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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变历史的两粒种子

建安十三年,农历鼠年,公元208年,公历和农历都是闰年。

这一年,因为长江边上的一场大战和一次大疫,成了人所共知的历史转折点。

这一年年初,曹操业已统一北方,坐拥天下十三州部中的九个;孙权虽已执掌江东八年,手中有的还只是半个扬州;而寄寓荆州七年的刘备,甚至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短短一年……

大势逆转,格局大变!

这一年之前,中国历史主要表现为东西对抗,这一年之后,则变成了南北较量;

这一年之前,是四百年的治世太平,这一年之后,则是四百年的乱世纷纭;

这一年之前,曹操一统在望,这一年之后,曹、刘、孙则各据一方;

这一年之前,建安这个年号已经用了十二年,这一年之后,这个年号还要再用十二年。

上面这些,略通历史者都能看得到,而看不到的往往才是关键。

比如:

这一年,五十四岁的曹操在成为大汉丞相的同时,也把三十岁的司马懿召入了丞相府;

这一年,四十八岁的刘备与二十八岁的诸葛亮如鱼水般交融,也如水火般难融;

这一年,周瑜在赤壁之战后逆流而上直取江陵,而孙权却顺流而下围攻合肥;

这一年,曹操痛失最心爱的儿子曹冲,而司马懿却喜得长子司马师。

诸如此类,还有很多……

不管怎么样,一切到来之前,历史却出奇地平常与平静。

与以往一开春就搞出一些大动作不同,这年正月,北征归来的大汉司空曹操只干了两件不起眼的小事。

一件事,是在邺城西面挖了一个叫作玄武池的人工湖,然后在这里操练水军;另一件事,是以赵温违规举荐自己的儿子曹丕为借口,奏免了这位朝廷元老的司徒一职。

相较于建安七年(公元202年)正月为了沟通汴水和淮水而修治睢阳渠,建安九年(公元204年)正月为了运输军粮而让淇水改道进入白沟,挖个人工湖实在算不上什么大工程。

相较于建安五年(公元200年)正月诛杀密谋叛乱的车骑将军董承等人,以及建安十二年(公元207年)二月一次性“奏封大功臣二十余人,皆为列侯”,免掉一个官员的职务也不算什么。

再者,如果与建安元年(公元196年)正月进军豫州、建安二年(公元197年)正月讨伐张绣、建安三年(公元198年)三月再伐张绣、建安七年(公元202年)正月进军官渡、建安八年(公元203年)二月进攻黎阳、建安九年(公元204年)二月进攻邺城、建安十年(公元205年)正月进攻南皮、建安十一年(公元206年)进攻高干这些重大军事行动相比,建安十三年正月发生的这两件事似乎就更不算什么了。

可是,别看这两件事本身动静不大,只要再稍稍往远处望一望、往深处想一想,就不难发现这两件小事背后其实隐藏着大企图。

挖池子、练水军,很明显是计划要对远处的南方动武,北方打仗什么时候用过水军?事实上,到了这一年的七月,曹操果真开始南征荆州的刘表了。

找借口、免赵温,虽然看起来是个孤立事件,但联系到这年夏天,曹操废除三公官制,重新设置丞相和御史大夫并且自己就任丞相这一系列事件,罢免赵温背后的政治动机就一目了然了。

两件小事,一件预示着军事上的新征程,一件揭示出政治上的新进取,它们都是曹操在建安十三年这个春天播下的收获全年乃至未来更长时间的种子。

种子种下了,但种子的颗粒是否饱满,最终结出的果实是否丰硕,却需要进一步观察。

这里,先来分析一下这两粒种子的成色。

关于挖池练军,《三国志》与《资治通鉴》有着完全相同的记载:“ 作玄武池以肄舟师 ”。从方向上看,曹操的这一做法并无问题,既然已经基本完成了对北方的统一,征服南方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而征服南方就免不了要在江河上作战,训练水军便是题中应有之义。

不过,在训练水军的方式方法上,曹操的做法却值得商榷。

首先,训练水军的方式有很多种,为什么一定要“作玄武池”?既然要去南方打水仗,为什么不去更靠近汉水和长江的地方训练水军呢?

再说了,就算要在北方训练水军也有的是地儿,比如说位于邺城东南方向约三百里的黄泽,那可是一个现成的、比玄武池大数倍的湖泊;再比如说位于邺城正南方向的黄河,那可是至少能让数百艘战船逡巡游弋的地方;剩下的还有邺城正北的大陆泽和黄河南岸的大野泽;等等。挖池练兵这种螺蛳壳里做道场的方式,能真正模拟出南方的战争环境吗?能让士兵们伸展开手脚吗?

又说了,就算挖池练军能起到强化军力、锻炼队伍的目的,那为什么偏偏要在邺城挖,而不是在天子所在的许都,或者朝廷的旧都洛阳?

关于罢免赵温,曹操的理由是“ 温辟臣子弟,选举故不以实 ”,就是说,司徒赵温征辟曹丕为僚属并不是依据真才实学,而是因为曹丕是自己的儿子。

据《后汉书•李固传》记载,东汉的确有过近侍大臣子弟不得被辟举的诏令:“ 诏书所以禁侍中尚书中臣子弟不得为吏察孝廉者,以其秉威权,容请托故也。 ”不过,一直以来,这一诏令并未得到严格的执行。

同时,曹操当时担任的是司空、冀州牧,严格来讲,并不是天子身边侍中尚书那样的“ 中臣 ”。如果三公九卿的子弟都在禁止之列的话,当初曹操在熹平三年(公元174年)被举荐为孝廉时,他的父亲曹嵩正在朝中担任大司农、大鸿胪等九卿职务,不久后还当上了三公之一的太尉,这样说来,曹操能够得到举荐却恰恰是沾了“ 选举不实 ”的光了。

再说了,曹丕就算真的没有才学,赵温就真的不实事求是吗?当时二十二岁的曹丕虽然不敢说才华四溢,至少也是初露峥嵘了。

如此看来,曹操对赵温的罢免似乎有点小题大做,甚至是借题发挥了。

建安十三年,两粒小种子,两个大期待,布局不可谓不深,胃口不可谓不大。然而,一粒种子华而不实,另一粒种子实而不纯,它们能结出累累的硕果吗?

同时,两粒种子本身似乎也存在一定的互斥性,一个要在对外军事上缔造新的辉煌,另一个要在对内政治上攀登新的高峰,真的能在一年内让院里院外都开花结果、芬芳四溢,最终盆满钵满吗?

另外,曹操在播种,他的对手难道就无所事事吗?“榻上策”“隆中对”又何尝不是鲁肃和诸葛亮在孙权和刘备心中播下的种子?

草木渐知春,萌芽处处新 ”,建安十三年,随着一粒粒种子的萌发,从邺城到许都、从关东到关中、从中原到荆州、从江东到益州,在时空的变幻中,一场改变天下格局和历史走向的大剧正在迅速铺展开来…… NZcn5eZF0QjNjpqcYog5xbc0PR363OKK7lI9KEXGbyPbmlULLvD/5wv7X6pWim5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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