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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总经理与世长辞

北药集团公司成立后,要做的第一件大事是:千吨青霉素工程。

为此,焦锋和卓钢马不停蹄地跑市政府有关部门、跑国家医药管理局、跑国务院有关部委办局……一个月有二十天不在银城。

北药集团的日常工作就由苏永基主持,还要抓自己负责的一大摊子工作,整天忙得脚打后脑勺。但他干着高兴,他知道这是焦锋有意锻炼他,再有一年时间,焦锋退下来,他就可以接焦锋的班,成为北药集团的总经理。

卓钢虽然还是北药集团的副总经理,但因兼任北药总厂厂长,则把主要精力用在了总厂上,有时,还要协助焦锋跑千吨青霉素项目,去北京出差,所以,在北药集团总部大楼的办公室里很难见到卓钢的身影。

王利钊则把主要精力放在了第三产业上,成立了北药集团科技服务公司、广告装潢公司、出租汽车公司、医药经销公司、物资公司、北方大酒店……整天忙忙碌碌。

有苏永基主持北药集团日常工作,卢一文主持全面工作就是有名无实了。他并不去和苏永基争权,你苏永基愿意干就干吧,他心里有底,焦锋一退,北药集团总经理的宝座就是我卢一文的,我和你苏永基有什么可争的?

在企业,党委的工作是保证监督,很抽象,摸不着,看不见,可干多,也可干少,没有指标衡量。卢一文只等着一年后接焦锋的班子,根本就没有心思干党委书记的工作,也不愿意整天困在北药集团党委书记的办公室里,就把党委的日常工作交给党委副书记李顺太负责,自己则以开会为借口,到全国各地旅游散心。把中国玩够了,又开始以北方第一制药厂的名目出国考察,考察日本制药企业的现代化管理,考察美国制药企业的工艺流程,考察欧洲先进的制药设备……经费当然都由北方第一制药厂提供,不用花北药集团一分钱。去美国考察那次,还把冷雪带去了,玩得心花怒放。

焦锋对此不闻不问,他就希望卢一文这样到处游山玩水,不理朝政,你卢一文永远不染指北药集团的权力,他才高兴呢。焦锋和卢一文是井水不犯河水,各忙各的。

半年后,经过焦锋和卓钢百折不挠的艰苦努力,国家经贸委终于给北药集团下达了“千吨青霉素立项批文”。当时,身在北京的焦锋兴奋不已,立刻给在家主持日常工作的苏永基打电话:“我们的千吨青霉素工程立项已经批下来啦!我坐晚上五点的飞机回银城,班子成员下班都不要走,我们加班开会,研究千吨青霉素工程的下一步工作,我们要甩开膀子大干一场啊!”

苏永基立刻让总经理办公室秘书通知班子成员下班不要回家,等焦锋回来召开重要会议。

很快,王利钊、李顺太、王俭就来到总经理办公室问秘书:“什么会议这么急?”

秘书说:“这个我不清楚,是苏总刚才告诉我通知的。”

大家就猜,是不是千吨青霉素工程立项又遇到了新的阻力和困难,要我们一起研究新的对策和办法?个个表情凝重,一副沉思状,走出了办公室。

没一会,卓钢就从北药总厂风风火火地赶到了集团,进门就问秘书:“什么事这么急?”

秘书说:“我还不清楚。苏总让我通知的。只说等焦总回来召开重要会议。”

卓钢立刻就猜到是千吨青霉素项目,心想,可能是立项成功啦!想到这,他兴奋起来,急忙跑到苏永基办公室,推门就问:“苏总,是不是千吨青霉素的事?”

苏永基正在阅批文件,抬头一看是卓钢,就站了起来,激动地说:“让你猜对啦!国家经贸委已经批准我们千吨青霉素立项啦!焦总在北京亲自给我打的电话!”

卓钢挥着拳头说:“太好啦!我们终于成功啦!这就是焦总说的事在人为呀!只要敢想敢干,就没有干不成的事情!”

苏永基说:“千吨青霉素工程要落实在北药总厂,你的担子又重了。”

卓钢亮开大嗓门,豪气冲天地说:“这算什么呀!就是万吨VC工程同时上马,我卓钢也在所不辞!

