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沈愔被丁绍伟打包送出市局,身边还买一送一的挂着条小尾巴——夏怀真。
这姑娘扯了扯过分宽大的衣领,在三月凉意未消的夜风中打了个哆嗦:“那个……沈警官,我自己在市局附近找个便宜的宾馆住下来就好,不用麻烦你的。”
这是个典型的“福利院长大”的女孩,言行举止总是带着天然的局促和拘谨感,可能还有点社交障碍,说话总是微低着头,偶尔正眼看人也是偷偷摸摸的,生怕冒犯别人似的。
沈愔低头看着她,眼神微乎其微地恍惚了下,那一刻,他不知从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上看到了谁的影子,眼底浮动着细碎的水光。
“凶手随时可能找上门,你一个人住宾馆确实不安全,”他听到自己有些沙哑地说,“在凶手归案之前,你就先住我家吧,虽然地方小了点,总比宾馆强。”
夏怀真睁大了眼。
她虽然不擅长交际,却不是真的看不懂别人眼色——至少方才,那姓丁的警官提议说让她搬进沈愔家里时,沈支队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和抵触她就看明白了。
想想也很正常,让一个刚认识不到一天的陌生女性住进家里,得多出多少“不方便”?沈愔要是答应下来,那才真是脑子进水了。
所以夏怀真才更不明白,前后不过五分钟,这男人究竟吃错了什么药,才会接受这么不靠谱的提议?
这姑娘虽然敏锐,到底年轻了些,哪怕一再掩饰,流露出的少许狐疑依然没逃过沈愔手术刀片似的眼光。幸亏他天生一张万年冰封脸,看不出情绪波动,才遮掩住那一点深水微澜的尴尬:“今天太晚了,你先去我家将就一晚,明天找个时间,我带你回去收拾东西。”
他是市局刑侦口一把手,就算有意收敛,字里行间依然透出某种说一不二的上位者气度。偏偏夏怀真对这种气场强硬不容拒绝的主畏惧得要命,当下一言不发地点了头,垂着脑袋乖乖跟上沈愔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市局大门,就听一声诡异的“咕唧”——
夏怀真猛地顿住脚步,两只手交叠着摁住小腹,把所有的人品都用来祈祷沈队耳朵瘸,没听到刚才那声尴尬的动静。
可惜事与愿违,几乎在她站住的同时,沈愔转过身,投来面无表情的一瞥。
那一刻,夏怀真心跳陡然加速,总觉得这男人一开口就会把她炸得尸骨无存。
然而沈愔只看了她一眼,就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有点饿了,先去吃夜宵吧,你也一起?”
夏怀真再胸无城府,也听出沈愔是在委婉替她解围,巴掌大的小脸涨得通红,好半天才幅度细微的点了点头。
此时已经过了十二点,市局附近的小饭店大多关门歇业,只有一家小面馆依然亮着灯。面馆老板大概习惯了这些干刑侦的晨昏颠倒没日没夜,看见沈愔进门,还热情的打了个招呼:“哟,沈队,又没顾上吃晚饭吧?”
沈愔找了个靠里的位子,招呼夏怀真坐下,也不用菜单,直接点单道:“两碗牛肉面,多加青菜。”
老板搓着一双大手,咧开肥厚的嘴唇:“好嘞,还是辣汤吗?”
沈愔看了眼好奇四顾的夏怀真:“清汤就行。”
老板乐颠颠地跑去后厨,不多会儿又折返回来,给他俩送了一壶开水。沈愔用热水烫过碗筷,分给夏怀真,随口道:“这家店的牛肉面味道不错,你尝尝。”
夏怀真在听到“牛肉”两个字时,已经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一边心不在焉地嗯嗯啊啊,一边频频回头——那模样活像三年没尝过肉味。
沈愔于是不再开口,等两碗热腾腾的汤面端上来,他把其中一碗往夏怀真的方向推了推:“吃吧。”
夏怀真确实饿了,连续几天的“逃亡生涯”让她根本顾不上吃饭,饥一顿饱一顿的,人都瘦了一圈。此时闻到食物的香气,就跟见了亲爹似的,等不及沈愔第二句话,已经捧过面碗西里呼噜吃起来。
沈支队刚摸到桌上的辣酱瓶,那女孩碗里的面条已经没了小半。
沈愔:“……”
这姑娘上辈子该不会是饿死鬼投胎吧?
