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3 点,冷雪接到了周明的电话,让她 5 点准时到绿台山庄一号楼 312 房间。绿台山庄建在银城东郊绿台山脚下,距离市区 50 多公里,小车要跑一个多小时。为了避嫌,冷雪没坐厂里的小车,而是打车。
一小时后,出租车缓缓驶入了绿树掩映、山清水秀的绿台山庄,又转了几个急弯,爬了两个慢坡,才把车停在了花团锦簇的一号楼门口。
冷雪一边付车钱,一边对司机说:“师傅,明天早晨 7 点,准时到这里接我回市里,我给你双倍的车钱。”
司机笑着点头:“老板,您放心吧,我保证准时来接您。”
冷雪走进 312 房间时,周明依然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阅读中央文件,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
冷雪笑着说:“周书记,我替卢厂长给您带来了灵丹妙药——脑心舒口服液。”说着,就把手里拎着的塑料口袋放在了周明面前。
周明放下文件,笑着说:“你就是我的灵丹妙药。请坐吧,我亲爱的冷雪同志。”
冷雪听到到了“亲爱的冷雪同志”,心里就明白周明在想什么了,大胆地坐在周明身旁,亲热地拉着周明的手:“书记,我想您了。您一定也想我了吧?”
周明亲昵地拍了拍冷雪的脸蛋:“当然想,不然,我也不会叫你到这里来。”
冷雪说:“书记,我这次来,还想向您打听点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周明说:“什么事,直说吧?”
冷雪说:“北药集团公司正在筹建,大家对集团总经理的人选非常关心,不知周书记是怎么考虑的,人选定没定下来?”
周明叹了一口气说:“市委对这个总经理的人选非常重视,常委会上也议过,有人提焦锋,有人提苏永基,有人提卓钢,有人提王利钊,也有人提卢一文。我想,总经理无非就是在这五个人当中产生。这五个人,各有所长,一时还不好决定啊!”
冷雪急忙问:“有什么不好决定的?”
周明打着手势说:“因为它事关重大,对我们银城市的企业深化改革和重组,甚至对全国企业的深化改革和重组,都有导向和示范作用,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这个总经理一定要选好,不能草率行事呀!”
冷雪追问:“那您的意见呢?您认为谁比较合适当这个总经理?”
周明没回答,“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冷雪被笑愣了,不解地问:“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周明说:“你是想在我这里投石问路啊,跟你说,什么也别想问出来。”
冷雪装做生气的样子说:“您要是不说,我可要说了。”
周明依然笑着说:“好啊,我正想听听基层的同志的意见呢,说说看。”
冷雪煞有介事地说:“先从总厂那边说起吧。焦锋今年 59 了,马上面临着退休,身体又不好,高血压、心脏病,当这个总经理肯定吃不消,也不利于工作的连续性和北药集团的发展。苏永基和卓钢虽然都是名牌大学毕业,但一直干副职,决策能力和政治水平有限,很难担起来总经理的重担。王利钊虽然当了几年二厂厂长,但他的格局不大,领导二厂可以,领导集团不一定行。卢厂长呢,就完全不一样了,从经历上看,当过北药总厂的副厂长,当过银城市化工局的党委书记,后来又到胶带厂当过厂长,现在又在北方第一制药厂当厂长,搞得都不错,深受广大职工的拥戴。他的领导经验丰富,政治水平高,格局大,有韬略,是当集团总经理最合适的人选。”
周明听完,又“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冷雪皱起眉头问:“您又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周明说:“原来你是来给卢一文当说客的,怪不得这么着急要见我呢?”
冷雪一脸认真地说:“书记,我说的可都是客观事实,我讲的这番话也是从北药集团的长远发展考虑,难道我说的没有道理吗?”
