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知晓是不够的,我们必须应用;只有意愿也是不够的,我们必须做到。
——列昂纳多·达·芬奇
阿尔茨海默病(Alzheimer's disease,AD),原本是一种罕见病。还记得脊髓灰质炎(小儿麻痹症)吗?还记得梅毒和麻风病吗?这些疾病曾经肆虐一时,就跟今天的阿尔茨海默病一样。而如今,还有几人患有脊髓灰质炎、梅毒或麻风病?曾几何时,“脊髓灰质炎”这5个大字让包括我母亲在内的许多人心生恐惧。这个疾病曾经在20世纪50年代肆虐,当时我还没到上学的年纪,我只记得,许多人毫无征兆地被病魔吞噬——死的死,瘫的瘫,苟活下来的人也只能依靠铁肺 残喘。我还记得,当时有专家认为脊髓灰质炎病毒可能是由苍蝇携带的,所以母亲建议我尽量避开苍蝇——这对于小孩子而言可不是一件易事,毕竟我这个皮小孩最喜欢在草丛中、在操场上奔跑了!每每忆及此事,我心中总是感慨万分。
谢天谢地,后来脊髓灰质炎成了完全可用疫苗来预防的疾病,病魔不再肆虐,母亲也不再恐惧。而今天,我们也拥有了一种可以预防阿尔茨海默病的“疫苗”!不过,这种21世纪的“疫苗”,与当年脊髓灰质炎疫苗有很大的区别。它不再采用注射的方式,而是“非注射(unjection) ”的。这款“疫苗”是一套个性化的程序,通过评估所有导致认知能力下降的关键诱因参数(从基因到人体微生物组,再到人体代谢物组,甚至还纳入了有毒有害环境的暴露量),使用计算机算法来准确识别所属的阿尔茨海默病分型(没错,阿尔茨海默病有许多分型,正确识别分型对于此病的防治至关重要),并制订出一套高度个性化的干预程序,从而达到预防并逆转的效果。比方说,你像半数美国人一样有胰岛素抵抗问题,那么你罹患阿尔茨海默病的风险就会上升,胰岛素抵抗就成为一个致病参数,你的个性化程序中需加入逆转胰岛素抵抗的相关干预策略。若你像许许多多的美国人那样,体内存在着无法识别的慢性感染性炎症,或是缺锌(全球有约10亿人缺锌)、缺乏维生素D,那么你也将面临认知能力下降的风险,好在,这些都是可以识别并加以缓解的。又比如你被蜱虫叮咬后感染了伯氏疏螺旋体、巴贝斯虫或埃立克体等病菌;或是病毒感染(HHV-6 和单纯疱疹病毒);抑或是受到了霉菌毒素(由霉菌释放出的毒素)的毒害,那么你认知能力下降的风险也会增加,而这些,也可以通过个性化干预程序来加以防治。最重要的是,如果你像7500万美国人那样,携带有阿尔茨海默病的易感基因,那么可以采用这套程序加以避免或解决,在过去几年中,我们已经发表了大量的这方面的成果。
这,就是21世纪的阿尔茨海默病“疫苗”的模样——它没有注射针头,不含硫柳汞 ,也不存在致瘫的风险,但它在某些方面确实比传统疫苗更为有效。正如天花疫苗的全球接种计划一样,21世纪的“疫苗”也应有一个全球性接种计划,根除的就是阿尔茨海默病、帕金森病、黄斑变性、心血管疾病、高血压、2型糖尿病、癌症以及不断产生的慢性病。这些疾病本应该是——并且完全可以是罕见病,但是现在却成了影响我们健康的、无处不在的威胁性因素。
尼娜来寻求我的帮助,希望能够求得“预防阿尔茨海默病”的方法。据尼娜所述,她的外祖母60岁时患上了痴呆症,并且尼娜的母亲也在55岁时出现了认知能力下降的症状:她母亲难以遣词造句,组织语言很吃力,丧失了例如用手指头表示这样简单计算的能力。后来她母亲的病情不断恶化,被确诊患有阿尔茨海默病。尼娜万分迫切地想求得防病之法,尽量避免这些情况出现在自己身上。为此,她曾咨询过专家,得到的答复是:“没有任何方法可以预防、逆转或延缓阿尔茨海默病。”
她和7500万美国人一样,携带了一种常见的阿尔茨海默病风险基因,即ApoE4。她的ApoE4基因很可能是从她的母亲和外祖母那里遗传下来的,她还曾有过维生素B 12 缺乏症和低维生素D症等病史。
虽然她找到我时只有48岁,基本上没有出现过认知障碍的症状,但她仍然认为自己的境况“很令人担忧”——她的MoCA 得分非常低,该表满分30分,多数正常人的得分为28~30分,但是她只得了23分。量表得分显示她已经患有轻度认知衰退(MCI),这是阿尔茨海默病的先兆症状。为此,尼娜接受了额外的神经心理学测试,结果显示她确确实实患上了MCI,她没能逃脱血脉的魔爪,走上了与母亲和外祖母一样的末路。
她随即施行了由本人和本人研究团队开发的ReCODE(用于逆转认知衰退)个性化干预程序。几个月后她就有了巨大的变化,她说:“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我之前的认知能力是多么的糟糕!”她的MoCA评分上升到了30分,并且从那之后仍在持续进步。为此她特意给我发了一封电子邮件,里面写道:“非常感谢您,让我有机会参加这个项目。您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将永远感激不尽。”
听完这个案例,你可能会想:“尼娜的进步,是因为她处于认知能力下降的相对早期阶段。假如她患有中晚期阿尔茨海默病会怎么样呢?”
