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瑞丽酒店三楼是一家规格颇高的旋转餐厅,顾琢挑了个临窗的位置,将一份打印精美的菜单递给夏怀真,温和道:“喜欢吃什么?自己点吧。”
夏怀真有点不自在,总觉得他身旁“婷婷姐姐”看着自己的眼神颇为古怪,有些隐而未发的戒备,又藏着少许难以察觉的不安。她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坐立难安,下意识缩紧脖子:“我、我都可以的,看看婷婷……顾姐姐想吃什么吧。”
顾琢很淡定:“她爱吃什么我都知道,已经点过了,你顾着自己就好。”
夏怀真:“……”
突然有种被强塞狗粮的错觉。
一旁的顾兰因偷摸瞟了顾琢一眼,隐隐有些紧张——她是顾琢一手带大的,师徒二人对彼此的了解俱是无人可及,她知道自己刚见到夏怀真时,流露出的震惊和戒备过于明显,已经让顾琢留了心。
但那是身体本能的反应,她控制不住。
夏怀真在KTV打工时,吃的是店里统一订的盒饭,那老板上辈子大概是守财奴投胎,抠门抠得厉害,为了省那三瓜俩枣,不知拿了黑作坊多少回扣,盒饭油水少得可怜不说,时不时还来只小强、壁虎加个餐。
反正接连吃了三年黑盒饭的夏怀真觉得,自己没有因食物中毒而住院,已经是大厨手下留情的结果。
伙食标准从黑作坊一跃而升至旋转餐厅,简直是从地狱到天堂的差别。
她又诚惶诚恐地看了遍菜单,只觉那些一个比一个闪亮酷炫的菜名就像是另一个次元的生物,实在不知怎么选择,只能挑了几个似曾相识的:“三杯鸡、咕老肉、糯米藕……差不多了。”
顾琢眼神越发温和:“夏姑娘也爱吃甜的?”
夏怀真和顾兰因同时注意到这个“也”,下意识看向对方,眼神在半空中短暂交汇,又飞快地挪向一旁。
顾琢就当没看见似的,给两个丫头一人倒了一杯热茶,接上片刻前的话题:“这么说,夏姑娘和兰因早就认识?”
夏怀真偷瞄了顾兰因一眼,虽然不明白“婷婷姐姐”的提防从何而来,还是一五一十地答道:“是……那年顾姐姐大病一场,我吓得要死,求了一圈也没人搭理我。后来有人把顾姐姐抱走……应该就是顾教授吧?”
她是随口回忆,顾兰因这个旁听者却走了心,看不见的流年暗渡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斗转星移过一遭。
可能是儿时回忆触动了某根隐藏极深的弦,她从见面以来一直隐隐绷紧的弦终于不着痕迹地松弛下来。
顾琢微微一笑,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道:“夏姑娘在福利院里这么多年,日子应该很辛苦吧?”
夏怀真把茶杯捧在手心里,低头闻了闻茶香,不知是烟气的缘故还是周围的环境让她感到放松,眼神显而易见地柔软下来。
“一开始是有点,”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太会跟人打交道,嘴巴也笨,在福利院里没什么人缘,其他人都不跟我玩……后来新来了个老师,他不嫌弃我脾气古怪,还教我读书认字,跟他在一起,日子也没那么难过了。”
顾兰因听见“老师”两个字,条件反射地看了顾琢一眼。顾教授若有所感,扭头回了她一笑。
恰好这时,服务员端上一盘糯米藕和一份糖醋排骨。夏怀真本能地伸出筷子,只听“啪嗒”一下,和早就盯上糖醋排骨的顾兰因撞了个正着。
顾兰因:“……”
夏怀真就像被主人无缘无故敲了一筷子的小猫崽,下意识夹起肩膀,摆出“我错了”的姿态。然而仔细寻思,她又不知道自己错哪了,只得期期艾艾,不知所措。
顾兰因固然满腹心事,此时也有点忍俊不禁,她干脆夹起那块存有“归属争议”的排骨,送到夏怀真碗里,主动开口寒暄道:“说来我也好久没回福利院了,那位老师叫什么?还在院里吗?”
