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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金贞淑慷慨解囊

金贞淑听说厂里的万吨VC工程“卡”在了钱上,心急火燎,急忙回家找出存折,去银行储蓄所取款。

金贞淑把存折塞进玻璃窗口说:“15900 都取出来。”这是金贞淑一生的全部积蓄。

储蓄所营业员手法很麻利,三下五除二,就把厚厚的十几摞人民币从玻璃窗口递出来。

金贞淑接过钱,数都没数,急忙装在一只黑色手提包里,拎在手里,匆匆忙忙地来到厂长办公室,进门就问:“卓厂长呢?”

赵平和任德威急忙迎过去:“金师傅,什么事?”

金贞淑说:“万吨VC的事。不就是差钱吗?我有办法!”

在赵平心目中,金贞淑无所不能,在她面前,什么困难也不叫困难,她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变绝路为坦途”,是个“活神仙”。

眼下听到金贞淑说有解决VC工程资金的办法,急忙对任德威说:“你马上去通报卓厂长,说金师傅要见他,谈万吨VC资金的事。”

任德威应了声,就去了厂长室。

卓钢正与仇书谨研究万吨VC工程资金问题。两位经过一番激烈的争论,终于达成了一致意见:万吨VC工程指挥部立即行动起来,通过银城市医药局、银城市经贸委上报国家医药局和国家经贸,争取国家立项,如此,六亿元的总投资才能真正解决。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申请国家立项是个极其复杂、极其艰难的过程,需要国家级工程咨询公司组织评估审查,行文上报国家经贸委、国家计委。同时,国家医药局也要拿出初审意见,行文上报国家经贸委、国家计委。然后,国家经贸委行文,向国务院进行审批请示。国务院审查批准后,立项才能成功。按常规,一切顺利,两年才能做完这件事。

仇书谨一脸无奈地说:“两年太漫长。这对我们的耐心和毅力都是一次严竣的考验。”

卓钢焦急地说:“工程典礼都搞了,4.5 万平米的土地闲在那里,两年,黄花菜都凉了,我们等不起呀!要知道,时间就是金钱,两年,万吨VC可以创造二十二亿产值,等于两个北药啊!这样等两年,简直就是犯罪!”

仇书谨思考着说:“要不就两条腿走路,一边跑国家立项,一边搞施工,两不误。”

卓钢摊开两手说:“可是钱呢?一施工就得动钱……”

“当、当、当”,外面有人敲门。

卓钢说:“请进。”

任德威推门走进来:“卓厂长,金师傅来了,要见您。”

卓钢皱起眉头问:“什么事?”

任德威说:“万吨VC的事。”

卓钢舒展眉头说:“快让老人家进来!快让老人家进来!”

说着,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副毕恭毕敬的神情。仇书谨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也是一副毕恭毕敬的神情。

在药厂,人人都对金贞淑肃然起敬。这缘于她非传奇式人生经历和对药厂的特殊贡献。

1928 年 12 月,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金贞淑出生在黑龙江汤原县西河村一个四面露风的小马架子里。她的父母是因逃避日寇追捕流落到这里的朝鲜族青年。金贞淑出生一个月,父亲金就冻死在干活的路上。母亲背着襁褓中的女儿,给地主李财家当佣人,母女俩受尽了人间苦难。金贞淑长到 8 岁,地主婆见她能干活了,就把母亲赶出家门。金贞淑就承担起地主李财家里的全部活计,她每天挑二十担水,磨一袋玉米,煮二十几口猪的饲料……干不完活不许吃饭。小贞淑被折磨得骨瘦如柴,遍体鳞伤。一次,小贞淑闹痢疾起不来炕,地主婆还逼着她去喂猪,小贞淑饿得浑身打晃,眼冒金星,从猪食中找出一只土豆,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地主婆看见她偷吃猪食,火冒三丈,操起烧火棍,劈头盖脸就是一阵毒打……小贞淑被打得昏死过去,长工们偷偷地把她背到了母亲家。

1943 年隆冬,日本鬼子的“开拓团”进驻河西村,强迫村民迁往圣德利乡,金贞淑和母亲背着破烂的行李,顶着疯狂肆虐的“大烟炮”,地在一尺多深的雪地上跋涉了整整一天,才到达圣德利乡时,母女俩都冻僵了,倒在村口不能动。多亏乡亲们把这母女俩进了“木刻楞”,才保住了性命。