不要着急,且让我来给你讲一下克劳迪娅的故事。
克劳迪娅是一位78岁的女性,她患有认知衰退,并恶化成严重的阿尔茨海默病,她MoCA量表的评分是0。除了偶尔从嘴里蹦出“是”或“否”之外,其他的话语一概说不出来。她无法骑自行车,无法自行穿脱衣物,也完全丧失了自主生活的能力。后来她接受了各项评估,并开始施行个性化程序,这套程序完全为她量身定制,针对她的所有致病因素进行精确纠治。在对克劳迪娅的病因评估过程中发现了许多之前从未诊断出的问题:她被霉菌毒素所毒害,并且存在胰岛素抵抗。
为她诊疗的医生是祛除生物毒素方面的专家玛丽·凯·罗斯博士,在玛丽博士的帮助下,她避免了与生物毒素的进一步接触,优化了身体的排毒功能并大刀阔斧地调整了饮食方案;与此同时,她开始使用各种营养补充剂。治疗过程中她的病情一度起伏变化,不稳定。但在坚持4个多月后,她开始有了改善——逐步恢复了说话能力,可以收发电子邮件,自己穿上简单服装,甚至能够重新骑上自行车或与丈夫跳舞!
她的丈夫在社交媒体中写道:“今晚我们出去散步了,妻子认出了许多事物——包括夕阳照映下的粉红色云彩。后来,我们坐在一起聊天。我给她读每一篇博客文章,解释了一路走来她都发生了什么。她后来很有信心地说:‘在我看来,我会过得很好的!我完全可以重新享受生活!’”
我不得不补充一点,克劳迪娅的案例是个例外,不是普遍情况。通常来说,启动干预程序的时间越早,获得积极结果的可能性就越大,疗效就越理想。尽管如此,正如克劳迪娅的案例所表明的那样,有些人甚至在病程发展到中晚期也可以表现出明显改善。而且,在以前,这种改善(哪怕是稍微改善)都是痴心妄想。
不要说过去,哪怕就在前几年,那些执迷于利用单个药物彻底治愈阿尔茨海默病的人们,也不敢想象居然有患者的病情真的能被逆转。
让我们回到尼娜这里。尼娜目前仍在使用这一21世纪的“疫苗”,积极贯彻防病之道,并且现在仍然保持健康。但是,我得说,这套个性化干预程序不仅仅只是防病之道,它还可以逆转早期的病变,这是旧式的注射式疫苗所达不到的。除了防病与早期逆转,它还具备在任何年龄段增加智力与认知能力的养生功效,真正做到“全生命周期下呵护认知健康”。不管你是80岁的耄耋老人、40岁的不惑中年人,还是20岁的弱冠青年,这套个性化程序都能增强你的认知能力、提升注意力与工作效率、加强记忆力并改善语言功能。
图1-1 简单疾病与复杂疾病之间的对比。简单疾病或许也存在着多个病因,但是导致疾病发生的是一个决定性的因素,因此单用一味特效药,比如青霉素,往往就能奏效。与之相对的,复杂疾病往往由多种因素共同致病,并不存在决定性的单一因素,所以单一疗法效果不彰,唯有运用精准的系统疗法,甄别出多个病因,并多方位、多靶点干预才能取得更好的疗效
尼娜的案例给我们上了一课:认知障碍往往会悄无声息地找上你,而你却毫无察觉。被誉为“20世纪下半叶爱因斯坦”的诺贝尔奖获得者理查德·费曼,就患上了认知障碍,结果发现是由硬脑膜下血肿 引起的。把脑中的血肿清除后,他又恢复了往日的睿智,此时他方才醒悟:原来人对于自身认知能力的感知居然如此迟钝,唯有恢复睿智之时才能充分感受到患病时的愚钝!阿尔茨海默病也是一样的道理,它像蟒蛇一样缠上你,悄无声息,慢慢地挤压你,使你窒息,而你却不知不觉……哪怕是医生也难以窥得这一狡猾疾病的蛛丝马迹,而等到你发现自己病魔缠身之时,已经太晚了,疾病的进展又迈上了一个新台阶。
好消息是,这种复杂的慢性疾病有一致命弱点,它在发病之前往往会有警示性的先兆症状出现,并且它需要数年的时间才能“窒息”我们,这给了我们充足的时间来预防它。我们只需密切留意先兆症状。
