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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WORLDWIDE UPRISING AGAINST
GLOBALLZATION

成为阿凡达

迈克尔,还有许多像他一样的人,是全球变革步伐迅捷的例证。我们不用将模糊的希望寄托于我们的孩子身上,希望他们过上比我们好的生活,我们自己的生活就很可能发生巨变。数百万人从用不上自来水一步就跃进到了在外贸出口企业上班,或者从事软件和应用程序开发的工作。

国家之间、文化之间的贸易并非新生事物。古罗马的老普林尼(Pliny the Elder)抗拒过他那个时代的全球化奢侈品市场。“我们看到……有人远行到赛里斯(指中国)去买布料,到红海深处去采珠,深挖至地下去找绿宝石。”他写道,“印度、赛里斯和(阿拉伯)半岛加起来,每年至少耗费我们帝国一个亿塞斯特斯(古罗马货币)。那就是我们为奢侈享受和女人付出的代价。” 这是2000多年前写的,而且还有可能是第一部反对贸易赤字的(男性沙文主义)长篇大论。所谓贸易赤字,就是一个国家的进口额高于出口额。老普林尼的抨击对象局限于古罗马帝国极少数上层人士享用的奢侈品。但大多数世人直到约200年前才买得起这些产品。他们才不买香荚兰豆和绸布。他们的大多数时间都花在获取今明两天的食物上。

早期的互惠式国际贸易是有限的,贸易双方均为极少数贵族和富裕阶层。几乎没有真正跨越领土的贸易。丝绸之路的全球化性质属于19世纪才开始传播的神话。它描绘了一个富足且多样化的古代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有开放并运转良好的商业、洲际交通运输和跨文化对话。今天,我们知道,这条繁忙的丝绸之路,还有路上川流不息、横穿亚洲大陆的大篷车,长长的、满载丝绸以换取罗马金币的骆驼队,都是夸张的浪漫主义幻想。丝绸之路上的货物运输速度一天不会超过21公里,大部分交易发生在两个偏远农业中心之间,其目的是满足当地需求。按照《丝绸之路新史》( The Silk Road: A New History )作者芮乐伟·韩森的说法,这种贸易是由“小贩们”完成的。

如今,工业化国家居民家中的大多数产品都不是就近生产出来的,这一点可以证明国际贸易范围之宽广。事实上,当今世界,货物可以当天从一个半球空运到另一个半球,资本和信息的流动通过光纤不到一秒就能实现,“近”和“远”又意味着什么呢?

1881年,英国皇家地理学会出版了一幅绝无仅有的大型地图,图上用绿、黄、橙和蓝色标出了从伦敦出发到达某个地点所需要的时间。在出门靠马车和船只的年代,这样一幅地图对规划艰巨的长途旅行来说至关重要。地图上整个欧洲都被漆成深绿色,说明从伦敦出发预计10天内可以抵达目的地。在美国,东海岸被用黄色标注,说明从英国首都出发需要20天才能抵达——这是航速相对较快的船只横穿大西洋所需的时间。真正遥远的目的地——如东亚——在地图上呈褐色,因为至少需要奔波六个星期才能抵达。

这个世界如此广大,穿越它需要如此之久,以至于国与国之间相互隔绝。如果一场战争打完了,消息的传播速度则取决于风速有多快、浪头有多高、船帆面积有多大、耐撕裂性有多强。而如今,这样一个世界则被一个即时性很强的世界所取代。信息和商品在其中高速流动,交易瞬间达成并被执行。更重要的是,变革在加速。电话被发明出来后用了50年时间才进入半数美国家庭。收音机发明38年后,美国才有了5000万电台听众,而美国电视观众达到5000万则用了13年。 与上述数据形成对比的是,脸书问世第一年就有600万用户,5年后翻了100倍。

这些进展不但是贸易和技术的产物,也要感谢——或许这才是主要原因——1945年以来趋于稳定、柏林墙倒塌后得以巩固的政局。信息、资本和货物流动的激增归功于责任时代小心谨慎的决策者和选民们。国际关税制度和计税标准设立了起来,运输成本下降了,国际市场上的投资者感觉比以往安全了。没有强大的制度,经济无法繁荣。同理,没有稳健推进的国际秩序,全球化无法扩展。

