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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辕北辙

“南辕北辙”这个成语出现在《战国策》中,讲的是一个人心里想着往南走而车子却向北行。在战国,它只是一个寓言故事;但在三国,它却是一个真实行为。

在官渡之战后的七年时间里,曹操心里惦记的始终是南方的刘表和他治理下的荆州,以及他屋檐下的刘备。然而,曹军的车马兵锋指向的,却始终是北方。

建安六年(公元201年)春,也就是曹操在官渡打败袁绍的下一年,考虑到自身在军事实力和粮食供应方面还远不足以扫除坐拥冀、幽、青、并四州的袁绍,加之袁绍刚刚遭受重大挫败,也不太可能构成新的重大威胁,因此,曹操打算插空先去进攻南方的刘表。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解决袁绍并不容易。

可是,一听主公这一别开生面的想法,荀彧就进行了阻拦:“ 现在袁绍刚刚吃了一场败仗,军心涣散,士气低落,我们应该乘他尚未摆脱困境之际,一鼓作气,一扫而平!如今如果离开兖州、豫州,远征长江和汉水,万一袁绍收拾残部趁虚从背后突袭,那您的基业就将付诸流水了。

没错,袁绍卷土重来的可能性是不大,但那是因为咱们大军压境,可一旦咱们奔往南方,那就不是可能不可能的问题了。

听了荀彧这番话,曹操旋即打消了南下的念头。四月初夏,曹操率军沿黄河行进,主动进攻袁绍驻扎在仓亭的军队,再次摧折了袁军的士气。第二年夏天,在羞愧和愤恨中,袁绍发病呕血而死。

曹操第二次打算南下是在建安八年(公元203年)。这一年八月,原本齐心协力的袁谭、袁尚两兄弟陷入了激烈的内斗,处于劣势中的袁谭派手下辛毗向曹操求援。

当时,曹操的大军驻扎在豫州南部的西平,正在积极为讨伐刘表做着准备,既然南征箭在弦上,因此将领们大多认为倒不如一方面放心大胆地去进攻刘表,一方面坐收二袁相争的渔翁之利,没有必要掉头再去北征。

然而,谋士荀攸此时却提出了不同意见。

首先,荀攸排除了刘表背后袭击的可能:“ 天下正值多事之秋,而刘表却坐收江汉之间,毫无对外军事行动,由此可见,他根本没有吞并四方的志向。

随后,荀攸强调了袁谭、袁尚的长期威胁:“ 现在袁氏兄弟占据四个州的地盘,统率兵马数十万,袁绍向来以施政宽厚而得民心,假如他的两个儿子能够和睦相处,共同守护已成就的基业,那么天下的祸难恐怕一时半会儿还很难平息。

紧接着,荀攸指出了一举消灭袁氏的机遇所在:“ 可是如今他们兄弟却彼此憎恶,到了水火不容、势不两立的地步,一旦一个人吞并了另一个人,那么力量就会集中起来,那时我们就不好办了。

最后,荀攸提出了建议:“ 这样看来,不如趁他们窝里斗的机会动手去解决他们,如此天下就平定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们一定要把这个机会抓在手里!

对于荀攸的这番分析,曹操只有一个字:“ 善!

“善”是秦汉时期的一个口头语和常用词汇,变成现在语言就是“太对了!”“好极了!”。虽说“善”在史书上很常见,但具体到曹操个人身上,他却并不常常挂在嘴上,翻遍史书,能让曹操说出这个字的事儿总共不过十来件。

按理说,有了曹操这个“善”字,曹军的行动方向就应该确定无疑了。但没过几天,曹操却变了主意,准备重新把“ 先平荆州 ”作为优先选项,准备等袁谭、袁尚自相残杀、两败俱伤后,再出手解决冀州和青州问题。鉴于事情关系重大,曹操并未将自己的这一决定告诉从青州大老远跑来搬救兵的辛毗。

然而,在随后的一次酒宴上,细心的辛毗却从曹操微妙的表情中读出了曹操的心思。于是,辛毗立即找到了曹操的心腹谋士郭嘉,请他劝说曹操。

面对辛毗的请托,郭嘉并未直接劝谏主公,而是创造了一个辛毗与曹操当面交流的机会。于是,辛、曹二人有了如下一段聊天。

首先是曹操发问:“ 袁谭的求援是可信的吗?袁尚一定能被攻克吗?