坏消息是,现在根本就没人真正地在做预防工作。
不会吧!?全球业已在认知健康的预防工作方面花销了数万亿美元,拯救了无数人的生命,让痴呆症不至于变成一种“绝症”,并且救助了众多家庭,使其免受瘫痪痴呆患者的照护之苦——做了这么多,你居然说“没人真正地在做预防工作”。这怎么可能呢?
这着实是一出悲剧,现在确实没人在认真做预防工作,都只是表面功夫,理由如下。
一方面是美国医疗机构的经营者消极怠工,“为什么我要顺水推舟,帮助我的竞争对手呢?绝大多数患者又不可能一辈子在我这里就诊,迟早会跑到其他医疗机构去的,我要是尽心尽力把患者的预防工作做好了,岂不是便宜了下家?我才不干这种亏本买卖呢!”这些贪婪的家伙始终没有意识到,真正的敌人是疾病,而不是同业竞争对手!这些家伙真是可憎,想象一下他们的嘴脸吧,他们一边喝着昂贵的咖啡,一边心里打着算盘,殊不知他们的这一决定会毁掉数以千计家庭的幸福,目的只是多赚几张钞票!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我觉得大多数人是干不出来的。
他们犯下的过错,除此之外还有:把医生的问诊时间限制在7分钟以内;关键的检查项目不给报销;尽量减少检查频次以增加利润;不给医生培训最新的疗法。最后一点影响深远,正如当年美国一位德高望重的医学院院长告诉我的那样,他情感上非常愿意向医学生们教授最新的疗法,但是除非所有的临床医生都认可它们,否则他就没有办法把这些新疗法写进教科书里。而临床医生们自然不会认可新疗法啊,因为他们当年所使用的教科书里压根就没有这些内容!这简直就是当代的“第二十二条军规悖论” 。所以,正当硅谷掀起科技革命,引领人类走向21世纪之时,这些短视的医疗机构却把我们领回到19世纪……
几年前的某期《周六夜现场》( Saturday Night Live )有一个搞笑的小品,讽刺了美国航空公司,节目中一条标语让我忍俊不禁:“美国航空——我们从每一起坠机事故中吸取经验!”这个创意着实有趣,航空公司没有把精力放在防止坠机上,而是从坠机事故中吸取经验——黑色幽默——但把这笑话套在当今美国的医疗体制上毫不过分。我们现在明明有充分的能力来预防认知衰退,却不去做,等“受害者”们纷纷发病了我们再去吸取经验又有什么意义呢?呃,好吧,“受害者”一词有点激进了,我指的是患者……但是我得说,我们必须将真正的预防工作加入到正规诊疗流程中,这样做不仅可以保护美国公民的认知健康,还可以防止我们的医保体系被大量痴呆患者拖垮。
因此,如果美国的医生再不采取适当的检查来预测并防止患者的认知障碍,没能采取正确的方法来预防它,那么我们之中相当一部分人,大约是4500万美国人将难逃阿尔茨海默病的魔爪,并且,该病已经变成了全美第三大致死原因 [1] 。
图1-2 阿尔茨海默病现今是美国第三大致死原因。癌症与心脏病等常见疾病的死亡率逐年下降,阿尔茨海默病的死亡率却在飙升
请想象这样一幅画面,你去汽修店修车,修车师傅说:“哦,我知道你这车什么毛病,这毛病我一天到晚都能看到,这毛病叫汽车坏了综合征,上了年头的车都容易犯,但是我不晓得为什么会出这毛病,也没法修,你的车子完蛋啦!”这景象正是当今阿尔茨海默病诊疗领域的现实,你出现了认知衰退症状,跑去求助专家,专家说:“哦,这是阿尔茨海默病。”你一拍大腿,再问专家,能不能开具几项检查来确定病因,得到的回答却是:“不行啊,我们没法做这些检查——做了这些检查我就要亏钱啦。”