苏永基“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看来你是要拼命啊!”

卓钢挥着拳头高声说:“要想把北药建成东方的鲁尔,就得有一种拼命精神!”

晚 7 点,焦锋和千吨青霉素项目办公室的两名助手,风尘仆仆地走进了北方集团公司小会议室。集团班子成员已经知道千吨青霉素项目立项批文下来,早早就等在了小会议室,个个面带笑容,兴奋不已,轻声谈论着千吨青霉素的事情。见到焦锋走进来,纷纷走过去和焦锋握手、寒暄,说着祝贺的话。一阵喧嚣热闹之后,大家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焦锋坐下来仔细一看,就缺卢一文,问坐在身边的苏永基:“一文同志怎么没来?”

苏永基回答:“跟着一厂的人去欧洲考察还没回来。”

焦锋点了点头,然后激动地对大家说:“我们的千吨青霉素工程立项已经获得批准啦!这是我们北药集团成立以来梦寐以求的大事,工程一旦投产,将会为我们创造巨大的……”

焦锋说到这儿,声音戛然而止。

大家发现焦锋的面部肌肉表情突然凝固住了,接着,嘴角左侧肌肉急剧地抽搐几下,就向下歪去,再接着,上身向前一扑,额头就撞在了桌面上,一动不动。

一时间,在场的人都愣住了。秘书和千吨青霉素项目办公室的两名助手急忙跑了过去,神情焦急、手足无措的样子。

坐在旁边的苏永基低下头,侧着脸问:“焦总,您怎么啦?您那里不好受?”

卓钢说:“苏总,焦总可能是心脏病犯了,赶快给他吃急救药,他手提包里就有。”

李顺太说:“我看焦总的症状像脑出血,应该挂 120,马上送医院抢救。”

苏永基对秘书说:“小孙,你马上给 120 打电话,说我们这里有危重病人,让救护车火速过来,越快越好!”

秘书回答:“是!”一转身就冲出小会议室。

大家围在焦锋周围,一边焦急地等待救护车,一边轻声呼唤着:“焦总,焦总……”似乎这样就能把焦锋呼醒,然后,一起开会……

很快,市急救中心的救护车就鸣着刺耳的喇叭,风驰电掣般地驶进北药集团大院,在办公大楼门前“吱”地一声刹住车,医生、护士和两名担架工飞快地跳下救护车,冲进了小会议室。医生上前摸了摸焦锋的脉搏,又剥开焦锋的眼皮,看了看瞳孔,急忙下达命令:“立即把患者送医院抢救!”两名训练有素的担架工迅速地把焦锋平放在担架上,脚步匆匆地跑出小会议室,急忙送上了救护车。

卓钢和苏永基也跟着挤上了救护车。卓钢上车就对司机说:“去省医院!要快!”司机点了一下头,一踩油门,救护车飞也似地向省医院驶去。

路上,卓钢从手提包里取出“大哥大”,焦急地对医生说:“医生,您马上给省医院急诊室打电话,请他们立即做好抢救准备,一分一秒也不能耽误!”

医生说:“好!”。说着,从卓钢的手里接过“大哥大”,拨通了省医院急诊室的电话……

司机鸣着喇叭,飞快地驾驶着救护车,连续闯过了好几个十字路口的红灯,一路没停,只用了十分钟,就赶到了省医院。

省医院急诊室的两名医生已经在门口等待着,身边是准备好的病床车。两名担架工把焦锋抬下来,直接放在了病床车上。卓钢、苏永基和医护人员一路小跑地把焦锋推到CT室检查。结果立刻就出来了。

医生对卓钢和苏永基说:“患者脑干大面积出血,病情非常严重,十分危急,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必须马上抢救!”

卓钢和苏永基焦急地哀求说:“医生,要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把焦总抢救过来!”

医生用平静的语气说:“我们会尽最大努力的。”

焦锋被推到重病监护室实施抢救。

医护人员紧张地忙碌着……

焦锋嘴上戴上了呼吸机,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两只胳膊的静脉血管上扎着针头,头顶上挂着五只输液瓶,各种药液在一滴一滴地滴入焦锋的静脉血管里……

焦锋仍然紧闭双眼,脸色苍白,不醒人事……

卓钢和苏永基在重病监护室门口焦急在踱步,等待焦锋病情的消息。里面一有医生出来,就走上前问:“医生,焦总醒过来没有?”医生摇摇头,话也不说,就匆忙地走了。

这时,李顺太、王利钊、王俭也来赶到了医院,在重症监护室走廊一见到卓钢和苏永基就焦急地问:“焦总在哪?醒过来没有?”