夏怀真目光微黯,她虽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几年,却是光长老茧,没长心眼,心里想什么都自然而然地写在脸上。
顾琢和顾兰因一个心明眼亮,一个小人精,见状心头咯噔一下,隐约泛起一个不太妙的预感。
果然,紧接着就听夏怀真说:“他叫夏桢……已经过世好多年了。”
顾兰因:“……”
完了,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不知夏怀真这句话里哪个字眼触动了她的情肠,顾兰因眉目波动了下,居然起了一腔“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思,眼神软化了许多。
夏姑娘上辈子可能真是饿死鬼投胎,一顿饭吃得没工夫说话,腮帮子永远鼓鼓囊囊,像一只忙于储粮过冬的小仓鼠。
顾琢一开始还动两筷子,后来干脆不动了,一会儿看看夏怀真,一会儿又瞅瞅顾兰因,绷不住地乐。
顾兰因被他乐得浑身发毛,趁着夏怀真去洗手间,可算逮着空当,凑到顾琢耳边低声问道:“师父,你笑什么呢?”
顾琢忍俊不禁,点了点夏怀真的盘子——锃光瓦亮,比夏姑娘的妆面还干净,乍眼看几乎以为没动过。他用耳语戏谑了顾兰因一句:“当年刚把你接回家时,你也有这毛病,吃饭舔盘子,不能剩一粒米。”
顾兰因:“……”
她咂摸下嘴唇,有那么一瞬间,十分想把当年的黑历史从自家师父脑子里扒拉出来,来个一键清零。
顾琢菜点得不少,纵然夏姑娘敞开肚皮,最后还是剩了许多。顾教授也没浪费,让服务员全部打包,又叫了几样主食热菜,凑成一桌七荤八素的菜色,带着顾兰因和夏怀真去西山市局送温暖。
此时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九点整,西山市局灯火通明,走廊上弥漫着泡面和香肠混杂的气味,又被香烟掺和一脚,霎时间酝酿成一股新鲜热辣的生化武器,来势汹汹地浸透每一处毛孔。
丁绍伟白天挨了省厅领导一顿批,回头又被罗局和赵副局两头老狐狸车轮战似地数落,整个人丧得能滴出水来,捧着面碗缩在角落里,顶个伞盖就能装蘑菇。
沈愔把最后一袋玉米肠拆了,慷慨地分了丁绍伟一半,然后在对方眨巴眼睛抬头看来时,毫不留情地说:“五千字的检讨,一个字不许少,而且要在年终总结大会上当众朗读。”
丁绍伟:“……”
还不如关他禁闭呢。
丁少爷苦着一张脸,正想抱紧沈队大腿求包养,就见门口探进半张巴掌大的小脸,夏怀真忽闪着一双眼睛,生怕打扰到谁似的小声问:“还在忙吗?”
丁绍伟见着她就跟见到救星似的,挤眉又弄眼。夏怀真贴着墙角溜进去,手里塑料袋哗啦一响,将满办公室的眼光都吸引过去:“哟,这不是小夏吗?你手里拿着什么?”
沈愔左脑堆满了案情,右脑被丁绍伟闹出的糟心事填得水泄不通,中间只剩一条窄窄的缝,冷不妨听见这声“小夏”,就像被谁插了一根引线,一点火花溅上去,甭管案情还是丁绍伟捅出的篓子,全都炸了个灰飞烟灭。
他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就见夏怀真将两个比自己脑袋还大的塑料袋吃力地拎到桌上,几个警员抢上前帮忙,从塑料袋里掏出一沓温热的塑料饭盒,打开一看:三杯鸡、蒜香排骨、杏鲍菇炒牛仔粒、烧味三拼……搭上十来杯正宗的港式奶茶,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沈愔好悬被泡面呛住。
刑侦支队连日来加班加点,除了泡面就是香肠卤蛋,乍一见这么丰盛的菜色,几个大小伙子眼睛都绿了。于和辉抓了根排骨,又舍不得叉烧酥,左右开弓,犹自不忘指使人:“小许,去给你于哥拿杯奶茶。”
许舒荣答应一声,乖乖取了杯冰镇奶茶,还十分贴心地插上吸管,亲手递到于和辉跟前……然后被丁绍伟中途截了胡。
“我说姓于的,你自己没手吗?咱刑侦支队难得来个警花,你好意思指使人家?”丁绍伟闷头吸了一口奶茶,脸上的惬意和陶醉就像犯病的瘾君子好不容易抽到“肉”,恨不能顺着眼角纹路喷薄而出,“哎呀小夏,你也太客气了,回头记得让沈队给你报销啊。”
沈愔刚想说话,一张嘴不知被谁塞了满口油香。他只得把到了嘴边的话连着叉烧酥一起咽回去,然后拉过夏怀真,压低声道:“他们又不是没得吃,你自己手头也不宽松,何必破费?”