有鉴于此,我建议,正如众所周知的年过50岁要去做肠镜检查一样,超过45岁的人应该去做“认知镜”检查,认知镜检查包括一组血液检查和简易的在线认知评估。这样方能知晓自身的认知健康状况,也能有足够的方式方法来预防它——唯有这样,才能切实将阿尔茨海默病变成一种罕见疾病,而它本就应该是一种罕见疾病。
图1-3 “认知镜”由一组血液检查、简易在线认知评估检查(只需30分钟)和磁共振检查组成(无症状者可以不做磁共振,但是只要出现丝毫认知障碍症状,就强烈建议你做一下)
现在让我们来一睹阿尔茨海默病的全貌吧。我们该如何真正阐明它,为什么该病如此普遍,最重要的是,我们该如何预防它并真正逆转认知衰退。个性化程序的成功,离不开本人及实验室同事长达30年的辛苦研究,并且我们业已帮助了几百位患者 [2] 。在2011年,我们打算开展首项阿尔茨海默病的随机对照临床试验;先前的实验室研究结果已经表明,针对单一靶点、单一发病机制的单一疗法疗效不彰,而唯有评估并弄准数十种病症组成才能锁定该病的潜在驱动因素。不幸的是,那项计划开展的临床研究被伦理审查委员会(IRB)给否决了,原因是他们认为该研究过于复杂,并且不符合药物临床试验的标准,通常每个临床试验只会评估单个药物或疗法的有效性,而我需要评估几十个。对此,我向他们申诉说,阿尔茨海默病可不是一种单因素致病的简单疾病,因此既往的单一药物临床试验标准并不适用于本病。不幸的是,我的申诉全部石沉大海。
图1-4 单一疗法治疗阿尔茨海默病被反复证明是不可行的——失败了400多次,以至于人们现在已经不苛求完全治愈阿尔茨海默病了,只要能维持病情不恶化,就算作是“成功”
为什么我们的实验室研究会“另辟蹊径”呢?因为经过多年的基础研究,我们对于阿尔茨海默病的诊疗方法论发生了巨大的转变,我们意识到“银弹 ”是行不通的,“银质霰弹 ”才是正解。
图1-5 事实证明“银弹”策略已经失败了,而“银质霰弹”策略已经取得了初步成功
下面介绍个性化干预程序的工作原理。阿尔茨海默病的致病机制至今未能探得全貌,因此医学界提出了许多理论假说,有氧化自由基假说、钙铝离子失衡假说、汞中毒假说、淀粉样蛋白与tau蛋白异常沉积假说、大脑糖尿病(即“3型糖尿病”)假说、细胞膜损伤或线粒体(细胞的供能中心)损伤假说以及大脑衰老,等等。但是事实证明,没有任何一个单一疗法,即针对上述任一理论假说的治疗手段,能取得有意义的治疗效果。医学界已经在单一疗法上花费了数十亿美元,做了海量的临床试验与药物开发,全部以失败而告终。
而我们的实验室也发现了一个致病机制,其对于阿尔茨海默病的防治意义重大:阿尔茨海默病的核心是一个被称作APP的“开关”,APP 是淀粉样前体蛋白(amyloid precursor protein)的缩写,它从神经元(特别是突触附近的神经元)中生长而出。APP的应答有两条路径,这两条路径截然不同,取决于大脑的生物化学环境。这一点很好理解,想象你自己是“大脑国”的总统,国家运转稳定,国库充裕,没有战争,没有失控的通货膨胀,没有环境污染,正是一个建设并维护国家基础设施的好时机!于是你发出号令,修建新的道路与建筑,国家内部的联系也越发紧密。只要你维持好大脑的生化环境,优化好营养素水平、保持激素水平稳定、充足的脑生长因子(如同国库充裕)、没有慢性的炎症(如同没有战争)、没有胰岛素抵抗(如同没有环境污染),那么此时你的大脑就能像刚才举例的“大脑国”一样,一派繁荣与祥和。在这样的环境下,你的APP被一种叫作“蛋白酶”的“分子剪刀”切割开,此时的切割位置被称为α位点,结果会产生两个肽片段:可溶性淀粉样前体蛋白α(sAPP-α)和端肽链片段α(CTF-α),这两个肽片段能起到对大脑有益的功效,它们可以保持突触的连接性,并组织神经元的自我凋亡程序,简而言之,是可以抵抗老年期痴呆的肽。