卓钢和苏永基沉着脸说:“在里面抢救,还没脱离危险。”

没一会,北药总厂党委书记仇书谨、副厂长宋程和焦锋的三个女儿也匆匆忙忙地赶到了医院……

大家都在等待焦急地焦锋的消息。谁也不说话。

焦锋的三个女儿等了半天也没有父亲的消息,万分焦急,六神无主。小女儿掩着脸幽幽地抽泣起来,接着,大女儿和二女儿也抽泣起来……

第二天早晨,北药总厂的职工就知道了焦锋病危正在医院抢救的消息。焦锋在北药干了一辈子,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北药,在广大职工心目中享有崇高的威望。大家见面就说:“焦厂长是为我们累倒的呀!我们得去医院看看焦厂长呀!”

很多干部和工人去了厂部大楼,打听焦厂长住在哪个医院?一定要去看看。

仇书谨和宋程刚从省医院回来,见到这情景,就对大家解释说:“我们刚从医院回来,焦厂长正在重症监护室里抢救,任何人也不能进重症监护室,我们在门口守了一宿,也没看到焦厂长。你们去了也没有用,还影响医生的工作。大家还是回去吧。有了焦锋厂长的消息,我们会马上传达下去。”

听了这话,大家还是不走,用渴望的眼光看着仇书谨和宋程。

仇书谨只好说:“干部同志带个头,先回去。给工人带个头”

干部们听了这话,就陆续走了。

干部都走尽了,工人却一个也没走,而且又来了几十名老工人,强烈要求去医院看望自己的老厂长。仇书谨和宋程劝阻了半天也不见效。

宋程就小声跟仇书谨说:“仇书记,老工人对焦厂长的感情太深了,我看就满足他们的这点要求吧?厂里派一台大客车怎么样?”

仇书谨说:“去这么多人,医院还工作不了?人家会怎么看我们北药?这不是给医院添乱吗?”

宋程说:“要不,就让他们推选出两名代表去。”

仇书谨说:“到了这个份上,也只能这样了。”

仇书谨抬起头,对工人们说:“大家的心情我们非常理解。但医院需要肃静,去这样多人,会影响医院的工作秩序,也不利于焦厂长的治疗。我和宋副厂长研究了一下,决定推选两名代表去。厂里派车把两句代表送去。现在就推选吧。”

工人们接受了仇书谨的意见,大家互相看了看,最后一致推选四车间工人陆运祥和在一分厂补差的离休女工金贞淑。陆运祥是高级技师,当过市劳模;金贞淑是八路军,当过全国人大代表,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和毛主席握过手。

大家推选完代表,纷纷解囊,有的拿出两块钱,有的拿出三块钱,还有的拿出五块钱,送到陆运祥和金贞淑手里:“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路上路过商店,给焦厂长买点水果和点心。”

陆运祥和金贞淑说:“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把大家的心意带到。”说完,就登上了厂里派来的白色金狮面包车,向省医院驶去。

面包车路过和平副食商店,金贞淑叫司机把车停在了路边,和陆运祥一起下车,匆忙走进副食商店,给焦锋买了两盒高级麦乳精、两袋高级奶粉、两瓶水果罐头、两斤高级点心,还买了几样时令水果,把大家献出来的一百多块钱都花掉,这才心满意足。

卓钢、苏永基和焦锋的三个女儿在省医院重症监护室门外等了一宿,一眼都没合。医生一出来,他们就上前问医生:“病情怎样?”医生的回答永远是:“正在全力抢救。”多一句话都没有。

上午 9 点 10 分,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医生脸色凝重地推开了重症监护室的两扇门,刚一出来就喊:“焦锋的家属来一下!”