周明笑着说:“你要是坐在我的位置上,就不会这样看问题了。”
冷雪问:“书记,您怎么看,我愿意洗耳恭听。”
周明说:“北药总厂在全市乃至全国制药企业中规模最大,有职工一万人,年工业总产值十个亿,是全市乃至全国公认的优秀企业,国家级的最高荣誉拿到了无数个,影响力在中国制药界首屈一指,无人能敌。焦锋在北药总厂当了 10年厂长,在国家医药总局和省里都赫赫有名。再有,焦锋的清正廉洁是出了名的,上过《人民日报》。一次,他的小女儿在厂办养鸡场低价买回家五斤鸡蛋,每斤鸡蛋只比其他职工便宜了五分钱。焦锋大怒,拍着桌子在吼:‘你这不是利用爸爸的权力在搞特殊化吗?!赶快把鸡蛋退回去!’小女儿吓得浑身发抖,乖乖地把鸡蛋退了回去。省委郭书记在干部大会还专门讲过这个例子,号召领导干部向焦锋学习。省委曾想让焦锋当副省长,抓工业,组织部门还考核过。”
冷雪问:“为什么没当上?”
周明说:“这是中组部的事,可能是感觉年龄偏大吧。否则,焦锋就是省领导了。”
冷雪眨了眨眼睛:“这么看,焦锋是副省长的料,对区区北药集团总经理的职位不会感兴趣,再说明年就退休了,身体又不好,不值。”
周明说:“恰恰相反。焦锋想干,想为党多挑重担。前几天,他对我说:‘北药集团公司的组建,将使银城的制药工业登上一个崭新的台阶,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为党拼搏几年,就是累死在总经理的岗位上,也在所不辞!’当时,让我感动不已。我们党就需要这样的干部。”
冷雪“嘿嘿”一笑:“焦急说得很好听,我看他是变相向您要权。”
周明说:“不,焦锋是真想干事,干几件大事,他说要借北药集团的优势,上马几个举世瞩目大工程,什么千吨青霉素工程,万吨VC工程,雄心勃勃呀!”
冷雪说:“看来您是真打算让焦锋当这个总经理呀?”
周明说:“是。让焦锋当总经理,利用他的经验和威望,把北药集团公司组建起来,行动起来,上马几个举世瞩目的大工程,使银城的制药工业来一个质的飞跃,在全国树立起银城形象,高歌蹈舞,独领风骚,做中国企业改革与发展的先锋与翘楚。”
冷雪问:“那卢一文在北药集团怎么安排?常务副总?”
周明说:“不。党委书记。”
冷雪问:“为什么不安排常务副总?”
周明说:“党委书记要比常务副总地位高啊!”
冷雪说:“地位高?我的周明书记,现在可不是党委一元化领导的时候了,企业搞的是厂长经理负责任,党委书记徒有虚名,有职无权,丢了都没人找。这样安排,不是把卢一文架空了吗?”
周明说:“怎么能说是架空呢?”
冷雪说:“现在企业流传一段打油诗您没听说过吗?”
周明问:“怎么讲?”
冷雪说:“跟着厂长经理有权利,跟着工会主席有福利,跟着党委书记白费力。党委书记在职工心中连工会主席都不如,除了空喊几句政治口号还能干什么?整天无事可做,灰溜溜的,见人都难为情。我想,卢一文知道了会非常失意。这不是要废掉他吗?”
周明说:“妇人之见。事物都是发展变化的。我想,卢一文干党委书记的时间不会长,最多一年,一挺就过去了。”
冷雪眼睛突然亮起来:“此话怎讲?”
周明说:“让卢一文做党委书记,是为今后接焦锋的班铺路。这样安排是,卢一文和焦锋都是正局级,平起平坐。焦锋不在家时,就由卢一文主持集团公司的全面工作。这样,一年后焦锋退下来,卢一文就能自然而然接替总经理的位置,水到渠成。”
冷雪听了这话,笑了:“还是周书记站得高,看得远,想得周到全面。”
周明说:“这事现在就可以定下来。你回去,可以把这个意思转达给卢一文,让他心中有数。”
冷雪说:“好,好……”
冷雪说着:“闭上眼睛,依在周明怀里……
第二天早晨,冷雪乘坐接她的出租车返回北药一厂,直接走进卢一文办公室,进来就说:“卢厂长,我回来了。”
卢一文正在批阅文件,放下手中的钢笔,眯缝起小眼睛上下打量冷雪一番,伸手指向沙发,示意冷雪坐下,然后,意味深长地问:“把周书记的底牌摸到了吧?”