他摁住辣酱瓶的手一顿,忽然松开,转而用烫过的筷子将自己碗里的牛肉拨到夏怀真碗中。
夏怀真吓了一跳,赶紧道:“不、不用,我够吃。”
沈愔没说话,又从兜里摸出一包纸巾,抽了一张递给夏怀真,示意她擦擦脸上的汤汁。
“慢点吃,”他低声说,“不够再要。”
正值夜深人静,门口马路上车流稀疏,嘈杂的背景音渐次低落下去,越发显得这几个字排众而出,昏黄的灯光给尾音加了一层缱绻缠绵的柔光滤镜,乍一听近乎温柔。
夏怀真两个腮帮子鼓鼓囊囊,分不出嘴说话,只能弯下眉眼,抬头冲他笑了笑。
那是一个完全扫除了阴霾,极尽明媚灿烂的笑容,沈愔从没见她这么笑过,猝然遭遇,就像是失明半生的人突然恢复视力,险些被阳光晃瞎了眼。有那么一时片刻,他总是条分缕析的大脑被格式化了,一脸空白的怔在原地,仅剩的意识只知道夹起面条,机械的送进嘴里。
甚至连牛肉面标配的辣椒酱都忘了往碗里加。
夏怀真不知是天生的还是饿狠了,吃东西的速度极快,沈愔一碗面条还剩小半,她已经把面汤喝得干干净净,临了一抹嘴,似乎是想道谢,开口却先打了个饱嗝。
夏怀真:“……”
她简直不敢去看沈愔的表情,恨不能拿块砖头,咣当一下敲晕沈支队……或者干脆敲晕自己。
沈愔耳力绝佳,隔着十米远能听见丁绍伟在办公室里偷摸打游戏的动静,但是这一刻,他像是耳朵突然瘸了,纹丝不动的低着头,直到一碗面条吃完,他才摸出钱包,抽出两张纸钞摆在桌上:“走吗?”
夏怀真忙不迭点头。
她连颠沛流离带担惊受怕了好几天,此时吃饱喝足,精神也放松下来,全身血液欢快的投奔了肠胃,久违的困倦感立马揭竿而起,轰轰烈烈的卷过供氧不足的大脑。几乎是坐进副驾位的同时,这姑娘的眼皮已经如胶似漆地缠绵在一起,等到奥迪A6开上宽阔的马路,她已经就着被安全带绑成一团的姿势,细细的打起了小呼噜。
沈愔本想跟她聊聊,顺便试探她是真失忆还是假装傻,谁知夏怀真睡得人事不知,他满肚子的话只能暂且咽下,每隔十秒钟就抬下头,借着后视镜端详这姑娘散乱长发下苍白瘦削的脸。
一般来说,人的容貌可以改,气质可以换,可只要是同一个人,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却是无法抹除的——不然老祖宗也不会发明“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俗语。
但沈愔看着夏怀真,总觉得这张曾在午夜梦回时分不请自来的面孔,熟悉到他闭着眼睛就能勾画出眉眼的轮廓,里头包裹的灵魂却是完全陌生的。
玄幻小说里用烂了的“夺舍梗”会在现实生活中上演吗?
还是说,她只是一个演技炉火纯青,连他这个刑侦支队长都看不出破绽的戏子?
沈愔无法肯定,只知道不论哪种情况都挺糟心的。
从市局到沈支队家小区只有十几分钟车程,加上深更半夜路途顺畅,夏怀真觉得自己仿佛刚闭上眼,就被沈愔推醒了。
“到了,”那男人熟练地拉闸熄火,顺手脱下外套丢给夏怀真,“夜里风大,你刚睡醒,别着凉。”
夏怀真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乖乖披上外套,跟着沈愔进了电梯,直接上到十一楼。刚一进门,她看清屋里的装潢,满脑袋的睡意登时化成冷汗,从千百个毛孔里喷涌而出。
沈愔很自然的换鞋进屋,回头见她傻愣愣的站在玄关处,有点莫名其妙:“怎么了不进来?”
夏怀真保持着金鸡独立的造型,一只脚抬起放下好几个回合,终于把心一横,小心翼翼地踩上红木地板——如临大敌的模样仿佛脚底下藏了个地雷。
她光脚站在客厅中央,环顾四周,虽然看不出那些装修摆设有多名贵,却直觉造价不菲……总之不是她这种福利院长大的穷孩子能负担起的,因此犹犹豫豫的站在原地,不知往哪下脚合适。
沈愔给她找了双拖鞋,本想将人领进书房,然而转念一想,他抬起的手硬生生拐了个弯,推开左手边的房门。
“这是卧室,让给你睡吧,”他淡淡地说,“我去书房,有事叫我一声。”
夏怀真一脸无所适从:“这……不合适吧?那个,其实我在沙发上凑合一宿就行。”
沈愔根本不给她提出异议的机会,动作麻利地换过床单和被罩,又拉开柜门,取出一套没拆吊牌的睡衣递过去:“不早了,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这几天要辛苦你陪我一起出勤。”
夏怀真战战兢兢地抱着那套看起来就价格不俗的睡衣,再一看标牌上的价码,整个人登时震住了,心说:如今当警察的都这么阔绰,连套睡衣都抵得过我大半个月的工资?