夏怀真挑了杯热鸳鸯,插上吸管塞到沈愔手里,冲门口偏了偏头:“别人请客,我只是借花献佛。”
沈愔顺着她的指点看过去,就见顾琢站在门口,冲他点头示意。
他目光顺势一转,瞥见顾琢身边站了个年轻女孩,一双桃花眼本是温婉秀气的模样,可不知是不是沈愔的错觉,总觉得这姑娘蹙眉看来时,目光中夹带着若有若无的锋芒,近乎凌厉。
那一刻,沈愔心头警铃大作,几乎是出自刑侦干警的本能,从这看似清秀文静的姑娘身上捕捉到一丝极隐晦的敌意。
就听那姑娘皮笑肉不笑地说:“沈警官好,我是顾兰因,前两天出国培训,听说我师父在西山市期间没少受您的照、顾?”
沈愔:“……”
他脑中毫无缘由地闪过一个傲娇气十足的备注名——师父最爱的小因因!
即便以沈支队的冷静缜密,那一刻也不由有点尴尬,幸而顾琢为人厚道,两句话把顾兰因支开,然后和沈愔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口旁,并肩眺望远处的都市夜景。
霓虹光影和万家灯火连成一片起伏不定的汪洋星海,在沈愔深不见底的眼波里载沉载浮。他突然说道:“警方做了基因比对,证实被困在火场中的死者就是茂林制药的仓库经理项维民……也是指使卢洋杀害郭莉的疑凶。”
顾琢目光骤然锐利。
“疑凶?”他一针见血地问道,“也就是说,警方只是怀疑,并没有证据证明项维民就是谋害郭莉的元凶?”
沈愔抿了抿嘴唇,口腔里还充斥着鸳鸯浓郁醇厚的甜味,喉头却泛起毫无来由的苦涩和铁锈味。
他似乎想说什么,身后就在这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愔回头一看,只见许舒荣小跑到跟前,将一个文件夹交给他:“这是简法医刚才送来的,她说您看了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沈愔翻开扫了两眼,眉头似蹙非蹙,像是舒了口气,又仿佛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住,沉甸甸的舒展不开。
“……警方在项维民电脑里发现大量性/虐照片和视频,其中就有郭莉,”他沉声说,“此前警方没法判断这些照片和视频是项维民自己拍的,还是别人发给他的,因此不能武断结案。”
顾琢知道他话没说完,没有插口,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就听沈愔下一句话说:“……其实郭莉遇害时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顾琢瞳孔骤缩,手指不自觉地捏紧,关节脆响一声。
沈愔恍若未觉,语气平直地把话说完:“警方做了基因对比,已经证实郭莉腹中胎儿的父亲正是项维民。”
顾琢:“……”
在沈愔的印象里,这位顾教授一向是温和从容的,然而这一刻,他神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似乎想问什么,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实在发泄无门,只得一巴掌拍在窗框上。
——“咣”一下地动山摇,连窗框带墙壁都被这隐隐含怒的一掌震了三震,颤颤巍巍地抻紧了皮。
沈愔:“……”
导师当到顾琢这份上,真是没的挑了。
“……此外,警方也调查了杀手卢洋的账户,发现他两个月前收到一笔六位数的转账,付款账户正是项维民,”他淡淡地说,“凭着这份转账证明和郭莉胎儿的基因鉴定报告,已经足够形成完整的证据链,郭莉也能瞑目了。”
顾琢低低一垂眼帘,并没有露出欣慰的神色。
“项维民只是个小小的仓库经理,他哪来那么大的胆子……或者说能力买凶杀人?”他摘下镜片,用力掐了掐鼻梁,尖利的警笛穿透夜色,红蓝警灯交错变幻,打在他瘦削苍白的脸颊上,显得这人目光深沉、喜怒难辨,“虽然没有任何凭据,但是项维民身后应该还有别人吧?”