很显然,曹操既不敢高估袁谭的诚信,也不敢低估袁尚的实力,这两点中的任意一点都足以打消他北上的念头。

明公您不必问袁谭是可信还是有诈,只应看当前整个形势的发展变化。 ”辛毗一句话,把曹操的视野从具体的战术判断拉高到了战略决策的层面。

随后,辛毗对战略形势的变化进行了系统阐述。

首先,看袁谭、袁尚兄弟的动机和处境:“ 二袁本是亲兄弟却互相攻伐,并不觉得别人能够利用他们之间的隔膜,而是认为凭自己的力量足以平定天下。如今袁谭转而向明公求救,他的处境和可信程度可想而知。换个角度看,袁尚看到袁谭处境困难却又不能消灭他,这说明袁尚也已经智穷力竭了。 ”一旦从大处着眼,所谓的“可信”与“可克”的问题立刻就可以做出判断了。

当然,仅仅解决曹操的疑问恐怕还不够,关键还是要让曹操彻底看透变化了的河北形势:“ 现在袁氏对外作战失败,对内诛杀谋臣,加之兄弟恶斗,政权实际上已经一分为二;连年征战搞得将士的甲胄都生了虱子,再加上旱灾蝗灾,如今到处都是饥荒;灾荒从天而降,地上人祸不断,老百姓就算再笨也知道袁氏的统治就要土崩瓦解了。 ”一句话,如今的河北早已不是袁绍时的河北了,已经到了瓜熟蒂落收果子的时候了。

分析完总体形势,还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为此有必要把袁尚再拿出来解剖一番:“ 兵法上讲,就算有坚石砌成的城墙、沸水形成的护城河以及百万雄兵组成的军队,只要没有粮食,一切都是白费。如果您现在去进攻邺城,袁尚不回兵救援就守不住老巢,而一旦回兵救援就会引来袁谭的追击。以明公您的威势,对付这样一个困穷之敌、疲敝之寇,就如同疾风扫落叶那样容易。

讲到这里,就该用比较法来做说服工作了:“ 如今上天把袁尚这个大苹果交给了明公,但明公不仅不伸手接住,反而要到荆州摘桃子,这不是费力不讨好吗?再说了,目前荆州既富足又安定,政权内部也没有裂痕,哪有什么可乘之机? ”一句话,一定要顺势而为,千万别没事找事。

作完对比,辛毗又把话题拉回到河北:“ 当初,商朝攻灭夏朝的重要功臣仲虺曾经说过,敌人有内乱就攻取它,敌人有衰亡就侵侮它。现在二袁不图远略而图内斗,可以算得上‘乱’;现在他们居无储备,行无干粮,可以算得上‘亡’。看到河北百姓这种朝不虑夕、性命堪忧的状况,您怎能不立即去安抚,反而要等到以后呢?

单听上面最后一句话,似乎辛毗关心的是百姓民生,可话锋一转,他又回到了曹操的立场上:“ 您总想等以后,可如果以后赶上好年景,袁氏兄弟又醒悟到自己危亡的处境,一旦他们痛改前非,施行德政,恐怕您就失去用兵的机会了。 ”言下之意,不变的是荆州刘表,变化的是河北气象和二袁气度,不变的啥时候解决都行,变化的一定要把握机会。

条分缕析地讲完上面这些,辛毗从利害的角度进行了总结:“ 如今,利用袁谭求救的机会顺理成章地前去安抚那里的百姓,绝对可以获取最大的利益。况且,环顾您四周的敌人,没有比占据河北的袁氏更强大的了;河北平定了,明公的军力就会更加强盛,进而足以震慑天下。

四方之寇,莫大于河北 ”,说的不正是自己一直担心的吗?所谓的“可信”与“可克”这两个心中的“扣”,要解决的不就是袁氏这个大“寇”吗?

河北平,则六军盛而天下震 ”,说的不正是自己一直所希望的吗?取得河北意味着将河南、河北连成了一片,意味着整个中原地带都进了自己的口袋,剩下那些边边角角还是问题吗?

听到此处,曹操真要重新掂量一下南北的轻重缓急了;想到这里,曹操真要重新审视一下眼前这位辛毗的才识立场了。辛毗是袁谭派来的不假,辛毗要完成搬救兵的任务也没错,但辛毗建议把袁尚、袁谭放在一起,让自己一锅全端的条分缕析却着实出乎意料,有了这样一个熟悉袁氏情况的人为自己出谋划策,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于是,曹操郑重地再次吐出了那个字:“ 善!

