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黑白僵尸》，一不小心成经典

《增广贤文》里有句古话：“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谁能想到，一部在1983年年底TVB开播，专门为哄小朋友拍摄的、制作粗糙的喜剧片——《黑白僵尸》，会成为周星驰通向“喜剧之王”的起点呢？谁能想到，片中那个扮演黑僵尸的娃娃脸大男孩，几年之后真的靠喜剧跻身香港超一线了呢？又有谁能想到，那些看起来有些做作的表演，对周星驰表演风格的形成起到了无可替代的铺垫作用呢？

这绝对是中国影视发展史上最不可思议，也最让人感慨的一次“无心插柳”。

很多人认为，周星驰无厘头式表演的雏形来自他主演的古装剧《盖世豪侠》，事实上，《黑白僵尸》才是起点。

《黑白僵尸》正式播出之后颇受欢迎，TVB收到了不少观众的来信和电话，所以后来又断断续续拍了三年，结果一不小心成了经典单元剧。

一心想进戏剧组，却被派去哄孩子的周星驰，当然很珍惜这次机会。

因为《黑白僵尸》是儿童节目，台里高层并不关心，因此给了演员们即兴发挥的机会。在剧中，黑僵尸（僵尸星，周星驰饰）与白僵尸（僵尸基，龙炳基饰）是僵尸一族的最后幸存者。他们平时嬉笑打闹，以互相捉弄为乐，在关键时刻却情同兄弟（这种情节也是港剧惯用的套路）。后来，他们与保护古物研究会主席Beautiful（普通话版译为阿美，曾华倩饰）成了好朋友，并认识了科学会的谭博士及其妹妹谭细妹（均为谭玉瑛饰）。科学会一心想抓捕僵尸，而谭博士在熟悉和了解了黑白僵尸之后成了他们的保护人。

在周星驰的重要作品《功夫》中，棒棒糖是特别重要的道具，而《黑白僵尸》的开篇是两个僵尸看球赛的情景，黑僵尸霸占着椅子手舞足蹈，叨叨个没完；白僵尸为骗他起身，故意拿出棒棒糖丢在地上，自以为“奸计”必然得逞，不想黑僵尸却在捡起棒棒糖后，在白僵尸飞身扑向椅子的瞬间，将椅子拉到自己身旁，让白僵尸坐到了地上。

按王晶的说法，喜剧演员有上把和下把之分，类似相声中的逗哏和捧哏。在《黑白僵尸》中，周星驰显然是做上把的，他也从中受益良多。在《咖喱辣椒》《赌侠》中，导演本来想让他当下把，可他的演技突出，光芒实在隐藏不住，令本性好强的两位天王级男一号演得非常辛苦。

僵尸兄弟和Big Brother（大兄弟，曾伟明饰）之间的斗智斗勇也玩出了花样。为了电Big Brother和他的手下，哥俩跑到楼顶给天线通电，结果把自己搞得满脸黑。

剧中的很多台词都相当搞笑，例如：

他们设计的连续陷阱也相当有创意：首先是让Big Brother坐上一坐就散架的椅子，让他一下摔在地上；接着，说要送给他最值钱的东西——墙上画框后的保险箱，可他刚一拿，画框就砸到了脑袋上；然后，Big Brother想进里屋去，他们准备用机关打他个半死，可惜等布置好后，来的不是Big Brother ，而是大美女Beautiful。黑僵尸一见，居然想用西方礼仪亲人家的手，而Beautiful既想坐椅子，又想看画框，还想进里屋去，搞得白僵尸被迫不断挨砸，替她受难——这样的设定是不是有一些像《整蛊专家》呢？

剧中Beautiful要带母亲来看黑白僵尸的片段更是展现出了周星驰不俗的演技。当时，Big Brother用万能胶搞怪，把黑僵尸的右手直接黏墙上了，任凭白僵尸怎么拉都拉不下来，后来白僵尸还把自己的屁股也给黏在凳子上起不来了。当Beautiful母女俩来到，母亲跟两人握手时，他们简直是手忙脚乱。黑僵尸好不容易从墙上挣脱，可当他端菜时，手又黏到盘子上了，他一使劲，盘子断成两截，其中一半连盘带菜直直飞向Beautiful母亲的脸。Beautiful的母亲生气想走，却被黏在椅子上没法动了。这段鸡飞狗跳的戏份营造的喜剧氛围非常足。