1945 年春天的一天黄昏,一伙日本鬼子逃窜到圣德利乡,见到东西就抢,见到姑娘就淫。17 岁的金贞淑已经长得楚楚动人,像一朵盛开的金达莱。母亲怕日本鬼子强奸女儿,急忙把女儿藏在了水缸里。一群日本鬼子端着带刺刀的“三八大盖”,闯进了金贞淑家,竟把她的母亲摁在屋地上轮奸……傍晚,日本鬼子把圣德利乡的三百多口人赶到了打谷场训话。金贞淑挽着母亲刚走进打谷场,四挺机关枪就“哒、哒、哒”地同时响起来。母亲把女儿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体盖住女儿的身体……天黑了,金贞淑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

不久,东北民主抗日联军解放了圣德利乡。无家可归的金贞淑女扮男装,参加了抗日联军。打四平时,金贞淑所在的一排三班执行突击任务,中弹负伤……野战医院的医生立即给她做手术,一脱下她被鲜血染红的棉裤,发现金贞淑是个女性,在场的人都惊呆了……抗美援朝第二次战役中,金贞淑执行侦察任务遭遇敌人炮火猛烈袭击,身上多处负重伤,肠子都流了出来,人被深深地埋在了弹坑里。战友们全力抢救,把金贞淑抬到了山洞医院,三天三夜才苏醒过来……

1954 年秋,金贞淑转业到北药总厂,在针剂车间瓶封班当了一名普通工人。童年的苦难,战争的摧残,击垮了金贞淑的身体:双手、双脚严重扭曲变形,类风湿、胆囊炎、胰腺炎、肝炎、心脏病和多种妇科疾病,让她丧失了生育能力。夜里,她经常高烧、失眠、全身疼痛……早晨爬起来就忘记了病痛,又像健康人一样在岗位上忙碌。1956 年,她靠那双扭曲变形的手,运用四组酒精火焰,创造了每天封口 18000 支的全厂记录。1959 年,她运用六组火焰,又创造了日封口27000 支的全国纪录,提前 218 天跨进了 1960 年。有一年严冬,车间开展检修大会战,金贞淑的类风湿病又犯了,两条腿肿得像柱子,打不了弯,穿不上棉裤。金贞淑就用剪子把棉裤剪开,用绳子绑在腿上,拄着棍子艰难地来到车间,和大家一起干。干到下午,大家看她步履蹒跚,随时可能摔倒,实在不忍心,就把她送回了家。没想到,晚上她又给大家送来了热气腾腾的面条,把大家感动得热泪盈眶。

1982 年春,金贞淑离休了。可她闲不住,要为药厂发挥余热。尽管每月只有一元九角的补差工资,金贞淑还是高高兴兴地接受了药厂一分厂厂长海希哲的返聘。一分厂是组建不久的厂办集体,职工构成极其复杂,有一些劳教和刑满释放青年,经常偷盗和打架斗殴,海希哲一看到帮“捣蛋青年”就头疼。金贞淑就是这个时候走进这个“老大难”单位的,她担任酒石酸大组组长,一手抓生产,一手抓青年人的思想,像母亲一样关心他们。一次,青工王胜利突发急性痢疾,高烧 40 度,昏迷不醒。王胜利是个孤儿,从前打架在厂里是出了名的,因伤害罪被判过六年徒刑。出狱后屡教不改,人送外号“混世魔王”。金贞淑把王胜利当成儿子一样精心护理,用酒精给王他擦手心脚心降体温,一遍一遍地清洗他拉在床上的大便小便,一口一口地喂他小米粥……王胜利终于被感动了,叫了一声“妈妈!”就哭起来。年底,一分厂被评为北药总厂的先进集体,海希哲的胸前戴上了大红花,王胜利评上厂文明职工。

金贞淑在一分厂一干就是十年。大家都亲切地叫她“金妈妈”。

一天下午,金贞涉在岗位上突然感到胸腔一阵剧痛,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倒在机台旁,面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大家把她送到了银城中心医院一检查,左肺长了一个鸡蛋黄大小的恶性肿瘤,必须住院接受治疗。手术前一天晚上,金贞淑让陪护在身边的王胜利找来纸和笔,吃力地写下了一份遗书:

亲爱的党组织、亲爱的同志们:

明天我就要上手术台了。如果手术成功,我还可以为北药多干几年,也许能看到北药职工梦寐以求的万吨VC工程建成投产,那该是多么幸福和自豪的一件事呀!我对手术成功满怀信心!如果手术失败了,同志们不要悲伤,丧事一切从简,不要花北药的一分钱。我的存折里面有一万多元钱的存款,请全部取出,用做处理我的后事。剩下的钱作为我最后一次党费,全部交给党组织。

我从小就饱尝人间苦难。我出生一个月,父亲就冻死在冰天雪地中。17 岁那年,母亲又惨死在日本鬼子的屠刀下,我成了孤儿。是gcd的军队收养了我,让我感觉到了革命大家庭的温暖,让我懂得了许多革命的道理,使我从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成长为一名勇敢的女战士,光荣地加入了中国gcd。转业后,我用自己的微薄力量,为北药的这座大厦建设添砖加瓦,微不足道,但党和北药却给了我那么多的荣誉,把我评为全国三八红旗手,全国化工战线劳动英雄,全国人大代表……这荣誉都应该归功于伟大的党,归功于可亲可爱的北药职工!

我深知,我的一切都是党给的,党的恩情我永远也报不完。几十年来,为了党,我出生入死,永远保持着一名革命战士冲锋陷阵的姿势,战斗到了生命的最后一息。想到这些,我感到无比欣慰和幸福!死而无憾!

我这一生从来没向党组织提出过任何要求,这次我要向党组织提出一个要求:我死后,请把我的骨灰先寄存在殡仪馆。等万吨VC工程上马了,把我的骨灰埋进万吨VC工程的地基下,让我的骨灰做这个伟大工程的奠基石吧!九泉之下,我会看到同志们挥汗如雨地劳动,把北药建设得更加美好!把祖国建设得更加富强!我会感到我没走,没离开北药,还和同志们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金贞淑

上午 10 点,金贞淑被推进了手术室。

王胜利在金贞淑病床的枕头底下发现了遗书,看到一半就抽泣起来。王胜利把金贞淑的遗书交给等在手术室外的仇书谨和海希哲。两人看完遗书,都流泪了,在心里为金贞淑默默祈祷:“好人一生平安!”

苍天有眼,金贞淑又一次从死神的手中挣脱出来——手术成功啦!

卓钢和仇书谨见金贞淑拎着一只沉甸甸的黑提包进来了,急忙上去搀扶,一直把金贞淑搀扶到沙发上坐下。仇书谨又急忙转过身,给金贞淑沏了一杯茶,放在旁边的茶几上。

卓钢笑着问:“金师傅现在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金贞淑笑着说:“完全恢复了,比过去还好,你看,黑头发都长出来不老少。”

仇书谨笑着说:“金师傅真乐观呀!”

金贞淑说:“我听说厂里的万吨VC工程停了,因为差钱。这不怕!我们自己解决!”说着,“刷”的一声拉开黑提包的拉锁,把钱都倒在了茶几上。

卓钢和仇书谨看到一茶几的十几捆钱,都愣住了。

卓钢问:“金师傅,您这是要干什么?”

金贞淑说:“刚才我去储蓄所,把我的存款统统取了出来,捐给药厂搞万吨VC工程,总共是 15900。”

卓钢和仇书谨都笑了起来。

卓钢说:“搞万吨VC工程要六个亿,这一万多块钱对万吨VC工程来讲,是杯水车薪,再说……”

金贞淑拦住说:“怎么能说是杯水车薪呢?人心齐,泰山移!我们厂有万名职工,每人都能把储蓄的钱拿出来,那就是汪洋大海!”

仇书谨笑着说:“金师傅,您说得没错。但现在是市场经济,不能号召人人捐款。再说,家家都要过日子。”

金贞淑说:“我知道市场经济,我没说要人人都捐款。我想为万吨VC工程搞一个‘爱厂储蓄’活动,把存在外面银行里的钱取出来,存到厂里,利息照样给。搁哪儿存不都是存呢?我想以一个北药老职工、老党员的名义发一个‘爱厂储蓄’倡议书,刊登在《北药报》上。”

卓钢和仇书谨听了金贞淑这番话,深受感动,称赞说:“这个办法好!”

金贞淑说:“倡议书我已经写好了,这就去厂报编辑部,再让才子们给润润色,明天一早就登出去。”

卓钢和仇书谨说:“好!好!”