随之,曹操大军迅速北上,不仅打败了袁尚,占领了邺城,而且攻陷了南皮,斩杀了袁谭。

曹操第三次有心解决荆州问题是在建安十二年(公元207年)。这一年,曹操已然全数解决了冀州的袁尚、青州的袁谭、幽州的袁熙、并州的高干,侥幸保住性命的袁尚、袁熙兄弟仓皇逃到了燕山以北的乌桓,北方似乎已经不存在什么威胁了。此时,部下们都认为应该及时转换频道,将军事重心适时南移,大家说:“ 如今袁尚只不过是一个逃亡的罪犯,乌桓人也贪得无厌不念旧情,怎么会心甘情愿地为袁尚所用?现在如果大军深入塞外,刘备必定会说服刘表去袭击许都,万一发生变化,大事就后悔不及了。

应该说,将领们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早在建安七年(公元202年),刘备就趁曹操第一次北征之机,进军到叶县,并且在那里的博望坡打了曹军一个埋伏。而为了有效御敌,曹操专门安排夏侯惇、于禁、李典等得力干将盯防荆州。

实际上,南征此时已经进了曹操的议程。据载,在第二次北征取得决定性胜利之后,曹操就安排张辽“ 复别击荆州 ”,取得了“ 定江夏诸县 ”的战果。并且,“ 别击 ”之后,曹操并没有让张辽回到许都或者邺城,而是“ 还屯临颍 ”,在荆州边上驻扎了下来。从这一军事部署来看,曹操很可能是准备进一步发动对荆州更大规模的进攻,而在劝说曹操不要北征的将领中,张辽也是其中之一。

既然将领们说的不无道理,并且曹操也露出了南下的苗头,如此看来,这次的车辙是真正要指向南方了。

然而,在郭嘉一番话之后,一切又发生了变化。

一上来,郭嘉就把一蹴而就、一劳永逸的巨大收益摆在了曹操面前:“ 曹公您虽然威震天下,但乌桓人倚仗天高地远,并不感到忌惮,也一定不会预先防备。如果我们乘其不备,突然发起攻击,必然能一战将其击垮。

紧接着,郭嘉又详细分析了大军南征后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 况且,袁绍素来注意施恩于这一地区的百姓和蛮夷,而袁尚、袁熙兄弟目前还活在这个世上。现在冀、幽、青、并四州的百姓只是因为畏惧我们的威势而依附我们,我们的恩德他们还没有感受到。如果我们离开这里而进行南征,袁尚很可能会借机利用乌桓的力量,招募一批死党,那时乌桓人一出兵,四州的老百姓和蛮夷人一旦起而响应,乌桓单于蹋顿就会蠢蠢欲动,生出更多非分的打算,这种情况下,青州、冀州恐怕就不在您的控制之下了。 ”一句话,无论主要敌人还是次要对手,无论内部社情民意还是外部军事威胁,危机依然存在,风险并未降低,袁氏、乌桓、匈奴、民众,四股力量一旦拧成一股绳,足以绞杀曹操千辛万苦取得的成果。

说完北方的收益和风险,郭嘉又把目光转向了南方:“ 刘表只不过是一个坐谈客罢了,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才干不能够驾驭刘备。重用刘备害怕自己控制不住,轻用刘备又害怕其不能为己所用,估计他只能这样时轻时重、既轻又重地等待观望。因此,就算我们倾巢而出,您也不用因刘表而担忧。

没错,历次作战的经验告诉曹操,无论外部环境如何变化,刘表始终如缩头乌龟般待在自己的荆州,从不敢越雷池半步。于是,张辽和他的部队又被召到了北方。

八月,曹操带领先锋部队来到了距离乌桓老巢不远的白狼山,这时竟然遭遇到了大量敌军。当时,曹军的人马辎重都在后面,前方身着铠甲者很少,一时间“ 左右皆惧 ”。

按理说,此时应该避敌锋芒,等大军到来再战。然而,张辽却“ 气甚奋 ”,极力劝说曹操趁着敌人阵形不整之际立刻发动进攻。

在张辽的鼓舞下,曹操亲手把自己的大旗授给了他。随之,张辽率军出击,“ 大破之 ”。

这一仗,曹军不仅斩杀了乌桓单于蹋顿,俘获了降者二十余万,逼得袁尚、袁熙以及乌桓单于苏仆延等人带领数千轻骑逃往辽东,而且使得辽东的公孙康主动献上了袁尚、袁熙的人头。至此,来自袁氏的威胁完全消除,北方地区基本实现统一。 fCP9tQNWt/u1OV8ZKV1xVX6O8TzXOBAR9o1ACpoJgILdrYSmDcAlyqD8MCuvJnG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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