冷雪说:“摸到了。”
卢一文向前探着身子问:“周书记最后怎么讲?”
冷雪也向前探了一下身子,小声说:“周书记说,安排焦锋当集团总经理,您当党委书记。焦锋不在家时,您主持集团全面工作。一年后,焦锋退休,您来接任集团总经理。让我向您传达他的意思。”
卢一文点了点头,沉思片刻:“周书记已经尽力了。很好,不虚此行。”
几天后,银城市委组织部长于再仁在两名部属的陪同下,带着中共银城市委文件,匆匆忙忙地赶到北药集团筹备小组办公大楼小会议室,紧急召开北药集团公司筹备小组全体成员会议。
出席会议的北药集团公司筹备小组成员有:北药总厂厂长焦锋,银城市医药局党委副书记李顺太,北方第一制药厂厂长卢一文,北方第二制药厂厂长王利钊,北药总厂副厂长苏永基、卓钢,北方第一制药厂党委书记王俭等。
于再仁一脸威严地逐一地看了看在座的北药集团公司筹备小组成员,就打开文件夹,用洪亮的嗓门宣读起文件:“中国共产党银城市委员会文件,19××年委字×号,兹任命:焦锋同志为北方制药集团公司总经理;卢一文同志为北方制药集团公司党委书记;苏永基同志为北方制药集团公司副总经理;卓钢同志为北方制药集团公司副总经理;王利钊同志为北方制药集团公司副总经理;李顺太同志为北方制药集团公司党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王俭同志为北方制药集团公司工会主席。”
于再仁宣读完文件,又补充说:“北药集团公司刚刚组建,工作千头万绪,焦锋同志日理万机,还要去北京跑千吨青霉素项目,焦锋同志不在银城期间,由党委书记卢一文同志主持全面工作。”
焦锋、苏永基、卓钢、王利钊听到于再仁补充的这句话,面部表情都不同程度地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惊愕、疑惑、忧虑、不解、不服、不屑、不满……其中的含义非常复杂。
焦锋认为,这是向我下了毛毛雨,把我当成过渡人物,卢一文很快就要接我班。让这种势力小人接班,我不放心啊!
苏永基在惊愕中流露出不解和忧虑。
卓钢在惊愕中流露出不服和不屑。
王利钊在惊愕中流露出不满和失意。
于再仁做为市委组织部长,阅人无数,入木三分,扫一眼各位的面部表情,就知道他们都在想什么,解释说:“这不是我于再仁个人的意见,这是市委常委会的意见,是周明书记拍板定下来的。希望诸位要严格执行市委文件精神,在焦锋同志的领导下,班子成员要团结一致,勤奋工作,把北药集团公司做大做强,为银城的企业深化改革和企业重组探索出一条路子来,不辜负市委对诸位的期望。我马上要回市委参加常委会的紧急会议,告辞了。”说完,拿起文件夹,在两位部属的陪同下,急匆匆地离开了会议室。
焦锋要起来送送于再仁,但他身体肥胖,行动有些缓慢,难免慢半拍,站起来走到会议门口时,于再仁他们已经没了踪影,他无奈地一笑,只好作罢,转身回到座位上,点燃一只中华牌香烟,眯起眼睛,狠狠地吸了一大口,接着,慢慢地喷出了一串烟圈,又把眼睛睁开:“市委的文件大家都听到了。市委任命我当总经理,是对我的信任,也是对我的鞭策。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早在北药集团公司筹建初期,我就找到市委书记周明同志表过态,为了使银城的制药工业登上一个新台阶,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拼几年,就是累死在工作岗位上,也在所不辞!现在,这总经理的担子挑在了我的身上,我还真感到了压力。这个压力是我自己加上的。集团公司成立了,我们的力量壮大了,我们要乘集团公司成立的强劲东风,大干快上,产值利润不能以加法的方式增长,要以乘法的方式增长,就是说,要翻番。为此,我们要上两个能够影响中国乃至世界制药工业的大项目。一个是千吨青霉素工程,一个是万吨VC工程……”
