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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狼共舞,与虎谋皮

斗十方此时脸上挂着神秘莫测的笑容,他吃了一口,像要开口说话。那俩紧张得眼睛瞪圆了,可不料他却没说,又吃了一口,又像要开口说话,那俩紧张得嘴都张开了。可不料斗十方依然没说话,还拿着杯子喝了一杯。

这把毛二逗得勃然大怒,骂:“孙子!今天你敢涮你毛爷,信不信剥光你再电你一回?”

“毛哥,你这脾气混诈骗团伙,能混到今天简直是奇迹啊。”斗十方笑道。毛二被宋朝拦住了。

宋朝问:“哦,你不是卖逆风的消息,而是卖关子啊?”

“不是卖关子,而是在考虑值不值。这话你能听懂,毛哥肯定听不懂,你背后的人呢,我不确定她能不能听懂。要是货给了不识家,那就亏大发了。”斗十方答道。

宋朝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能听懂就够了。”

“未必吧,在我们原来的单位,信任都是个奢侈的词。到现在你身处的这组织里,要说信任恐怕就是笑话吧?就怕明珠暗投啊。”斗十方道。

“明珠暗投”这个词让宋朝眉头皱了皱,似乎另有所指,他不屑地笑笑,斥着斗十方道:“你高估自己的智商了。沈老板比你聪明的怕是不止一百倍。”

“那好,我告诉你逆风在哪儿。这个问题你们惊讶的原因在于,可能没其他人知道他在哪儿。我也不知道,唯一知道逆风在哪儿的人应该是沈老板。”斗十方道。

毛二一怒,宋朝摁着他,听得出斗十方话里有话。就听他继续道:“她肯定已经有了很多线索以及方式,也有很多想法,否则这种比登天还难的事,没人敢尝试。但是某些方面的缺失导致她无法确定一个最正确的方向,其实就差一层窗户纸,戳破便可。”

“好,继续,如何戳破?”宋朝问。

“第一,我问你,逆风会出境吗?会金盆洗手吗?”斗十方问。

“都不会。境外他不熟悉,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不敢走,在外面收拾他可比在这儿容易。至于金盆洗手更不会,这一行一旦开始便无法停止,除非被抓。”宋朝淡淡道。

“好,这就是我说的第一点,骗局依然会继续。到他这个层次,恐怕设局诈骗更多的是追求一种存在感、成就感,以及满足感。我们可能达不到他所在的层次,但有个问题,他会在什么地方诈骗?”斗十方问。

“这我哪儿知道?”宋朝愣了。

“但我知道。沿海城市、中心城市以及各省会等发达城市,现在的反欺诈预警已经深入到社区、小区、写字楼,宣传铺天盖地。常用的银行卡、对公账户等载体已经被加上了几道限制,所以除了玩高科技远程作案的,不会选这些地方。我判断,他会找三四线甚至更偏远的城市,人口聚集、经济条件尚可的,或者新开发、正在开发的区域,这种区域的信息相对闭塞,对诈骗的预警不像发达城市那么敏感。由一市或者几市向周边的县、镇扩散,是最佳的手法。”斗十方道。

毛二果真没听懂,他看向宋朝。宋朝嗤鼻,不屑地说道:“这地方就多了去了,而且和逆风的身份不符,他恰恰就是个玩高科技的。”

“别人偷驴咱拔橛子,这是犯罪升级;再升一级就是教人偷驴拔橛子,咱只负责牵驴。既然你跟着我和沈曼佳走了一圈都没看明白这个连环局是怎么做的,我打赌你肯定不了解北方八大骗的手法。‘金评彩挂、风马燕雀’,各有特色,杜其安最擅长的就是组织涉众类诈骗从中渔利,用大量的毛骗掩护自己浑水摸鱼。货到付款诈骗,长安那档子虚拟传销诈骗,都是这种手法。”斗十方道。

宋朝疑惑地出声:“这个我知道啊。可即便是杜其安也不知道逆风所在啊。”

“你太纠结于一个目标,而忘了身边的风向。你想过没有,为什么杜其安要收罗张光达这帮臭名昭著的传销分子?”斗十方问。

这一点拨,宋朝眉头一舒,脱口道:“他要拉自己的队伍?!对对……要拉队伍。逆风他们这一伙儿原来主要合作的就是缅北的江老板,这儿一出事,他们的来源也跟着断了。”

“这是第二点。他肯定在组织自己的队伍,而传销前科人员是首选,这些人原本就组织严密,数量众多,反侦查意识强,把这帮人收罗回来可就是现成的队伍。最关键的一点是,这个组织的结构是自带循环,大头目抓了,下面的小头目马上能补上;小头目即便全被扫了,下面大大小小的中坚骨干仍然在。而且他们的量刑都不重,犯个事被抓,出来都还能赶上下一拨。”斗十方道。

这话让宋朝陷入了沉思。斗十方只待他思考着,听着他喃喃道:“对呀,他们不但卖信息,而且还不断往境外卖人头,为什么不能另起炉灶自己干呢?”