可能是她震惊的表情太明显,沈愔不得不解释一句:“这是一位长辈送我的生日礼物,还没来得及拆封,你先凑合穿吧。”
他说完就走,还体贴的带上门,留下夏怀真一个人和怀里的睡衣标牌大眼瞪小眼。她中学没毕业,认不出那个M打头的英文单词是什么意思,只觉得那睡衣面料异乎寻常的柔软贴身,像小动物细细的绒毛,兜头兜脑裹在身上,每一寸皮肤都发出惬意的呼喊。
夏怀真原本是抱着“这衣服面料摸起来挺舒服的,不如穿上试试”的想法,结果试完就不舍得脱下来了。她裹在大一号的男式睡衣里,舒服的像一只缩在棉花堆里过冬的小耗子,再往那张同样一看就很舒服的大床上一扑——
咚!
厨房里的沈愔愕然抬头,只觉得从卧室里传出的动静相当诡异。就在他纠结着要不要进去看一下时,微波炉“叮”的一声,片刻前放进去的牛奶热好了。沈支队头顶小灯泡一亮,端起牛奶杯,转身大步穿过客厅,敲响卧室的门。
沈愔百密一疏,忘了他方才只是随手掩上门,并没关严实。这么一敲,卧室门随着惯性往里滑开,隔着一条半臂宽的门缝,他和陷在被褥中、猫咪一样满床打滚的夏怀真看了个对眼。
沈愔:“……”
夏怀真:“……”
空气死一般的安静。
片刻后,沈愔首先回过神,若无其事地抬起手,将那杯浓香四溢的牛奶塞进门缝:“喝了牛奶早点睡吧。”
夏怀真默默爬起来,顶着滚成乱草窝的头发默默走过去,默默接过牛奶杯,再默默溜回床边。
“晚安,有事叫我,”沈愔在她身后带上房门。
卧室的隔音效果很好,房门一关严实,所有的噪音都被隔绝在外,安静的能听见墙上挂钟走针的“滴答”声。朝南一边开了窗户,飘窗上铺着柔软的坐垫,从窗边望出去,都市在天穹下闪烁着阑珊的灯火,那些细碎的光此起彼伏,连成无边无际的瀚海,往夜色深处连绵而去。
有那么一瞬间,夏怀真几乎有种自己已经远离人世、凌驾于芸芸众生之上的错觉。
“难怪有钱人都喜欢把家安在高处,站在楼顶往下看,感觉确实好,”夏怀真嘀咕一句,捧着玻璃杯小口小口喝完牛奶,然后蹬掉拖鞋,欢乐的扑进软绵绵、喧腾腾的大床里,用被子把自己卷成一团,又在枕巾上蹭了蹭脸。
“真是太舒服了!”她感慨万千地想,“有钱就是好!”
然后,这位穷逼了二十来年,终于有机会享受一把“有钱人生活”的夏姑娘闭上眼,光速进入梦乡。
隔壁书房里,沈愔侧着耳朵听了片刻,没听到什么动静,于是拉开书桌抽屉,抽出一张已经泛黄的照片。
那应该是某个偷拍的角度,照片中的主角站在河堤上,没往镜头方向看,而是面对着奔流的河水。正值傍晚,夕阳西下,河面仿佛燃烧起来,闪烁着大片金光,她半边面孔融化在光影中,一只手撩开被风吹乱的长发,眼神悠远而意味深长。
那女孩有一副和夏怀真如出一辙的五官轮廓,眉眼神态却差了十万八千里远——沈愔想象不出这照片上的女人拘谨局促起来是什么样,就像他也无法想象,夏怀真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来时是什么情景。
“……我不知道沈警官在说什么,如果你认定吴敏川的绑架案和我有关,请拿出证据来,”那是四年前,还没达到法定结婚年龄的年轻女孩面对他的指证,似笑非笑地弯下眼角,“还是说,现在警方破案都这么偷工减料,空口白牙就能给人定罪了?”
或者是更早,中缅边界的毒贩巢穴,他被蒙住眼睛,双手分开,锁铐在座椅把手上,那个年轻的声音欺近耳畔,温热的呼吸打着卷儿咬住耳垂:“我可以放了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再到三年前,三月十五日,西山国际大酒店,他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看似稳如磐石,实则捏出一把紧张的冷汗。直到拆弹专家说“警报解除”,他犹自不能相信,那孤注一掷的赌注居然赌赢了!