大家听到北药集团公司要上两个如此巨大的工程,脸上的表情立刻发生了变化,苏永基和卓钢都一脸惊喜和兴奋,跃跃欲试;王利钊皱起眉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顺太和王俭互相对视一笑,轻轻地摇晃两下脑袋;卢一文则流露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怀疑和嘲讽……
焦锋预料到自己说出这句话后,会产生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效果,他扫视了各位一眼,接着说:“在北药集团成立前,说这样的话可能是天方夜谭,是吹牛,让人很难相信,但现在,我们成立了北药集团,我们的力量壮大了,我们在省、市和国家医药总局的份量增加了,昨天的梦想就会变成今天的现实。在座的可能有人还持怀疑态度,认为我是在说大话,放精神卫星,不相信能实现,但我相信,我有这个决心和抱负!”说到这里,焦锋激动得挥起手臂。
焦锋又说:“当然,要拿下这两个工程项目困难重重。可是没有困难,要我们这些人干什么呢?我们就是为解决困难走到一起的!拿下如此巨大的工程立项谈何容易?要跑市里、省里、国家医药总局,还要跑国务院和有关部委办局,要过多少个关,盖多少个章……但困难吓不倒我们!真正的革命者是无所畏惧的!永基同志、卓钢同志,这两个项目都放在北药总厂院内,你们有没有信心完成任务?”
苏永基高声回答:“只要焦总下命令,我们就敢干!”
卓钢挥动拳头说:“焦总指向哪里,我们冲到哪里,天下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焦锋听到这话,“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好!我就想听到这样的回答。干工作就要有这样一种精神,一种冲劲。”说到这儿,又点燃一只中华牌香烟,眯起眼睛,狠狠地吸了一大口,接着,慢慢地喷出一串烟圈,又把眼睛睁开:“下面我们召开北药集团公司成立后的第一次班子会议,研究讨论班子成员工作分工。大家可以提出自己的想法和建议,集思广益,博采众长,目的是使我们班子成员的分工科学合理,发挥每个人的特长,调动每个人的积极性和创造性。大家先酝酿酝酿,谁想好了谁就先说。”
听了这话,大家都皱起眉头,做出深思状。
会议室静极了,只能听到挂在墙壁上的电子钟“嗒、嗒、嗒、嗒”地响声……
五分钟时间过去了,没人发言。
会场的沉默气氛令人窒息。
焦锋用铅笔轻轻地敲了两下桌子:“酝酿的时间差不多了,谁先说?”
仍然沉默。
卢一文抬起右手,用拇指和食指揉起两侧的太阳穴,把自己的半张脸遮挡住了。王利钊把眼睛闭上了,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态。其他几个人,有的在吸烟,有的在喝茶,有的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焦锋看着卢一文说:“一文同志,你现在是北药集团党委书记,又是北方第一制药厂厂长,你先说说吧?”
卢一文把右手从脸上移了下来,扫视了一下在座的各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市委的文件和于部长的说明,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党群口分工是明确的,行政口的分工应该由你总经理拿出意见。我做为党委书记,主要任务是保证监督,做好本职工作,这是没有问题的。”
焦锋又看着王利钊说:“利钊同志,你现在是北药集团副总经理,又是北方第二制药厂厂长,地位仅次于北方制药总厂,领导着四五千名职工,你来谈谈?”