“往往是这样,最得力的帮手,会成为最有力的对手。单纯的电信诈骗不论在技术上,还是从组织架构上都没有什么神秘的地方。但如果前沿技术和底层的市井智慧结合在一起,那就显得匪夷所思了。我告诉你一个洗钱的事,你们洗钱都用网络转账,怕被逮着。他们就有一种方式刷卡套现。我最后一次办案,一个小超市,两个月刷卡套现近百万元。所有持卡的人都是他们找来的地痞流氓,那成本可比你们水房还低啊。”斗十方笑着道。

这时候毛二终于插上话了,连声赞道:“对对对,人海战术厉害。现在满大街信用卡套现的,都是半公开地干,要是咱们有一帮人,用这么个方法刷卡,那累死条子他们也抓不过来呀。对,这活儿传销那帮货肯定干,抓着判不了多久,出来还干。”

“咝……可能吗?”宋朝有点儿惊讶于这个说法。

“不是可能,而是肯定。以骗子的个性,没有十几倍、几十倍的利润绝对不会掏腰包,而这拨人前期给这些传销分子的可都是真金白银,花这么大的代价,无非就是把他们作为消耗品,一茬一茬地消耗。你觉得还有比这个更好的组织成员吗?这个成本比你们在境外组织电诈要低得多吧?”斗十方问。

毛二看看宋朝,越听越心惊了。这手笔怕是比前老板、现老板都不遑多让,那么庞大的团伙组织起来,结果是……他惊声道出来了:“哎哟我去,这得赚多少钱哪?”

“比你们只多不少。每个案件的案值都以亿计,每个案里消失的资金都是个天文数字。要是分量不够,也不至于两位沈老板都追着他不放了。”斗十方道。

宋朝此时想明白了,手指有节奏地叩着桌面,思忖道:“问题是,我们无处下手啊。难道你的意思……我直接问吧,你觉得逆风会在哪儿?”

“我想如果沈老板有你说的聪明百倍的话,已经知道了。骗局所在就是逆风所在。他是你们的同伙,作案的习惯差不多和你们一样。比如,找多个替身,把自己深藏到幕后,但不会走远,而是在幕后静静地看着每个细节。大多数时候,他会站在离骗局核心最近的视角。这个地方,不会很远。”斗十方道。看两个人愣着,他干脆提醒,“你当警察不称职,当骗子也不合格呀。只顾着盯我这个小丑,大鱼就在眼前都不知道。”

宋朝表情一下子大变,大张着嘴,手指着斗十方,终于憋出来一句话:“照片!上次跟沈总偷拍的那些人,他们在哪儿,骗局就在哪儿。骗局在哪儿,哪儿肯定有逆风的线索。是这个意思吗?”

“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大数据分析的结果。近两年来,全国入刑的诈骗嫌疑人里,有传销前科的占比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三十以上。各种各样层出不穷的骗局,已经成功地吸引了他们转行。你们想想,有逆风的黑产信息加上洗钱水平,有八大骗的组织经验,再加上底层传销人员的执行力,这个阵容,不比你们在境外组织的电诈团伙差吧?”斗十方玩味地笑道。他且吃且说,状极悠闲,不知不觉已经吃多了,打了两个饱嗝。

听到这里宋朝已经佩服不已了,他下意识地看着手包,似乎在等老板的消息。毛二小声问道:“这啥意思?好像什么也没说啊?”

“老板的事不可能什么都让你知道啊。比如,前沈总就认识朱丰,还搭过伙,而朱丰和杜其安那几位是前同伙儿;比如,他们之前的合作里,没准某些细节会被留心,成为撒手锏;再比如,老板说不定已经胸有成竹,准备关键时候对逆风致命一击,否则我想不出有什么原因让她能安稳地坐在这里无动于衷。别看我,我顶多是个棋子,说不定和晟辉商贸公司一样,是逆风用于吸引对手注意力的棋子,只要一被折腾,马上就会成为弃子。很不幸,我现在就是了。”

斗十方自嘲道,自斟了一杯,向两个人敬了一个,然后自顾自地倒嘴里了。

这样子倒让宋朝和毛二两个人顿生歉意,正想安慰一句,桌上的手机嗡嗡地响了。宋朝看了一眼,赶紧起身走远几步,放到耳边听着。这个电话很短,宋朝几乎是刚接听就挂了。他站在门口奇怪地看着斗十方,斗十方直接道:“说吧,这席扯淡值多少钱?”

