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制药集团公司很快要成立了,卢一文急得要死。
眼下,市药局所属的三十多家药厂中,北方制药总厂厂长焦锋、副厂长苏永基、卓钢、北方第二制药厂厂长王利钊,都把眼睛盯上了北方制药集团公司总经理的位置,跃跃欲试。卢一文觉得自己并不是铁定的第一把手人选。但机会难得,他必须积极争取。怎么争取,他想到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可不是一般的女人……
卢一文微闭上眼睛,仰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黑色牛皮转椅上,陷入沉思……
卢一文是北方第一制药厂厂长。北方第一制药厂是个制剂厂,有职工两千多人,年工业总产值一个亿,这几年搞得红红火火,名声很大,在总局和市里都能挂上号。
卢一文的童年吃了不少苦,3 岁丧父,光着脚丫,拉着母亲的衣襟到处乞讨,常常遭到地主家的恶狗撕咬,至今腿上胳膊上还有伤痕,尝遍了人间冷暖、世态炎凉。10 岁那年,卢一文的家乡解放了,共产党领导农民打土豪,分田地,卢一文才有条件上学读书。初中毕业,为了早一点工作,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卢一文没考高中,而是考了杭州电力专科学校。毕业后,响应祖国号召,支援北方经济建设,只身来到北药总厂氯霉素车间当电工。因为能写点豆腐块文章,手脚又勤快,还会来事,很快就当上车间团支部书记。“文革”爆发,卢一文热血沸腾,率先写出全厂第一张革命大字报,造车间领导的反,一鸣惊人,被调到厂革命委员会当秘书。卢一文很珍惜这个机会,通宵达旦地写材料,很能吃苦,得到了驻厂军代表的赏识,很快就被提拔为厂革命委员会常委。不久,又被提拔为厂革命委员会副主任,也就是现在的副厂长。当时,卢一文只有 28 岁,是北方制药总厂最年轻的厂领导。两年后,卢一文又调任银城市化工局党委副书记、革命委员会副主任(当时银城市还没有成立医药局,制药企业归化工局领导)。那时,卢一文年富力强,前途无量。没想到,1976 年深秋,“四人帮”被粉碎了。卢一文定为“双突”干部,被降职到银城胶带厂当厂长,后来又调到北方第一制药厂当厂长。眼下,卢一文已经在北方第一制药厂当了多年厂长。其实,,卢一文既不懂制药专业技术,又不懂企业管理。他是政治家,他懂人,知道如何驾驭人,他用政治家的手段去领导企业,把几个副职的积极性都调动起来了,自己当起了甩手掌柜,像个超然物外的闲云野鹤,在厂里几乎看不见他的人影,而各方面工作竟干得有声有色,风起云涌。卢一文一直没有死心,他在等待机会,以求东山再起。眼下机会终于等到啦!卢一文兴奋起来,准备一搏,登上北药集团公司总经理的宝座。
卢一文一直把自己看成是政治家,不得志的政治家。他认为,焦锋、苏永基、卓钢、王利钊只懂管理和技术,对政治一窍不通,都不是当大官料。所以,卢一文从骨子里瞧不起这四个人。卢一文认为,现在要想往上走,最重要的是人脉,就是说,上面要有人,这个人要掌握大权,一言九鼎。卢一文在上面就有这样的人。这个人就是市委书记周明。这几年,卢一文通过这个女人之手,在周明身上没少投入,现在已经到了收获季节。刚听说要成立北药集团公司消息时,他就想见周明。可是,被周明的秘书用电话挡驾了。卢一文能理解秘书的做法。全市像卢一文这个档次的干部可以用车皮拉,都要见市委书记,那市委书记就别干工作了。所以,卢一文自然就想到了这个女人……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许久,卢一文嘴唇微微动了几动,似乎从睡梦中醒来,慢慢睁开眼睛,向后伸手抻了一下腰,然后坐直身体,快速按了几下电话键子。
很快,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卢一文盯着门:“进来吧。”
门开了。厂办主任冷雪笑容可掬地走到卢一文面前,微微弯下腰,毕恭毕敬地问:“卢厂长,您找我什么事?”
卢一文眯起小眼睛盯着冷雪,好象在琢磨什么……半天才说:“今晚我有宴请,你陪一下,还在老地方。”
冷雪静若秋水地看着卢一文,不动声色。
“还有,给小田打个电话,免得他有想法。”
冷雪和卢一文有一种默契,没说一句话,只是微微地点了一下头,潇洒地一转身,急匆匆地走了厂长室。
晚 5 点,下班的铃声一响,冷雪就急匆匆地离开办公室,在厂门口的马路上拦住一辆出租车。
司机问:“去哪儿?”