王利钊慢慢地睁开眼睛,目空一切地望着前言天花板,一脸失意和不满。
王利钊也不是等闲之辈。他毕业于浙江大学化学系,38 岁就当上北药地厂长主政一方,大刀阔斧地改革,把北方制药二厂搞得红红火火,国家级的荣誉称号也得过不少,深受职工拥戴。王利钊认为,自己是名牌大学毕业,干了七年正职,论学历、论年龄,大大优于焦、卢二人,论经验、论决断能力,又远远强于苏、卓二人,可以说是年富力强,这是竟争北药集团总经理的最大优势。没想到,他不但没当上总经理,副总经理还是排在最后位置,怎能不失意呢?
王利钊望着天花板,半天才说:“市委的文件已经把座位排得一目了然,我虽然是北方第二制药厂厂长,但我在集团公司是排位最后的副总。我想,我的主要工作是做好二厂厂长,至于集团这边的工作嘛,我听从焦总的安排,让我抓哪一摊,我都没意见。”
王利钊讲完,会场又陷入沉默。
焦锋问:“其他各位还有要说的没有?”
仍然没人发言。
焦锋问:“顺太同志?”
李顺太急忙向焦锋摆手:“没有没有。”
焦锋问:“王俭同志?”
王俭也急忙向焦锋摆手说:“没有没有。”
焦锋再次环视四周:“那我就谈谈吧。党委口那边的工作由一文同志负全责,分工已经很明确,我就不多说了。行政口这面,我是总经理,我对集团工作负全责,同时,我还是北药总厂厂长,对总厂也要负全责。两副担子我要同时挑起来。永基同志主抓集团的生产、销售、技术、质量、科研工作,在我不在家时,负责集团的日常工作。这好像与市委组织部于部长的补充说明有冲突,其实不然。现在不是搞党的一元化领导年代,而是厂长经理负责制时期。我是总经理,我要对我的工作负责,我有权做出这样的安排。”
焦锋看着卢一文说:“一文同志,这一点你能理解吧?”
卢一文清楚,焦锋是在极力排挤他,极力控制和限制他的权力,心里非常不满和愤怒,但嘴上却说:“我能理解,这样也好,行政日常工作由永基同志负责,我还超脱了,可以把主要精力放在党委口。总不能种了别人的地,荒了自家的田。”
焦锋接着说:“卓钢同志协助我抓集团千吨青霉素和万吨VC的工程立项,同时还要协助我抓制药总厂的全面工作。这个担子不轻啊!是个累死人的活呀!卓钢同志,你没有问题吧?”
卓钢正襟危坐,严肃地表态说:“没有问题。请焦总放心,再重的担子,我也要把它挑起来。”
焦锋接着说:“利钊同志主抓集团的外贸出口和第三产业工作。别看工作不多,但担子也不轻啊!尤其是第三产业,方兴未艾,我们要发挥集团内部的各种优势,多办几个公司,为集团创收,为集团本部的职工谋福利。利钊同志,你看怎么样?”
王利钊对这样的安排非常不满。开会前,他还以为自己能干苏永基那个角色,当常务副总。听到于再仁传达市委文件,他在副总中排名最后,心就凉了半截。现在,焦锋让他抓这摊工作,他的心就全凉了。外贸出口产品主要是VC,实权都控制在北药总厂手里,让他抓外贸出口,徒有虚名,纯粹是空头支票。第三产业,可有可无,鬼才知道要办几个公司。他软中带硬地说:“我是副总经理,你是总经理,你定下来的工作,我只能服从。无条件地服从。”
焦锋要的就是这句话,他说:“集团公司的工作分工就这么定了。下面要研究解决的是诸位在原单位的职务问题。我谈一下自己的意见。我认为,诸位现在都是北药集团的领导,都担负着重要的职务和责任,就要全力做好集团的工作,在原单位的职务就不要担任了。看看大家有什么意见没有?”