“100万元,给你。”宋朝道。听得毛二激灵一下子,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来。后面还有更狠的,宋朝继续道,“附带送你一个马仔。毛二,从现在开始你跟他。”

“啊?”毛二惊得站起来了。

“我出去一趟,沈老板叫我。你……”宋朝小声说着,说完匆匆走了。毛二愣在当地半晌才回过神来,不过重新落座后,表情已经成了接受的模样,笑着给斗十方倒了一杯酒,恭敬地放到他面前。这么个面目狰狞、剃掉胡子比兽人不遑多让的爷们儿谄媚起来,实在让人硌硬。斗十方赶紧说道:“别这样,毛二,我就开个玩笑,你别吓我啊!”

“老板发了话,别说让我当你马仔,就让我当你马子,我也不能有意见。大男人说话,一口唾沫一颗钉,你选的马仔不能反悔啊。”毛二极其认真地讲,这认真说话的样子,比威胁差不了多少。

斗十方一副牙疼的表情,不过也只能忍着。这个犯罪分子比想象的有职业操守,不但伺候新大哥吃饭、喝酒,就连上厕所都跟着。直到斗十方累了回民宿休息,他都寸步不离,就在沙发上睡下了。

匆匆离开的宋朝叫了辆车,撵走了司机,自驾着径直上了高速,沿高速行进半个小时,缓缓驶入了一处服务区。这是个临停小站,仅有一个公共卫生间。这样的小站有小的好处,就是非常非常僻静,特别是大晚上,除了嗖嗖掠过的轰鸣的马达声,基本没有其他的声音。

他亮了亮车灯,远处出口也有灯亮了亮。他小心翼翼地驶近,把车放在暗处,然后踱向那个漆黑的角落里,走得更近了,才辨识清楚是一辆黑色的商务车。车门哗的一声打开,他躬身登车,车门锁上了,里面别具匠心的空间就尽落眼底。

香氛很浓,灯光晦暗,改装后的座位是环形的,中间一个小台上放着红酒和杯子。沈老板拿起酒瓶优雅地倾上了半杯,示意着给了宋朝,然后自己捏着高脚杯慵懒地靠着座位,慢摇着杯中的红酒放在鼻下轻嗅,时而还抬起长长的眼睫,看有点局促的宋朝一眼。

“干得不错,软硬兼施,总算奏效了。”沈燕称赞了一句。

宋朝无心饮酒,放下杯子道:“这个家伙口气太大。沈老板,不至于因为这几句话,就给他一百万吧?”

“为什么不呢?我们又不缺这点钱。”沈燕道。

“但是……”宋朝像不舒服,却说不上来什么地方不舒服一样。

沈燕替他说了:“你是觉得无功有禄,难以服众吧?”

“对。”宋朝干脆地认可了。

“他有句话说得好,最得力的帮手往往是最有力的对手。我的理解是,反过来也成立。”沈燕道。

“啊?”宋朝吓了一跳,这意思是,要把这个最有力的对手当成最得力的帮手。他赶紧道,“沈老板,您再考虑一下,这人不是那么容易被收服的。”

“所以才叫你来商量啊。其实,今天我委派律师去见了见佳佳,他还在等我的电话。”沈燕说着,掏出手机,拨通了律师的电话。

电话通了,传来律师的问候:“沈女士,您好。”

“您好,李律师,我妹妹的情况怎么样?”沈燕问。

“开庭估计还得一个多月。没有什么变故,她的精神状态还可以。我按您的要求问了她几句话,现在方便说吗?”律师问。

“嗯,说吧。”沈燕道。

“律师会见会被全程录像,所以我只能暗示。我用笔提前在手心写了一个斗十方的名字,让她看了一眼,直接告诉她,外面的这位朋友问候您。她的表情很奇怪,我说不清她在想什么,咬牙切齿,有点像愤怒,又或者像陷入回忆,好久才说了一句话,‘别去惹他’。”

“别去惹他?”沈燕纳闷了。

“对,就是这句。之后我又告诉当事人‘您的这朋友现在在沈总手下办事’,她就笑了,好像明白了,笑着说‘肯定是我姐看上他了,不过那可是只降不住的小狼狗’,一定让我劝劝您,不要高估自己的魅力。”

律师的话让沈燕沉吟良久,然后追问道:“还有吗?”

“没有了,她可能心情不太好,起诉的罪名很重。”律师道。

“好的,谢谢您,李律师。”

“不客气,有最新的消息我再联系您。”

“好的。”

电话挂了,沈燕看着倾听的宋朝,像自言自语地说:“我这个妹妹呀,从小和我就是你抢我夺,谁也不服谁。能让她给这么高评价的人,还真不多,你觉得呢?”