有好就有坏,现在请你再想象另外一幅景象,你现在还是“大脑国”的总统,但是形势完全变了。国库大幅亏空,无力维持道路基建;侵略者越过国境,为此你不得不动用汽油弹来攻击敌军;国内恶性通货膨胀难以抑制,民不聊生;战争与通货膨胀让国库雪上加霜;基建破败导致环境大幅污染,国家一片衰败。这就是你患上阿尔茨海默病后,大脑的破败之态!经年累月的认知能力下降,最后演化成了完全的阿尔茨海默病:营养素缺乏、激素水平失调、脑生长因子缺失;病原微生物与炎症因子同淀粉样蛋白在脑中大开战端,互相投掷汽油弹,毁伤神经细胞 [3] ;胰岛素抵抗导致胰岛素无法发挥出应有的效能(胰岛素起到支持神经细胞的效果,对于脑细胞的生长与存活有重要意义);各种致痴毒素也荼毒着大脑。在这样衰败的环境下,APP也走上了另一条相反的道路,它仍旧被剪刀所切割,只是切割位置不再是α位点,而变成了3个“坏位点” ,沿着这3个位置切割能切出4个肽片段:sAPPβ(可溶性淀粉样前体蛋白)、Jcasp、C31和β淀粉样蛋白(Aβ)。这4个肽片段均参与并介导了阿尔茨海默病的病理机制,如脑神经突触的损毁、神经元间的联通部分萎缩,同时也激活了神经元的自我凋亡程序。
现在让我们再一次回到“大脑国”,请想象,你第三度坐上了总统之位(是的,你确实能够做3届总统,毕竟这是你自己的大脑啊! ),但是你的国家分裂成了南北两块,你可以在两个国家的总统之位中选择一个,你会怎么选呢?
图1-6 APP(淀粉样前体蛋白)是一个分子开关,它可以在1个好位点上被切割,产生2个抗AD的片段;或在3个坏位点上被切割,产生4个促AD的片段
“北大脑国”是一个好战的国家,倾向于将全国的资源用于防御和进攻;而“南大脑国”则是一个和平的国家,热衷于科学技术的研究与内部开发。南北两国的治国理念各有各的优缺点,就如同你的遗传基因一样,不同的遗传信息,招致不同的性格、行为模式,罹患阿尔茨海默病的风险也全然不同。虽然与阿尔茨海默病患病风险相关联的基因有数十个,但最常见也最重要的一个基因是ApoE,即载脂蛋白E。
人类继承了两份ApoE的副本,一份继承自母亲,另一份继承自父亲,所以会出现以下3种情况:要么完全不携带ApoE4(ApoE的高危等位基因,增加患病风险),要么只携带一份,要么携带两份ApoE4。近乎3/4的美国人——2.4亿人,完全不携带ApoE4(大部分人都是ApoE3/3型,携带两份ApoE3等位基因),这部分人患上阿尔茨海默病的风险只有9%。然而,剩下的约1/4的美国人——约7500万人,携带一份ApoE4,导致患病风险上升至30%。最后还有很少一部分人——大约700万人,占美国总人口数的2%,他们携带两份ApoE4,患病风险超过50%!在本书的第二部分,你将会听到茱莉亚的故事,她携带两份ApoE4,并且饱受认知能力衰退的困扰,但她成功地运用个性化程序,最终挺了过来。
我们继续之前的话题。如果你携带了ApoE4,意味着你成为“北大脑国”的总统,你将会把所有资源都用于抵御外来侵略者上。研究证明,我们这些ApoE4携带者,抵御外界寄生虫与外伤感染的能力要稍强些。事实上有人提出,正是我们抵抗外部病原体的能力较强,我们的祖先才得以顺利存活,并把ApoE4传递给后代。在远古时期,早期的原始直立人赤脚在草原上生活,足部受伤概率大,因此外伤感染抗性强无疑对于生存是有益的。截至22万年前,人类先祖全部都是ApoE4/4型——换句话来说,当今96%的现代人都是发生了变异的原始人类的后代,他们的ApoE4变异成了ApoE3。ApoE4基因在远古时期是有益的,因为它对于食用生肉和外伤感染有抗性,但是它也加重了我们体内的炎性反应,长期慢性的炎症状态会大幅增加阿尔茨海默病与心脏病的风险。