然后,就是一声猝不及防的爆响,将所有刚露出形迹的、对未来更长远的向往与憧憬炸得粉碎。
沈愔忽然闭上眼,手指用力掐着鼻梁,将眉心掐出一道深深的红痕。
现实和回忆的边界无限模糊,又被经年的时光横插一杠,那些错乱的、光怪陆离的画面飞舞起来,以一种只有自己才能解读的顺序,重新排列成行。
“是你吗?”他忍不住想,“是你回来了吗?”
四下里万籁俱寂,唯一能回答他的人就在隔壁房间,卷着被子睡得人事不知。
沈愔“咔嚓”一下摁灭台灯,将沙发放平,权当是一张简易的床铺,裹着毛毯合衣而卧。
——然后在四个小时后,被一个缺德带冒烟的电话惊醒了。
干刑警的都是一个月加班两次,一次加班半个月,沈愔从警十年,已经习惯了时不时被猪队友的夺命追魂call从甜美的梦乡中揪出。他很平静的放下电话,敲响隔壁卧室的门,夹着换洗衣物进了洗手间。
十分钟后,焕然一新的沈愔从洗手间出来,发现昨晚……今天凌晨刚搬进来的室友并没有起床洗漱的意思。
沈愔:“……”
沈支队虽然顶着一张万年冰封脸,本质上依然是一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从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而言,十分不愿未经允许就擅自闯入一位未婚年轻女性的卧室。
可惜案情不等人,他再不情愿、再纠结,也只能在三番五次敲门无果后一把拧开房门,将睡得睁不开眼的夏怀真直接提溜起来。
直到出门进了电梯,夏怀真的眼睛依然是眯缝的,有气无力的跟在沈愔身后。谁知走在前面的男人突然顿住脚步,她一个没防备,直愣愣的迎头撞上去——
“砰”一声!
沈愔:“……”
这一下把夏怀真直接撞醒了盹,捂着险些散架的鼻梁骨龇牙咧嘴,方才还只是藏在眼角的泪花瞬间飞流直下,她就着这个泪流满面的造型,充满控诉地盯住“罪魁祸首”。
沈愔从没把小姑娘惹哭过,今天算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他低头看着夏怀真泫然欲泣的脸,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被她吓拐了弯:“你、你没事吧?”
夏怀真咬住腮帮子,好不容易把一个大哈欠憋回去,从牙缝里挤出咬牙切齿的话音:“……没事。”
沈支队活了三十来年,除了犯罪嫌疑人,没和年轻女性打过交到,自然不知道大凡女性生物体,都有“爱说反话”这一特质。闻言,他心安理得的揭过这一篇,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到市局,将人领进支队长办公室,指着沙发说:“你先呆在这儿,记住别乱跑,有什么事打我电话,我手机号码是……”
此时还不到六点半,夏怀真一双眼皮总是情不自禁地往一处腻歪,见了沙发就跟见了情郎似的,迫不及待地缠绵在一起,把他后半截话音当风筝放了。
沈愔不知该作何表情,良久,一口酝酿了半宿的气终于攻城略地般叹了出来。
“……我们排查了昨晚的监控录像,发现那辆黑色的本田在经过南二环和翡翠路的交叉口后失去了踪迹。交管局传回的消息,这辆车是套牌车,查不到车主。”
刑侦支队会议室中,从交警大队传回的监控视频一遍又一遍在大屏幕上回放,丁绍伟屈指敲了敲面前的案情资料:“不过也有好消息,小蔡!”
“哎!”被点到名的蔡淼在沈愔目光扫来的一瞬正襟危坐,拿出向省公安厅厅长作报告的劲头,字正腔圆道,“我们在现场提取到两组指纹,其中一组是属于那位东海大学姓顾的教授的,这也与他的证词相吻合——和追杀夏怀真的杀手发生过激烈的打斗。”
说到这里,他话音顿住,忽然小声嘀咕了句:“说真的,我有点怀疑这证词的真实性,一个文质彬彬的大学教授,是怎么把个训练有素的职业杀手揍得落荒而逃的?”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一干刑警虽然没说话,却用目光传递出“就是”“我也这么觉得”“磕了大力丸吧”诸如此类的意味。
沈愔没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撩了下眼皮,刹那间用眼神说小话的人们集体消停了。
沈支队:“继续。”
蔡淼清了清嗓子,不敢再胡思乱想:“另一组指纹却不属于夏怀真,我们比对了指纹库,找到了他的主人。”
他打了个响指,大屏幕自动翻过一页,照片上的男人鹰钩鼻、三角眼,居高临下的环顾会议室,阴恻恻的眼神里写着“绝非善类”四个大字。
“他叫卢洋,19XX年生,S省南三荔湾村村民,曾因持刀抢劫判刑八年,五年前出狱。”蔡淼说,“据调查,他名下有一辆本田车,是去年新买的,颜色正是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