“我其实也想不通,他这德行怎么当的警察。一定是政治处的人眼全瞎了才招这种人。警察队伍里招聘,政治、思想、信仰是放在第一位的,否则能力再好也不会考虑,这个人反了,警察的品质全没有,浑身江湖气。”宋朝评价道。

沈燕笑了,看着他,欣赏着他笔直的坐姿,调侃了句:“确实是,你比他像警察多了,但你能力真不如他。今天的这席话还真值一百万,不是他点醒,我现在都没弄明白杜其安收罗那帮传销人渣的深意,其实这和咱们在海外开盘买人头一样,确实是拉起自己的队伍了,而这支队伍有个好处是无限循环。我们对于刑罚的态度是规避,而他们这一类,连动脑筋规避都省了,直接消耗。我最早从朱丰处听到过有关八大骗的传闻,电诈历史也就十几年,而这些江湖人的市井智慧,可延续了几百年,小觑不得啊。”

“难道,他蒙对了?”宋朝不信地问。

“当然对了。如果不是在事前抓到他,我都怀疑他参与了,他猜的人员组成、组织构架,甚至案发地的描述都正确。我得到这个消息,代价都不止一百万。这个人在看守所当过两年零八个月的看守,青狗和他们的关系就源于此,我想呀,在那儿耗得学出本事来了。”沈燕道。

宋朝两眼圆睁,消化着这事带给他的震惊,一时竟无言以对。

沈燕欠欠身问他:“如果告诉你一个陌生的城市,你能把这些人挖出来吗?”

“可能不行。我们就几个人,没有准确的信息办不了。”宋朝道。

“那大帅的人行不?”沈燕又问。

宋朝直接摇头:“大帅手下基本上都是地痞流氓,在本地还行,离开南港就差点儿意思了,要是地域不对,方言那关都过不了。”

“大帅的人,没用;我们的人,不够用;外聘的人,轻易不敢用……我现在,可上哪儿找管用的人啊。”沈燕悠悠一叹道。

“您是说,现在逆风确实像斗十方说的那样,在某个城市组局?”宋朝的思路慢了半拍。

“当然,我们都一样,再多的钱也填不满欲壑,怎么可能闲着。”沈燕道。

这个问题就来了,宋朝倾身求教:“那对付底层这帮炮灰意义何在?我们人再多,也不会比他们更多啊?”

“像你们精于格斗一样,制服一个人,得打在他的痛处,他的节奏才可能乱,他才可能露出破绽,否则一层一层招数遮着,谁也看不到真相。我现在需要能准确敲到他们要害的人和手段,否则我们没机会,逆风恐怕理都不会理我们。”沈燕道。

这把宋朝难住了,他思忖道:“您是想,把他这个弃子,当成棋子重新给放回去?以他和逆风的新仇旧怨,肯定是往狠里干,最好干个你死我活?”

“对,就是这个意思,我们处在劣势,需要一个变数,否则逆风这个局我破不了。”沈燕双眸如星,凝视着宋朝道。宋朝知道这不是直视他,而是入神了,像她所有谋划考虑细节的时候。

逆风的局,一个变数……只言片语让宋朝想起了斗十方的判断,老板可能确实不会让下面的人知道所有的事,但有人能猜到她的心思,恐怕足够让她动心了。

“你在想什么?”沈燕突然问。

一句话惊醒愣了好久的宋朝,他出声道:“过于冒险,但值得一试。”

“好,回去等消息吧,把这位爷伺候好,给他个卖身卖命的价。”沈燕道。

“好。”宋朝点头应道,车门慢慢打开,他躬身下去,快步走向车辆,上车驶离了。

看不到宋朝的车灯了,前座那位倾听良久一言未发的胖女人这才启动车辆,回头问:“沈总,这种人未必信得过。”

“你指哪一个,老宋?还是那个斗十方?”沈燕问。

“都信不过,老宋跟了江总几年,每次出事都堪堪避过,不是身上没胆,就是心里有鬼。而斗十方啊,我琢磨不透,经验告诉我,凡琢磨不透的人,都有问题。”胖女人道。

“不重要。只要管用,用便是了,不管是他们惊出了逆风,还是逆风解决了他们,结果都是一样的。这个变数,我看他怎么应付。”沈燕笑道。

“斗十方和逆风不在一个量级上,加上宋朝他们几个也不行。”胖女人道。

“呵呵,你理解错了,斗十方还不够资格成为变数。走吧!”沈燕道。

胖女人愕了下,这真真假假的让她一时分辨不清了,她机械地说:“好的,那我们下一步……”

“消息快来了,我现在都有点儿难以相信,我们千辛万苦淘到的消息,和斗十方猜的基本一致。逆风针对他还是有道理的,像这样有资格日后成为对手的,得扼杀在萌芽中才安心。这两个人是对冤家啊,要是就这么把缘分断了,那可就太可惜了。”

沈燕笑着道,杯中酒一饮而尽,乘着夜色上路了…… q54s/gYMVhKhkqNFgmxpNT0G1CZfzXRZzg8LeCQLxfL0Vd3pVA24zNmfsDncq5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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