金贞淑呼地站起来就要走。

仇书谨伸手拦住金贞淑,打量着金贞淑那身穿了二十年的灰制服,洗得发白的黄胶鞋,眼睛有些湿润:“金师傅,这些钱是您一辈子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钱,您无儿无女,又有一身的病,总得给自己留点后路。这钱我们不忍心收呀!您还是拿回去吧!”

金贞淑坚定地说:“这钱我捐定了,一分钱也不能往回拿!”说着,又要走。

卓钢拦住说:“金师傅,您还得过日子,手里不能没有钱啊!您的心意,我们领了,但这钱您一定要拿回去!”

金贞淑拍着胸脯说:“我无儿无女,药厂就是我的家,我无牵无挂,唯一牵挂的就是药厂。现药厂万吨VC工程有困难,需要钱,我这是为我自己的家花钱呀!这钱花到了刀刃上,我心里感到舒坦。是,我要过日子,要用钱,可下个月我还有二百多块钱的工资呢,有什么可担忧的?”

卓钢和仇书谨只好同意收下钱。金贞淑高高兴兴地去了《北药报》编辑部。

翌日,《北药报》在头版头条刊登了金贞淑的《爱厂储蓄倡议书》,号召全厂万名职工立即行动起来,为万吨VC工程上马开展一场“爱厂储蓄”活动……同时,在一版“报眼”的位置上刊登了金贞淑为北药万吨VC工程早日上马,捐出15900 元存款的消息。

早晨上班,大家传看到当天的《北药报》,议论说:“金师傅离休十几年,还这样关心药厂,为了万吨VC工程,把全部积蓄都捐了出来,我们在职的更应该在‘爱厂储蓄’活动中尽一份力量!”

中午休息,大家纷纷回家取钱、取存折;离家远的就给家人打电话,让家人马上把钱和存折送到药厂来。

北药总厂周围的几家储蓄所里,突然排起了长龙。仔细地观察这些排队的人,你会发现,几乎清一色穿着天蓝色工作服,胸前印着红色的“苯环”图腾,图腾旁边印着红色的“北药总厂”四个黑体字。这些人几乎没有存钱的,都是存钱,而且都是全部取出,有的干脆清户。一时间,把储蓄所的工作人员都给搞得恐慌起来,当不当正不正的日子,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多人排队取钱?而且是全部取出?是世界末日要到了?还是人民币要贬值?也没有听到什么消息呀!储蓄所所长就坐不住了,跑过来打听排队的北药职工:“您为什么要来取钱?”

这话问得有些唐突,也有些无理。“存储自由,取钱是个人的私密,没必要告诉外人。”一句话就可以把储蓄所所长顶回去。但北药职工是有素质的,不能那么做,再有,北药职工都为万吨VC工程感到骄傲和自豪,就回答说:“我们都是北药职工。北药要搞个万吨VC工程,您知道吗?”

储蓄所所长摇晃着脑袋说:“不知道。”

北药职工略带责备地说:“这么大个事情,地球人都知道,您咋能不知道呢?我们又是邻居,开工典礼那天,市长都来了,还鸣了十九响礼炮,五里地之内都能听到礼炮的声音,您就没听到吗?”

储蓄所所长说:“没听到。”

北药职工说:“那我就告诉您,这个万吨VC工程可是了不起,中国第一,世界第二,建成投产后立马挣大钱,等于再建一个北药,职工生活立马步入小康。”

储蓄所所长终于失去了耐心,急切地问:“你们这些人排队取款到底是为什么?”

北药职工回答:“为万吨VC工程上马,我们要献爱心!”

储蓄所所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不是世界末日即将来临,也不是人民币要贬值。”这样一想,多少放点心,不过这种集中取款的行动又让他忧心忡忡:“如果周围的大企业再搞几个类似北药这样的万吨VC工程,职工也来排队提款,地处大企业腹地的储蓄所就别办了,干脆搬家走人得了。”

上午,卓钢打电话把柳亚雄叫到办公室:“柳总,你看到今天的《北药报》了吗?”

柳亚雄一脸不高兴地说:“看到了,财务处的同志议论纷纷,这不是瞎胡闹吗?厂报编辑部的这帮秀才根本不懂财务知识,也不来财务处咨询一下,就把金贞淑的倡议书刊登在上面,厂里连储蓄所都没有,何谈爱厂储蓄?这是非常复杂的问题,不是想搞就能搞的,如果都这么胡闹,国家金融业不就崩溃了吗?”

