特劳斯走后,英国民族学家拉德克利夫-布朗曾来这里工作过两年。由于大多数教授不讲葡萄牙语,法语很快就成为大家的共同语言。

[1] “Un anarchiste de droite. L'Express va plus loin avec Claude Lévi-Strauss”, L'Express , 24 octobre 1986, p.66.

[2] Jean Maugüé, op.cit. , p.87.

[3] Claude Lévi-Strauss, Didier Eribon, De près et de loin, op.cit. , p.31.

[4] Jean Maugüé, op.cit .,p.92.

[5] Idem, p.95.

[6] Idem, p.89.

[7] Idem, p.91. 8WiuUD3tlAKRvbHG3gc145Jo8rodQi8d0BDHdI2LJFI7MfTm21l6HsTqtwnP2+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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