冷雪答:“假日宾馆。”
每天下班,卢一文都不急于回家,要浏览一会儿当天的几种报纸,诸如《人民日报》、《参考消息》、《银城日报》、《中国医药报》……发现上面有重要文章,要放进老板包里,带回家里详读。5 点 10 分准时下楼。
卢一文的司机贾宇,一边在楼下擦拭那辆乳白色的日本尼桑牌小轿车,一边等待卢一文下楼。贾宇擦拭一会儿,抬起胳膊一看手表,已经 5 点 10 分,知道卢一文马上要出来,就抬头望着办公大楼门口。以往这个时候,卢一文是会出现的。可今天没有。贾宇又望了一会儿,卢一文还没出现。再看手表,时间已经是5 点 20。这种情况少见。冷雪曾对贾宇说:“你作为卢厂长的专职司机,不但要保证卢厂长的行车安全,还要保证生命安全,必要时要挺身而出。否则,我要严肃处理你。”贾宇怕卢一文出什么意外情况,对冷雪不好交代,急忙登上二楼,悄悄地走到卢一文办公室门口,顺着门缝往里瞧,见卢一文正戴着老花镜翻阅报纸,才松了一口气,放心下楼等待。
5 点 30,卢一文终于拎着古铜色的老板包走出了办公大楼,对贾宇说:“去假日宾馆。”
贾宇点了点头,二话没说,就把车开走了。
车到假日宾馆门口停下。卢一文说:“晚 9 点,准时在这里接我。”
贾宇点了点头,又二话没说,就把车开走了。
这是冷雪给贾宇立的三条规矩之一:不该问的不问。另外两条规矩是,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贾宇一直牢记在心,从没犯规。所以,这种司机让卢一文很是放心。
卢一文走进假日宾馆 216 房间。此时,冷雪已经把袋装牛奶、糕点和香肠摆在了桌上,把浴池里的热水也放好了。卢一文一进来,就感受到一种家庭才有的温馨气氛。
冷雪含情脉脉地看着卢一文,似乎变了一个人,柔情似水地问:“卢厂长,您是先吃饭,还是先泡澡?”
卢一文扫一眼桌上的食物,把老板包放到宽大的双人床上:“现在不饿,我看还是先泡澡吧。”说着,就开始脱衣服。
冷雪羞涩地低下了头,脸颊飞起两片红云,像是头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很是难为情。
卢一文扫了冷雪一眼,边脱边说:“你也脱吧,我们一起泡澡。”
冷雪听了这话,这才抬起头,熟练地脱起来。直到脱得一丝不挂,冲卢一文笑,用眼睛自豪地问:我的身材怎么样?
卢一文用一双色迷迷的小眼睛上下打量,光笑,不说话,一脸赞赏。
卢一文虽然年到半百,但他喜欢游泳和打球,身体的肌肉很结实,看上去并不老朽。冷雪虽然已经 36 岁,又生过孩子,但平时很注意保持体形,现在依然是身体修长,杨柳细腰,两只饱满的乳房像水蜜桃一样楚楚动人。
冷雪极懂男人的心。她向卢一文打了一个媚眼,拉着卢一文的手,走进洗浴间,一起跨进了浴池。浴池里的水突然就涨满了,还溢到外面一些。卢一文仰卧着,陶醉地闭上了眼睛,嘴里喃喃着:“太舒服啦!太舒服啦……”
冷雪嗲声嗲气地说:“卢厂长,我现在给您按摩好吗?”
卢一文闭着眼睛说:“好啊好啊!先从额头开始。”
冷雪就把纤细柔软的手指放在卢一文的额头上,轻轻地按摩起来……
卢一文闭着眼睛问:“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做爱的情景吗?”
冷雪不屑地说:“当然记得。”
卢一文说:“那时你不到 20 岁,胆子可真大,在我的办公室里就敢脱得一丝不挂,吓得我心惊肉跳,进退两难。”
冷雪听出卢一文的话语里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嘲讽意味,好像当时是她主动投怀送抱,用美人计勾引革命干部下水。其实不然。可卢一文现在是冷雪的顶头上司,掌握着她的前途命运,她还要靠着他生存,靠他往上爬。她不想扫卢一文的兴,就讨好地说:“因为我爱你,想立刻得到你,才那样做的。”
卢一文睁开眼睛,“嘿嘿”冷笑一声:“我有那么大的魅力吗?”
冷雪也“嘿嘿”冷笑一声:“当然有。当时,在化工局,你就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光彩照人,魅力四射,还会打篮球,有点姿色的女人做梦都想得到你,我能捷足先登,感到非常荣幸。”
卢一文又“嘿嘿”冷笑一声:“冷雪呀,你这张嘴呀,我算是服了你了。凭你这张嘴,就应该到外交部去当新闻发言人。”
冷雪撒娇说:“不吗——我哪儿也不去,这辈子就跟着你,活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卢一文说:“这就对了。做女人,就应该这样,从一而终。”
冷雪一边给卢一文按摩,一边回忆起从前那些苦涩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