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白雪为城市披上了银装。酷寒驱散了集市上的人流,人们全都窝在了家里。凛冽的寒风在房屋间穿梭、呼啸,像哭坟人伫立在大理石砌起的陵墓前凭吊死神的猎物。
在城市的偏远处有一陋屋,梁柱已歪斜,积雪压着的屋顶几近坍塌。在陋屋的一个角落里放着一张破烂不堪的床,上面躺着一个临近气绝的年轻人,眼望着欲与黑暗抗争、却终被黑暗吞噬的微弱灯光。年轻人正值韶华,却已知道自己大限已至,行将摆脱尘世的羁绊。他等待着死神的降临,蜡黄的脸上绽露出了希望的光芒,双唇上印上了凄凉的微笑。他是一位诗人,来到人间,用精美的语句愉悦人心,却在富人的城中因饥饿而离世;他是高贵的心灵,伴着神的恩赐下凡人间,给生命带来甜蜜,却还未来得及看到人类对他报以微笑,就将告别这一世界。他在奄奄一息的生命最后一刻,陪伴他的只有孤灯一盏和用亲切灵魂写就的充满幻想的文稿。
濒临死亡的青年挣扎着使尽全身的力量,向上举起双手,睁开凋谢的眼皮,仿佛要用最后的目光穿透破屋的屋顶,看看被乌云遮掩着的星群。随后,他说道:
“美丽的死神啊,快来呀,我的灵魂早已将你向往,快走近我吧,为我解开这物质的枷锁,拖着它我已深感疲惫;快来呀,热忱的死神,快将我从人类中拯救出来,因为,我用人类的语言向他们传达了天使的话语,于是他们把我看成另类;快来呀,死神,人类已将我抛弃,将我掷入遗忘的角落,因为我不像他们贪婪财富,也不像他们那般奴役弱者;快来呀,甜蜜的死神,快将我带离,因为祖先的子嗣已不再需要我,快将我拥入你充满爱的怀抱,快给我的双唇一个吻,它从未尝过母亲亲吻的滋味,也没有触碰过姐妹的脸颊,更没有吻过恋人的嘴唇。快来呀,亲爱的死神,拥抱我吧。”
就在这一刻,一位与人类不一样的美丽女人的幻影突然站在垂危青年的床边,她身着如同白雪般透亮的衣服,手捧天上的百合花编织的花环。她走近他,拥抱了他,为他合上双眼,以便让他用灵魂的眼看到她。她怜爱地吻着他的双唇,这亲吻留在他唇上的是他满意的微笑。
刹那间,陋屋的一切化为乌有,只有散落在黑暗中的尘土和书稿。
几代人过去了,全城所有的人都沉睡在无知和冷漠之中,当他们再次醒来时,他们的双眼才看到了知识的曙光,于是他们在城市中心的广场上为这位诗人树立了一座巨大的塑像,并为他确定了每年的纪念日……啊,人类该有多愚蠢呀!