焦锋的三个女儿,还有卓钢和苏永基听到喊声,不约而同地跑到女医生面前。

女医生语调沉痛地说:“很不幸,患者经我们全力抢救,医治无效,刚刚去世了,请患者家属节哀。”

话音未落,两名女护士就推着焦锋的遗体缓缓地走了出来。焦锋的遗体上盖着一块白色床单,脸颊也被盖住了,看不见遗容。

大家惊愕地看着缓缓推出来的遗体,一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突然,焦锋的小女儿喊了一声:“爸爸!”就发疯一般地冲过去,掀开盖在焦锋身上的白色床单,扑在焦锋身上嚎啕大哭。

大女儿和二女儿也扑在爸爸身上失声悲鸣。

卓钢和苏永基含着眼泪望着焦锋苍白的遗容,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金贞淑和陆运祥拎着大包小裹的营养品和水果,气喘吁吁地赶到了重症监护室门口,看到这情景,再听到焦锋三个女儿的哭声,顿时就傻眼了……金贞淑手里拎的东西也掉在了地上,玻璃罐头接地的一瞬间,发出了清脆刺耳的响声……

上午 9 点 20 分,冷雪在办公室获悉焦锋死亡的消息,心中窃喜,立刻给远在欧洲考察的卢一文打电话:“卢书记,告诉您一个刚刚得到的消息,焦锋死了。”

卢一文惊愕片刻:“什么时间死的?”

冷雪说:“刚才死的,死在了省医院。”

卢一文问:“怎么死的?”

冷雪说:“脑出血。焦锋昨天晚上从北京出差回来,给班子成员开会,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千吨青霉素批下来了,可能是太激动,刚讲两句话,嘴角就歪了,扑在桌子上不能动。马上用救护车送到了省医院,医生诊断是突发脑溢血。刚才我接到总经理办公室孙秘书的电话,说焦锋今天上午 9 点 10 分经抢救无效死亡,马上要成立治丧委员会,让我们党办也参与治丧筹备工作,并让我马上通知您。卢书记,您赶快回来走马上任吧!我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卢一文思考片刻,语气平静地说:“好吧,我今天就去买机票,争取尽快回国。”

焦锋的追悼会是在古龙岗革命烈士公墓举行的。因为焦锋是死在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为党的事业奋斗到了生命的最后一息,所以,追悼会隆重而盛大,北药总厂派来了 500 多名职工代表参加追悼会。此外,北药集团公司所属各企业都派了职工代表参加。遗体告别厅里摆满了花圈和花篮。市委书记周明、市长艾思生不但送来了花圈,还亲自参加了追悼会。

追悼会由卢一文主持。他身着黑色西服,臂戴黑纱,胸佩白花,神色凝重,带领大家向焦锋的遗像三鞠躬。

苏永基致悼词。他站在前面,用沉重的语调说:“今天,我们怀着极其沉痛的心情在这里召开焦锋同志的追悼会。焦锋同志是北药集团和北药总厂的优秀领导,优秀党员。焦锋同志 1946 年参加革命。1948 年由佳木斯东北药专毕业分配到北药总厂工作……40 多年来,为北药总厂的发展壮大呕心沥血、殚精竭虑,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焦锋同志身居高位,严于律己,从来不为自己谋私利,焦锋同志的三个女儿至今还在北药总厂的车间里当普通工人,任劳任怨地在最艰苦的岗位上工作,从不搞特殊化。焦锋同志以他的行动为我们广大党员干部树立起了清正廉洁的光辉榜样……”

苏永基说到这,情绪有些激动,声音颤抖起来,泪水蒙住了眼睛,准备好的悼词一个字也看不清了,他只好摘下眼镜,掏出手绢擦了擦眼泪,又重新戴上眼镜,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继续说:“焦锋同志生前曾说,为了银城的制药工业登上一个崭新的台阶,宁愿累死在总经理的工作岗位上。他带病工作,日理万机,忘我操劳,最后累死在了自己热爱的工作岗位上,实现了自己生前立下的誓言,为党的事业奋斗到了生命的最后一息……”

苏永基哽咽住了,已经说不成完整句子,泪水又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金贞淑、陆运祥早已泪流满面。在场的很多人都流下悲伤的泪水…… suxmUoVi7eW+bswEB8FT2rxFZEokU6abFb8ON3gRhm9Rtmn44UXxKOPogpiH/z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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