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很有些学院情结的人,当作家并不觉得有什么荣耀,如果说是某名校的大教授,学有所成货真价实,这个才非常牛。虽然上大学时经常逃课,我本质上还是很爱读书,并且学习用功。常跟当上博导的朋友们聊天,说自己不够用功,他们很当真,不以为然,说这个用不着太谦虚,在今天在当下,一个还能觉得自己不用功的人,基本上已经算很用功了。
有位花十万大洋做征婚广告的美女喜欢文学,评点当代作家,旗帜鲜明地表示,喜欢苏童,不喜欢叶兆言。她讨厌我的理由,是叶某人只知道刻苦用功,没什么才气。因此,尽管一直觉得自己还不够,起码别人看来,在教授博导深邃和美女清纯的目光里,我就算用功。
大学三年级,学年论文是《杨朔散文的告别》,洋洋洒洒一万八千字,自觉不错,写得也很努力。当年的杨朔有点像后来的汪国真,辅导老师是他的忠实粉丝,他泪汪汪地说,你怎么可以这样。这位老师很真诚,不说你有什么不对,只说你知道不知道,你让一个热爱杨朔的人感情上受不了。我觉得十分抱歉,也许太不喜欢杨朔的缘故,用词难免刻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怎么可以让老师不快乐呢。
当时选课有规定,本学期课程全优,下学期可多选修一到两门课,为早日拿满学分,我千方百计地混全优。说起来惭愧,居然是班上最先拿满学分的几人之一。这么做,是希望四年级时不用再修学分,全力以赴做好一件事,譬如写毕业论文。毫无疑问,辅导老师有所鼓励的话,我很可能把关于杨朔的论文继续写下去,很可能就成为一本书。好歹我也是个有野心的学生,可别小看了学年论文,后来读研究生时的恩师叶子铭先生,当年就是凭借研究茅盾的学年论文一举成名。
都说写论文和写小说不能两全,在我看来差不多。写什么都是写,都得用心写好。所在学校有规定,可以用创作代替毕业论文,也就是说,你写篇小说就OK了。真有些荒唐,那时候我已写了不少小说,这政策等于白送钱给人。
我还是很犹豫,内心深处,总觉得小说代替论文,难免野路子野狐禅,我本江湖上的名门正派,如何能干这勾当。前面说过,我有学院情结,是可忍,孰不可忍,然而指导老师不换,非要去跟人家的粉丝较劲,显然不够明智。因此权宜之计,实用主义占了上风,冒冒失失用一部中篇小说充当毕业论文,如今回想,仍然觉得丢人,这叫什么事呀。
2010年8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