卢一文和王利钊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这年头,谁愿意丢掉实权呀!尤其是厂长这样的实权。
卢一文一脸严肃地质问:“焦总的意思是要免掉我北方第一制药厂厂长的职务,是吧?”
焦锋微笑着说:“可以这么理解。但免掉的不光是你一个人在原单位的职务,利钊同志、永基同志、卓钢同志、顺太同志、王俭同志在原单位的职务也要免掉。这是工作的需要。”
卢一文板起脸逼问:“焦总,你的北药总厂厂长的职务免不免?!”
焦锋皱起眉头说:“我还得兼任北药总厂厂长。”
卢一文追问:“为什么?”
焦锋摊开双手说:“因为北药总厂离不开我。”
卢一文针锋相对地说:“北方第一制药厂也离不开我。”
焦锋没想到卢一文会这样跟他说话,一时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回话。会场的气氛突然紧张起来。
王利钊就希望看到有人站出来向焦锋发难,让焦锋左右为难,急忙插话说:“焦总,你是总经理,你要以身作则才对。如果你不免掉厂长,让我免掉厂长,我想不通。我宁可不当这个徒有虚名的副总经理,也要当二厂的厂长。如果不行,我带领二厂退出集团!”
焦锋一听到一厂、二厂的厂长频频向他发难,额头上就沁出了汗珠,一边掏出手绢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说:“利钊同志,你这火暴脾气怎么又控制不住了呢?你冷静一点不行吗?我们这是在讨论研究问题,也没有定下来,你就要退出集团,这不是拆我的台吗?”
王利钊一脸委屈地说:“焦总,我并不想拆你的台。你让我抓外贸出口和第三产业,我什么话也没说。接着,你又要免掉我的厂长职务,做得太过分,我不得不说了。”
卢一文严肃地说:“我是集团公司党委书记,我在这里说一句公道话,那就是做人做事都要一碗水端平,让别人做到的,自己首先要做到。如果焦锋同志带头免掉总厂厂长职务,我也免掉一厂厂长职务。焦锋同志,你看如何?”
焦锋无言以对。
王利钊急忙说:“我同意卢书记的意见。我就向焦总看齐,焦总怎么做,我就怎么做。焦总,你看可以吧?”
焦锋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就这样吧,一文同志暂时还兼任一厂厂长,利钊同志也暂时兼任二厂厂长。我暂时兼任药总厂厂长。你们现在就开始培养接班人,一旦条件成熟了,我就带头免掉我的总厂厂长职务,同时,一文同志免掉一厂厂长职务,利钊同志免掉二厂厂长职务。一文同志,你看可以吗?”
卢一文说:“可以。”
焦锋又问:“利钊同志呢?”
王利钊说:“我也可以。”
冷雪的命运已经和卢一文紧紧地连在了一起,一损皆损,一荣皆荣。卢一文升任北药集团党委书记,冷雪的职务也随之有了变化,升任北药集团党办主任,仍然不离卢一文左右,鞍前马后地跟着卢一文出席各种场面,做卢一文的助手、管家和情人。北药集团党委书记名声很大,却没有财权,财权都掌握在焦锋手中。但卢一文兼任着北方第一制药厂厂长职务,人、财、物的大权仍然牢牢掌握在他自己手中,颐指气使,说一不二,这样,他在北方第一制药厂小金库里的钱就成了有源之水,不会枯竭。冷雪作为卢一文的管家,生活自然过得风生水起、快乐滋润。
三个月后,焦锋觉得条件成熟了,带头辞掉了自己北药总厂厂长职务,同时,也免掉了卢一文北药一厂厂长职务、王利钊北药二厂厂长职务。任命北药集团副总经理卓钢兼任北药总厂厂长,任命伍连城为北药一厂厂长。
王利钊为了给自己留后路,没有找到厂长接班人,他认为几个副厂长都担当不了厂长大任。焦锋感到很无奈,只好让北药二厂党委书记董文厚代理厂长一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