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陵蝶梦 ① ,倒挂怜么凤 ② 。退粉收香情一种,栖傍玉钗偷共 ③ 。愔愔镜阁飞蛾 ④ ,谁传锦字秋河 ⑤ ?莲子依然隐雾 ⑥ ,菱花偷惜横波 ⑦ 。
注 释
① 青陵蝶梦: 指离别的妻室。
② 么凤: 鹦鹉之一种。体形较燕子为小,羽毛五色,每至暮春来集桐花,故又称桐花凤。
③ 玉钗: 玉制的钗。由两股合成,燕形。指美丽的女子。
④ 愔愔: 幽深貌,悄寂貌。 镜阁: 指女子住室。
⑤ 锦字: 书信。 秋河: 银河。
⑥ 莲子: 即怜子。 隐雾: 谓隐遁待时,犹“隐约”。
⑦ 菱花: 指菱花镜,古代铜镜名,镜多为六角形或背面刻有菱花者名菱花镜,亦泛指镜。 横波: 眼神闪烁,有神采。
词 解
此词表达对某位不得不分开的爱人的怀念:你我天上人间,人神两隔,而那可爱的鹦鹉却仍在架上。你虽然已经逝去,但是你我的情意却未消减,偷偷地拿着你留下的遗物聊以相慰。阁中寂寂,只有飞蛾相伴,还有谁再寄来书信呢?当初你怜爱我志存高远、待时而起的深意如今依然记得,而现在我只有对镜暗自伤情,又仿佛看到了你那双美丽动人的眼睛。
评 析
这首词的开篇“青陵蝶梦”是全词的基调。借用晋代干宝《搜神记》中的故事:“大夫韩凭取妻美,宋康王夺之,凭怨王,自杀,妻腐其衣,与王登台,自投台下,左右揽之,着手化为蝶。”这一典故也是“连理枝”一词的由来,也为全词定了一个基调。
“倒挂怜么凤”,这句化用自苏轼的《西江月》:“海仙时遣探芳丛,倒挂绿毛么凤。”苏轼作了一个注释,说惠州的梅花上有一种珍禽,名叫倒挂子,样子类似绿毛凤,但个头要小一些。一些后世注释的人认为这种鸟就是现在所说的虎皮鹦鹉,这两句的意思是与爱妻离别了,而那可爱的鹦鹉依旧栖息在架子上,强调的是物是人非的感觉。
这种鸟到底是个什么品种并不重要,关键是第一句“青陵蝶梦”的典故,如果用在容若的妻子身上并不恰当。对韩凭夫妻的故事,如果只是说“连理枝”,那么适用范围就可以随之扩大,但提到“青陵”就少不得“青陵台”这个典故中的本来含义,唐诗里就是这样用的,如李白《相和歌辞·白头吟》:“古时得意不相负,只今惟见青陵台”;李商隐《蜂》:“青陵粉蝶休离恨,长定相逢二月中。”容若特意提及“青陵”,就像前边所讲过的,如果符合诗词用典的习惯,这只能意味着自己与一位心爱的女子分离,分离的原因是那女子被权贵强行霸占,而那女子如今已经去世。符合这些条件的也就是那位被选入宫中的表妹。
“退粉收香情一种,栖傍玉钗偷共”。收香,也叫桐花凤,是产于成都的一种鸟,时常在暮春时分飞聚在桐花的周围,也叫收香倒挂、探花使。这种鸟儿的性情很温驯,喜欢落到美女的发钗上。
一些注解中,将收香理解为韩寿偷香的典故,认为容若曾经与一名女子偷情。韩寿是晋朝时的美男子,朝中权贵贾充的女儿喜欢韩寿,就把皇帝御赐给贾充的西域特产香料偷偷送给了他,两人于是开始私通,后来贾充的幕僚闻到了韩寿身上有西域香料的特殊香气,告知贾充,贾充知道生米煮成熟饭,就把女儿正式许配给了他。但这种理解过于牵强,也缺乏其他史料佐证。
下阕中,作者的情绪有了变化。“镜阁飞蛾,谁传锦字秋河”,“锦字”代指书信,“秋河”也就是银河,这是说阁中如今寂寥难耐,只有蛾子不断飞舞,但这种昆虫毕竟不是青鸟,无法承担起为恋人传递书信的任务。这句修辞的巧妙之处在于表面上讲的是飞蛾,其实暗用了青鸟传书的典故。表明尽管两情相悦,尽管彼此思念,但两个人却难以进行书信往来。
结尾“莲子依然隐雾,菱花暗惜横波”,前一句语出《子夜歌》:“雾露隐芙蓉,见莲不分明”,“莲子”的谐音是“怜子”,字面上是说莲子依然隐藏在雾里模糊不清,意思是远离恋人难以近距离相见以慰相思之情;后一句“菱花”指的是镜子,“横波”指目光流盼的样子,应该是作者在设想对方正在面对镜子顾盼自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