这是整个世界历经艰辛才学到的经验教训。20世纪头10年,政治精英们普遍认为,技术、科学和利润将会推动不可抗拒的进步。这个信念被第一次世界大战粉碎了。从1871年普法战争结束到1914年枪炮声骤起这段时间,正是全球化早期版本的推行时期,往往被称为“美好年代”。当时的繁荣令人难以置信。世界迎来了和平年代规模最大的移民潮之一,而北美洲成为主要移民目的地。意大利人、爱尔兰人、犹太人、荷兰人、德国人、捷克人、英格兰人、苏格兰人、波兰人,还有许多其他民族的人,满怀希望地离开旧世界。他们的愿望基本都成真了。科学新发现和技术新发明层出不穷。玛丽·居里和皮埃尔·居里探究了放射现象背后的秘密;路易·巴斯德和罗伯特·科赫揭示了细菌如何导致发酵和疾病;亨利·福特首创了汽车的大规模制造;亚历山大·格雷厄姆·贝尔设计了第一部可以用的电话;托马斯·爱迪生发明了第一个白炽灯泡;卢米埃尔兄弟放映了首部电影。上述任何一项进步都足以引发人类生活的重大改变,这么多进步在短短几十年间接踵而来,便改变了整个世界。

美好年代也是文化繁荣的年代,诞生了一些直至今日仍深受人们热爱的艺术品——印象派、后期印象派、立体主义和表现主义作品。这个时代也迎来了文学现实主义的高潮。托马斯·曼和马塞尔·普鲁斯特等富有创新精神的现代主义作家对人类心理进行了探究。然而,有一个数据支持了当今(技术更先进的)全球化只不过是美好年代全球化的重演这一说法——国际贸易在领先国家的GDP和世界的GDP中的占比。1913年,国际贸易占英国GDP的44%,这个水平直到60年后才重现。 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前夕,出口货物值占世界GDP的14%,这个水平直到20世纪80年代才恢复。

第一次世界大战粉碎了一切。“全欧洲的灯光都熄灭了,我们一生都不会再次见到它们亮起。”英国外交大臣爱德华·格雷在血腥冲突爆发前夕说。1914—1918年的残酷战壕对决后紧接着是动荡的20世纪20、30年代,后者以第二次世界大战画上句号。再接下来是西方集团和苏维埃集团之间的对抗,一个竖起高墙、征收关税、铁丝网相向的时代。

一位日本朋友曾对我说,冷战对世界的影响犹如降雪对日本樱花的影响。冬天天气越冷,春天樱花就开得越娇艳。责任时代建设的基础设施在寒潮过后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柏林墙倒塌,东方集团国家分崩离析后,国际贸易超常复苏。新一轮全球化打破了美好年代的所有纪录。

同期还发生了另一个现象。不但国与国之间的相互依赖关系加速发展,不断扩大,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依赖关系也更为深刻。如今,一名印度尼西亚产业劳动者的生计取决于美国网站上的供需关系。这位劳动者使用的手机是中国制造的,但手机的专利技术来自美国。他的工作能否保住受美联储设定的利率影响。一位德国公民可以常住柏林,但生活重心移到了另一块大陆上。他的生意、朋友和爱好不一定非要同他入睡的那张床在同一个城市。他用平板电脑上网阅读在第三块大陆上编撰的专业学术期刊。他在国际网站上购物,把他的储蓄投资到总部设在别处的企业里,还可能自愿奉行另一块大陆的某个(或多个)外国文化的价值观、信仰、健身习惯和饮食。

一个人在物理存在之外还有一个阿凡达般可以自由出没全球各地的化身,这种自愿选择正变得越来越普遍。这种可能性导致了人类从未面对过的问题和两难局面。全球化已经深入我们的静脉、我们的血液、我们在决定要孩子之前所做的基因测试,以及我们养育孩子的方式。 g9dGHpvcaHZmobkkwymZyUvwa5TxipAJaTMP7a5e8hyh2pZESx+ReDp5WmbIIsv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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