“茂林制药的总经理叫葛长春,警方在他的电脑里同样发现了非法视频和照片,此外,茂林制药仓库里一批含麻黄碱成分的药物不翼而飞,台账也没有进出明细,”沈愔神色漠然,从语气到眼神都不见丝毫情绪波动,“警方怀疑葛长春涉嫌制毒、贩毒、胁迫卖淫,但是……”
他话音一顿,顾琢已经平铺直叙地接下去:“但是,警方没有证据。”
走廊里四下无人,安静的能听见长短不一的呼吸声。
良久,沈愔摸了把衣兜,居然掏出半包不知哪个受害人家属塞给他的软芙蓉。沈队本是烟酒不沾,此时却无端想点上一根:“来一支吗?”
顾琢盯着那根烟犹豫良久,冷不防一抬头,视线和走廊另一端的顾兰因远远对上,顾姑娘将那一身张牙舞爪的乖戾之气收敛的一滴不剩,眼神关切而难掩担忧。
顾琢探出一半的手又缩回衣兜:“不了,我不想让人担心。”
沈愔循着他的视线瞥了眼,随口问道:“是您学生?”
顾琢:“嗯,也是我未婚妻。”
沈愔:“……”
顾教授态度坦然,一点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反倒显得旁人大惊小怪。沈支队只得客从主便,跟着一起自然坦荡:“婚期定了吗?提前跟您说声恭喜了。”
顾琢往走廊尽头看了眼,笑容带上些许宠溺和歉疚:“原本安排在今年暑假,可现在……只能往后推了。”
沈愔本想把香烟往嘴里送,余光瞥见走廊尽头一个娇小的身影,手指没来由一顿。
尼古丁和麻黄碱其实没有本质区别,都能让人在醉生梦死中得到虚幻的极乐——但是那又如何?
从天堂坠落地狱的一瞬,悬殊的落差对比只会让人更加绝望。
沈愔将香烟塞回小盒,揉成一团丢进墙角的垃圾桶里:“那您打算什么时候回东海?”
“还得再耽搁一阵,”顾琢说,“至少等案子结了,再把郭莉的骨灰安葬了,我才能放心回去。”
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挨着窗口,隔着走廊面面相觑。窗外是争奇斗艳的城市夜景,大幅的LED屏倾泻而下,如织的游人在火树银花下彻夜欢歌……而那本该前程似锦的小姑娘躺在法医室黑沉沉的冷冻柜里,等着焦头烂额的警方还她一个扑朔迷离的公道。
夜风呼啸着掠过外墙,呜咽宛如悲泣。
半晌,顾琢沉声道:“据我所知,就算是重大案件的嫌疑人,拘传时间也不能超过四十八小时——如果警方找不到证据,到时只能放人,没错吧?”