若你并不携带ApoE4基因,那你就是“南大脑国”的统治者——你把国家的资源投向了科研与内部发展(意思是你身体内的炎性反应更低、代谢功能更为高效,寿命更长)。简而言之,ApoE3/3型的人们虽然更容易受到外界病原体的侵袭,但是他们罹患阿尔茨海默病与心脏病的风险更低,而随着人类卫生水平的持续进步,实质上外界病原体与外伤的不利因素已经被大大消除了,所以这部分人的寿命明显更长。
图1-7 北大脑国vs南大脑国。北大脑国将重心放在抵御外敌上,对应ApoE4基因携带者;而南大脑国则致力于内部的建设与科研开发,对应非ApoE4基因携带者
其实阿尔茨海默病究其本质,是对于这一系列致病因素的保护性反应:致病微生物与炎症,胰岛素抵抗,毒素,营养素与脑生长因子的缺乏,这些因素纷纷侵袭大脑,于是大脑自发性地“撤退”了,阿尔茨海默病其实是一种“保护性的退缩程序”,而认知能力衰退只是这一“撤退”行为的连带杀伤。
我们最近发表了一篇医学论文,文中涉及近百位患者,有些患者确诊为阿尔茨海默病,有些则处于病前期,所有的受试者都取得了不同程度的改善,并且这些改善均可量化 [4] 。他们不仅仅是认知能力得到了改善,其中一些患者还接受了定量脑电图(quantitative EEG) 的前后对照检查,经治疗后有明显改善;还有部分患者接受了磁共振的前后对照检查,也发现经治疗后脑萎缩的症状得到了有效逆转。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个性化程序百试百灵,对每个人都有效,事实并非如此。我主要还是想表明,我们正在持续改进个性化干预程序,并且已经让越来越多的患者受益!
那么究竟该如何将这些概念转化为我们每个人都可以使用的操作规程呢?这正是本书的全部内容所在。你应该仔细阅读所有的关键信息,以此制订出一套高度个性化、高度针对性的干预程序来增强自身的认知能力。不管你是与医生、健康教练一起合作,还是自己单打独斗,这本操作规程都可以帮助到你。
在我的前一本书《终结阿尔茨海默病》中,我简要概述了ReCODE个性化干预程序的研究基础,并提及了第一版ReCODE所获得的成功。自从2012年第一位患者开始使用该程序以来,已经过去了8年,这期间我们夯实了背景知识,并且延伸出了更多的优化手段。我们业已培训了来自全美及其他10个国家的1500多名医生;《终结阿尔茨海默病》也被翻译成31种文字,将诊疗理念传播至全球;另外我们也收到了来自世界各地的40000多个咨询评论。其中人们呼声最高的问题,就是希望我们可以提供个性化程序的详细操作规程与更新内容。为此我们推出了本书!本书包括详细的操作规程、相关网站、可用资源、最新研究进展,所有内容都旨在为你提供最佳的认知能力养护指导!我们的目标是减轻全球痴呆症的病荷负担,并帮助那些尚未患病的人们提高认知健康水平,预防痴呆症的发生。
让我们先从基础部分开始吧!如果时下你正饱受认知能力衰退之苦,或是自认为身处认知障碍的风险之中,抑或只是单纯地想优化认知能力与提升智力,首先一点就是正确识别出潜在的致病因素:
●你有慢性的炎症吗 这一点非常容易检查,你需要获取hs-CRP(超敏C反应蛋白)的数值;白蛋白与球蛋白比值(A/G)也能告诉你一些信息。如果慢性炎症确实存在,你应当查明,为什么炎症仍然存在?是什么原因引起的炎症?这两点至关重要,唯有排除病因,方能一劳永逸地解决炎症问题。请务必当心——有些炎症会表现出明显的症状,比如关节炎等;但是有些慢性炎症没有明显的症状表现。慢性炎症的最大病因之一就是“肠漏”——肠壁通透性过强,导致肠道中的细菌、病毒等微生物泄漏出来,进入血液循环系统从而导致迁延难愈的慢性炎症。另一个常见的病因是代谢综合征,此病由高血压、高脂血症、糖尿病等常见慢性病组合而成 [5] 。第三个病因是口腔疾病——牙周炎(牙齿周边组织的炎症)或牙龈炎(牙龈部位的炎症)。
●你有胰岛素抵抗的问题吗 这个问题也很容易检查,只需通过检查空腹胰岛素水平即可,糖化血红蛋白与空腹血糖指标也有一定参考意义。如果你有糖尿病家族史,最好再增加一项口服葡萄糖耐量测试,这一检查项目精准度最高。
●你体内营养素、激素与生长因子的水平是否稳定 简单的血液检查就可以准确测定其中的大部分,例如维生素B 12 、维生素D、同型半胱氨酸与游离T 3 等,以上指标都包含在“认知镜检查”组合中,并且我们推荐每个超过45岁的人都应该去做一套。至于生长因子,当下还没有很好的检查项目来对其进行计量,但我们却有方法来提升它们。最后我提一句,夜间的氧饱和度与夜间血糖不能跌得太低,为此你需要一些设备来监测,详情请参阅第18章相关内容。
表1-1列出了各种营养素、激素和致痴毒素的目标值。医生可能会根据你的症状与监测结果增加其他测试。
表1-1 认知能力相关生化测试
注:∗对于那些胰岛素敏感性较高的人而言,如果空腹血糖<5.0 mmol/L,那么空腹胰岛素<3.0μU/L也是正常的。
●你是否感染了特定的病原体 病原微生物会导致大脑启动免疫反应,生成淀粉样蛋白,从而诱发AD。这些病原体可能是以伯氏疏螺旋体为代表的螺旋体(螺旋形的细菌,最知名的是梅毒螺旋体);或是疱疹病毒(尤其是HSV-1和HHV-6A);也可能是寄生虫,例如巴贝虫(疟原虫的亲戚,由蜱虫叮咬传播至人体);抑或是牙龈卟啉单胞菌等口腔细菌。这些病原体藏在脑内的淀粉样斑块之中,虽然无法用简易方法检出,但是血液检查却可以查出它们的踪迹,并且根据检查结果确定相应的病因。
●你的免疫功能是否正常 如果你的免疫系统出了问题,那么身体就会很容易受到外界致病微生物与毒素的侵袭,这些“外敌”会上溯至大脑,大脑会产生淀粉样蛋白来保护自己,而这些淀粉样蛋白与痴呆症有着深远的联系。因此测试免疫功能尤为重要,一些简单的血液检查就可以做到。
萝拉是一位58岁的女性,因为抑郁症的缘故,她在过去6年里逐步丧失了整理、计算、遣词造句与阅读的能力。相关检测:MoCA量表得分为0,磁共振(MRI)结果显示大范围脑萎缩,因此被确诊为阿尔茨海默病。基因测试结果她并不携带ApoE4,CD4淋巴细胞功能检测测试的结果为206 ng/mL(正常值为525 ng/mL以上)。另外其尿液中发现有超高水平的赭曲霉毒素A、玉米赤霉烯酮(又称F-2毒素)与霉酚酸,这些毒素的水平比正常值高出了25~100倍!
●你是否接触了致痴毒素 汞和霉菌毒素是生活中比较常见的致痴毒素,一般来说尿液检查与血液检查能够检查出来,将这些毒素全数清除,对于认知能力而言非常有益。
有好几种方法可以获得这些检查项目:你可以找医生来开具化验单检查,接受过ReCODE个性化程序培训的医生会非常乐意帮助你;你也可以在MyRecodeReport.com网站上邮购检查套餐。你一旦了解了致病因素,就能够一个个对付它们。在接下来第2章中,我将详细描述如何应对导致认知能力下降的因素,并在第3章向大家分享我们在运用ReCODE治疗患者的过程中所学到的关键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