卓钢说:“这事我和仇书记都清楚,金师傅的想法是好的。气可鼓,不可泄。我看,只要把‘爱厂储蓄’改成‘爱厂集资’,就可以了。虽然名称不同,目的一样,让万吨VC工程立即上马。我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你上午就去跑市政府,跑银行,一是要钱,说我们万吨VC工程就等钱呢?对方要说不好解决,你就说我们厂内职工可以自己集资解决一部分资金,眼下职工集资的积极性很高,向市政府和银行要批文,申请三千万的集资额度,有了批文,我们的集资就合法了。”

柳亚雄听了这话,气才顺了下来:“卓厂长,我这就去办。”

卓钢说:“三千万作为工程的启动资金还不足。我想找艾市长给解决一些。你通过银行的关系自筹一些。通过三方面的努力,凑上一个亿,就可以花上一阵子。等我们把万吨VC工程国家立项批文跑下来,资金就好解决了。”

柳亚雄点头哈腰地说:“好,好,还是厂长想得周到。”

北药总厂财务处只用三天时间,就把三千万集资任务圆满地完成。到了第四天,还有职工拿着钱去财务处集资,因为受到银行批准的指标限制,财务处的同志只好婉言谢绝。

与此同时,卓钢分别给艾思生、章克田打电话,向市政府要钱,在艾思生和章克田的共同努力下,市政府为北药的万吨VC工程临时拆借了两千万。

总会计师柳亚雄也去银行积极活动,通过各种关系筹借货款五千万。

三方面的资金加起来正好是一个亿,和卓钢的预想完全吻合。卓钢觉得可以立即上马,就决定召开“万吨VC工程誓师大会”。

5 月 4 日上午 9 点,誓师大会在厂职工俱乐部礼堂降重举行。全厂中层以上干部、万吨VC工程指挥部全体人员和职工代表悉数到会,座无虚席。主席台的三排座位也全部坐满。金贞淑应邀也上了主席台,而且坐在了前排。

誓师大会由万吨VC工程指挥部总指挥宋程主持。宋程一脸严肃地站在主席台上,高声说:“北方制药总厂万吨VC工程誓师大会现在开始!全体起立!唱国歌!”台上台下的人立即站了起来,挺身昂首。雄壮的《国歌》旋律奏响了。大家跟着宋程的手势,张开喉咙,放声高唱:“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雄壮有力的歌声气吞山河,在俱乐部礼堂的每一个角落里久久回荡……每个人都唱得双目炯炯,热血贲张,声嘶力竭,脖颈上青筋暴突,喉结大幅度地上下移动……那情景,就好像是:中华民族真的到了最危险的时刻,必须冒着敌人的炮火冲上去,冲上去,用鲜血和命保卫中华民族……

接着,厂长卓钢讲话:“同志们!从今天起,北药万名职工梦寐已久的万吨VC工程就正式启动啦!誓师大会之后,工程指挥部同志们就开赴全国各地,采购各种建材、设备和物质,招聘各种专业施工队,总之,就是去花钱,而且是大把大把地花钱,一出手就是几十万,上百万。我现在手里只有一个亿!你们只知道这一个亿是怎么来的吗?有七千万,是我和柳总到处磕头作揖、求爷爷告奶奶筹借来的。还有三千万,是全厂万名职工的集资的血汗钱。

“今天我要说说台上的金师傅。战争年代,出生入死,多次负伤,落下了一身病。如今 60 多岁了,离休不离岗,一直在生产一线最艰苦的岗位上工作,去年又做了癌症大手术,应该休息了。可不,她还在为药厂日夜操心,她听说万吨VC工程因为差钱不能启动,马上取出了 15900 块存款捐给药厂。同志们啊,这可是老人一生的积蓄呀!你们看看金师傅穿的是什么?这一身灰制服穿了二十年,一直没离过身。脚上穿的黄胶鞋都洗白了,还打着补丁……”

卓钢说到这里,眼睛里已经有亮东西在闪,声音也些哽咽。下面的人也都被卓钢的讲话感动得热泪盈眶。

卓越停顿一会,努力地克制了一下情绪,接着说:“我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什么呢?就是要节省花钱。花钱的时候要想想金师傅那双打着补丁的黄胶鞋,穿了二十年的灰制服,这样才能把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ncma6PtaEbPDSXRbzjpvTzlXEO7haI82CJVM+0/178KZ6IglDRjvFjF1WOZmVKu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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