沈愔“嗯”了一声:“一时找不到不代表永远找不到,只要是他做的,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美国大法官休尼特曾说过,正义也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不过这话也有另一种解读方式,尽管正义永存,但对于现实生活中的每一个人来说,“迟到的正义”绝非真正的正义,因为“公正在法律中的第二层涵义是指效率”。
不管市局刑警是不是忙成热锅上的蚂蚁,也不管这桩案子里有多少未竟的委曲,四十八小时的时限依然如约而至。
律师领人的当天,沈愔没出面,斜靠在支队长办公室窗口,居高临下地俯瞰市局大院,只见西装革履的律师和私人助理狗腿似的跑前跑后,簇拥着葛总经理出了市局大楼。葛长春走下台阶,忽然察觉到什么,抬头向上望去——两人的视线隔空相对,犹如刀锋砥砺较劲,迸出一蓬天女散花似的火星。
葛长春勾起嘴角,冲他露出一个掺着得意、拌着挑衅的笑意,两根手指齐齐并拢,点在额角处,远程飞了一个“致意”。
沈愔两道长眉压住笔直的眼角,侧脸轮廓近乎冷硬,忽听身后有人敲了敲门板,他转过头,只见夏怀真端着两杯咖啡,踮着小碎步挪进门来。
沈愔扫见咖啡杯上惨绿惨绿的美人鱼头,只觉得昨天刚补满血的钱包又有瘪下去的趋势,心里霎时凉飕飕的。然而他脸上不肯露出形迹,只是若无其事地问道:“怎么想起买咖啡了?”
夏怀真眼睫毛眨成一道闪电:“顾教授说你们查案辛苦了,本想请你们吃顿饭,但是郭莉这两天下葬,他抽不出空,只能发个红包,就当请你们喝咖啡了。”
沈愔从她手里接过咖啡,动作自然如行云流水,打开盖子喝了一口……然后被超标的糖量齁得喉咙发紧。
他咳嗽两声,正想说什么,忽听窗外传来一阵骚动。沈愔转头看去,就见一个陌生男人不知从哪窜出,揪住葛长春不撒手。葛总的司机和律师一拥而上,跟那男人推推搡搡,在市局门口扭作一团。
沈愔没见过那男人,但是远远瞧见他脖子上悬着一面硕大的牌子,上头密密麻麻几排字迹,中间贴着一张照片——那女孩现在还躺在法医室的冷冻柜里。
沈支队眉头微微拧起。
夏怀真好奇的凑到他身边,扒着他胳膊往外探头:“那是谁啊?葛长春仇家吗?”
沈愔只觉得这姑娘两只手像一双软绵绵的小猫爪子,扒住胳膊的力气不算大,却恰好扣住麻筋,皮肉下的神经网直接短了路,热汗争先恐后地夺路狂奔。
“是孙芸的哥哥,”他别过头,权当那条胳膊不是自己的,用最冷静客观的语气解释道,“孙芸是茂林制药的员工,因吸毒过量致死,警方怀疑她的死与茂林制药丢失的麻黄碱药品有关,只是还没查到证据。”
夏怀真恍然:“因为警方调查迟迟没有结果,所以孙芸的哥哥直接找上门,要那姓葛的血债血偿?”
沈愔:“……”
这姑娘看着清秀娇小,怎么一张嘴就是满口凶残的“匪腔”?
说话间,门口保安和执勤刑警已经冲上前,将两拨人强行分开,不由分说的带回市局。沈愔叹了口气,回头见夏怀真看戏看得意犹未尽,于是在她脑袋上呼哧了把:“别管人家了,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夏怀真顶着一脸懵逼的空白:“啊?”
沈愔呼哧一下没够,又揉了两把:“我那天跟顾教授谈了,他还是希望你跟他回东海市,他可以找人帮你准备成人高考,出来后也好找份正经工作。”
夏怀真:“……”
沈愔心口像是被什么压住了,语气却听不出异样:“顾教授规划的路固然不错,不过……你自己怎么想?”
夏怀真轻车熟路的打开柜子,翻出一包薯片——她身体不算好,除了营养不良,还有低血糖的症状,沈愔于是在办公室里储了不少零食,让她什么时候想吃随时去拿。
夏怀真拆开包装袋,掏出一把咔嚓咔嚓地啃起来,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留下来。”
沈愔深深看着她:“为什么?”
夏怀真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将“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因为你”这句话惟妙惟肖地刻在眼神里。
沈愔:“……”
他扭头转向窗外,忽然觉得方才还阴沉罩顶的密云悄无声息散开,阳光极慷慨地泼撒挥毫,天高地迥、云淡风轻,尽数倒映在沈支队池水般不见底的眼睛里。
他忍不住想:今天天气不错。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