Big Brother给黑僵尸催眠，让他不停喝水。黑僵尸像机器人一般连续喝了几十瓶水后，肚子胀得厉害，像个孕妇似的倒在椅子上。周星驰的这段表演特别传神，但后面还有更刺激的情节。

Big Brother扔下一盒具有催眠作用的磁带，白僵尸一回来就打开试听，结果每当他快进时，黑僵尸就像机器人一样做出各种动作：一会儿拿杀虫剂到处喷洒，一会儿戴拳击手套，甚至还拿了绳子打算勒死室友。场面惨不忍睹，表演却堪称演技教科书。

《黑白僵尸》中有一段黑白僵尸两人打算去当“咖喱啡”的剧情，正对应了周星驰的真实经历。剧中有句很扎心的台词，或许是周星驰自己想出来的：

这话，孩子听到只觉得好笑，可成人听了，必然会有一种淡淡的忧伤。

《黑白僵尸》的整体风格是鬼马搞怪，而且因为是给小朋友看的，台词相当干净，不可能有某些成人港片中常见的性暗示。剧中的两个僵尸与Beautiful及谭家姐妹的友情，也能彰显出一定的教育意义，鼓励孩子们与人相处友爱和善，不要见风使舵。

谭玉瑛一人分饰一对性格、气质差别很大的姐妹，不仅充分展现了自己的扎实功力，也让孩子们见识到了表演的魅力。巧的是，在周星驰后来的好几部影片中，他本人及几位“星女郎”，都有过一人分饰两角的设定。最为成功的，当然是《大话西游之大圣娶亲》中的至尊宝与孙悟空、青霞仙子与紫霞仙子了。

说实在话，多亏这是一档不太考核收视率的儿童节目，周星驰才可以顺着性子“胡来”而没有被炒鱿鱼，而当剧的反响还不错时，TVB高层们就更愿意“纵容”演员了。感谢他们的包容与大度，否则许冠文之后，香港很可能不会再有“喜剧之王”。

剧集的大结局是相当温馨，甚至催人落泪的：谭博士想放走黑白僵尸，会长却要求她证明两个僵尸已经有了人性。这是对他们两人的终极考验。谭博士出的题目是：只能放一个走，但由他们自己决定谁走。两个平日互相看不惯的僵尸在此时流露出了兄弟般的真情，而黑僵尸想出来的招数，既营造出了不小的悬念，又令观众感动不已。

2004年，龙炳基在接受Touch杂志采访时说：“开始时，我和星仔都不听话，因为觉得剧本闷，在没有通知导演和监制的情况下，经常修改剧本，希望撞出一些新东西，试过真的被导演大骂。后来外间的反应越来越好，结果整个剧断断续续做了两三年。”

所以说，在拍摄《黑白僵尸》期间，周星驰就开始不满足于只做个听话的演员。按理说，这不是一个腼腆少年的常规做派，但另一方面，越容易被忽视的人，越渴望与众不同。周星驰并不是绝对内向，他的血液里天生就有不安分的因素。

周星驰的偶像是李小龙，所以他从小就喜欢武术并苦练功夫，立志成为一名大银幕上的动作明星。也许是老天开了个玩笑，成年后的他居然走上了喜剧道路，在镜头面前表现得极为癫狂，与原本的他相比，仿佛“人格分裂”。

可是，大家请想一想，如果周星驰不开创这种表演方式，那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出头？

要知道，别人能演的，你必须演得更好，不然机会就是别人的；别人演不了的，你必须演得到位，不然你一样会失去机会。

如果周星驰直接被分进了戏剧部，甚至直接演上小生，那他的表演潜能会得到这样的淬炼机会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在不同的环境下，做不同的选择，才是最重要的。

当他发现当“李小龙第二”当不成，做偶像剧小生也做不了时，喜剧对他来讲，无疑像沙漠中迷路的旅客发现了甘泉，岂有不痛饮的道理？

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暗含深意。这话用在周星驰身上可以说非常恰当。当然了，普通人可没有他这么幸运，可能稍有出位苗头就会被开除，最终走上弯路、岔路甚至绝路。守着看不到前途的工作，耗着看不到未来的青春，到底应该当机立断地辞职，还是利用有限的平台提升自己？无论做何种选择，都不过是见仁见智罢了。

事实上，即使周星驰演活了《黑白僵尸》，他在TVB的职业生涯依旧不顺。 R4GBncXreNeZhDD4lGxsVzJllSCOBqF+ujZ913QZrxzFq1Mr1zzzLy8IJ7IWFeQ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